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小心祸从口出。”绣心警示道。

兰香住了口,“我只是在为姑娘鸣不平,难道姑娘真要任由那褚姨娘如此在姑娘头上作威作福?”

绣心淡淡道,“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她还没有那个本事,就算我崔家大厦将倾,也容不得一个青楼出身的姬妾骑在我头上。其实如褚姨娘那般的,倒也简单,咱们不管她便是了。”

“可是…”

绣心摇了摇头,揉了揉太阳穴,“我累了…”

“是,我去为姑娘铺床。”

扣扣。

外头响起几声很轻的叩门声。

绣心探身问,“是谁?”

“二爷来了。”是翠香的声音。

绣心握着茶杯的手一抖,那热烫的茶水泼到了手上,将她的食指烫得通红。

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举步走了进来。王甫生首先见着的就是绣心那被烫红的食指,他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还是这样不让人省心?他想握着绣心的手替她吹一吹,然而手伸出去到一半,硬是给缩了回来。

绣心的一颗心砰砰地在胸腔里跳动,她望着他,心乱如麻。

“都一月了,怎么还是没胖些回来?”他仿佛轻松地捏了捏绣心瘦削的脸颊,“脸上的肉都瘦没了。”

绣心只是道,“二爷今儿个怎么来了?”

王甫生收敛了脸上的笑,“你终于不愿意对着我演戏了?演了那么久,终于累了?嗯?”

绣心沉默不语。

王甫生大怒,双手用力捏住绣心的肩头,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你说啊,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我的心思你难道还不知道?居然还把我往别的女人那里推!你说,你还有心吗?嗯?你有吗?”

绣心的眼泪登时就出来了,紧紧地咬着下唇,就是不言不语。事到如今,她已经失去了老夫人的宠爱,没有了娘家依仗,不能生育,她还有什么用呢?她又能如何?她又有什么办法?

“崔绣心,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哪怕一点点?”他低声问她,带着一点绝望的味道,“你说啊,你说啊。”

绣心看着王甫生的眼睛,慢慢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王甫生怪里怪气地笑了一声,松开了绣心的肩膀,转过身去,“崔绣心,你的心太硬了。”他走至门边,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门边,忽的,他感觉有一股小旋风席卷而来,接着他的腰就被人搂住了,绣心在他身后隐忍地哭,“我…我也没有办法,是…是老夫人的意思…”

虽则只是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但王甫生立刻便明白了一切,他转过身搂住绣心,心中既喜又怨,“我是你夫君,有什么事你该和我商议,倘若我今日不逼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同我讲了?”

绣心哭得一嗝一嗝地,“她、毕竟是你、母亲、我如何能说?”

王甫生道,“她是我母亲没错,咱们也的确不该逆着她老人家。可是咱们可以联合起来做戏给她老人家看啊。过段时间,老人家气消了,自然不会再坚持了。”

绣心愣愣地瞧着他,“还能这样?”

王甫生扑哧一笑,“你啊,就是傻。”

绣心道,“老夫人能那么容易相信?”

王甫生道,“她已经相信了。这一个月,她不就以为我专宠褚姨娘么?”

绣心黯然地低下头,“难道你不是?”

“当然不是。”王甫生很喜欢见她吃醋的小模样,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难不成她那边就没有厢房了么?”

绣心一个月的心结终于解了,只觉着真真如遇彩云霁月一般,第一次主动圈着他的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

第68章 大婚

第六十九章大婚

绣心这段日子一面忙着两位哥儿的婚事,一面陪着王老夫人。时日一长,王老夫人倒是待绣心生出了些歉意,“你这丫头,心善,只是福气薄了些。”绣心道,“母亲,能陪着你已经是绣心最大的福气了。”

王老夫人叹了口气,“甫生也是,这么长时间居然都不进主院了,整日泡在褚姨娘那小院里,实在是太不像话!”

绣心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二爷喜欢褚姨娘,那是好事嘛,若是褚姨娘能替您诞下个孙儿也是好的。”

“就她…她能…”王老夫人自知失言,忙掩下即将出口的话,转而道,“绣心呐,你的身子调理得如何了?”

绣心道,“陈御医说还是尚未恢复。”

老夫人叹了口气,“若是你能将身子调理好,那可真是大好事了。”

绣心将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抑制住,心底暗喜,王甫生的法子果然灵验,这不,老太太自己先不着忍了。

十二月十八,是王孝宗与王朝宗两位哥儿大婚的日子,王府上下张灯结彩,人人喜气盈腮,丫鬟仆妇皆穿着一新,来回穿梭,谈笑不绝于耳。

绣心同安阳郡主一处忙得不亦乐乎,好容易忙活入了夜,鞭炮齐响,那两顶红通通的八抬大轿便至正门抬了过来。

绣心与安阳郡主两人携手出去迎接,才走至正门,便听得一阵喧闹之声。绣心抬眼去瞧,只见战雪身着凤冠,头戴霞帔,自己掀了盖头,出了轿,一鞭子抽在马芸芸的花轿上,啪得一声巨响,威风凛凛,吓得马芸芸那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姑奶奶我不同你计较,你还真当我是个好性儿了。他王孝宗虽是王家大爷房里的,可是王朝宗可是比他大两个月,如何你的花轿就敢排在我前头了?还有没有长幼之序了?”

众人哪里敢上前劝,最后还是绣心往前走了几步拦下了战雪,“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快些盖上盖头要紧,现下闹得这样大家脸面都不好看了。”

战雪闻言这才将那鞭子收在腰间,自己将盖头盖好重新坐回了轿子。绣心冲傧相使了个眼色,那傧相忙唱和道,“请新娘子出轿咧。”那傧相便扶着战雪下了轿。马芸芸那边,也由傧相扶着下了轿。

众人簇拥着两位新人沿着拱门进去,绕了几个回廊,至了王府正厅。两位新人跨过门槛,王孝宗、王朝宗两人朝两位新娘走过去。

“哎呦,错了错了!”傧相大叫一声,牵着王朝宗朝个儿较高的战雪走过去,“朝哥儿,这是你的新娘子。”又牵了王孝宗朝马芸芸走过去,“孝哥儿,这是你的新娘子。”

一时礼毕,早有人牵着两对新人入洞房。孝哥儿仍住在南院专劈的院子里头。而专门为朝哥儿建的雨疏院亦建好了。一行人吹吹吹打打总算定了下来。在中堂的百桌酒宴亦开了席,热闹非凡。

战雪蒙着盖头等了近两个时辰,仍未见王朝宗来,干脆自己掀了盖头,要往门外走。门口有两个嬷嬷把守着,哄她,“少夫人,新人可不能出去,不吉利的。”

战雪问,“王朝宗呢?”

那两位嬷嬷眼神躲闪了一下,“朝哥儿还在陪客人呢。”

战雪又不是那好哄骗的,当即伸手一把将那两个婆子推开,“起开!”

那两个婆子慌得抱住了战雪的腰,“不成,这可不成啊,少夫人,你可不能出去啊。”

战雪若是和娇弱的小姐被这两婆子一抱恐怕走不了了,但战雪终究是战雪,只轻轻那么用力一推,那两婆子便给推了开来,战雪把腰间的鞭子往地上啪得那么一甩,怒声问,“我问你们,王朝宗呢?”

那两婆子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慌得说了实话,“哥儿,哥儿在偏院绿腰姑娘的房里。”

战雪仿佛被闷头一阵的响雷给击中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绿腰是谁?”

“绿腰是哥儿的通房…”

战雪拎着鞭子,抬脚就往前走,偏院离主院不远,战雪走了没一会儿就见着那所谓的偏院。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小院子,门口挂着两个红色的灯笼。那灯笼在夜色下发着暧昧的光。她皱了皱眉,收回了蹬了一半的脚,轻轻地用手推开了门,举步走了进去。

灯影重重,战雪看到窗户上印着两个人的黑影。

男子挺拔女子妖娆。

她们正在饮酒,战雪的耳边传来女子的声音,“朝宗,今儿个可是你的洞房花烛,你反而来了妾身这儿,你可怎么跟护国公的千金交代啊?”

王朝宗仰头饮了一口酒,“那是皇上赐的婚,那不是我自愿的。我不想娶她。”

女子掩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也是,听说护国公的千金自小长在西北,跟蛮子似的,还杀过人,腰跟水桶一样粗,胳膊腿比男人还壮,根本不能称作是女人…”

王朝宗皱了皱眉,“倒也没有你说得那样夸张,不过没有女人味是肯定的。”

战雪听着这些话简直如万箭穿心一般,她万万没想到她一心喜欢的人,一心要嫁的人,竟然是这样看她的,竟然是这样辜负她的一片真心。

砰!

战雪猛地踹开了门,拿着手上的鞭子一甩,啪!那鞭子甩在了酒桌上,把桌上的酒壶给击得粉碎。

绿腰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吓得花容失色,躲在了王朝宗的身后。

王朝宗表情复杂,他看着她,只是说,“有什么话你同我说,别伤害绿腰。”

战雪简直心如刀割,但她脸上的表情却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仿佛罩着一层冰霜一般,“好,王朝宗,有什么话我们两个说,你先让这女人滚出去!”

绿腰连忙跑了出去。

战雪一鞭子抽到门上,那门便啪得一声合上了。

战雪看着王朝宗,将手中的鞭子收在腰间,坐了下来,“你为什么不同我说你不愿意娶我?”

“说了又有何意义,这是御赐的婚姻,咱们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改变?”

战雪的手紧紧地揪住了她鲜艳的衣裙,“如果你同我说了,我就是拼死也会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王朝宗抬头看着战雪,她把头上的凤冠给取下来了,身上却还穿着鲜艳的嫁衣,她的脸上画着盛装,乌黑的发披散下来,让她英气的五官显得柔和了一些。

战雪鼻子一酸,语气低了下来,“我救你的那一夜,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王朝宗听战雪这样说,眼神微微有些闪烁,“那一夜,我不知道你是女子身,否则我也不会…”

“不会与我同席而卧?”

王朝宗艰难地点了点头。

战雪强忍住心头的悲伤,倔强地抬起了头,“我明白了,王公子,原来一切都是误会。但是我已经嫁给你为妇了,覆水难收。但你不喜欢我,咱们就做个假夫妻。我不管着你,你也不用管着我,就这样罢。”

说着便转身往外走。

“哎,等等。”

王朝宗唤住她。

她回转头,望着他,“何事。”

王朝宗倒是第一次仔细打量战雪,她生得其实很好,眉眼里带着英气同其他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他对着她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礼,道,“我王甫生今生亏欠了你。”

战雪强忍住眼泪,转过身,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欠我什么,是我自作孽。”

绣心总觉得心里不安,王甫生穿着中衣半躺在榻上,瞧着绣心握着手来来回回地在卧房里走,“你到底怎么了?这样心神不宁?”

绣心道,“我总觉得会出点子事,不成,我得去新房那边瞧瞧去。”

“哎。”王甫生唤住她,“朝宗就算不喜欢刘家姑娘,但今日是他的大婚之夜,他不至于这样不知分寸的,能出什么事呢?”

绣心道,“难不成你忘了绿腰?”

“这…”

绣心转身披了件衣裳往外走,“夫君,我就去瞧一眼,速速就回。”

绣心至雨疏院门口便听到一阵兵器击打的声音,唬得绣心吓了一跳,还以为战雪动了手,推开大院的门,只见战雪一个人在小小的梅花林里舞剑。

雨疏院布置得灯火通明,梅花林里亦挂着几十盏红灯笼,每盏灯笼都发着晦暗的红光,那红光交相辉映,映衬着战雪身上那鲜红的嫁衣,美不胜收。

啪!

战雪的剑一挥,一小截梅花树枝被砍落,几瓣梅花飘飘零零地坠落。

“战雪。”

战雪慢慢回过头,绣心心惊地发现她竟是满面泪痕。

一时间,绣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哭了?”

战雪将手中的长剑一扔,猛地搂住绣心,“绣心…绣心…呜呜…他不要我了…”

而同时,院门外,手里拿着一件白色鹅毛毡子的王甫生脸色变得有些黑,怕她着凉所以特特送衣裳来的丈夫发现自己娘子跟别的女人偷情的男人真的好可悲…

战雪在绣心怀里哭了许久,绣心一直在细声安慰。

“咳咳。”寂静的院里响起了几声干咳声。

绣心回转头去,“夫君?你怎么来了?”

王甫生举了举手中的鹅毛毡子,“瞧你穿得那样单薄,给你送件衣裳过来。”

战雪只在一瞬间就恢复了常态,脸上连泪痕都没了,冲着王甫生福了福,喊了一声,“父亲。”

王甫生听着这一声父亲有种轻微的幻灭感,但接下来战雪口中的下一个词则让王甫生得意起来。

因为战雪冲着绣心也福了福,喊了一声,“母亲。”

呃…

绣心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这简直比听着王朝宗喊她母亲还奇怪…她和战雪明明是好姐妹呢?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把这两人分开。

王甫生细心地给绣心披上毡子,蜷起拳头干咳了几声,“好了,天色不早了,早些安歇罢。朝宗那边,我会给你做主的。”

战雪道,“父亲不必了,他娶我原本便是误会。他亦有了心爱之人,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呢?一切顺其自然罢。”

王甫生心想,这刘豹子看着这样野蛮,教出来的女儿倒是挺通情达理的,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甚好,甚好。”

“绣心。”

“嗯?”

“咱们走罢。”

绣心看了一眼战雪,走了几步站住了,“夫君,我今夜想留下来。”

王甫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绣心道,“战雪看着有点不对劲,我怕她出事,今夜我想陪着她。”

王甫生一颗心碎成了一瓣一瓣的,“哪有婆婆放着夫君不要陪着儿媳妇过夜的?”

绣心拉了拉王甫生衣角,撒娇道,“就这一次么…”

再不答应倒显得他不近人情了,王甫生只得点头同意,“你说的,就这一次…”

“嗯嗯。”绣心猛点头。

绣心与战雪两人洗漱过后,抵足而眠。新房里烧了暖炕,整个房子暖融融的,绣心与战雪只穿了中衣都不觉着冷。

“难不成,你真准备放弃?”

战雪道,“要不然能怎样?”

绣心道,“你若这般轻易言败,倒不像你了。”

战雪抿了抿嘴角,“他不欢喜我,我又能如何?”

绣心道,“就算他不乐意亲近你,也要管住他,让他亲近不了旁的女人。”

“你是说绿腰?”

“嗯。”绣心点点头。

战雪冷哼一声,“那种女人我压根没放在眼里,我恨的是王朝宗,枉我当初舍命救他一场,原来他根本不晓得我是个姑娘。”

绣心道,“你穿着男装,有挥舞着一把大刀,红着眼杀了那么多人,正常人都不能把你视作个姑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