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散尽 作者:悠若清风

正文 沪州夏府

天还是黑的,秋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夜,眼下还没有停的意思。夏荷打开车帘看了看,黑黝黝的大街没有一个人影,除了马车前的灯笼在石板路上打出巴掌大一片昏黄,再没有一丝光亮。

一层秋雨一层凉,倒还真是不假。夏荷紧紧衣领放下车帘。

“小姐,天亮就可以进城,想必主母已经在等着呢!”平烟余光看见夏荷放下车帘,想是她急着赶回家赶忙说道。

夏荷淡淡的应了一声,揉揉突突直跳的额角闭目养神。

夏家本也算是沪州城里数得上的粮商,只是不知道这次是有人故意挤兑还是怎的,夏家投入三分之二银子在稻米上,途中|共分三批运往沪州。这本算是个太平盛世,不想路上竟然被劫匪打劫,那劫匪并不要钱财之类,取了一小部分稻米,剩下的都一把火烧掉了。夏母收到消息就病倒了,好在夏荷在晋县拦下一批粮起运,但那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哼!”夏荷不自知的嗤笑出声,这明摆着就是要夏家败落,只是这手段比哄抬粮价趁机套牢来的还要卑鄙。不过这倒是干净的很,那白花花的稻米就是白花花的银两,一夜之间就让夏家失了大半财力。

夏荷迷迷糊糊的进入半睡,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

天渐渐亮了起来,已有赶早进城的商客慢慢往城里移动。平烟本有些困顿的赶着马车,忽见一个人影跳到马前,慌忙勒紧马缰,高大的栗色马匹打了几个响鼻,前蹄在原地踢踏一阵才停下来。

夏荷向前一个急冲,险些跪趴在车厢里。

平烟心底冒火,被秋雨淋了一夜,好不容易停了雨又闹这么一出儿!刚要开骂就听见一个男孩的声音高声道:“平烟,姐姐呢?”

平烟慌忙跳下马车,一把把正和马脸对脸站着的夏雪拉到一旁。

“哎哟,小祖宗诶,你这是想要平烟的命呀!”

夏雪甩开平烟的手往车厢快步走过去。

夏荷听见声音皱着眉拉开车帘,见到夏雪一身淡蓝的女装站在外面,额角跳的更厉害了。

路上行人已渐渐多了,不时有人向马车打量。夏荷把夏雪拽上车示意平烟继续赶路。

“姐!”夏雪刚喊了一声眼泪就止不住掉了下来。

夏荷寻了布巾擦擦他潮湿的肩头和黑发,沉着声音问道:“什么时候偷跑出来的?也不知道带个小厮!”

“姐,你可回来了,母亲也病了,那刘氏更是拿自己当了主子,连我院里的小侍都调走了两个,说什么要照顾母亲,谁不知道他是趁机挤兑我呢!”

“哼,没出息!”夏荷把弟弟往身边搂了搂,抬袖狠狠的擦擦他的脸,夏雪白皙的脸蛋瞬间出了一道红痕。

“母亲都病了你还想着这些!真真的小孩子脾性,不懂事!”

“哼,那刘氏看见我跟看见仇人似的,要不是顾忌着姐姐撑着半个家,怕恨不得把雪儿赶了出去呢。”

“行了行了,小小年纪哪里来这么些肮脏心思?咱们可不能学这些不招人待见的东西。”

“秦叔说的,秦叔说刘氏一直想着扶正的事儿呢!”夏雪满眼的担忧的盯着夏荷,似是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保证。

“唉,莫和秦叔学那些家长里短的,再说就是扶了正雪儿还有姐姐呢!咱们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谁又能招惹到谁?你书读的怎样了?”

“呜…姐!”夏荷话刚落下,夏雪已经张开嘴巴哭起来。

“呜,那人说,说,男子读书招人厌,把姐姐请的夫子给打发了,还…呜…还把书房给了夏莲用。母亲这几日焦的很,也不管雪儿的事。”

夏荷眨眨眼,掩去里面的情绪,抱起刚十岁的弟弟放在腿上,慢慢的用手指梳理他被不知细雨还是雾气打湿的发。

秦氏生下夏荷后相隔六年才添了一子,本以为是个老幺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不想秦氏产下夏雪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之前夏英纳侧室他也是许了的,他见他也添了女儿,为夏家人丁兴旺感到满足,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死后那人又产了一子,还迅速的掌管了夏府内务,生了扶正的心思。

马车慢慢停了,夏荷依稀听见小厮的吆喝声,拍拍怀里的夏雪道:“回府要喊二爹爹,不准没规矩,有什么事等母亲身体好了姐姐自会帮你出气。”

夏雪委屈的嘟着嘴抽鼻子,有小厮搬了矮凳放在马车一侧,从另一侧打了车帘。夏荷先行下车,回身抱了夏雪下来,见他一抽一抽的低着头吸鼻涕,蹲下身用手帕帮他擦净缓缓道:“咱们是长女长子这是改变不了的,雪儿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读书,将来也能眼界开阔些,别学那些尖酸刻薄没眼界的夫道人家。”

等夏雪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夏荷才拉着他进了府,除了几个小厮并没有人相迎,她也没指望有人会出来迎接,这样更好,省的她费劲的应付。

把夏雪交给一旁的秦叔道:“带雪儿换身衣服。”走了两步又回头道:“秦叔以后别教雪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咱们也不图争些什么,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要不是,抢也抢不来!”

秦叔点点头领着夏雪去了侧院。

脚步刚要踏进思瑜阁就听见刘氏的哭声传来,夏荷顿住脚步习惯性的抬眼去看门匾,那是以父亲的名字命的名,她一直把这个当作父亲留给自己的回忆。

“含锦轩?”夏荷疑惑的轻读出声。

“小姐,这是刘主子让人换的,老门匾老奴让人放在小姐房间了!”一旁的王管家解释道。

“哼!”夏荷抬脚进了院子,这声不知道是哼给自己听还是给身后的管家,抑或是冲着刘氏。

王管家抹把汗跟着进去。

“唉,妻主,如今这样子还不是我们父女守着,你那女儿儿子呢,一个个跑得没了影子!”柳氏坐在床边抹眼泪,不时的唠叨几句。

“咳咳,你,唉,荷儿是在忙生意,你,咳…”

“唉,妻主就是疼夏荷疼的紧,咱们莲儿长大也能撑起夏家家业的。”

“唉!”夏英叹口气闭了眼干脆不再理会。

“妻主~~~~”柳氏取了湿帕搭在夏英额上,“妻主也该多教教莲儿,莲儿都十一了,也能跟着学学掌家了。”

夏荷掩唇咳了一声才走进来。柳氏撇撇嘴起身,夏荷俯身行礼。

“二爹爹安好!”

“嗯!”柳氏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荷儿,咳咳…晋县如何了?”

“母亲先安心养病,损失虽然重些,总会有转机的。”

“唉,”夏英长叹一声,渐渐的竟流下泪来,“夏家的产业到我手里,这是要完了呀!”

“母亲!”夏荷也生出伤感来,其实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转机,只是现下这状况看来,实在是无有可能,仅是之前各相与的帐怕也会让夏家吃不消。

“唉,罢了罢了!行商本就会这般,咱们已经平稳了几代,这是,这是…”夏英抖着嘴唇对夏荷摆摆手。

夏荷知道她不想让自己看见软弱的模样,垂头道:“母亲且放宽心,孩儿再到粮行看看,之后再来与母亲商议。”

夏英长叹口气,又闭了眼。

王管家见夏荷出门连忙迎上,刚要开口被夏荷一个眼神打住,待走出院子夏荷才慢下脚步。

“小姐,陈掌柜的急着见主母,老奴怕主母再动气,先拦下了,现下正在书房等着呢。”

夏荷点点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陈掌柜在书房来来回回的踱步,不停的看着小路的方向,见夏荷走过来快步迎出去。

“小姐,粮行已经断粮了,粮车被劫的消息也没能压住,现下各相与都聚在粮行等着清帐,我,唉,小姐想想办法!”

这里满十六行成人礼,届时长辈会给女儿选房内人行成礼。夏荷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刚要一十六岁连成人礼都还没行的大孩子,平日里跟着母亲也就是看看帐,学学做生意的手段,自己接手了两个粮行是不错,可是还从没有遇到过什么事,更何况是这种大事。

陈掌柜见夏荷半天没有哼声,急切的催道:“小姐倒是给句话,我也好回去解决不是?唉,要不让我见见老板也成!”

夏荷紧抿着嘴,思量片刻开口道:“陈掌柜先回粮行拖着,晋县那里还有小半稻米,这边我也会尽快筹钱填补亏空!”

“几日?”

“七日,就说,七日后会给个说法,让她们先等上一等,就是真的筹不到银子,这多处商行加上夏府祖宅,也能补齐她们!”

“嘶,”陈掌柜抽口冷气,结巴半天才道:“这,这祖宅…”

“哼,就这么说,让她们也有个念想!”

陈掌柜躬身告退。夏荷摆手让王管家也下去,自己慢慢在书房踱步。

书,还是她之前慢慢搜集起来的书。

夏英不喜这些,夏荷却偏偏喜欢的紧,也许是遗传了秦氏的细腻,对那些诗词歌赋很是欣赏,虽然自己并没有写诗词的能耐。

她不喜欢经商,她搞不懂里面那些个道道儿,更不喜欢应酬。如果可以,她宁愿去做一个夫子,哪怕是穷困些。

可是,有些责任她总要去背的,母亲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她也该帮衬些了。夏荷勾唇一笑,或许,有那么一天她可以洒脱的甩开一切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只是,那一天似乎遥遥无期!

正文 吴家长子

兰香端着点心进来时,吴景阳还在烛光下看账簿,长长的发散落下来,恰好盖住他整个腰身。

“公子,吃些点心吧!”兰香放下托盘走到他身后慢慢为他捏肩。

吴景阳随意捡了一块芙蓉糕丢进嘴里,边咀嚼边问道:“爹爹睡了吗?”

“老爷已经歇下了,刚才唐府小厮捎信儿过来说,唐小姐邀公子明日申时聚贤阁一聚!”

景阳不语,丢下咬了一半的点心继续看帐。

兰香看见景阳的动作,偷偷笑了笑说道:“要兰香说,那唐家小姐确实是一表人才,长相也是一顶一的好,对公子还温柔有礼,在咱们沪州城也是数得上的才女呢!”说起唐家二小姐兰香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暗恋与仰慕。

“公子不好奇?兰香这儿可是还有一封信呢!”兰香本就与景阳亲近,说笑起来也没有顾虑。

吴景阳翻账簿的手微不可见的一顿,淡淡的撇过去一眼伸手过去。

“嘻嘻,”兰香吐吐舌头跳到一侧,从怀里掏出书信,拿在手里晃了晃才放到景阳手里,“我还以为公子不在意呢!那样的话唐小姐一颗真心可真真儿的要碎掉咯!”

“贫嘴!”景阳啐了一口,脸颊微红的看一眼信封。

“景阳公子亲启”,六个字苍润挺拔,飞扬灵动,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气魄在里面,和自己端庄秀丽的小楷真是不同。景阳心里想着,脑海里就浮现出唐瑞的模样来。

身形高挑,不似其她女子那般粗线条,细眉大眼,挺鼻薄唇,皮肤还有几分男子的细腻。立于人群中也是一身英气,英俊潇洒的。

“公子不看看唐小姐写了什么吗?”兰香见景阳半天没有动作,好奇的问道。

景阳回神,脸上更是烧的厉害,装作不经意的低头看书,随口道:“兰香先歇着吧,我还得会儿!”

屋内视线虽暗,兰香还是捕捉到他脸上的红晕,抿嘴笑笑躬身行礼。

“那公子要早些睡才好,兰香就在外间歪着,公子有事就唤一声。”

景阳摆摆手示意他去睡,等兰香出了房间才取出夹在账簿的信慢慢展开。

她总是与别人不同的,别人只是称他为吴公子,也只有她会唤他景阳公子!她还不计较他抛头露面打理吴家生意,旁人见他总会指指点点,有些老主顾还因他母亲过世后膝下无女,他一个男子打理吴家而断了与吴家的生意往来。唯有她不但不看低了他,还夸赞他有女儿都比不得的本事,比那些娇柔男儿更真实动人。

景阳仔细的折了信,走到床侧取出那个红木雕花的首饰盒,开了锁头,轻轻的翻了翻里面的信件,嘴角忍不住就勾了起来。又打开纸看了一遍才折好放了进去,拿起手帕轻轻的擦着。

这里有他的闺梦,有他白日里不敢想的浪漫。他有时也会幻想一下自己养在深闺,绣花读书,怀着才女佳人的梦静待花开。可是,他是吴家长子,是吴家挑大梁的人,哪里有时间让他去风花雪月?再说他也喜欢做生意,喜欢母亲那种立于高处指挥若定的气势。或许他并不喜欢,只是因为喜欢母亲才喜欢这一切。景阳心里想。

吴岳与景阳的父亲张氏感情极好,只是张氏生过景阳肚子再无动静。后来吴岳迫于父命纳了侧室王氏,景阳八岁时王氏产下一子。吴岳自此再也不给王氏生子的机会,其实她不想女儿是庶出,那样对景阳父子更是一种无形的威胁,自此把景阳当作女孩子来养,带着他出入商场,教他看账簿,教他谈生意经营商铺。

等到景阳发现与别的男子不同时,他已经依恋上了这种生活。再说,他也没有损失什么不是?那唐小姐这般的人物还不是…

景阳红着脸在心底羞自己,细细的摩挲一遍怀里的首饰盒,才放下起身继续看账簿。

听说夏家要败了。

父亲平日里不关心商场的事,今日里却特意问了夏家的境况,他有些不解。不过夏家这次确实不好翻身,只是不知道银子能不能收的回来。景阳想起城东颇为气派的夏府祖宅,或许可以抵得上那笔银子。

天确实有些凉了,不过下过一场雨空气清新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那般闷人。

吴景阳早上还没来的及出门就见侍仆进来回禀说,夏家长女夏荷求见。

求见吗?景阳挑挑眉脚,动作倒是挺快,可惜不见得用对了方法!

夏荷心中颇有些忐忑的跟着侍仆进了院子。她是常和商人打交道,但是和男子谈生意还是第一次。之前见过这个吴家长子一次,不过只是在母亲的引见下说了几句客道话而已,具体什么样子她已经模糊了。

夏荷随着侍仆进了书房,刚踏进来就被那书架上满满的书吸引了目光。

好书自要好物配。书架用的是上好的香楠木,盈亮的色泽加上考究的纹路,别说是书,就只是这书架就让夏荷颇为喜欢。

“夏小姐稍坐,大公子就来!”兰翠笑呵呵的招呼夏荷坐下,一边招呼门口的侍者上茶。

兰翠跟着公子见过不少世家女子,像这般俊秀的除了唐小姐就是眼下这位了。

夏荷起身接过他手里的茶杯,道了声谢。

“夏小姐莫要这般客气,兰翠也只是大公子身边的一个侍仆而已。”

夏荷看一眼身前相貌清秀体态轻盈的兰翠,倒是开始有些期待见到那个超脱世俗的大公子了。

“这,是你们大公子的书?”夏荷问完就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不待兰翠回话就讪讪的垂了眼。

兰翠也不在意,点点头道:“自然是,不过公子没有太多时间读,平日里都忙着生意的事,但是收集好书的习惯一直都有。”

“真好!”

“嗯?”兰翠疑惑的望过去,见夏荷满眼赞赏与艳羡的看着书架,笑道:“确实很好!”

夏荷很想去看看都有什么书籍,转眼想起自己此番的目的和身份,遗憾的低头喝茶。

再抬头,就看见一道浅蓝似沪河的清波般慢慢靠近,不待她细看人已经走进。夏荷慌忙起身。

“呵呵,夏小姐可是贵客,难得来一趟吴府,刚好赶上府里的菊花都开了,该带夏小姐好好赏花才是!”景阳噙着笑快步走进来,同时示意侍仆上茶。

夏荷怔了一瞬才醒过神来,这般与女子打招呼的男子可真是不曾见过。夏荷微微垂了眼,微笑道:“吴公子客气!”

“夏小姐尝尝这茶,新下的秋茶。常言道‘春茶苦,夏茶涩,要好喝,秋白露’,要说这香的平和,香的持久,还就数这秋茶了。”

夏荷端起新上的热茶轻抿了一口,确实与刚才的不同,口味要好的多,连颜色也更上一分。遂点头道:“确实清香!”

景阳呵呵笑着低头品茶,态度不疏离也不热情,但夏荷就是看出一股漠然来。

屋子里一时静下来,夏荷觉得有些尴尬,看看对面低头喝茶的景阳,咳了一声道:“夏某这次来,是想与公子商量一下欠款的事。”抬头见对面的人没有什么反映,暗吸一口气接着道:“夏家此次出事,想必公子也听说了,吴家在夏家的股占着几乎一半。夏某是希望公子能在这关头再投给夏家些银两,夏家过了这关,公子在夏家的股银可以再提一成。”

景阳抬眼看看眼前的人,似是有些看不懂她。若不是没有做生意的天分,就是心机藏的太深。这种事本来谁先开口谁就输了气势,更何况她还是欠债的一方,别人想法设法躲还躲不及,她倒是巴巴的跑了来,还开口要他再去填补亏空!

救急不救穷,可这次夏府是又急有穷!再加上粮被劫的蹊跷,但凡有些心思的人都会趁机清债停了与夏家的生意,哪里还会有人往这无底洞里填钱。

景阳慢慢的拿盖子抹着飘起来的茶叶,等夏荷有些冒汗了才抬头微微一笑,“现下正是购秋茶的季节,棉布也紧着进货,手里怕是没有什么银子可以帮衬夏小姐,至于那帐,倒是可以慢点收!”

现下确实是收秋茶和棉的季节,只是夏荷不信吴家没有银子周转。只是,人家又凭什么帮你填窟窿呢?夏荷自问,要是她估计也不会吧!

“公子…”夏荷刚要开口就见兰香进来。

“公子,老爷往这边过来了!”兰香正说着,一旁的兰翠已经出去迎接。

夏荷心下叹口气,起身道:“那夏某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景阳点点头,招呼兰香送客。夏荷刚踏出书房,就见兰翠和另一个侍仆扶着一个四十上下的贵夫过来。奶白色的裙装,配一件淡紫色的披肩,虽上了年纪,依然可见年轻时的风华。想必这就是正房张氏,夏荷想着,默默的低了头往一侧退了一步。

“这是夏家长女?”张氏问一旁的兰翠。

夏荷慌忙行礼,“正是,正夫大人有礼!”

“呵呵,抬头我看看!”张氏亲和的走进一步。

夏荷疑惑的抬头,见张氏正微笑的打量自己,不解的微微皱了眉。

“这孩子皱什么眉?呵呵,倒是个实心的人儿!”张氏见夏荷拘束,笑着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不逗你了,香儿送夏小姐出去吧!”

“夏荷告退!”夏荷躬身待张氏进了书房才跟着兰香往外走。

正文 月下赏菊

午时刚过,景阳就让兰香备车准备出门。兰香掩唇偷笑,答应着出了房间。景阳对着铜镜审视了良久,忽然就懊恼起铜镜的不清晰来。转眼又嘟着嘴想,她又不是他的谁,他这般在意做什么,只是他心里清楚的很,他的心早在她冲自己笑着喊出“景阳公子”时就已经丢了。

兰香再进来时就见到景阳对着镜子忽而微笑忽而蹙眉的模样,这可真是难得,一向果断淡定的吴大公子哪里有过这种小男儿姿态?

“公子,兰香看您这打扮就十足十的漂亮,不管哪样的世家女看见公子这相貌都得眼前一亮呢!”

“贫嘴!”景阳嗔怪的斜过去一眼,心里却颇为熨贴。再看一眼铜镜,脸色慢慢的平静下来。他太得意忘形了呢,生意人最忌讳这个,母亲常说要喜怒不形于色。

“公子,马车备好了,咱们这就走吗?”

景阳看看窗外,摇摇头道:“再等等!”

“是!呵呵,咱们可不能去的太早,不然唐小姐以为咱们公子多心急,该让她急着才是呢!”

“兰香哥哥就会贫嘴!”兰翠笑着进来啐道,“哝,这是公子的披风,和公子这身衣服一套的,兰香哥哥收着!”

“哼,还是兰翠有眼力见的,倒是哥哥显得不妥了!”

兰翠掩去眼中的情绪,笑着说道:“哥哥说哪里话,我不过从后面取衣服回来,恰好见了这件就捎了来,平日里还是哥哥与公子贴心不是!”

兰香颇自豪的抬抬下巴,转脸又笑着道:“翠儿去忙吧,这里有哥哥呢!”

兰翠笑笑也不多话的退下了。

这时景阳才淡淡开口,“沉不住气!”

“哼,我就是见不得他那个媚样子,公子没见他今日里见到夏小姐的殷勤样儿!”

景阳摇摇头出了门,兰香皱着鼻子跟了出去。

景阳隔着车窗看看热闹的酒楼,待马车停下踩着矮凳缓缓的下来。早有小二姐飞快的过来招呼。

“吴公子,二楼雅间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