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名。”

“你病吧,我走了。”

“那…明天你别后悔?”

“不后悔,不会撵你走的。”

“要我死了呢?”

“你且活着呢,睡吧!”这次有些生气,关了灯,合了门,脚步慢慢的远了。

室内温暖的气流,被子的绵软,杨向子都感觉不到。他浑身疼的犹如被凌迟。终于被允许生病了,是该感谢,还是该说点什么?脑袋里那最后的忍耐终于被放开,他呻吟了一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声音越来越大,就是死了,他愿意死在这里,暖和和的死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杨向子被薛润摇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神智不懂得分辨,也不知羞耻。薛润递给他一碗药。他摇晃着端着喝下,后来被扒了衣服抹药的记忆都是朦朦胧胧的。他豁出去了,要脸做什么?不在乎,这幅非洲难民一样的身板有什么好看的,都烂掉了。

薛润的药方本是好的,可现在的中药大多都是人工种植,药效来得慢。就算这样,杨向子身上的热度也开始迅速退了,那些流着液体的疮疤竟然开始收口,慢慢结痂。杨向子很惊讶,他为这身病,花了七八千块了。一点疗效没有。最好的抗生素,也阻挡不住的溃烂就被几碗中药,几幅草药抹身后开始愈合。

一碗中药下去,接过薛润递给他的水果糖含着。精神好了很多的杨向子一脸感激,再次道谢:“小老板,我要怎么报答您呢?除了这条命。”

这孩子!薛润伸出手,拍拍他脑袋,在他眼里,杨向子就是孩子。

“你的行李我帮你要回来了。那些衣物不能穿,我帮你烧了。”薛润指指桌子上的一个破钱包,还有一串钥匙。那钱包他不客气的看了,里面就五块钱。还有一张身份证,这人原来真的叫杨向子。

杨向子看着薛润离开,又看看自己寒酸的钱包不由惭愧。现在他不怕了,身体好了,他便在这里,好好报答小老板。不给钱只要管个吃住,他就在这里卖一辈子力气都成。这次生病,他想开了,再也不还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债务。那人那么有钱,根本不在乎自己这点为了尊严而做出的努力。自己怎么就那么傻,他握握拳头,手腕上一道凸出来的伤疤无声的讲诉着什么。

随着杨向子身体奇迹一般的越来越好,虽然依旧没力气,还卧着床,可精神却是奇好的。新年这天,薛润煮了速冻饺子,并不觉得寒酸的端到杨向子屋里跟他一起吃。

晚上,电视上一片中国红,尽是吉祥话。家里今年有丧事,就紧闭了门户不与人来往。只是给表姨打了电话,那边一顿哭,末了表姨夫接了电话,安慰了他几句。薛润表示一切都好,请他们放心。

屋子外,鞭炮的声音,还有硫磺的味道已经飘到院子里。屋内,杨向子穿着厚棉衣,吃着花生,躺在床上,靠着垫子在看重播的美剧,他的手边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摆了花生瓜子跟包装很好的太妃糖。有时候,杨向子觉得薛润当他是个小孩子一般的哄着。

不开玩笑,他是真的有这样的感觉。有件事他也好奇,就是小老板医术这么好,这家的老板娘怎么就去世了呢?不应该啊?他不敢问,他与小老板还陌生,虽然小老板脾气很好,可是要是触及底线,撵他出去怎么办?他小心翼翼说话,做事,不敢提半点要求。

昨天,杨向子扶着墙,出去扫院子,他想赶紧做点什么,不然小老板的亲戚来了,赶他出去可怎么好。那家人很厉害,他是知道的。才刚扫了几下,就被小老板一眼瞪回屋里。

杨向子回到屋里,心里忐忑不安了好久,七点半的时候,那碗苦药又按照时候端了进来,他这才安心,像喝糖水一般的喝了下去。小老板看他这么听话,像奖励小孩一般的拍了他的头。杨向子啼笑皆非,心却放下了。

第4章

来到新时代,很多东西都是薛润未曾尝试过的。每个星期天,他都会出门,出门后也没什么目的地,就是坐着车随意走,走到那里算那里。新时代给予他的震撼,远远比他来的那个时代得到大量的奇珍异宝还要惊。

坐电梯,看飞机,去水族馆,去商业区,参观饼干厂,去看股市大厅,看这个时代的女人,活得那么自在潇洒。薛润觉着,飞升那些事,其实无所谓,便是在人间,呆上万年,你能想象到的神仙过的日子,人的智慧都能帮你办到。

可是,仙界是这样吗?古籍里所写的仙界,无外乎就是,一棵树,你想几时吃便几时有果子。一间屋,你想怎么住的舒服,它便怎么舒服,一个人,你想要他有什么样子的姿容,他便有什么样子的姿容…可是,普通人有他们的智慧手段与耐心。以上这些问题,都能解决。

穿墙术没用了,隔空取物没用了,在天空飞翔没用了,在地下土遁没用了,各种疑难杂症人家自己会治疗了,便是现在无法治疗,总有一天也会找出方子。因为修真而产生的阶级,没有了,这里崇尚义务均等,权利均等,责任均等。长生的真正意义在那?不就是为了目睹这些惊人的变化?为时代社会欣喜,这才是长生的本源吧!

薛润想通,心神归真,从此大道纵横,自此进入真正的真的本源之道。便在这现世,随意而安,虽自在而自然的活着,证明着吧。

当然,即便是走上康庄大道,薛润还是不会做饭。大年初二,薛润依旧煮泡面,已经好了太多的杨向子主动请缨下厨房,薛润发自内心的愿意,但是嘴上的便宜也要讨:“活动一下对你有好处。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说,我去买了,不必帮我省钱。”

杨向子万分高兴,卖了力气的抄了菜,闷了饭。他做的菜式都是南方口味略甜的菜,薛润却不挑食,真心的赞了几句。

杨向子如释重负,从此只看生活品频道学习各种打杂技能,活着的目的就是变成一个合格的都拉A梦。

这天晚上,杨向子煮了一锅新学的馄饨,他手巧,一锅老汤馄饨做的十分漂亮。芫荽绿油油的飘着,清汤亮白,馄饨细巧可爱,一口食下,肉末也是鲜香的。

吃罢饭,两个人坐在家里看着一台不大的电视,家里没交电视网费,就四五个频道,可这两人都看的很高兴,很珍惜。大约十点多的时候,薛润看着杨向子喝完药,他挺认真的问他:“杨向子,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儿?”

杨向子眨巴下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末了他迟疑的问:“是学小老板的医术吗?”这个他是愿意的。

他身上的疮疤退了,竟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新皮子嫩嫩的就像他十几岁那时候一般有活力,有弹力,小老板的医术是很好的。

“医术大概是算是一项,我家有些家传的东西,我年纪大了,时候远了,怕忘干净。所以,想传授给你,当然这些东西用处并不大。”薛润尽量解释,说的极为谦虚,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商议语气:“皆是一些打架,打铁,捣药,大型魔术之类的花俏。因是家传,所以不敢丢了这些手艺。”

杨向子啼笑皆非,小老板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神经不搭正电路。

缘分什么的,家传什么的,捣药那不是玉兔的事儿吗?杨向子没听懂,实在没办法,薛润却是第一次当师傅的,他怕他嫌弃,没错,就是怕他嫌弃,便是有薛润的记忆,他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修真这件事,真正的态度是什么?考虑了一会,他回到屋里,找出一本以前房客看的盗版小说,《牛人修仙》回来,一脸正经的递给杨向子。

他拍拍书面煞是神秘:“虽没有这么玄乎,但是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你别想太多,有些书里说要去征服外星人。这是不可能的!恩,你看看吧,我们明儿详谈。”

杨向子傻乎乎的抱着那本盗版书,以前他从不看这类东西。现在,为了巴结小老板,他就必须读一读了,不管小老板的脑子有什么问题,只要小老板吩咐的,叫他去死也可以的。

于是,这一晚,杨向子挑灯夜读,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的阅读了一晚上,硬是读了上百万字。那盗版书本身字小,看得他一直揉眼球。他却不知道,为了他,这一晚,薛润出门去了。

薛润第一天来的时候,躺在那山坡上,远远的便感知到远处的苍山,有一处秘境,虽然不知道那里隐藏了什么。可那股子气息,那些阵势他是熟悉的。便是几处隐藏的阵法跟迷魂、聚灵阵而已。如此列阵,该是修真者留下的。此处必有大玄机,他双手空空的来到此地,也需要找些东西,糊弄一下徒儿,自然,给徒儿存些家当是师傅们义不容辞的义务与责任。

薛润慢悠悠的从家里出来,一路用了一些小身法,如履平地的在都市石粪墙上跳跃。午夜一点,他来到苍山的一处山坳,停下脚步叹息:“我这一跳,尽揽万年修行者跃动的精髓,可惜不过是省了三十多块出租钱。”

此时,因是冬日,山里是枯草凄山一派荒凉,一眼看去,到处是无助的树杈杈,地面上的冻土上铺着一块块的冰霜。

薛润绕着那古阵法走了十多圈,一圈约有五里地的路程。他并不打算破坏这古阵法,要知道,明儿这里突然出现成片的建筑,引了人来这里看外星人,门票钱还不归他收,就不妙了。

使了手段,绕过古阵法,眼前便是一亮。此处虽不大,也不小,面前有半耕半荒的十几块田亩。田地周围大大小小的用了中品灵石跟灵器摆了复杂的聚灵阵,田中植有各种植物药材,这些作物被灵气润养的健健康康长势十分喜人。就拿那靠着古井的那几分参来说,成了人形的参型都长到土地外面了。

在易玉子的记忆里,人参其实不算好药材,这天地之间大了去了,灵草奇花他见过不少。

发了小外财的薛润也是高兴,他绕过田地,向着中央的小农庄走去。也不知道是那一门那一派留的这小边角。按照易玉子以前的世界观来说,这里是不值得他来踏上一脚的,家里仆人修炼的地方都比这里好。

可现在,这里随便什么都是宝啊!好歹也是有了徒儿的了,薛润又想起自己那个徒儿,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两辈子的第一个徒弟。要是父亲还活着肯定会高兴,他长进了,知道为家里打算了。徒儿有着多么好的天份啊,性子也好,和和软软的,天生就像清灵源的人。

农庄外,三四十棵果树连成了片,树上的果子熟透了便自落下,却不结苗。这篱笆上有阵势,若不然这果树多少代一茬茬的冒,这千丝草盖的小茅屋绝对存不下来。

小茅屋有三间半的样子,推开正中这间,这墙上挂着的人像挂画便入了眼。哎?怎么是个道姑呢?薛润长长地叹息了下,他家以前也有很多师姐师妹,那些女人活的太久,研究男人比研究术法还有心,个顶个的将男人看的透彻。女道姑啊,有时候办起事比男人还要绝。

薛润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会这画中人,又看了下摆放在正堂的几块灵位,便确定这茅屋里本是住着一位洪太山的后裔。薛润不懂得近代修真史。其实,这洪太山是了不得的大世家,在很多年前,成为洪太山的弟子,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美事。这屋子的主人,大概是这一派的那一旁系,不然不会这么寒酸,她也许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来此处避难。总之,在薛润眼里,这里着实是寒酸到了顶。

看看这堂屋,地上的草垫子,只是用一般有静心效果的草编织的。他撇撇嘴,伸手摘下画,将桌面上的排位一起拢了来到院子里,念了一个法决取了火,烧了这主人最后的印记,他来了,这地儿就是他的了。

待那画卷跟牌位化成灰,一块锦绢露了出来。薛润向天翻个大白眼,嘀咕到:“又是这一套!”

捡起锦绢,抖抖干净,薛润看都不看的将它塞进怀里,给徒弟拿去练着玩吧,人家藏了那么深,想来东西不坏,当然,养性子的心法还是他来教,他自认清灵源的心法,是世界上最好的。

推开堂屋右边的门,是一件卧室,有床,床上的丝绸铺盖什么的都还在,靠窗户边有个梳妆台,拉开那些小抽屉尽是一些钗环玉佩。那些小首饰有些功能,虽不堪大用,也比他两手空空的强。

有几个佩饰,却有一些储物功能,内有几十平米的面积,穷兮兮的一点家当没装。薛润没客气,随手便把这里打劫了,连床上的铺盖都没剩。

堂屋左边那间是个丹房,有个炉鼎倒着,鼎里一些没练成的药渣散了出来。看样子这里的主人走的很急,不小心还绊倒了炉鼎。屋子三面墙便均是一些药柜,随手打开,炒好的,晾干的,煮熟的,处理好的各色药物还算全也没坏,这是最幸运的事儿了。薛润没动这屋子,毕竟在福村开炉制丹有些不现实。

出了茅屋,薛润在地里采了一些药物回去给徒儿洗髓,自己也需要洗洗,吃吃,临走又把院子里的果树采摘了一下,把一处不紧要的聚灵阵拆开搬走,这一看就是新手摆的,只摆五处聚灵法阵这里就尽够了,多了就是浪费材料。

今晚算是小有收获,薛润走的时候,把门口的阵法又加了几处,今后错非他那个年份的高人来这里才能进来,便是来了,也得必是研究专业阵法的人才能解开禁咒进来,虽大材小用。可是这满院子上千年的药材,再找找可就难了。

离开苍山,薛润一路心情很好,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厨房里,吸油烟机的声音轰隆隆响着,杨向子在做早饭。

薛润心里得意,像小孩子得到玩具一般的打开门帘,对着屋里扎着围裙正在打鸡蛋的杨向子笑着说:“一会,来我屋里。”

杨向子做好饭,用围裙擦干手,撩开帘子进了薛润的屋,一声进屋,便呆了。

原本这卧室里,有床,有书桌,有电脑,有衣柜,现在这里空空的。一眼看去,正墙上挂着一快白布疑是前老板娘住院的床单。白布上拿钢笔绘了一个人像,穿着的那是古代的衣服吧?显然,小老板没有什么美术天分,那人物画的面目模模糊糊,大约有些像孔子?也许他是李时珍。

屋子中间,一个旧沙发靠着白布墙。沙发侧面,放着一个小茶几,几上摆着一碗倒好的热茶还冒着热气。沙发前,有块圆形的草垫子放着,这种圆形的垫子,以前杨向子在乡下见过,农村老太太喜欢盘腿坐在上面捻线。

薛润大款款的坐在沙发上,右手的大拇指上赫然有一块钢笔漏水儿的痕迹。

杨向子对着空气咳嗽:“小老板,您这是做什么?”

薛润撇嘴,耐着性子指着面前的草垫子,认真的说:“跪下。”

杨向子不愿意跪,这个时代的人把给别人跪下,当成被侮辱。他又想起这几天收徒的事儿,学习就学习呗,小老板怎么搞这一套。这不是封建迷信吗?

见杨向子不想跪,薛润很不满意,可是也理解。他耍了一个小手段,凭空指使着那杯茶从茶几上浮起来,飞到杨向子手里。

这下玩大了,杨向子吓到了,四下看看,并没有机关,于是目瞪口呆,在他的脑袋里,这个叫特异功能,也许外星人会有这个本事,科幻片最基本的外星人技能就是这个。

他接过茶,傻乎乎的看着薛润。

薛润又看看面前的草垫说:“跪吧!以后你就学这个。”真是憋气,第一次收徒,还搞得这么不乐意。

杨向子迷迷糊糊的跪下,觉得自己疯了或者是在做梦。他傻兮兮的奉了茶,那边又教唆他:“喊师傅。”

“师师…傅。”实在别扭啊!

喝了徒弟茶,薛润从怀里很大方的取出一块玉佩(女用),提着上面的丝线递给徒弟说:“乖。”

杨向子噗的一声乐了,薛润也乐了。

他们笑完,薛润没有叫杨向子起来,倒是很现代的解释了下:“其实吧,世界大了,很多事儿解释不清,你看的那本书里,人们飞天遁地的,不是也很畅快?”

“飞天遁地不难吧,坐飞机什么的…”杨向子回嘴。

那确实啊,薛润假装听不到。

“师傅我来自清灵源,虽说现在老家没人了,门派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一些本事还是有的,如今这现世,物质其实挺贫乏的。可是,既然收徒了,我还是会好好教你,你也要好好学。咱这派门规跟电视剧里那些武侠片里大侠们守的规矩差不多。可是也没那么多贪官污吏给你杀,人家法院会生气的,抢衙门买卖的事儿自古不能干。

保家卫国的事儿也跟咱师徒没啥关系,如今人家开着飞机丢导弹打,你做个好公民就成,其他的就交给法律,嗯…这个时代不需要咱们。所以啊,咱就剩下传承这个简单任务了。”

杨向子想了会儿,抬脸看着小老板那张年轻的嫩脸,整个思维接受不能。薛润倒是无所谓,只是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锦绢,那绢帛上密密麻麻的有几千古代字儿。他挺不要脸的对徒弟说:“这是一些基础的功法,招式,至于心法就别练上面的,我口述给你就成。”

杨向子点头,双手接了,看这绢布却是有些年头的古董,可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古代字儿,他一句都看不懂,这次倒是信了。泼天大的馅饼砸下来,他又有些迷茫了,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出家人了?不知道他那里来的出家人这个解释?

美美的继续喝徒弟茶,薛润心里想着怎么教徒弟的事儿。杨向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师傅,咱这派可有戒律要守,忌讳吃什么?做早课在什么时候?那书里写的主人公,是容纳许多派才修炼成神功的,咱这个派,拜那路神…还有这些字我不认识,我是理科生。”

薛润实在懒得解释,于是不理他。这点误会,被杨向子带了很久。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一直以出家人自居,慈悲为怀,圣父无比。

第5章

“徒弟,生命不息练功不止,我要是你就赶紧起来勤学苦练,报效国家!”

“师傅,现在半夜一点,励志书那些词儿别乱用。”

“这就对了,对于我们来说,日月精华一样重要。”

“好吧。”

杨向子艰难的爬起来,在院子里仰面看月亮,他看过一本书,妖怪才吸月亮的精华吧师傅又在身后唠叨,这几天他总是唠叨。

“坐下,不对不对,不要仰着脑袋像个傻瓜一样对着月亮呆看,不对!不是叫你散发诗情。盘膝,对,五心朝天…”

“这样?”

“没错,坐下…缓缓的呼吸,吸收精华,把那些精华送入经脉,缓缓地…缓缓地…”

“徒弟,徒弟,一日之计在于晨!”

“师傅,我得去睡觉!”

“睡觉?睡觉干什么?”

“那我去做饭。”

“做饭干什么?”

“昨天您不许睡觉,今天饭都不许我们吃了。恕我失礼,师傅,我们就是不睡觉,不吃饭,也成不了神仙,真的,不出三天,先是我去医院,接着就得是您,我们去了没什么,问题是谁给咱们送饭?现在是正月,别给医生添麻烦。”

“这是辟谷,每个修行者都要走的道路。”

“屁股?”

“辟谷…bi gu,辟谷!”

“秕谷?麦子的皮?不许吃饭,以后改吃麦子皮?我奶奶拿麦子皮做过枕头,说起来,那个没有荞麦皮好,会有尖尖的东西出来,这是我小时候在老家的一件事了,当时全家都吓坏了,每个人早上起来,脸上都有长长的几道抓痕!你知道的师傅,乡下都迷信的…说起来,师傅?你确定这不是迷信?”

“徒弟?”

“在。”

“你去睡觉吧…或者吃饭,随便你了。”

薛润收了徒弟,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了这个孩子。可惜,那个孩子当他是师傅的哥哥。虽然这个逻辑有些混乱,除了不爱出门,现在家里其实是徒弟在管。至于师傅,他每天有一千种念头,偶尔也讲一些得道大乘的故事引诱徒弟,至于教学计划,那压根是没有,基本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杨向子对自己的小师傅感情很深,像亲人那样,最起码,他对他的一切要求,在不出人命的情况下,基本是逆来顺受。当然,要是少吃一些那样的黑丸子就更好了,他肠胃很久之前就坏了,稍微不注意就跑茅拉稀,这几天几乎就把厕所当成了家。那种黑丸子,很奇怪的,每颗都有小鹌鹑蛋大,吞咽很困难。有一次不小心掉到地上一颗,它还会弹起来。

是真的弹起来,能有一尺多高呢。

他还是吃了,最怕师傅每次都睁着一双无辜的短路眼睛,充满情感的看着他。

薛润这几天他去了好几次秘境,开了炉子,练家传的基础丹药,《益气养元丹》还有《扶元剂》,还有一些浴药合剂用来给徒弟洗髓。

杨向子这几天很忙,除了收拾家做饭,就是抱着一块绢发愁,他是理科生,这些古文对他来复杂如甲骨文,别说理解,大部分字儿都不认识。他每读一句,就要去薛润那里问问,薛润性子好,也给问烦了。有一次,气的还拿筷子敲他的脑袋。

“愚物!”杨向子跟他处的久了,心理半点不占便宜,虽然年纪在那摆着,偏偏这位比他懂得多,张嘴就是教育他的话。时间久了,奴性过去,却露了早就忘记的鲜活气。

“师傅,不要拿古文欺负理科生。”挺委屈的捂着脑袋。

“现在的学校,尽学些没用的。”没搭理徒弟的抱怨,却夹起一筷子蘑菇放进他的碗里吩咐:“慢慢来,不急的。别剩饭…”

杨向子拿着最后五块钱,找了一家旧书店买了一本古今字的书研读,第二天早上起来,钱包放在桌子上,里面多了五张一百元。杨向子捻着钞票,怪委屈的,躲在卫生间哭了一场。

“五百就哭成这样,给你五千是不是要哭的死过去!”薛润突然出现隔着门笑话他。

“说…什么呢!”杨向子郁闷的拧了一泡鼻涕,继续在卫生间里哭。

正月十五,薛润砍了两棵大果树,箍成木桶放在里屋里。

这天开始,丸药少了,但是一天八个小时泡澡,那也不好受啊!

街面上今儿那是锣鼓喧天,鼓乐齐鸣。杨向子跟薛润在卧室泡药浴,师徒两便那么光光的躺在浴桶里,舒服的靠在桶壁上,顺嘴聊闲话,偶尔也八卦,看着科教频道八卦。

“师傅,你知道吗,在历史上的1955年,有辆从纽约起飞的飞机失踪,35年后,这些人回到家里,他们的孩子老婆都老了,可那些人还年轻。”

“这很正常徒弟,那群人先是去修真,当了三十五年外门弟子,后来因为不合格,都被退货了。”

“上期节目啊,他们说有个叫亚丁湾的地方,有个时空隧道,可以穿越时空,做时空旅行。”

“徒弟,高手从不留痕迹,随时可以穿越时空,那是个低手,以后别学他。”

“师傅…那些就只是电视节目,我们讨论的都是未解之谜,能不把这些事情跟您那些事儿挂钩吗?”

“徒弟,任何事都要遵循大道,道悟了一切都有解释。”

“…那要师傅这样说,1711年西班牙还丢了四千名士兵呢,怎么解释?来,师傅解释!就拿您那个逻辑解释!”杨向子很愤怒,从浴桶里站起来吼。

师傅只是风轻云淡的瞥了他一眼,摆摆手:“你先坐下,鸟要藏起来,着凉可不好。”

杨向子立刻坐下,气的拍了两下水,师傅在他耳朵边叨叨:“你这就不公平了,那凭啥电视上动不动就出个什么师傅,大师,高人,对自然现象能解释,对婚姻现象能解释,对社会现象能解释?一切事物皆能套上宗教理论。啊,他们解释完不算,还威胁人,什么,不慈悲要被报应,什么这是命中注定的,这是因果。许他们对现实解释,师傅我解释个不解之谜就不行?徒弟你不公平。”

杨向子张嘴想说话,但是师傅不给他机会:“干嘛生气,门派有大有小啊,带走他们的一定是个大门派,啧啧,四千人呢,灵谷不知道费多少,还带走一群鬼子,还是西班牙鬼子,带去养牛了吧?他们除了会养牛,还会干啥…”

杨向子不在插话,师傅没话找话。

“徒弟,你怎么不爱出门呢。”

“…师傅,我名声不好,出去被认出来,会连累您。”

“连累我?我跟他们不熟,他们能来家里烦躁?还是能将我赶出村落?他们能停了咱家的水电煤气?还是能将我们送进监狱,谁家都有日子,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该出去就出去呗。”

“师…师傅。”三十多了,叫个小孩做师傅,忒无奈。

这边倒是洋洋得意,泡着药浴浑身舒坦,懒洋洋的回答:“嗯?”

“劳宫在那?”

“手上。”

“曲折呢?”

“…还是手上。”

“关池?”

薛润不吭气了。

一场药浴下来,师徒两的身上起了一层层的白浮皮。就着莲蓬整整冲了一个多小时才剥干净,出来候身上就像煮鸡蛋的青一般细滑,身子那叫个轻,如羽毛一般,感觉百脉畅通,仿若初生一般新鲜。

杨向子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越发年轻的模样叹息:“华夏医术,博大精深…”他依旧觉得自己在接受医术教育,未来大概就是个赤脚医生角色。

虽然理解现世教育,古言,人体穴位是接触不到的东西。可薛润还是期盼徒弟少一些胡思乱想,多一分认真。他那徒弟,心里住了一个大炸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了。那个词叫什么?“宅男”,他要是可以不宅,就更好了。

年后,商店都开门后,薛润从专业的中医商店,背了个一米多长的穴位假人回来,杨向子打这天开始,除了干活,做饭,对着锦绢发愁之后,又多了一件工作,对着人体穴位模型发愁。

新年过去,街面上开始有了一些小变化。防疫站,派出所,税务所等等单位隔三差五的来整顿。多年来昌盛热闹的现象在福村逐渐消散,南来北往的混日子的人,已经换了战场。看样子,这次来真的了,拆迁就要开始了。

福村等待搬迁都十七八年了,这里的门道谁家不是门清,再说了,搬迁办公室那边早就把这边研究透,满街尽是违章建筑,谁家能分多少,怎么计算面积?每天村口那颗大榆树下,到处都是小团体在研究搬迁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