贺岁书 作者:老草吃嫩牛

文案:

本书讲述了一堆倒霉蛋,一起扎堆修真的故事!以上!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怅然若失 随身空间 遥远星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润杨向子等等之类 ┃ 配角:羿丹陆乾等等之类 ┃ 其它

编辑评价:

修道之人易玉子穿越到了现代人薛润身上,机缘巧合下救了因为做皮肉生意得了一身病的杨向子。

本着报恩的心态杨向子拜了年龄比自己还小的薛润为师。

杨向子本以为只是跟着薛润学学医术,搞搞迷信活动,没成想竟然真的入了修道门派,只是这个门派暂时就只有他们师徒两人!

现代修真其实并不是难事,没事用功力种种盆景泡泡药浴炒炒股票,生活平实且惬意。

究竟现代修真还有什么新花样,让我们拭目以待…

谁说修真者就必须姿态飘逸,挥挥衣袖便得天下青睐?

谁说修真者就必须大气磅礴,百般装逼?

谁说修真者就非得在深山老林的犄角旮旯呆着,在现代化的都市里也一样能求得正道。

作者笔下的修真者可以用功力发电,可以制造出纯进水,可以对着电脑玩游戏,这样欢乐的修真令读者无限向往。

配角们同样也是活脱而平实,小小的贪,小小的八卦,小小的狡黠对文章来说更是锦上添花。

第1章

刚起先的时候,甘心等着一个人,那是一件妙事。这里头种种的爱意,会填满你等待的每个刻钟。又是欢喜,又是惶恐,随便想想心里就是满满的甜蜜。远远的见了那人从海棠坡上来,那心情,雀跃到不知道把四肢到底放在什么地方了。还是放在地下吧!就撂在地下,免得做出那么多手足无措的事情,被他看破内心,看低自己。

后来,好多年了,有几百年那么久,每次都是一个人站在海棠坡上等着的,有时候他忘记了,一直不来。还是傻傻的等,等到身上长了青苔,落了鸟窝。自己也不好意思提醒他说:“你怎么把我忘了呢?”他怕他烦了自己。

就那么傻傻的等着。开始还是觉得委屈的,后来搞明白一件事,在羿丹的眼睛里,易玉子从来就没那么重要过,心里才好受点。

易玉子第一次跟父亲去绿萝给羿丹过庆生的时候,他祖父给他卜了一卦。祖父几百年没摸那副乌龟壳了,虽说老头子一再说那是仙家宝贝。可是那副龟壳还是朽了,才拿出来摇了几下,便化为粉尘。祖父觉得那不是吉兆,决定面壁检讨自己的罪过,其实他就是犯懒,不想管事。

父亲带易玉子到绿萝山之后,指着被抱在母亲怀窝里,裹着尿布的羿丹说:“儿子,今后,那孩子就是你的对手。”三十多岁的易玉子看着那个小屁孩,心里有些憋闷。再之后,便对他多了一份关注。

羿丹一天天长大,开始,只是绿萝山的人围着他转,等他不到五十岁,成个妖孽开始,全世界便围着他。这时易玉子的心已经放不下他了。他悄悄的看着他长大,他看着他学会走路,看着他趴在树上拿着小棍子将凌雀的蛋蛋一个一个捅破了。开了灵智的凌雀在四下盘旋着悲泣,羿丹完全不觉得那是一份残忍。人家上百年才产一回蛋,只是高兴的过了火候,叫的声音大了,打搅到他入定。后来,绿萝山上连只麻雀都不会去作窝筑巢。

羿丹闯了大祸,第一次被他父亲打打的挺狠,他们山门成了唯一没有雀鸟筑巢的不毛不之地。他父亲用金蚕丝挽着的绳子吊起他来后,用皮鞭抽。

易玉子半夜起来,悄悄的绕过无数的禁咒,陷阱,机关,跑到绿萝山将他背出去。原本他想着把他拐回家,藏起来,虽然他都几十岁了,可是在修真界,他的岁数就是个孩子。家里也惯的无法无天,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用。

羿丹说,再也不回来去了,他便满世界的陪着他任性。

羿丹开始反抗家里,开始反抗他的祖宗八辈。有时候,易玉子都不敢想自己跟着那家伙,到底把世界翻腾成了什么样子。他是个愚人,只会没声息的跟在他身后讨好。他跟他一起上山下海,到处折腾。羿丹的本事越来越大,朋友越来越多,开始只有他一个人为他服务,后来,世界上多了无数的家伙,甘心情愿的愿意被他驱使。随着他境界越来越高,慢慢的,他成了山门的希望,新一代的领袖。

羿丹那家伙长的多漂亮啊,易玉子这么认为着,他就如清晨起来,荷叶上的水滴儿,咕噜噜的,晶莹莹的,捏不住,握不下,热不得,冷不得,不敢碰,不敢摸,颤颤巍巍的对他,一不小心,他便乘风去了,不知道化成个什么物质,也许是身边的片桃花瓣,好不容易找到,轻轻的,风一吹,他又走了。

羿丹的世界很大,易玉子不过是那个世界的一粒沙。修真的人,讲究个自然,修炼的是个大自在。易玉子觉得自己能忍。可今天不成了,他坐在海棠坡,连续等了五天,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易玉子主动的找羿丹,但他忐忑着,始终无法确定,他是否会按时来。

揪下坡上一棵树上的绿叶,折个叶鹤,易玉子将那鹤儿放了出去。过了一会,海棠坡上远远的就飘来一阵酒香,那人晃晃悠悠的上来了,一见他,便开始变脸,虽然心下厌恶,依旧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对他客气:“哥,你找我?”

易玉子仔细观察羿丹的脸色,还是那个样子,如玉一般温润细腻的颜色,怎么看都顺眼。羿丹被看的有些恼:“哥,大老远的把我喊来,就是盯着我看?!”

易玉子习惯的一呆,有些慌乱的解释:“并不是这样,上次你要大玄经,说你有些练的歪了。”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你还好吧?”

羿丹猛想起,上次着急跟几位新交的朋友去一处传说中的禁地冒险。又怕易玉子罗嗦,他又不是自己父亲,总是管着他,这家伙像个鼻涕虫一样讨厌。所以他便随意撒了谎,悄悄吃了一点禁药,耍了小手段装病。

他知道,清灵源有本压箱底的宝贝叫《大玄经》,便随口说,只有那书中的里脉篇能救自己。这傻子听完,脸色大变转身便跑了,就凭着他分神期的修为,能被石头绊一跤!哎呀,这是…多么傻!

“哎,大哥比我清楚,不是很容易好的。我这也是乐一天是一天,我这人,就是能忍事,天塌了了吗,我才不怕,我有大哥呢。”羿丹倒是真的对《大玄经》感兴趣。

易玉子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本书双手奉给羿丹,一起送出的还有好几瓶难得的丹药,一边给,一边嘱咐:“虽都说《大玄经》好,可那毕竟只是传说,你练得时候还是要小心些,我听我祖父…”

“行了,行了,我知道。哥还是你对我好!”羿丹摆摆手,急急将那书放进怀里。那几瓶丹药他并不在意,他现在好东西有很多,还把他当当初的孩子哄吗?

“那…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易玉子还是老样子,婆婆妈妈的。他叫羿丹快走,羿丹刚转身,他却又拉住他的袖子,只是痴痴地上下看他,这孩子都这么大了。

“羿丹,以后,别那么任性了。”易玉子想摸他的头,却被羿丹一巴掌扇开,有些不悦的说:“知…道了。”

看着羿丹慢慢离开,易玉子有些舍不得,却又放下许多心事。他有些愧疚,不是对羿丹,而是对家里。可是,清灵源的人,求的那份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境界,不就是由自然开始的吗?就这么自自然然的去吧。

易玉子坐在那里,身下越来越空。他知道,自己就要消失了。清灵源的禁地,岂是随意进的,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吧。

一阵风吹过,易玉子化成了无数的颗粒,最起先的时候,亮晶晶的,风一吹,散开了,化去了,被风吹走了…

很多年后,有位圣人将一种思想定位叫做“道”。他说,道是世界上最大最大的东西,万物依赖“道”而生,因无法形容,勉强将这个至大称呼为“道”。那真是一种非常玄妙的解释。

飘飞在世界每个角落的易玉子,一直拥有谋一份神智。可他不知道自己飞了,只是安安然然的入定了。说起来,修真的人,入定是最基础的功课,可是谁都不知道,也没办法想象这种最基本的修炼手段,可以将神识带到多远的地方。

有多远?在空的上面,世界未开始的地方。最起先,大家觉得混沌就挺远的,可是混沌只是说天地这样的境界。那个叫“道”的东西要比天大,要比空还空。在未形成这大千世界、森罗万象之前的之前,生命依附的那个星球所在的空间里,一切规则在“道”面前,如初生的孩子。无尽的世界没有“道”给予的五感,眼睛看不到,鼻子闻不到,耳朵听不到,皮肤触不到,心感应不到。那么,所谓无尽的黑便不可怕,只是无穷无尽,那无穷无尽不是恐惧,而是无穷的力量,力量产生法则,形成物质。物质不小心踏上轨道,开始碰撞,世界才开始形成了天地,有了后来。

易玉子看过《大玄经》,那书里是一位有天分的,勉强触摸到规则的祖先写的。他说:修真虽然是逆天的手段,但是却不是最正确的修炼方式。修真的目的是长生,可长生不用修炼它本身就存在。这种存在人们叫它生生不息,对于生生不息的解释,现实也许后世也只是针对某一物体,比如,自身,通过提炼自身的强度达到生生不息,但这是错误的。生生不息的最基本奥义其实很简单:“万物依赖‘道’而生,‘道’滋养万物,所以至大。有所求的物所谓长生,只是表面的生。真正的生是化为‘道’,它无质、无形、无味、无识、无觉,可它又无处不在。它从不索取,它从不馈赠,它只是顺应万物。于是,万物因它而生,应它而灭,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乃为最真。”

时间,空间,地域,生命,乃至世界,这一切都是“道”给予的玄妙。易玉子知道它,所以不在意,只是四下运动,随处飘飞,渐渐的长久带走了很多东西,易玉子慢慢丰富起来,随自然而走,来来去去,只觉,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又有一日,他飞到一处,见山峦起伏,世事变迁,有个新生命默默的坐在一处山坡上,盯着盛开的海棠花看了许久,后又拿出一瓶东西咽下。易玉子不知怎么的,突然灵识一动。他仿若看到父亲站在院子里拍着他的肩膀说:“阿玉,阿玉,清灵源能生存多少代呢阿父希望是可以长长久久的。阿父年纪大了,以后家就靠你了。”他的家,他的清灵源不见了吗?阿父一定很失望。这一有私欲,便不得了。无数易玉子的粒子从空的角落飞来,聚在一起转入那新皮囊,将易玉子与那叫薛润的男人紧紧的变成了一个人。

第2章

薛润的死,是因为失去了母亲,他七岁的时候,父亲跟着一个外省女人跑了。因为是上门女婿,别人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自己。薛润的母亲过于霸道,压榨的那个本就没有什么勇气的男人,生生横生出一股子匪气来。一次争吵之后,他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卷走,捎带着还带着的还有对面酸菜鱼馆的端盘子少妇。

从小,薛润就是妈妈的好宝宝,特别乖,这一点根骨像他的父亲,别人三棍子敲不出闷屁,他爹十棍子都不出屁!薛润吗,大概一百棍子也不出屁!

薛润家在城市东北角,在这里原本生活了几村菜民,菜民顾名思义就是种菜的农民。早以前菜民多生活在都市的边缘,社会地位高于农民,低于市民。当然,这个衡量标准无有明文规定,靠的只是按照月收入,家里的布票,细粮票的尺度来衡量。没有市民赚的工资高,但是卖菜能拿月月换些活钱,又强过种粮食的农民。

八九年的时候,城市扩建,用了几村菜民的土地,一股脑的,几村菜民突然就变成了市民,只是失去了生存的倚仗,失去了土地。这几村人住在城市边,随着改革缓缓的就摸出了自己的生存方式,福村突然就变成了海纳百川的城内城。

薛润家是福村人,他的姥爷解放前是从河南逃难来的。后来,姥爷招赘给了姥姥做了上门女婿。他姥姥只生了一个女儿,嫌疼,便再也没要孩子。他姥爷一辈子受气不知道反抗。薛家是母系社会,因为没男人撑腰,便在生理,心理现象里剔除了女性的根骨,不再把自己当女人。

薛润六岁的时候,见过姥姥跟妈妈与一家有着七八个儿子的家庭打架。当时父亲很冷静,姥爷很冷静,一人抱着一捆葱在院里剥烂皮。剥完两个人很冷静的上了三轮驮了菜,绕过打架看热闹的人群去市里卖。姥姥跟妈妈一人舞着一把凶器(厨房的菜刀跟地里砍烂菜帮子的长菜刀),非常认真的跟对方砍,对方看上去身高马大,可是不敢豁出来,妈妈跟姥姥豁出来了,刀子将对方舞出了血,薛润站在大槐树下哇哇大哭,他妈妈在那里张牙舞爪的扯着嗓子跟对方叫板:“老娘今天就没想活!杀了你全家!老娘去你家门口吊死,去给你们抵命!”

邻居全家对生活深深的热爱,便服了软不跟疯子计较。他们让出三米的通道,薛润家把房子大大的,款款的盖在临街的地方,一通五间门面。虽然家里没几个人,可是房子一点都不比别人家的小,而且,还比别人家高三砖一瓦,灶台的烟筒也高出半米。前后院两栋楼,每栋三层合计二十八间屋子,还有个大庭院。据说拆迁有明文规定,三层以上不给算面积。

福村走出了自己的致富路,它所有的街巷,临街的房子,不临街的房子,都有了大用处。当城里人三代挤在一套房子里时,福村人随便那家最低都有几百平米,甚至上千平米的祖业房。没了土地,剩下一院大房子,便因地制宜的开旅店,麻将馆,桑拿间,洗头房,小作坊,黑工坊,算命馆,各种非法诊所治疗各种脏病,不卖药,兼职堕胎。还有,这天南地北,只要你知道的滋味,福村这几条老街你都你能找到正宗的小菜馆。

后来,薛润的爸爸跑了,姥爷,姥姥去世了,他妈妈把全部得心血便浇筑在他身上。生活的环境过于混乱,怕薛润学坏,薛润妈妈最爱说的话就是:“你要听话,乖乖呆在家里玩,咱家只是收房租也够你吃穿一辈子。”那婆娘一辈子,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看着儿子,一时一刻不叫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薛润是妈妈的乖宝宝,一直很听话,现在妈妈死了,他不知道该去那里?再听谁的话?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去哪里年,该怎么读。和谁玩,在什么地段玩,不要跟谁说话,什么人信不过,薛润的妈妈太爱他,代替儿子思考,代替儿子跟人交际,代替儿子选择人生,他妈妈就是这么爱他。

大学毕业一年之后,薛润还在家里乖乖的打游戏,他妈妈不许他出门,一来,福村环境太乱,二来,薛润去那上班她妈都不放心。

突然到来的灾难,妈妈得了急性甲肝,一下子便撒手去了。二十三岁,家中无人做主,薛润不会自己生存,便生无可恋。这一点都不可笑,时下,多少独生子女,都是妈妈的好宝宝。

他跌跌撞撞的在表姨,表姨夫的帮助下给母亲办丧事,薛润像个傻子一样呆坐,人脸都认不全。这中间他的愚笨,逼迫的大家气急败坏的骂他无数次:“笨蛋,蠢货,傻子,你会干什么?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被嘲笑奚落的薛润无法理解,只是几天受了前二十三年没受过的冤屈的总和,妈妈又不能从地下跑出来开解他。于是,他便找出母亲以前的一瓶睡觉药,跑到附近的苍山坡上吃了下去。

易玉子坐在坡上睡了两天,没办法,他暂时控制不了这幅躯壳。这两天他解读了一个乖宝宝的短暂二十三年,他对现代社会很好奇,但是对薛润这个人…他觉得这人能活到现在那就是个奇迹。现在,人们已经不靠修真便可以在天上飞,水里游。社会否定了易玉子曾生存的环境,而且在这个新世界仿若他的社会从未出现过一般,连半段文字记载都没有。易玉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生活在原来的星球,只能顶着薛润的壳子继续活着。

两天后,易玉子慢悠悠的回到了福村,一路走来,自街头的古槐开始,每当遇到本村的妇女同志,不分年龄,都忽略年龄的同情他,安慰他,叫他别难过,要好好活着。也是,薛润姥姥家在福村不知道活了多少代了,人气还是有的。再加上薛润长的一副清俊嫩白的样儿,颇受一些中老年妇女的照顾。

回到家,薛润寻着记忆请了唯一可以帮助他的表姨全家。他们将后院欠房租,前几天气到他痛哭的外地赖客都撵了出去,就此关闭了家里的旅馆,薛润没有去想今后该怎么办,他更多的时间是坐在电脑前,按照前身的记忆仔细的探究这个世界,这个崭新的社会规则。

福村的旅馆现象是城市的一个缩影。住在繁华区的大酒店,随便一个标间,一天就要二三百。福村这里的旅馆却不会这样。村民把家里的房子隔成一间半,一间半的标准间样式,里面的装修虽然档次没酒店高,可是配置却是一样的。电视,浴室,单人席梦思,样样不缺,一个月才五百块钱的房租。有的配置低点,三百就能住一个月。

旅馆关了,大锅炉停了,请了工人将家里的大庭院一分为二修了隔墙。前院那栋楼,一楼有三家饭店,一家是烤肉馆,一家是十五元随便吃火锅,还有一家是拉面店。二楼是网吧,至于三楼便租给了几家外来的饭店老板做了住屋。一年下来,前院房租能拿七八万,在这个城市来说,是真的够吃够用了,当然这是指在郊区。要知道,坐郊区路边那几路车四十分钟进城里,在繁华区,房子全卖了也换不来高尚区的一套住宅。薛润妈省吃俭用的,也给他存了一大笔钱,有百十多万。易玉子搞不懂薛润为什么要自杀,这不是还有出路吗?这孩子实在是过于无语欲求了。易玉子觉得他比自己还适合修真。

做完家里的杂事,表姨表姨夫对薛润还是不放心,便一再嘱咐,看好门,谁也别信。有事就打电话问那边该怎么处理。总归他们不会叫别人欺负了他。薛润一直点头,气的表姨一直用手指抵住他的额头唠叨。薛润的姨夫卢小波在街道办是个主任,向来消息很灵通。临走的时候,他悄悄的说:“后院最好把院子都盖成屋子连起来,这边被房地产商相中了。能算面积的地方都不要放过。”如今,姨家也在动工。他们两家离得不远,十三条巷子的距离。

在薛润的记忆里,七岁起,街上就谣传要拆迁。这么多年了,每次消息都便宜了建材商,搞得这村头的屋子越来越变态,有一家老户,硬生生在原本的五间房上不变地基的基础上,改建出了六层楼,还没住热乎,地基不稳,楼塌了。幸亏只是新房,只是死了那老户两口子加一对小外甥。这时当年闹得很大,政府专门派了人来管理,这才好一些。

表姨看他依旧很傻,忍住丈夫的白眼,就又加了几句:“小润,姨跟你说,今后,凡是对你说要发大财的,这些不要信。凡是对你说,要先出一点钱铺路的事儿,也不要信。凡是跟你借钱的,一个子儿也不许借。凡是来家里说你妈妈欠了他们的你就叫他们去法院。这街头乱,有人递给你香烟千万别接,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有女人敲门,你别开,这街头没什么好女人。你要好奇,姨找人给你相亲,你家条件这么好。街头的麻将馆,千万别去,都是骗人的…”

薛润笑了,特诚恳:“姨,我妈每天都要说一次的,你又帮她接上了。”

表姨眼泪哗啦啦的:“不成你跟我回去住。”

薛润摇头:“我看家还是可以的,前院住客动不动的就乱改建,还偷电,总是要看着的。”

“听这话是懂事多了,可这些你哪里懂?”表姨舍不得,姨夫有些生气:“他没妈了,不懂也得懂,不然过几年是给他找媳妇,还是给他找个妈!”

表姨,表姨夫骑着自行车走了,薛润关闭起门户。这新皮底子不好,他压根不动弹。好在童贞还在,打基础还来得及。现如今,易玉子对修炼这种事是一通百通的。所以只是按照记忆,找出一套《太上混元》先练着。有个好基础很重要,倒也不是想把这薛润练得能飞升了。易玉子只是归于自然,随缘了才帮这身体练练,毕竟,人得有个倚仗,不然明儿院子里跳个贼进来,他也没妈妈可以找。

薛润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关就是两个月,就连前院火锅店的老板娘非要把自己侄女介绍给他,他都不开门。后来家里的确有了些麻烦事。村里有赖子上门说跟家里有经济纠葛。薛润不开门,叫他们自去法院。他们在门口闹了几次,薛润报了一回警,事情弄清楚之后,便没人上门招惹了。

转眼三月过去,元旦那会,薛润靠着强大的精神力跟经验,拉的这幅小身板筑基成功,他身上清灵了起来。以前看不到的东西,慢慢也可以看到了,比如植物的灵气。薛润现在可以在早上从植物身上拉出灵气吸入,再从身上散发出植物喜欢的气体循环回去。这是一笔好买卖,植物与他都不亏,大概,全星球也就薛润一个人这样想修炼了。不靠灵石,药物练功,薛润如今倒是走出一条新路来。

三个月,不长不短的时间,薛润走出家门,偶尔也会在早上与傍晚出去溜达一下,一来二去的耳边常能得到一些具有福村世界观的闲话。就像半夜九点之后,莲花巷街边私营旅馆那边有人做那种买卖,有男有女的,十分不要脸,大冬天穿着露脐装满大街炫。

薛润对莲花巷那个地方是很回避的,有事非要路过,也远远地绕开。偏偏很多人都认识他,知道他愚,便会从巷子里跳出来,故意拉他,一旦捉弄到他,那些人就会哈哈大笑。后来,表姨去那家旅馆闹了一场,据说带着表哥,表姐打了谁,那些家伙便老实了。

这一日傍晚,薛润还像往常一般,远远的回避着莲花巷走着,心思一动,扭脸竟在街边发现一人。这人三十岁靠上的岁数,长的倒是很漂亮。可惜没保养好,一身上等的灵气根骨正慢慢的被现实吞噬。哎,这是这个年代,要是赶着他们那个年代,这么好的苗子,早被那个山头的宗族长捡回家,宝贝一般的对待起来了。

薛润停下脚,看住了。也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人扭过头,看看薛润,竟冲他笑笑后打招呼:“小老板!”

他脸色并不好,瘦巴巴的浑身没有四两肉。穿着一件黑灰色的羽绒衣,嘴角叼着香烟,脚上的皮鞋上都是雪化后的朽泥。

薛润眨巴下眼睛,脑袋里翻来覆去的回忆,确定不认识此人。

“天晚了,回去吧!这边不安全。”那人挺温和的劝着,分明当他是个小孩子。

薛润冲他点点头,转身离开,你就是灵根再好,托生错了年代,那也就是个站街的命数。这人心肠倒是不错的。薛润想着心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到那人跟着一个中老年进了莲花巷。

那之后很多次的在这个时间段,天色半黑不白的模糊点里,薛润会遇到那男人,那人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腮边越来越凹,最后竟有了死气。薛润不想干涉,只是觉得略微遗憾,那么聪慧的天份,可惜了,他身上还得了脏病。哎…

这人站在街边的时候,并不与人争抢买卖,男人跟女人不同,做生意手段也不强烈。偶尔出现纠纷,薛润看到那人总是退让的。他像是受过好的教育,每次看到薛润,都是温和的点头,看天色太晚了,还劝他早些回家。

薛润有自己的想法,他与这人缘分未到,还不急。

转眼,复生第一年,元旦跟洋节年一起悄然而至,小巷的各种庶民优惠,从十一月底就开始了,过节这天晚上,薛润给自己买了两瓶啤酒,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尝鲜儿。

冷不叮的,大量警车的警报声突然从院子外传来,薛润站在二楼拐角的通道窗户上向外看。嘿!这一条街的警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列了阵势,将所有的巷子口都堵了。

街上一片吵吵,不停有一队队的倒霉鬼被拉出来,塞进警车后面的囚栏里。原本这里面没薛润什么事儿,可没过多一会,院子里的大铁门的电铃被人按得叮咚作响。薛润探出头,看到几个警察站在院门口,他们身后带着一个佝偻着身躯的人。

第3章

正梁市节前安全大清查,每年都是从福村这周边开始的,福村稳则全市稳。福村就像正梁城脸上的一块疥疮,每年都有几起命案,每个月最少有上百起各类治安案件。去年全省综治会上,正梁郊区还被亮了黄牌。

倒霉的赌客,嫖客,各类做黑暗行当的人被警察从角落挖出来,丢进囚车后栏里。莲花巷那边争吵的声音不时的传到这边,像世界末日一般。

薛润打开大门,搞不清状况的看着门外的几位警察,带头的这位说来也巧,他认识。福村派出所的副所长。给母亲销户口那会儿,表姨夫给他介绍来着,姓孟。

“小润,你家旅馆没开吧?”孟所长态度倒是不错。

“孟叔,嗯,没开,锅炉都停了,要不您们进来看看。”

“帮你检查下安全隐患,这不要过年了吗,咱是安全第一,对不?”孟所长笑笑回答。

薛润让开门。门外的警察倒是公事公办,亮了证件,手续,有几个人进了院子,一间一间的上下检查起来。

孟所长指指那个缩着身子浑身发抖的人说:“这小子说,他是你家员工。大半夜的没事干,跟莲花巷子那边转悠呢。你看看是不是?”

薛润看了这人一眼,这人赶紧抬头,一脸哀求。却正是那个有灵感的男人。薛润没半分犹豫的就点点认了:“认识,家里大,检修线路,打扫房间需要人,就找了个干杂活的,您说的对啊,安全第一呗。”

孟所长听了,伸手不客气的在那人后脑勺给了一下:“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满地转悠什么,别给小润找麻烦。”他说完,拿出个登记册叫薛润签字领人,薛润签了字,让开门,这人慢慢走进去。

待警察上下检查完,出了门对孟所长轻轻摇头,孟所长也是很满意,他又跟薛润随便聊了几句,指指门口乱倒的垃圾叫他明儿找人收拾了,薛润自是满口答应。

大铁门又慢慢关闭,薛润看着这人靠着铁门,不顾地上冬天寒凉的坐在那里,抱着小腿开始打摆子。牙齿抖的的碰撞声都能明显的听到。

“进屋吧!”薛润对他说。

“小老板…给您添麻烦了,一会人散了我就走。”嘴上是这样说,杨向子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半月前他就开始浑身种烂,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治疗费上。他这病再下去就是个死。为了遮掩,有片遮阳的瓦片,他装的跟好人一样,看病也去很远的城区。可现在,城区的医院现在都不敢收他了。今儿早上,老板把他从被窝拉出去,扣了行李叫他出去想法子弄钱,他都两星期没交房租了。也亏了是被撵出来了,要不然,他现在在哪呢?监狱?收容所,要么被送到那个医院看管起来,默默等死。

去哪里呢?回家?谁会收留他?会给母亲添麻烦的吧?这身病回去,还有脸见人吗?谁会在意呢?找谁?杨向子几年前便众叛亲离了。

“先进去吧。”薛润又说了一句,这人来到门上,便再也不能推了,他们的缘分到了。

杨向子站起来,扶着墙,大冬天的他就穿着两条单裤。一步一挪的杨向子进了薛润家的角屋。自打薛润回来,就锁了所有的门,只是住在角屋这边的三间。他不怕冷,平时休息就是在屋里打坐。于是这屋里也是阴森森的凉。

打开屋里的空调,阵阵暖意伴着空调的叽吵声在屋内盘旋。杨向子进了屋,并不不敢坐,他站着。他不能害了小老板,他这身脏病会传染。

“坐吧,没事的。”薛润指指沙发。

“没事…我站着吧,不瞒您,我身上不太好。”杨向子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

薛润瞥了他一眼:“我家开旅馆的,什么人也见识过。叫你坐,便坐吧。”

杨向子走过去,缓缓坐下,身上很累,很疼,却不敢靠在沙发背上。他小心的听着街边的吵杂,想着出去到底去哪,也许,明儿的晨报会有一个角落,登陆一段启事:无名男尸等人认领。他会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无声无息的死去。他正想着杂乱的心事,自卑与绝望不算是心里最差的情绪。正在胡思乱想,有人却拉起他的袖子,将手指放在他的脉搏上。

“小老板?”杨向子吓一跳。看到小老板做一副中医样子,似模似样的帮他诊脉。杨向子不敢反抗,就是这刻小老板打他一顿,他都想多留一会。

轻轻放下杨向子的手,薛润一脸认真的他说:“没多大毛病,就是肾脏有些不好处理。”

没多大毛病?杨向子心里笑,不敢带到脸上。却略有些惊讶,他的确少了一个肾。

“您真的会看?”杨向子连忙把结。

“懂一些。”薛润点点头,毫不客气的承认自己懂中医。

杨向子现身无长物,连这临时的落脚点都是别人心好施舍的。管小老板会不会看病,他只能点点头,夸小老板医术高。随便吧,只要小老板不撵他,怎么都成。

“吃了吗?”薛润问他。

杨向子犹豫了下,需要战胜尊严的摇头。

“我不会做饭,前院饭店也掩火了。”薛润自己吃饭都是叫前院送,饭钱从房租里扣。租户老板巴结他,只收成本费。

杨向子苦笑:“没事。”

“我会泡面,你吃吗?”薛润抱歉的问他。

杨向子点点头,急切的点。

捧着泡面,杨向子感激的无以复加。他自己都没想到,三十多岁了,会因为一碗泡面去感谢谁。吃了泡面,杨向子暖和的不想走,又不好意思赖着,他的内心挣扎了很久,小心的放下碗,站起来告辞。

“去那里呢?”薛润问他。

杨向子摇头,可是实在不能连累小老板:“小老板,谢谢您了,你看,我身上没什么钱,老家那边也没人能帮我。所以,不能连累您…还有,我身上…是那种病…”

薛润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恩。”

杨向子无言以对,

“跟我来吧。”薛润站起来,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古怪的长者范儿,那样子就像一个隐居在闹市里,什么都了然的老爷爷。他带着他到隔壁的小标间,开了空调,没片刻,标间里烘烤的十分暖和。被子,褥子,都是现成的,杨向子还给他报了一床新毯子压脚面。

这地儿,虽不豪华,可是,已经不非常不错了。这是,留他住下?杨向子不敢相信的看着小老板。

“你洗洗,我去给你找套换洗,你身上的…就烧了吧。穿着不好。”

薛润指指浴室,扭脸走了。

杨向子扶着浴室墙,任由着热水一股股的冲刷着自己。他不敢看自己,只能闭着眼睛,眼泪跟水一起滚。等他清洗完,抱着脏衣服将浴室门打开一条缝,小心忐忑的往外看。

一套厚厚的蓝格子棉睡衣放在浴室门口。睡衣上面还有一盒硫磺膏。

“药是从抽屉里翻出的,也不知道顶用不。这种东西我不了解,说是止痒。”薛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抹了膏药,杨向子小心的将浴室打扫的干干净净,他换下来的衣服用里衣打成团,扎紧了,揪了垃圾桶里的塑料带包了。他打开浴室的门,薛润坐在屋里唯一的单人沙发上看电视。

杨向子来到床边,小心的坐下,心里别扭,却被迫对现实弯腰。他躺进被子,这边的条件好过莲花巷很多,被头,枕头套都是白生生的。

“小老板,收留我不是好事,我明天怕是起不来的,会生病的。”杨向子把丑话说到前面。

薛润提着垃圾袋,伸手关了屋灯,电视,出门的时候语调依旧像个长者:“那就病吧。”那声调,就像是父辈面对淘气懊悔,哭的双眼红肿的晚辈一般。没事啊,不怪你,改了下次还是好孩子。

关灯的时候,小老板问他:“忘记问你了,你叫什么?”

“杨向子。”

“嗯…是个假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