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眨眨眼,低头看看篮子里陪夏雪一起新采的野菜和几个铆钉蘑,转身准备离开。

“大小姐来厨房有事?”秦叔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夏荷笑着招呼。

厨房里的声音瞬间没了,夏荷勾勾嘴角笑着答道:“准备给雪儿做野菌汤。”

秦叔看看篮子里的野菠和铆钉磨,笑着道:“主子在时也喜欢亲自采这些。大小姐怎么不进去?”

“哦,”夏荷看看厨房门,“就进去,也是刚到。”

夏荷跟在秦叔后面进了厨房,一众人匆忙给夏荷行礼,夏荷笑着点点头道:“我用一下厨房,小半个时辰就好。”

“大小姐随意,徐大,给小姐让位子!”厨房的领头喝一声呆立着的徐大,转头笑着摊手让夏荷过去。

秦叔问厨房管事要了点心,别过夏荷提着食盒出去了。

夏荷自动忽略她们或惊慌或疑惑的表情,动手开始洗菜。

“小姐要小的帮忙吗?”

夏荷转头看看说话的人,声音很熟悉,是刚才对话里的一个。夏荷点点头,“你把这些野菠洗洗,不用撕开,整棵的洗,太大棵的就挑出来!”

那人明显松了口气,“嘿嘿”笑着道:“好嘞!”

“还有蘑菇,也顺带洗了!”夏荷转身开始切葱段和蒜末,身后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开始各忙各的。

夏荷慢慢的搅着锅里的高汤,等野蘑熟透了才丢了野菠进去,轻搅了几下就出锅,最后又滴了几滴香油进去。

夏荷满意的扣好瓷罐,放进食盒提着出去。

“唉,吓我一跳,以为大小姐听见了呢!”一个小厮抚抚胸口,夸张的嘘口气。

“看样子是没有。”

“大小姐还有这手艺?”

“哼,那自然是!你是进府晚,秦主子还在时,大小姐经常到厨房来,后来秦主子过世大小姐才渐渐的不来了。”

“唉,小姐真是个好脾性,能嫁给她也是福气!”

“嘿,小苗子也思春了!”

一个小厮出声,引的一众人哈哈大笑。

夏英走进夏雪的园子时,夏荷正带着夏雪喝野菌汤。

“哇,真好喝,雪儿都好久没喝过这么鲜的野菌汤了!”

“呵呵,心使之然!不过是因为自己采的才觉得好,平日里比这好吃的多了去了。”夏荷失笑。

“嘿嘿,这棵小帽儿是雪儿采的呢!”夏雪用小勺子盛起一段野蘑冲夏荷炫耀。

“行啦,赶紧喝,一会儿要凉啦!”夏荷宠溺的刮一下夏雪的鼻尖,夏雪手一晃,蘑菇掉到碗里,溅起几滴清汤到脸上。夏雪用手胡乱的抹一下,“咯咯”笑出声。

一旁的平烟早早的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夏英,偏偏斜着眼睛一副“我没看见”的模样。等到做着针线活的秦叔笑着从姐弟两身上移开视线,余光扫向门口立着的身影,才慌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行礼。

“主母大人有礼!”

夏荷夏雪双双顿住动作,扭头看向门口。夏雪嘟着嘴垂下头不语,夏荷笑笑起身道:“母亲可要尝尝荷儿的手艺?”

夏英走到桌边坐下,接过夏荷递上的野菌汤,眼眶有些湿润。

“这是,思瑜最喜欢的野菌汤!”

“啊?是吧,爹爹也喜欢的紧!”夏荷想起往事,心底泛起淡淡的忧伤。

夏英安静的喝着菌汤,等一碗见底又动手盛了一碗。一旁的平烟撇撇嘴,被正好转眼的夏荷狠狠的瞪回去。

“荷儿,”夏英放下汤碗,探手到袖口里拿出一张纸,“这是别院地契,明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为娘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先把这个给你。”

“母亲,”夏荷微微皱眉问道:“母亲是不是准备把二爹扶正?”

“这个,你知道莲儿…”

“母亲,荷儿不是要阻止什么,以后夏家还得要莲儿撑着,只是弟弟怎么办?”

夏雪嘟着嘴垂头坐在一侧,一下一下的用脚后跟儿踢着椅子腿。

“你们自然还是嫡出,含锦做了正室也不能占了你爹的位子,在娘心里,你爹他还是夏家正夫,是要入族谱的。”

夏荷抿紧嘴,微皱着眉头看向开始掉泪的夏雪,眼光闪了闪,终是叹气道:“二爹爹扶正也是应该的,爹走了那么多年了,现在又…只是母亲要为雪儿多想些,荷儿只求母亲别亏待了他!”

夏英看看一侧开始抽鼻子的夏雪,怜爱的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夏雪一撇头躲开,夏英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叹口气收了回来,只是那手,有些微微的发抖。

“母亲,雪儿想住在别院,母亲可以常去看看,我和雪儿也会常来看您。可是还望母亲能嘱咐二爹爹不要到别院生事,那已经是雪儿的院子了。”

“你二爹他是有些尖酸刻薄,但是心也不坏…”

“是,只是都用到母亲和夏莲姐弟身上了。雪儿也不在这里碍他眼,雪儿住在别院我也能放心些,”

夏荷说的斩钉截铁,隐隐带着一股子凌厉,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夏英从没有见过她这般。自小到大,她都是性子温顺待人谦和,六岁那年,她让她学文考功名,她抱着书就进了私塾;后来,她让她辍学经商,她虽不愿,还是跟着她开始学做生意;就是现在,她让她入赘,她也点头应了。

夏英直直的看着她,隐约的觉得她那双眼中闪烁着一丝怒火。人,都是有底线的,她不该让她这般委屈!

“你们是我的长子长女,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怎样都不会变。该是你们的,含锦他想夺也夺不走!我是老了,可是还没有糊涂,你们姐弟…唉,雪儿想出去住就出去吧,也省的在这里不顺心,娘会经常去看你。”

夏英又静坐片刻,看一眼一直垂着头一语不发的夏雪,叹口气起身离开。

夏荷盯着她微驼的背影,眨眨眼,忍去眼中的酸涩。

正文 别样婚礼

不管景阳多么不愿夏荷多么淡漠,十月初八这一天还是要来。

吴府上下一片大红,府里的人忙上忙下。朱红大门口的石狮上系着硕大的红花,门匾上挂着喜红,从吴府正门直到喜房的路都用大红地毯铺着,就连路旁落了叶子的枯树上也细细的蒙了一层红纱。

早早的就有与吴府想好的相与和亲戚过来贺喜。这次婚礼很是排场,张氏的目的很简单,告诉那些觊觎吴家产业的人和吴家旁系,吴府的掌门人真有吴景阳,也只能是吴景阳。

景阳端坐在铜镜前,任由小侍上前梳妆。看着镜子里在小侍手下慢慢娇艳起来的脸,景阳没有一丝喜意。

男为悦己者容,容为伊人而妆。他的人不在这里,打扮的再美又有什么意义?

小侍挑起红艳的唇脂要为他抹唇,景阳抬手挡开。

“行了!就这般吧。”景阳冷冷的出声。

王氏看一眼景阳冲小侍摆摆手,“景阳怎样都好看,这般也好,更显得庄重典雅些!”

王氏拉着景阳起身,亲手为他披上喜服外的那层红纱,又正了正发簪才笑着道:“景阳这般好看,你那妻主见了肯定欢喜。”

景阳眸间一暗,竟有些想逃离的冲动。他甩甩头,发髻上的羊脂玉簪也跟着大幅度的摆动起来,碰到一旁碧玉头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这种本来悦耳的声音此刻在景阳听来也显得有些悲伤。

女婚男嫁,自古常情!

夏荷看着喜公递上的盖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次入赘的还真是彻底,连男女的身份都倒了个个儿。这次她披着盖头出嫁,肯定能载入沪州城城志,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翘着嘴角小声笑起来。

品烟站在一侧阴着脸一声不吭,见她小声的笑狠狠的瞪了一眼撇开脸去。

“大小姐?”一旁吴府来的喜公不确定的唤了一声轻笑的夏荷。

“哦。”夏荷淡淡的应了一声,抬手盖上了盖头。

夏雪一直躲在窗外不愿意进来,看见夏荷轻笑着披上盖头的那一刻,紧捂着嘴哭着跑开了。

夏英站在不远处,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看见夏荷披着红盖头出来,一时竟愣在了那里,待到喜公扶着夏荷的手走出月牙门,夏英才颤巍巍出声。

“荷儿!”

夏荷身形一顿,立在那处没有回头。

夏英满含心酸、愧疚与疼惜的在夏荷身后深深的躬身行了一大礼,抖着嘴唇道:“我,不是个好母亲…你,安心…”

夏荷等了片刻,见身后再没有声音,微微点了点头扶着喜公出去。

前来迎亲的车是一乘宽大的舆车,透过盖头的下沿夏荷可以看到跟前覆着红布的脚凳,以及车把上缠绕的红纱。

随着马车前行,唢呐声渐渐低垂,人群里的嗡嗡声便显露出来。

城中入赘的人家也有,但大多是悄悄的进行,像吴家这般宣扬的还是第一例,再加上吴家夏家的特殊身份,这桩婚事就成了沪州城里的焦点。

一位富贵打扮的女子用纸扇轻轻的敲打着手心,好奇的看着这场面。她不是没见过这种排场,京中大户人家的婚礼比这要奢华百倍,只是听着人群里谈论的意思,舆车里坐着的应该是一位女子。

“主子,咱们还是回客栈吧,这里挺乱的!”一个小厮苦着脸站在一侧劝道。

女子敲一下小厮的头笑道:“乱才有热闹看,瞅瞅,车子里可是女人呢!”

“主子!”

“哈,我改主意了。你赶紧去买份贺礼,本小姐要去吴府贺喜。”

“主子,您,不怕被人撵出来?再说,小姐这次是偷跑出京的!”小厮面色更纠结了。

“嗯?”女子眯着眼斜向小厮,小厮“嘿嘿”一笑小跑着往店铺的方向而去。

女子勾着嘴角跟在舆车后面慢慢的走,对坐在舆车里的女人生了几分好奇。

唢呐声又高了起来,夏荷听见小厮高声报喜,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车帘被打开,夏荷安静的踩着脚凳下车,人群里发出一阵嬉笑声,很快又被高唱起来的唢呐声压了下去。

夏荷扶着喜公走在红地毯上,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暗红锦面的绣花鞋才停了下来。

景阳垂下袖子把手掩与袖下才从喜公手里接过夏荷的手,微垂着眼领着她去了正厅。

张氏笑呵呵的起身,冲交头接耳的众人摆摆手,待人群静下来才缓缓道:“吴家能有今日,全靠在座的各位相与多年的帮衬,今日吴府招赘,借着各位都在的时机,我吴张氏也表个态。吴家添丁前,吴记的掌柜只有吴家大公子一个,各位相与大可放心的继续与吴家生意往来。”

张氏顿了片刻眼神凌厉的扫过人群,高声道:“吴家产业永不改姓易主!”

张氏这声满载着坚决与肯定,席上不知谁先叫了声好,众人齐齐的喝彩,纷纷端起酒盅敬向张氏的方向,张氏大大方方的举杯一口干了。视线扫过酒席一角沉着脸的唐瑞时,张氏隐隐勾起唇角。

夏荷看不见酒席上的场景,但还是对张氏生出几分敬意来。跟着喜公的唱喏声行了礼,本以为要被喜公送进喜房等着吴家公子回去,不料头上的盖头在对拜后就被他揭了下来。

夏荷诧异的看向面前的人,这是她第三次见他,却是第一次细细的打量。一袭红装,外覆一层轻纱,衬得人也有些飘渺。柳眉细长眼,挺鼻粉唇,圆圆的鹅蛋脸,再配上尖尖的下巴,算不上美艳却也有一丝别样的韵味。

夏荷见他眉头微蹙撇开眼看向一侧,心底嗤笑自己一番,看来她这个招赘妻主也是不受待见呐!

夏荷看看张氏,见他笑着对自己点点头,想必是要自己跟着吴家公子招呼客人,遂转过头来看向人群。

“好相貌!”一女子抚掌说道,一旁的人纷纷附和。

夏荷从一旁小侍的手里接过酒杯走到酒席间,一一的敬过在座的客人。夏荷看看一旁莫名的和自己成了妻夫的那人,他自始至终没有露过真心的笑,端着酒杯机械的一杯杯敬着,转眼已喝了不少。

景阳走到唐瑞面前时,举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唐瑞亦是满含情谊的注视着他。夏荷看看二人咳了一声道:“夏荷敬唐小姐一杯!”

唐瑞罔若未闻,一味的盯着景阳看。景阳面色有些苍白,那红艳的胭脂也掩不住外露的情绪。

夏荷眨眨眼,垂眸片刻,余光看见众人开始注意这边,又咳了一声从景阳手中接过酒杯冲着唐瑞笑着道:“景阳有些醉了,夏荷代夫敬唐小姐一杯!”

景阳瞬间垂了眼,唐瑞紧抿下唇慢慢笑着举杯,一字一句的高声道:“夏小姐好福气,可以入赘沪州城数一数二的商家!”

“唐小姐说的是,夏荷也这么觉得!”夏荷淡笑着应下。

众人偷笑,唐瑞带笑的脸出现一丝裂痕,拱手贺声喜闷闷的坐下。

夏荷拉着景阳衣袖一角走到了下一桌,景阳显然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出来,垂着眼睑再无情绪应酬。

张氏适时的出现,向客人告罪后让喜公带着二人回了喜房。

正文 洞房表态

夏荷走在沉默不语的景阳身边,跟着喜公回了喜房。

喜房内早有两个小侍立着,夏荷上次来吴府见过的,对着那个面熟的略微点点头。兰香兰翠双双屈膝行礼,景阳没有看见般走到桌子旁坐下。

气氛有些压抑,就是应付过各种婚礼的喜公面上也有一丝窘迫。

不知为何,夏荷就想起了与陈掌柜在酒楼时见到的情形,那么,他心底那个人应该是唐家小姐了,只是不知道陈掌柜说的那些有几分可信。夏荷觉得爱情就得如才女佳人小说里讲的那般单纯绝对,风花雪月本来就该是美好的事情,哪里容得染上铜臭?

夏荷抬眼看看阴着脸坐下桌子旁的景阳,心里无端的生出一丝疼惜来。就因为他身份太敏感,连带一份简单的情都不能拥有!或许那唐小姐对他有那么一丝动心,毕竟他是与众不同的,只是夏荷明白,那样的人,不会是他的良人。

转开眼就看见兰香目光里来不及收起的嫌恶,夏荷心底暗嘲,自己又怎会是他的良人?!

“还有什么礼节?”夏荷转头问一旁尴尬的不知怎么进行的喜公。

“哦,”喜公一拍大腿,随即爽朗的笑起来,只是那笑声在这种境地下显得有些突兀。

“瞧我这破记性!还要喝合卺酒吃水饺呢!”

喜公冲站在一旁的兰翠打眼色,兰翠慌忙斟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夏荷一杯放在景阳面前。

“呵呵,大公子,您与妻主喝了这合卺酒就是妻夫了,合二为一,百年好合。”喜公笑着端起酒杯递到景阳面前,直到脸上的笑僵在脸上也没见他伸手接过。

“喜公,这些礼我们自己来就好,您也累了一天就先下去吧!”夏荷淡淡的开口。

喜公正不知如何是好,见夏荷开口忙笑着应是,带着兰香兰翠掩门出去。

夏荷这时才细细的打量房间。

房间很宽敞,另一侧有一个书架,简单的放着几本线装书,剩下的格子里大多是一些瓷器;书架两侧是两个镂空的木雕,平整的顶部放着两盆开的正盛的金蕊,菊花应该是用室内温度细心催养出来的,不然不会这时节还开的这般好。

这里气候偏寒,现下这温度,菊苑的菊花怕是已经谢了吧。

床与门之间由厚重的水蓝色布幔隔着,布幔上有淡色的富贵花鸟图,被水蓝色一罩不是很明显,但却雅致的紧。勾着布幔的丁勾许是玉质的,在红烛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夏荷略过挂着红幔的床视线看向垂头坐着的景阳,思量片刻,寻了桌子对面与他最远的一处位置坐下。

夏荷看看桌子上的合卺酒,百合莲子粥,一盘水饺和几盘小点心,捡了看着小巧可口的点心慢慢的吃起来。

她可是从中午就没再有机会吃东西,空腹喝了几杯酒,现在胃里火辣辣的难受。

等吃了几块儿垫了肚子,才倒了两杯热茶,递到景阳面前一杯。景阳抬头看看一脸淡然的夏荷,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公子有话与夏荷说?”夏荷抿一口茶问道。

景阳紧紧拳头抬头说道:“我不喜欢你!”

“所以?”

“我不会与你圆房!”说完景阳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当然不是因为娇羞。

夏荷环顾房间,开口问道:“我住哪儿?”

景阳微愕,细细的看夏荷一眼,见她并不像在开玩笑,脸上慢慢的浮出了讥笑,不无嘲讽的说道:“你也不喜欢我对吧?可是你还是为了银子入赘吴家,甚至不惜赔上你的后半生。”

夏荷垂下眼缓缓道:“我没说不喜欢公子,我敬仰公子。不过,若为妻夫,必得二人心意相通,两厢情愿才好。既然公子不愿,夏荷也不会试图对公子做什么,公子大可以把我当作朋友!”

“哼!”景阳冷冷的出声,“既然夏小姐这么说,本公子也放心了,夏小姐做好自己的本分,吴府自然会供你吃喝花销。”说着对着临窗的一处卧榻提提下巴道:“夏小姐就睡在那里!”

夏荷目光顺着景阳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隐于一处与布帘一样颜色布幔后的卧榻一角,她之前以为那是一袭水蓝的窗帘,看来里面是另有乾坤。

夏荷收回视线,点点头道:“夏荷还是有句话要说与公子听,公子好好想想!”

景阳挑眉。

夏荷紧紧眉头注视他片刻,终是叹口气道:“算了,公子不见得看不出来,只怕是对夏荷不满。那公子早些歇息,夏荷先洗漱歇下了。”

景阳不明所以,视线跟着走动的夏荷转来转去。不可否认,她确实有一副好相貌,看样子除了粗俗窝囊些,似乎也不是宵小之辈,最起码眼神还算真诚。可惜,贪慕虚荣,不思进取。景阳瘪嘴暗道。

夏荷寻了脸盆洗了脸,又凑着茶水漱了口,对眼神一直不甚友好的景阳点点头,掀开布幔去了另一侧。

待夏荷的身影消失在布幔后,景阳才泄愤似的端起合卺酒一口喝下,低头看见酒杯上的鸳鸯,嫌恶的啐了一口。随意的扯掉头饰扔到桌子上,草草的脱了喜服吹媳喜烛爬上了床。

他才不用怕她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她要是敢,直接休了就是。景阳心里狠狠的想。

夏荷也只脱了外面的喜服,打散头发钻进被子里。

靠着窗自有靠窗的好处,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卧榻上,让这一处显得很有诗意。夏荷看看头顶处被加宽过的窗台,想来之前是放盆景的地方,现在被清理干净倒显得有些空荡,明日还是再放上一盆吧。只是半夜会不会不小心掉下来,那样她这颗脑袋怕是就被砸成肉酱了,还是放几本书好。

夏荷翘着嘴角想着,伴随着幽幽的月光慢慢睡去。

张氏站在景阁院门处,待到喜房里的喜烛灭掉才微不可闻的叹口气,由兰锦扶着回了竹苑。

看来他这个儿子是暂时跳不出牛角尖了,喜烛也是能随随便便就灭的吗?张氏心酸的想着。喜烛一灭,妻夫二人不得长久,他就真的要这么给他难堪,拿自己的幸福报复他这个当爹的?

唉,是他强求了吧,总有一天景阳会明白的。他一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天?说不定什么时候眼一闭就没了,他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利用,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看人脸色过活?

兰锦看着一旁面露哀伤的张氏,忍不住劝道:“公子会明白的,公子他从小随心惯了,这次怕是见主子这般就定了他的婚事,起了反抗的心思,对那姓唐的也不一定就有很深的感情!”

张氏深深的吸口气,慢慢的定下神,叹口气道:“是吧,希望是吧!”

正文 新媳敬茶

第二日,夏荷早早的就醒了,这是之前的习惯,她总会早起在院子里走上一走,好让自己能心境平和的面对一天的应酬。

夏荷微转头就看见水蓝色的布幔悬在床边,眨眨眼才想起自己这是成亲了,以后真的可以闲散下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看来入赘的好处还是不少的,夏荷露齿一笑,展了展腰身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