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羿丹笑眯眯的坐在薛润的身边,斜靠在他身上,一点点的玩着薛润的发梢。

“死去!”薛润打今儿早上起来,心情就格外的不好,慌乱乱的。

羿丹脾气不好,当然,那得分跟谁,就拿薛润来说,他在薛润面前就是一根贱骨头。

“成,我一会就去死!”说完,做了个吊死鬼的贱样子,又笑嘻嘻的对着薛润摇尾巴,“怎么啦?我又招惹你了?…你别说,让我想想?…没有啊,我这几天表现挺好的啊?”

羿丹巴巴的过来讨贱,薛润伸手给了他一巴掌,打人的解气了点,挨打的浑身舒畅,捂着脑袋呵呵笑。

薛润打完,推开羿丹,站在洞里来回走,走了好几圈后扭脸对羿丹说:“不成,要出事,我这几天心慌意乱的。”说完,薛润跺了下脚,消失在溶洞里。

羿丹脸色一凝,侧头吩咐了一句:“去查查。”

琼欢点点头:“好,师傅我们去,您…最好这几天好好休息。”

“去。”羿丹没理他,转眼也消失了。

杨向子今儿还跟昨儿一样,开店,虽然什么都卖不了,喝茶,看街景,虽然街上没人影儿,接孩子…学校说,打明儿起,学校无限期放假了。

这原本是很普通的一天,除了气候冷一些,物质上比去年缺乏了一些,人身安全少了一大截之外,日子还是一样的,几乎每个人都一样,喘口气,依旧一肚子的冤屈、委屈、不如意…以前嫌钱少,现在担心下个受害者就是自己,怨恨自个儿朝廷没力度,可你看看…这全世界,不分国度,不分教区,哪儿哪儿都一样。世界到了这份上,倒是有人悟了,好歹朝廷还管着呢,物价也一直压制着呢,灾区依旧有人奉献呢,就惜福…

他一手领着一个孩子到菜市场买菜,孩子们无知无觉的依然幸福,依然兴奋,蹲在那里很认真的挑选着不多的几种蔬菜,就像在办一件很大的事情。杨向子很尊重他们的意见,于是,他们不时的发出笑声,小东西们的嘴里哈着白气儿,翘翘的眼睫毛上挂着白霜。

杨向子看着万彬彬,心里愁死了,倒不是烦了这孩子,养了都快俩月了,多少也亲了,但是,那什么…那人忒不要脸了,就发一短信,说是有任务,末了还请律师联络他,说是万一他有意外,请把彬彬送到他们单位,请组织安排。

组织能帮你安排个大西瓜,杨向子心里实在气愤,万分后悔在幼稚园门口多的那么一句话。这眼见的就又是一年,下个星期就是新年了,这孩子大概还要跟自己过一段了。

“爸爸,回家,外面冷。”春天心思细腻,很敏感的触觉到父亲的不悦。

“好,咱去买点鸡腿儿,晚上炖鸡腿腿吃好不好?”杨向子赶紧回复心情,弯腰跟孩子们打商量。

“炸的!吃炸鸡好不好?”杨春天得寸进尺。

“少吃油炸的玩意儿!”杨向子拍下两个孩子的脑袋,领着他们进了土产店。

这样寒冷的天气,往日喧闹的菜市场根本没几家商户,东西虽然都有的卖,可是价格都贵的吓人,虽然政府一再强调这只是临时性的调价,这气候的变化是冰河期来临,要相信朝廷,会拿出解决的办法…可,谁信啊?

“麻烦,来五斤。”杨向子指指摆在盆里,搁在门口的鸡腿。如今,这冰箱都用不上了,直接放在那里就能结冰。

“呦,这大冷天的,还带孩子出门呐。”买土产的大婶跟杨向子相当熟,毕竟杨向子那也是顶级的好摸样。

“接孩子放学,这不是顺路吗。”杨向子笑笑,拍拍杨春天的脑袋:“叫人。”

“阿姨好。”杨春天嘴巴很甜。

“阿姨好!”万彬彬生怕别人忘记自己,这孩子性格其实挺招人喜欢,在逆境中生长,却从不自卑自怜,只要有机会就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你必须注意我!所以,他的声音很大,杨向子乐了。

“呦,这是谁啊?”土产大婶问杨向子。

“也是我家孩子。”杨向子看看万彬彬挺着的小胸脯,好,伤害孩子是不对的。

“呦,真有礼貌。”土产大婶夸了几句,要以前,她这屋子里能吃的东西不少,腰果,松子仁,果脯什么的,她总给杨春天抓点,可如今这物价一天一个价,她实在是舍不得了。

称好鸡腿,土产大婶小心的解释:“这天气不好,外面的东西也进不来,哎,那些人真有意思,不是赖天气就是赖交通的,哎,咱小老百姓能干啥,得,这不是,一斤鸡腿又涨了二十块。”杨向子冲她笑笑,依旧不问价格的结了账。用问吗?不就是那几句话,世道不好,鸡肉涨成海鲜价了,就是工资不涨,别是大灾要来,等等之类。

杨向子不爱多言,不管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就不爱发表自己的意见。

领着孩子回到车里,杨向子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包奶,说起来,这彬彬跟着自己也算享福,要是跟了他爹,现在没准儿还在跟门房大爷过日子呢。

发动车子,杨向子拐出集市,空荡荡的路,正对着集市的宣传牌上写着“调整心态,共度难关”,以往,走这条路,连个车位都找不到。

“爸爸,老师说,动物园里的动物集体冬眠了,不能郊游了。”杨春天跟车后面告状。

“老师逗你玩呢。”杨向子笑着解释了一句,没办法,这几个月,人都不正常了,老师跟孩子胡咧咧,也没人管吗?

听着孩子们说着属于他们世界的顽童系语言,杨向子脸上的微笑就没停止过,当车子绕过商区,他突然一脚踩了刹车,轻声喊了句:“杨一。”

“在。”

“看好孩子…”说完,杨向子消失在了车里,万彬彬小朋友目瞪口呆的指着驾驶座:“杨叔叔不见了。”

杨春天小朋友习以为常的拍拍他的脑袋安慰:“没事,爸爸去救猫咪了,猫咪上树了,找不到妈妈了…”

杨一一脸尴尬的看着小主人,又扭头看看街区,他不会开车…这可怎么好,抗着这车子回家成不成?

另一边,辩香抱着施洋,接连向前滚了近千米,身后的攻击却还没停下来的势头。

“放开我…”施洋挣扎着想反击。

“别,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辩香站稳身体,又紧了紧搂住施洋的手,勉强稳住身形,迈开步伐躲避攻击,奈何,无论他怎么躲,那些无形的攻击都能打到他。眼见着,他的伤势越来越重,步履也愈发的凌乱…

辩香背后那股巨大的力量,不停的拖拽着他们,想要把他们拉入未知的世界,这好几次他们都惊险的躲过了,辩香觉得那是运气好,他却不知道,施洋胸口的一块玉佩再帮他们抵御了几次攻击之后,消失不见了。

施洋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他就这么乖乖的呆在辩香的怀里,以前,从未有人这样一心一意的保护过自己,这样全心全意的被抱在怀里…这样的感觉很奇妙。

大滴大滴的鲜血从辩香的嘴角慢慢流到施洋的衣衫上,胳膊上,辩香的鲜血…凉凉的,粘粘的…施洋下意识的伸出手帮他抹了一下嘴角。

不知道有谁轻喊了一声,一股巨大的风力席卷着可怜的简易板搭建的饭堂上了天空,接着化成粉尘。空气里,有大笑的声音传来,笑声越来越远…

辩香半跪在地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杏花他们跑过来,语气急促,脸色发青:“先生…”

“我以为会死呢…”辩香看着施洋说,说完,松开手臂,施洋跌在地上,屁股麻麻的。

“洋洋,过来!”薛润显然是不喜欢辩香与自己的徒弟这样接近的,站在那里毫不客气的叫施洋过去。

施洋呆呆的站起来,先是看看薛润,再看看捂着胸口半跪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的辩香,那只是短暂的不到三五秒的思索时间,他便义无反顾的投奔到师傅的怀抱:“师傅,我以为我要死了…”

杨向子‘嗖’的一声出现在现场的一颗树顶,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安全的师弟,于是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吓死他了,他们师兄弟之间有特殊的心灵感应,自从上次施洋出事,师傅对他们的安全系数那是提高到了变态的段数。

“怎么会这样狼狈,你防御玉佩呢?”杨向子走过去问。

施洋呆了一下,伸手摸摸脖子下的绳子拽出来,绳子在,玉佩不见了,也感应不到了。

这次袭击,犹如一次武力值不均等的示威,无论是对修士们,还是对俗世所谓的科学力量。目标是有形的,可现在大家对待的是无形的目标。

这次军方的人来的倒很快,不一会儿现场就出现了十几个收拾现场的人,大多脸色不好看,甚至大家是绝望的。

“施洋…”死里逃生的吴维不愧是军方代表,他很快组织好人进行自救,清理现场,清点死亡人数,收拾好后,他接到一份命令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施洋的师傅。

被安慰的施洋,心分成了两半,一会看看在那边打坐疗伤的辩香,一会看看在现场站立的师傅。

“你没事了?”辩香看着衣衫褴褛的吴维,扯了一个难看的笑。

“李真…不见了。”吴维四下看着,那个脾气爽利,总是大大咧咧的姑娘在纷乱中不知去向。

“再…找找…”施洋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四下看了一眼。

“嗯…施洋,能求你个事儿吗?”吴维顾不得再去找可怜的李真,有些尴尬的问了句。

施洋没听到他的请求,他的手放在裤口袋里,手指握成了拳头,手心里有一瓶药。给还是不给呢?他好歹救了自己的,可是…以前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师傅,师兄都不喜欢他,那个人自私极了…

“施洋?”吴维又叫了一声。

“嗯…啊?”施洋呆愣了一下,扭过头,脸上有了一些尴尬的红。

“能请你师尊多等会吗?”吴维再次请求。

“我师父?”

“对,我们领导要来,想见他…”

“唔…好,我去问问。”施洋走过去,拽拽薛润的衣角,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薛润朝着吴维看了一眼后,又扭头看了下十号仓库后,终于点点头。

杨向子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切割的极其整齐的半块托盘,心里把一些东西慢慢的连成一条线。

“杨先生?”万跃万分惊讶的看着蹲在那里的杨向子,这位先生对他算是有恩的,前段时间那么忙,亏了他帮着自己看孩子,这次他忽然被召集来十号仓库,被迫把遗书都留给了这位在他看来,总是脾气很好,总是温和和的笑着的好好先生。

甩开托盘,杨向子站起来,对于在此地看到万跃也是万分惊讶:“万先生”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万跃:“你怎么在这里?”

万跃脸色涨红,毕竟作为不合格的父亲,他挺没脸的,就在刚才,他随着饭堂里的气流来回翻滚的时候,他一直想着儿子那张总是受了委屈,要哭不哭的小脸,那么好的孩子,给谁做儿子不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偏偏成了一位法医的臭儿子,彬彬说,向子叔叔做的饭特别好吃,自己就只会带着儿子吃快餐,要外卖。

“我…我这是死里逃生,刚才…都以为要死了呢…”万跃觉得自己看到了亲人,心里竟然酸楚楚的。

杨向子笑笑,拉过他的胳膊,凭空取出一盒药膏,用手指沾了膏剂帮他细细涂抹了一下,那伤口眼见着就愈合了。

“彬彬只有你了,这么危险的工作,以后还是不要接了。”杨向子帮他挽好袖子。

万跃捂了下胳膊苦笑:“不是我,也是别的孩子的爸爸要来,你看那边…”

杨向子看向不远处,很多人抬着死去的人小心翼翼的帮他们整理制服,归纳入裹尸袋。

“杨先生,您说,这是为什么呢,去年大家还好好的争权夺势,该离婚离婚,该讨小便宜讨小便宜,该斤斤计较,就去花大把的时间去计较,转眼的,这是招惹谁了呢?好好的过日子不成吗?不成吗…我臭儿子都多久没看到我了?都把你当爹了…啊…”

万跃失声痛哭,昨儿跟他一起来的组员,现在就剩他一个了,万跃觉得回去没办法交代,这让他要怎么跟嫂子们说啊?

杨向子看着这个干瘦的汉子,心里莫名的有些疼惜,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搂住了他,慢慢拍打着他的后背。

这时…天空的直升机机翼突突作响,慢慢降落,有人慢慢走下悬梯…

第54章

薛润见过很多人,前辈子,这辈子,各种阶级,各种职业的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气质。气质就像指纹一样,无法复制,无法用所谓的什么各种血型,各种命数能够归类的。在薛润看来,气质是人在成长过程当中的一层层烙印,每个人都不一样,绝无重复。

打直升飞机上下来很多人,按照阶级,按照固定的职位,按照社会地位划分的异常严格。

最先下来的这位老者,他里面穿着一套深蓝色的厚毛料老式干部服,外套着一件黄色的厚军大衣。走动间,军大衣的衣衬上的老羊皮毛偶尔会翻出来,羊毛的颜色已经发灰,看得出这件大衣有些年头了。

如今这时代便是领导也是洋气的,穿名牌,戴名表。这么多年了,依旧穿着四个口袋的干部服的老家伙几乎就要死绝了。老人慢慢走着,每一步踏下去都十分的有力度,带着一股子毫不遮掩的杀气。

薛润觉得这老人骨子里一定很偏执,就像他刀削似的脸颊一般有棱有角,这种人一旦认准了道理,就没人能扭转他。怎么说呢,这人带着一身被岁月惯出来的上位者压倒一切的官僚气。那种,在办公室随时想出不合时宜,不适应时代的某种畅想,接着会有无数人为这种畅想跑断腿。他们这种人,从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即便是错了,也自然有人会玩空心思地去证明他没有错。

李国平是第五个下飞机的,他下来后先是看了一眼现场,接着向前走了几步,微微低头,姿态很低的在那位老者耳边说了句什么,老者摆摆手,便冲着薛润他们走了过来。

薛润自认了解李国平,以前的李国平无论对他们有着什么样子的态度,赔笑也好,巴结也好,求人也好,他根骨里总有那么一丝看不起的味道。有时候薛润也搞不懂为什么李国平要看不起他们这些修士,他也懒得去问这个问题。

现在看着一脸正气,挺着脊梁笔直的站立在这位老者身后的李国平,薛润有些悟了,大概他以前一直把他们这种人看做是旁门左道,而李国平觉得自己所代表的是人间正道。

“这位是薛先生,他们都喊我老药,我打解放战争结束了就没断过吃药,老药罐子一个,薛先生也这么喊我。”这位老者,一下飞机便径直走到薛润面前自我介绍,介绍完很是亲厚的伸出手对着薛润握了出去。

薛润呆了下,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这老先生的手干燥无比,手心还有干皮子在划拉着薛润的手心。

“您是领导,我们是小民,还是喊您药先生。”薛润左右看看,无论是辩香,还是羿丹,这些人都比自己有地位?干嘛下飞机先找自己?

“别这么说,您现在举足轻重,一跺脚,那是半个星球都要颤三颤的大人物呢!哈哈…”老药打着哈哈,眼睛随意扫向左右。

杂乱无章的现场,因为一些人的到来而有了主心骨,各部门各司其职,忙得快而有质量,被拆乱的食堂又被架了起来,该拖走的很快被拖走,该被心理疏导的都去了夹角的小接受治疗。

很快的,一顶军用帐篷被支了起来,薛润他们被邀请到了临时帐篷里。从头至尾,李国平都没有跟这群老熟人说一句话,甚至偶尔与他们的眼神相接,薛润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罪人,这令薛润有些莫名其妙。

薛润他们坐好,有人端来几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老药一直很忙,一边听属下的汇报,一边对着挂在临时帐篷上的一张全国地图涂涂画画的。

这大概就是被晾起来了。

“哥,回。”羿丹有些不耐烦,站起来拉起薛润想走。

“羿丹先生,难道您不想说点什么吗?”老药扭过头,虽然脸上依然带着笑,可是…他的眼里有着一股子完全不遮掩的愤怒。能不愤怒吗,一场混乱,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联合小组成员。

薛润立刻扭脸看着羿丹,难道…这是羿丹干的?没理由啊!怎么可能,他只是找自己,现在找到了,他杀这么多人做什么?

羿丹撇嘴,解释都懒得解释,他拉了几下薛润,薛润没动弹。

“药先生想叫他说什么?”虽不畏惧,薛润还是想听听这位老先生怎么说。他可不愿意羿丹背上莫名其妙的帽子。

老药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坐下,薛润有些不喜欢这老头的态度,自己又不是他的下属。

“现在这一天比一天恶劣的天气,还有这些事故,这些无辜死去的人,难道羿丹先生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老药又逼问了一句。

羿丹冷笑了一下,压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这界除了薛润,他在乎的真的不多,跟这些蝼蚁有什么好说的?

“师傅?”施洋从帐篷外走进来,一瘸一拐的,表情很是沮丧。

薛润有些担心,走过去扯起他的裤腿看了下,施洋别扭了一下,缩缩腿:“没事的,搓了筋,已经好多了。”施洋说完,看下站在屋子里沉默的人们,咬咬牙小心的问薛润:“他们刚才告诉我,说是…跟师叔有关?”

薛润顿时有些气愤:“你师叔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每天干这个?他天天跟我在一起,没那个闲工夫去杀人玩儿!”

羿丹顿时高兴了,能得着这样一句话,这些年来的努力真的值得了。

“没有说…这件事,是羿丹先生做的!但是我们确定,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件事跟羿丹先生有关!”站在老药身边的李国平很是气愤的来了一句。

“切!”

羿丹依旧是一脸不在乎,比这一界先进的地方他都灭了不知道多少,在这里废话简直是有份。他是不在乎,可是薛润显然不愿意,他扭身看着李国平质问:“证据。”

“十号仓库里躺着那么多证据呢,自打这家伙来了,气候就开始异变,太平洋那边被撕裂的空间黑洞,成堆成堆的灌进地球的冷风、暴雪,那裂口难道不是因为他才裂开的吗?对于羿丹先生来说,我们也许真的就是蝼蚁,对于羿丹先生来说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我们…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跟羿丹先生的确是没半点关系,你们不在乎,你们是修士,可以飞天遁地,这里呆不住了,你们可以飞升,可以去无数地方!我们呢?我们都有在乎的家庭,在乎的儿女…”

李国平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就是在怒吼。

“国平,你先冷静。”老药压制住了越来越激动的李国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老药一脸沉痛的对薛润说:“薛先生,羿丹先生是来找你的,你在这里也有家庭,有过亲人…”

“别,您别用你们那一套。”薛润赶紧制止,他不喜欢那套些套路话。他也想赶紧结束这件事,谁不愿意过平安的日子呢。

“裂缝…我知道了,其他的证据呢?”说完,他扭脸很认真的问羿丹:“到底怎么回事?向子,洋洋都要在这里生活的。”

羿丹撇了下嘴,心里是十分不情愿,可是也不愿意薛润不高兴,他语气很平淡的说:“我们来的时候走的是捷径,自然是那里薄弱开那里,那条通道原本就有,不是我们打开,它早晚也要开,只是时间问题,哥,这星球死了,他们自己作死的,没我什么事儿。哥是修士,也该知道,修士修炼的时候要吸收灵力,这一界多少年没人飞升,全是因为这里孕育不了灵力了。这是他们自己作的,跟我没关系,就是我不来,最多十年,那里早晚开裂。我们来的那条通道只是最薄的,其实…会有更多的裂缝,这只是时间问题。”

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大部分的人显然是不相信的。

“那些人呢?那些死去的人?”薛润又问羿丹。

羿丹伸出手,挠了一下后脑勺苦笑:“哦,这个倒是跟我有些关系,那不是…我把我的寿数送给他一半吗,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活跃,他只是想吸够了力量逃离这里,那家伙滑不溜丢的,不太好抓的…哥,就是他告诉我你在哪里的,说起来,我跟他有协议,他干他的,我们互不干涉的…要不是今天他袭击洋洋,对呀…”羿丹想起什么一般的突然一伸手,指着帐篷外说道:“问辩香,那家伙比我清楚!”

帐篷里鸦雀无声,有人长长的在吸冷气,有人在强压着愤怒。

“别问我!”帐篷外,辩香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来:“我跟他有协议,再说了,这地方我呆够了,管了那么多年,死了那么多人,这些渣子不是都觉得理所当然吗?那我现在不管,也是理所当然,小五洲有新的守护联盟,没我们什么事儿。”

辩香对于俗世,对于修真界来说地位都是极其特殊的,他不同于羿丹,虽然他成长在这个星球,可是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所以,无论是修士们,还是俗世的特殊阶级对他都是极其尊重的。

辩香说,别问他,便真的没人敢问他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小五洲的守护人就是这么有权威。

事情就这样僵持在这里,没人说话,没人再那么咄咄逼人,只有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末路气息围绕在空气当中,在这逼仄的帐篷里盘旋不去。

后来,终于有人说话了,说话的人是施洋:“师傅,我小时候的朋友昨天死了,我亲手炼化他的。”

薛润呆了一下,看着很悲哀的徒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师兄说,春天长大了,要接受最好的教育,要上最好的大学,我那时候还笑师兄,等春天长大了,嫁人了,他一定会哭。师傅…我跟师兄没想走…”说完,施洋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看的薛润实在心疼。

这场很不愉快的会面以及质问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老药没有走,薛润也没有走,这些人一起住在十号仓库的员工宿舍里。

这天晚上,一直很恶劣的天气忽然有好转的现象,许久没有露面的星空很美好的铺在天空的幕布上,联合小组那边有人拿出一部全频道收音机放大了音量在听广播。薛润听不懂那里头的外语,倒是觉得,后来放的那种牧马人在原野上弹着吉他唱的原野调子,挺好听的。

今晚的薛润是迷惑的,也许,这种迷惑来源于他对地球一直没有过归属感,就像,打骨头里,他都不认为这里是自己的故乡一般。这里就像他漫长岁月里路程当中的一个站点,他偶尔来了,停住了,下了车,四处没有目的的观望着。在骨头里一直有种声音在告诉他,这里不是终点,他早晚要走的。

来这里多久了呢?大概有十好几个年份了,遇见很多人,也发生过一些事儿,有大事儿,小事儿,当然,这些事儿都无法令他喜欢上这里。骨子里,他所认同的那个世界,还是有着羿丹,有着海棠的那个世界…

羿丹慢慢跟在薛润的身后,没有打搅他,也不想去干涉他,他就只是跟在他身后,看好他,别丢了。

在仓库大院里溜达了一会后,薛润站在一处仓库的拐角慢慢地停下脚步,慢慢地看向前方,老药那群人从不远处的一处帐篷里走出来,一个个的摘去口罩后,脸上的表情异常的沉重。

“羿先生,薛先生…”看到他们,老药很主动的走过来打招呼。

薛润张张嘴,干巴巴的回了一句:“忙呢?”

“啊,也是瞎忙,其实结果就是那几个…”老药脸上的官僚气这会子倒是找不到了:“沿海城市的死者比内陆的多,脑力劳动者比体力劳动者死的多,越是脑部发达的人死的越快。那股力量好像要把我们推回原始社会一样,再死下去,也许我们应该会退化到猴子的社会,也许就安全了。”

捶打了几下疲惫的腰椎,老药慢慢的坐到仓库门口的石台阶上。

薛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只好呆呆的看着那边的帐篷,有人推着车子慢慢的从帐篷里出来,那车子上有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你们就是退回猴子社会,也不会安全。”羿丹突然插话,薛润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羿丹冲着薛润笑了下后,身体慢慢靠在了仓库门上:“那家伙…叫镜灵,原本就是你们这里有的东西。”

老药慢慢站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羿丹,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跳的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薛润走到羿丹面前,主动拉住羿丹的手:“会…伤害到你吗?”这么久了,这是薛润第一次关心羿丹。

“不会,我要的不多,跟你在一起,我就无所求了,所以…他害不到我。”羿丹很高兴,真的,虽然没有他想象当中的欣喜若狂的那种强烈的感觉,他却觉得什么都值了。

“镜灵?”老药重复了一句。

羿丹转脸看着老药:“对,其实那家伙就是你,你照镜子,镜子里有个你,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你们的贪欲,你们的偏执,你们的野望…那家伙原本也应该是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封印进去的。时间长了,也许…岁月在消耗他的能力,他需要大量的生命力才能活下去,所以,就像你说的那样,脑力劳动者比体力劳动者死得快,因为人越聪明,想要的就越多,死得也越快…就是这样…我说,小家伙…”

“小家伙?”老药呆了一下。

“那不是重点,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家伙。算了,不跟你说那么多了,那个破了的时空裂缝,我会想办法补上,不过,现在我是补上了,可你们这里早晚会出问题。你们这颗星球的核心力消失了,裂缝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就是那没有镜灵那家伙,这里早晚也会消亡的。它会像…一颗风干的泥丸一般,慢慢的随着转动,越来越小,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