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胤祥上前牵着她的手,将她带走。玉穗儿不得不跟着他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见胤禵仍站在船边,向他嫣然一笑。胤禵望着她和胤祥远去,心里有种莫名的担忧。

胤祥一上送玉穗儿回到她的住处,玉穗儿有些诧异,但见他一言不发,却也只得低头默默走路。胤祥吩咐素绮等人都下去,众人很少见他这般严肃,都有些害怕。

玉穗儿瞧着他的神色也有些纳闷:“十三哥,你怎么了?”胤祥不忍深责,叹了口气:“这么晚了,你不在房里待着,跑出去做什么?”

玉穗儿听了这话,已知道他的意思:“我跟灵儿和素绮她们去放河灯。”胤祥道:“她们人呢,人家不是都回来了?”“我不过晚回来一会儿。”玉穗儿委屈的嘀咕了一句。

胤祥沉着声儿:“你俩倒不怕给人看见,想过后果没有?十四弟和我一样,是你哥哥。别人会怎么看你,你是快要出嫁的人了。”玉穗儿听他的语气满是责备,心里委屈又伤心,大哭起来:“我做什么丢人的事儿了?别人怎么说关我什么事。”

胤祥见她哭得伤心,心里也不忍,忙上前递了帕子给她,玉穗儿也不接,别过脸去仍是哭泣:“你大婚了,娶了福晋,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再也不跟我们玩儿了。我跟别人一处玩儿,你又这样数落我,好坏都是你占着理儿。”

胤祥看她这样着实心疼,可又不知怎么哄她,过去拍拍她肩膀,她仍是不理。胤祥只得绕到她跟前儿,柔声道:“我是你亲哥,说轻说重,都是为你好。玉儿,你要是这一步走错了,将来只怕要痛苦一辈子。我怎么忍心看你作茧自缚。”

玉穗儿抹着眼泪,心里更加难过:“我宁愿飞蛾扑火,也不要麻木不仁,像个木头人一样,被摆到哪里就是哪里。”

胤祥泄气地摇了摇头,坐在她身边发闷。玉穗儿等了一会儿,见他没了话,这才转过脸来看他,抹了抹眼泪:“十三哥,你别劝我,打小我就是这性子,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就算是皇阿玛,他也拿我没辙。”

胤祥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口气也不敢再那么严厉:“将来你别哭。”“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怎么着?”玉穗儿倔强地跺了跺脚,满面嗔怒的瞪着胤祥。胤祥哭笑不得,想劝却又怕她再哭,只得随她去。

从屋里出来,一眼看到洛灵满眼的怨怪之色,胤祥叹了口气:“连你也怪我?”洛灵低下头想想,转身向花`径走去。胤祥知她有话要说,移步跟了上去。

“十三爷,公主的心里除了皇上,就是十四爷和您了,她不会做出格儿的事,您多虑了。”洛灵回头看着胤祥,幽幽地道。胤祥似有所感,看她秀眉微拧,心下一动:“昨日我言语间有些……”“无妨。”

胤祥轻吐了口气,苦笑道:“当时确有些急躁,过后再想,也不禁怪自己,怎么就说出那些话来。”

洛灵深知胤祥此时心情,转过头淡淡一笑:“您对四爷的这份兄弟情谊,我心里明白。也正因此,也不敢心存嗔怨,且错本不在十三爷,灵儿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难道还跟您记仇不成。”

胤祥闻言不由也笑了,并肩与她一直走到院门口:“回吧,那丫头方才恼了我,劝劝她。”“我不去,您惹的麻烦,却要我去善后,好没道理。”

胤祥看着她娇嗔的样子,心道没一个好惹的:“那回去,你帮着她骂我几句,她就消气了。”洛灵见他当真,不禁笑了:“我的爷,您这是安心逗我笑呢。”说着拽住了他:“行了,快回去吧,公主那儿有我呢。”胤祥狠狠地敲了敲她的头,转身走了。

洛灵进屋来,见玉穗儿眼睛红红的,忙搂着她的肩晃了晃:“公主,时辰不早,该安置了。”玉穗儿却不肯更衣,偏要拉着她的手:“你再给我说说那个白蛇的故事。”洛灵顺着之前的故事继续讲下去,玉穗儿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有人拍窗户的声音,洛灵停下话头,玉穗儿回望一眼,见声音来自后窗户,忙跑到窗边问了一句。

“是我。”胤禵在窗外说了一句。玉穗儿推开窗户,见他站在窗根下,奇道:“你不进来,鬼鬼祟祟站在这窗下做什么?”胤禵仰脸望着她道:“你跟着十三哥去,我有点儿担心,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玉穗儿摇摇头,“我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胤禵看着她的眼睛,“没事儿你怎么哭了?”很显然,他没有听到胤祥和玉穗儿的对话。

玉穗儿微一沉吟:“我没哭,是被那烛台的烟熏的。”胤禵知道她有事隐瞒,既然她不愿说,也就不多问。玉穗儿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红了一块,还有点肿,问:“你这脸怎么了?又被蚊子叮了?”胤禵笑道:“这回可不是蚊子,是个毒虫,我刚到这窗下来,虫子就跑来咬我,想是你们养来看家护院的。”

玉穗儿咯咯一笑,“听人壁角,就是这待遇。”她伸手轻抚了下他脸颊,关切的问:“还疼吗?”胤禵道:“不疼,就是有点痒,麻酥酥的。这会儿倒有点疼了。嘶——”他抚着半边脸。

玉穗儿见状忙道:“这虫子有毒,快点擦药去吧,不然明儿早起,肿起来一块,被皇阿玛看到,要说你有碍观瞻。”“擦药不管用,你再替我吹吹……”胤禵慧黠一笑。

“去你的!快滚……不然我喊人打你。”玉穗儿柳眉一竖,左右瞧瞧,从身旁的桌子上拿过一个不知什么小瓶子就往胤禵身上砸去。胤禵哎呦了一声,跑远了。玉穗儿哈哈一笑。

回到自己住处,胤禵见胤禩正在和贺觞说话,嘴角一挑,坏笑着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知心话儿说够了吧。”胤禩看了贺觞一眼,苦笑道:“她根本不听。”

“不会吧……”胤禵有些夸张地打量着胤禩:“就凭八哥的本事……”贺觞见胤禩面露难色,知他不想再说这件事,忙把话接了过来:“今儿来了密折,红封,直接送到了御前。”

胤禵转头看向胤禩,目中有一丝兴奋:“机会来了。”“如果皇阿玛不恼呢?”胤禩并不乐观。胤禵微一皱眉,看向贺觞:“有动静吗?”贺觞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皇阿玛一向护着他,就算真恼了,也不会恼给咱们看。”胤禩淡淡地看着他,习惯性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胤禵斜靠在椅子上,两眼望着桌上的烛火出神儿:“总觉得有些苗头,却又被咱们忽略了,一时又想不起来。”

胤禩沉思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注意到今日蒙古王公们的脸色了吗?”胤禵似有所悟,转过头看着他:“太子对蒙古王公很是轻慢,只是碍于皇阿玛在场,他们极力忍让。”

“密折里所报的是自家的事,而蒙古那边有了不满……”“只是不满吗?那怎么够……”胤禵脖子一梗:“据说科尔沁萨克尔台基带了个侧福晋过来,太子爷盯着人家看了几眼,萨克尔差点翻了脸。”

胤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又觉得有些不妥:“别出格儿。”“放心……。”胤禵心里一乐,看着贺觞:“太子爷还没色胆包天呢。”贺觞看了一眼胤禵,会心一笑。

☆、第三十六章

康熙一行人在热河避暑山庄住了月余,便起程一路往北,越过大漠到塞外行围打猎。玉穗儿知道康熙心情不好,一路上陪伴他左右。

这一日,下了一天的雨,队伍行进的非常慢,傍晚才到永安拜昂阿驻地。康熙刚安顿好,十八阿哥的一个看妈匆匆来回报,十八阿哥受了风寒,原本以为喝了药会没事,谁知越发烧的厉害了。

康熙闻言怒斥:“怎么这时才来回报?赶快把他抱来朕瞧瞧!”玉穗儿忙道:“皇阿玛,我去看看。”

看妈把十八阿哥抱过来放到炕上,康熙看了看,探了探他额头,“烧得不轻,找太医了吗?”玉穗儿道:“太医已经看过了,开了方子,养娘正在煎药呢。”

康熙点点头,“喝了药能发汗就好了,不打紧,这两天忽冷忽热,小孩子家一时适应不了也是有的,今儿就让他睡朕这里。”“我看看药去。”玉穗儿转身出去。

一连两天过去,十八阿哥的病情忽好忽坏,康熙忧心不已。总算等到他烧退了,才松了口气。康熙怕十八阿哥经不起沿途颠簸,加重病情,吩咐他的看妈和养娘留在永安拜昂阿驻地,不随队伍前行。

不料,康熙一行人没走多久,照看十八阿哥的随从匆匆赶来回报,说十八阿哥病情加重,似乎有生命危险。康熙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急如焚,立刻命队伍掉头,返回永安拜昂阿驻地。

驻地的大帐内,康熙走近病榻前一看,情况很不乐观,胤衸两腮肿胀,高烧不退,看妈在一旁抹泪道:“十八爷这两日饭都吃不下。”玉穗儿瞥了那看妈一眼,示意她不要哭哭啼啼,以免令康熙不快。那看妈赶紧收了泪,肃立一旁。

康熙有点心烦意乱,向玉穗儿道:“想不到老十八一下子竟病的这么重,这次真不该带他出来,快去叫你二哥过来。”玉穗儿依言去找太子胤礽。不一会儿,她一个人回来,胤礽并没有跟着。

康熙道:“胤礽呢?”玉穗儿面有难色,支支吾吾道:“太子他——”“他怎么了,是不是又喝醉了?这个混账东西!”康熙火冒三丈,正欲出去斥骂胤礽,玉穗儿忙劝解道:“皇阿玛息怒,眼前商量十八弟的病要紧。我把八哥找来了,八哥——”她打起帐帘,八贝勒胤禩走了进来。

康熙想了想只得作罢,向胤禩道:“你来得正好,老十八病的厉害,你赶快替朕拟一道手谕,让胤禛他们赶快派御医过来诊治,越快越好!”胤禩看了眼十八阿哥,向康熙躬身行礼道:“皇阿玛请宽心,儿臣这就去办,同时传令太医院送药材过来。”康熙点点头,便挥手示意他下去。

胤禩出了帐外,正跟端茶进帐的洛灵迎面碰上。洛灵一见是他,不禁面上一红:“八爷吉祥。” 胤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照顾十八弟,你自己也要当心身子。”“谢八爷体恤。”洛灵忙侧身让开了路。胤禩打量了下左右,转身离开了。

胤禩回到自己的大帐内,与他相得的几位阿哥都在等消息。九阿哥胤禟看着胤禩脸色,道:“怎么样?皇阿玛说什么没有?”胤禩走到帐中坐下,见其他人围坐过来,才道:“十八弟病情果然非常凶险,皇阿玛心急如焚,叫我即刻便通知京里的三哥四哥派御医过来。”

十阿哥胤誐道:“十八弟是皇阿玛的老来子,平时就宠的不得了,这一病倒了,还不跟天塌了一半似的。”胤禩瞪了他一眼,胤誐讷讷道:“我说错了吗,老十八本来就得宠,他额娘又是那个最得宠的密嫔。”

胤禟打断他十弟:“得,你别扯这些闲话行不行。八哥,依你看,这事咱们该怎么做?”胤禩尚在思索,一直没说话的胤禵忽然在一旁问:“八哥,皇阿玛为什么叫玉儿来找你商议,而不是太子?”

胤禩看了一眼倚在软榻上的胤禵,微笑道:“未必是皇阿玛叫她来找我,而是她去找太子,太子却喝醉了。”几个阿哥哗的笑出声来。

胤禩很快拟好手谕,呈给康熙看过,康熙亲自在手谕的封皮上写道:著降此谕火速乘驿交付三贝勒、四贝勒,不得延误分秒!同时下令让沿途的驿站准备好快马,日夜兼程,以确保御医从速赶来。

连续两日,玉穗儿一直在十八阿哥帐内看护,洛灵带着紫绡进来,见她倦的直打盹,让她去睡会儿。玉穗儿看了看十八阿哥,见他睡着了,稍微宽心,向洛灵道:“让紫绡看着他,你跟我去皇阿玛那里看看。”她俩刚走到康熙帐殿外,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对视一眼,忙止了步没敢进去。

帐殿里,太子胤礽为首的诸贝勒、阿哥都在。康熙怒斥胤礽,“朕为了胤衸的病焦急万分,彻夜不能眠,你不来看望也就罢了,居然喝得酩酊大醉,哪有一点兄弟之情?朕以往对你诸般包容,想不到竟包容出你这么个不仁不孝的东西。”

胤礽梗了梗脖子,强辩道:“十八弟病了自有御医和养娘医治照顾,儿臣又帮不上忙。”“混账!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康熙勃然大怒。

玉穗儿在帐殿外听得心惊胆战,往后退了几步,不愿再听到他们争执。洛灵见她神色惊慌,忙扶着她退到一旁找了个适处让她坐下。

不一会儿,胤礽黑着脸出来,其他阿哥也陆续走了出来。胤祥看到玉穗儿她们,向她努努嘴,示意她进去安慰康熙。玉穗儿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大帐。洛灵想了想,没有跟进去,眼光掠处,胤禩走了过来,洛灵忙行了礼。

“这里风大,回帐去吧。”胤禩关切的说了一句。洛灵淡淡一笑:“奴婢等了公主一起回去。”胤禩凝望着她,抬手从袖中抽出一张对折的信笺,塞在她手里:“回去看。”洛灵一愣,抬头看他,胤禩已转身离开了。洛灵无奈,只得独自回了十八阿哥的行帐。

胤禩等人回到帐中,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胤誐道:“老爷子这回真怒了。”胤禵嘴角一挑,冷笑道:“这倒是咱们的机会。”

胤禩心内最有成算,细心的听着帐外的动静:“你们听,外面那是谁的声音?”众人一愣,这才安静下来,听到不远处似乎传来太子胤礽打骂侍卫和随从的声音。胤禩向胤禵看了一眼,胤禵会意,向帐外走去。

胤禵走出帐外,看到大阿哥直郡王胤褆也站在自己帐外观望胤礽鞭打侍卫。胤禵向他走过去,叫他一声。

胤褆应了,回脸道:“太子又拿下人出气了,他这毛病怎么总不改?”胤禵冷哼一声:“谁叫他是太子呢。”胤褆皱眉,“给皇阿玛知道,岂不是火上浇油,这当口上也不收敛点儿。”

胤禵瞧了胤褆一眼,见他神色间对胤礽满是不屑,故意道:“脾气上来了收不住吧。”胤褆道:“哼,我看他就是平日骄横惯了,今儿又挨了皇阿玛的骂,心里不忿。”胤禵故意道:“是啊,皇阿玛刚才气得不轻,这会儿要是知道了太子鞭打侍卫,还不知气成什么样儿呢。”胤褆对着太子的背影摇摇头。

玉穗儿等众人都退散之后,才走到康熙帐殿中。康熙看见她,忙问:“胤衸怎么样了?”玉穗儿道:“刚喝了药,睡下了,还是好一阵儿歹一阵儿的。”“随朕去看看。”康熙愁眉深锁的走出帐殿。

“谁在那儿喧哗?”走不了几步,康熙也听到被胤礽鞭打的侍卫惨叫声。玉穗儿寻声望去,见是胤礽,心里一沉,忙扶着康熙的胳膊,劝道:“许是侍卫犯了错,太子正责罚皇呢。阿玛,先去看十八弟吧。”康熙知道她在宽慰自己,又着实担心十八阿哥,只得隐忍不发。

洛灵正替十八阿哥擦拭额角的汗珠,见康熙进来忙行礼。康熙温和地点了点头,俯身去看幼子的病情,见他表情十分痛苦,心疼不已。不一会儿,十八阿哥醒过来,哑着嗓子叫了声:“皇阿玛。”

康熙心里一痛,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搂在怀里,喃喃的问:“告诉皇阿玛,今天觉得怎么样?”“痛!”胤衸苦着小脸说。“哪儿痛?”“哪儿都痛,浑身跟火烧似的。”

康熙摸了摸他的小脸,怜惜道:“再忍忍,京里的御医很快就来了。”看向洛灵,吩咐:“你去把老八叫来,问问他御医们行至何处了,怎么都两天了还没到?”洛灵领命而去。

走到胤禩等人的大帐外,正遇到胤禵也要进帐,胤禵迟疑的看了她一眼:“你?你不是跟玉儿一起照看十八弟吗?”洛灵知道他以为玉穗儿有什么事,忙道:“皇上差我来请八爷过去说话。”

胤禵点点头,掀起帐帘让她进去。帐内众人看见她,均有点意外。胤禩眼前一亮,站起来。洛灵向众位阿哥福了福,才向胤禩道:“八爷,皇上请你过去说话。”

胤禩不敢耽搁,忙随着洛灵出了行帐。“说了什么事没有?”胤禩与她并肩而行,边走边问。洛灵紧跟在他身侧,满眼的忧虑:“皇上问八爷,京里的御医几时才能到,十八爷的病不能再耽搁了。”胤禩脚下微顿,沉吟了片刻,忙快步向十八阿哥的行帐走去。

胤禟等人一直在帐内等胤禩,左等又等不见胤禩回来,众人开始有点心焦。胤誐不时掀起帐帘向外张望,胤禟道:“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晃来晃去的,我眼睛都花了。”

胤誐这才坐下:“也怪了,今儿我左眼皮不停地跳,不知道是什么征兆,八哥去了大半天还没回来,我这不是替他担心嘛。”胤禵冷冷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十哥,你担心也没用,一切等八哥回来自有分晓。”他的话音刚落,胤禩就回来了。

胤禩告诉众人,御医已经到了,给十八阿哥把过脉以后,开了方子正在煎药。“御医从京里带了金鸡纳霜来,看样子十八弟的病无大碍了。”胤禩语调和缓,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胤禟和胤禵对视一眼,胤禵道:“我们也过去瞧瞧十八弟。”胤禩点点头。

胤禟等人到十八阿哥的大帐时,众人都在。胤禵留心看了一下,见太子胤礽并不在场。十八阿哥的看妈正在喂他喝米汤。

康熙见爱子胤衸病情好转,心中大慰,激动的向胤祥道:“快,赶快给京里写信,告诉胤禛他们,胤衸的病已有好转,想是没有大碍了,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唉,朕一把年纪,遇到今天的事,也好像获得新生一样,没有比这更让朕神清气爽的事了。”

胤祥嗯了一声,道:“儿臣这就写信给三哥四哥。”众人见十八阿哥病情好转,坐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康熙松了口气,接过洛灵手中的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看得洛灵不禁一愣。“痛快。”康熙哈哈笑了几声,洛灵浅笑着递过帕子,伺候康熙净了手,轻声道:“皇上,您一夜没合眼了,睡会儿吧。”

“玉儿呢?”康熙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斜歪在软垫上。洛灵忙转到他身后,轻轻地替他揉着头:“奴婢刚劝公主去歇一会儿,这两日,眼睛都熬红了。”

康熙微闭着双目,低低叹了口气。洛灵取了锦被盖在他身上:“皇上,您的喜怒牵着公主的心,只有您宽心了,公主才能放心。”康熙唇角牵动,挂着一丝浅笑,渐渐睡沉了。

众人出帐后,见天已大亮,胤禟胤誐说要骑马出去溜溜,胤禵独自往胤禩的大帐走去。大帐中只有他两人,胤禩命贺觞带领侍卫在帐外把守。

胤禵道:“刚才在大帐里,大家都去看望十八弟,太子没去。”胤禩哼了一声,心想太子刚被康熙责罚,以他的性格能去才怪。

“太子心里有根刺。”胤禩在帐中负手而立。“你是说,十八弟?”胤禵知道胤禩话里大有深意,这么猜度着。胤禩回首,似在思索,沉吟片刻道:“十四弟,你有什么看法?”胤禵见胤禩问起,心里一笑,“八哥成竹在胸,又何必问我。依我看,当然是顺水推舟。”

“依你之见,目前这种情境下,这事儿该找谁去接茬?”胤禩赞许的看着他,又问了一句。胤禵笑了笑,拿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叠了起来。胤禩也走过去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和胤禵交换后,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有笑意。

☆、第三十七章

傍晚时分,胤禩牵着他的黄马在离营地不远的山坡上信步而行,夕阳漫天,映射在草原上,就象是一块纯金的毯子由天际斜披下来,他凝望了片刻,回身看向山坡下营帐,渐渐地看到了一个身影向他而来,唇边浮起了一丝浅笑,纵身上马,迎了上去。

“上来。”胤禩勒住马缰,将手伸向她。洛灵没有把手伸过去,绕过他的马继续向坡上走。胤禩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一下,带马跟了上去,追到她身后翻身下了马,与她并肩而行:“总能并肩同行吧。”洛灵看了他一眼,脚下却丝毫没有停顿,胤禩随手甩掉了缰绳,拉住她的手快步跑上了山坡。

洛灵喘着粗气抽回了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奴婢此来是有话要跟八爷说说清楚。”胤禩似是没听到她的话,转身看向即将落山的余晖,神情愉悦:“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你来了就好。”洛灵看着他一脸的轻松,微微皱了下眉,也转头看着山顶上最后一抹金黄:“奴婢本不该来的。”“可你还是来了。”

洛灵暗骂自己不争气,总是这么不忍心,却平添了多少麻烦,四爷和太子已经够烦恼的了,现在又多了位八爷。心里边琢磨着边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狠了狠心转身就走。胤禩没有回头,却一把拽住了她,洛灵挣了两下没有挣开:“到底要怎么样?”

胤禩低垂着目光,静立良久,才深深叹了口气:“别走,我不想一个人。”“你!”洛灵气歇地仰头出了口气:“为什么你总说出这样让我心软的话,八爷身为皇子,为什么要如此为难我?”

胤禩转过身,看着她一脸娇嗔,怒目相向,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冷声道:“身为皇子又怎样?在别人眼里,我永远是辛者库贱婢的儿子。我一生下来就被送到惠妃娘娘身边,一年里难见亲娘一面,还要忍受着别人的冷言冷语和百般嘲笑,在这座皇城里,象我这样的皇子,又算得了什么?”

平日里温文平和的八贝勒,此时却满眼的自嘲和痛楚,洛灵被他的话语和神情惊呆了,怔怔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胤禩松开了手,走开数步,背对着她长出了口气:“想走就走吧,我不会再拦你。”

草原的风卷起他的衣角,肆意飞扬,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升起,银白的月光淡淡地撒在胤禩的身上,清冷一片。洛灵望着他孤寂却傲然而立的背影,心里似被什么抽动了一下,好疼。时间慢慢滑过,终于,她慢慢走过去,站定在他身后,抬起手拽了下他的衣袖。

胤禩浑身一凛,却没有回头,半晌,才淡淡地道:“你不是要走吗?”洛灵愣了一下,瘪了下嘴,转身就走,胤禩听到动静迅速回身将她揽进怀里:“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反悔。”

洛灵惊呼了一声,忙用手推他:“八爷,陪您说说话可以,但不许再这样。” 胤禩看着她急得高声叫嚷,一下乐出了声,把她圈在臂弯里笑道:“那你保证不再拔脚就跑。”

“我保证!”洛灵用手推着他的胸口,用力点了点头。胤禩看着她极为认真的样子,边笑边低头看向她的手。洛灵顺着他的眼光也看了过去,不禁脸上一热,连忙缩回了手,一矮身从他的手臂下钻了出来。

胤禩笑着摇了摇头,拉起她的手,慢慢向山坡下走。“八爷,你放开我,我说了不跑肯定不会跑。”洛灵边走边嚷着。胤禩却自顾地迈步向前:“还是提防些好。”洛灵甩了两甩,没起作用,也只得作罢,看着他浅笑的侧面道:“你刚刚生气是装的。”

“也许,却未必。”“难道是真生气?”“你猜。”“哼!”洛灵撅着嘴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胤禩侧目看了她一眼,道:“象这样毫无顾忌的说话,怒也好,笑也好,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为什么?”“从小我就知道我跟其他的兄弟不一样,他们都可以指望身份高贵的额娘,而我的额娘却要指望着我。所以,不管是读书还是骑射,我都要强过所有人,包括娶亲,我的福晋也要是身份最高贵的格格。”

洛灵想起八福晋骂人的样子,想象不出他是怎么跟她日夜相对的,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正巧与他转过的目光相对:“你做这么多,难道只是为了良主子吗?”

胤禩微愣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也许我根本没有目标,只是要强过别人这么简单,所以不论办什么事,我都会认真去做,把差事办得圆满,而我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在被封为贝勒的阿哥中,我是最年轻的,可见阿皇玛还是注意到我的。”

洛灵看着他自信地神情,轻笑了一下:“是啊,认认真真,上次还不是被皇上爷骂了。”他闻言脚步一顿,洛灵只觉手上被攥得一疼,禁不住“唉呀”一声,胤禩站定身形,回头望着她:“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洛灵愣了一下,立刻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胤禩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因为你一向乐知天命,随遇而安,在宫廷这种利欲熏心的地方,从不拗着自己的心意待人。”“那干嘛还弄疼我?”“因为上次挨皇阿玛训斥是因为四哥的参折。”洛灵听他提到胤禛,不禁吐了下舌头,咬住嘴唇不再出声。

胤禩看她顽皮的模样,摇了摇头拉着她继续走:“本以为你爱说真话是个优点,看来有时候真话说多了也烦人。”洛灵心里不服,撅着嘴看天:“夸了我半天,这句话才露出真章儿来,你还不如直说是二百五,缺心眼儿呢。”

胤禩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摸了摸额头道:“好话都被你如此编排,好了好了,当我没说。”洛灵瞥了他一眼,偷笑着把头转向一边。

接近营地时,胤禩停了下来:“先回吧,看好玉儿,你也别太累着。我还要去找十四弟商量事情。”“嗯。”洛灵点了点头,又向他努了努嘴。

胤禩会意,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去吧。”洛灵忙施了一礼,转身轻快地跑进了营地。胤禩看着她的背影,唇边挂着一丝轻笑:“四哥,对不住了。”

当晚,胤禩和胤禵一道去康熙的舅舅佟国维的大帐。佟国维不仅是康熙的亲舅舅,还是康熙第三任皇后佟佳氏的父亲,在朝中不仅位高权重,还颇具威望。

在众多皇子里,佟国维最欣赏胤禩的礼贤下士、谦虚宽厚,经常在康熙面前替他说好话,更何况佟国维的哥哥佟国纲的儿子法海还是胤禵的师傅,因此佟国维见这哥俩来了,心知他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胤禵把皇太子胤礽近日种种不肖之事添油加醋的告诉佟国维,果然佟国维大为不满:“胤礽这孩子越来越不成话,我早就说过他迟早失尽民心。”

看佟国维眉头紧锁的样子,胤禩道:“多亏御医来得及时,十八弟的病情才有好转,眼下皇阿玛最忧心的就是十八弟的病,太子不闻不问未免让人寒心。”胤禵也附和道:“是啊,舅公,太子被皇阿玛骂了几句,回去就把侍卫一顿痛打,也不顾及一下自己的脸面。”

“唉,这小子是被你们的皇阿玛从小给惯坏了,谁让他是仁孝皇后生的呢,太皇太后当年也疼的不得了。”佟国维捋须一叹。闭目思索片刻,半天才睁开眼向胤禩笑笑,很有深意的说:“你俩藏了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还没老糊涂,时机未到啊!”

胤禩和胤禵对视一眼,心里均想,果然佟国维有这个意思,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胤禩近前一步,恭敬的问佟国维,“舅公,您的意思是?”

“当年你们的皇阿玛除鳌拜时,四大辅臣之一的苏克萨哈临死前,曾跟他说过《左传》里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他后来跟我提到这件事,说苏克萨哈为人虽然奸诈,倒也不失为一个足智多谋的人。”佟国维苍老的面容上忽然闪现出一丝慧黠的微笑。胤禩和胤禵早已了然于心,点了点头。

从佟国维的大帐出来,两人没有即刻回自己的大帐,在驻地中信步走着。兵丁的大帐里不时传来一阵阵赌博的吆喝声,胤禩听到之后不禁皱眉,随口吩咐一个站岗的兵卒:“让他们小声点儿,皇上心里正烦着呢。”看了胤禵一眼,见胤禵正沉思,便道:“十四弟,骑马出去遛遛如何?”胤禵知道他定有要事相商,点了点头。

两人骑马行至一处山崖,不能再前行,胤禵望着天边月朗星稀,远处巍峨的群山连绵起伏,暮色中那片未知的世界好似吞噬一切的妖怪,再低头看苍茫大地上只有驻地的点点灯火,一种登高傲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挥着马鞭直指前方,胤禵道:“八哥,不能再犹豫了,我可听说大哥和鄂伦岱他们已经蠢蠢欲动了。”胤禩微一颔首,浅笑道:“佟国维的话你当真听明白了?”

胤禵点点头,有些不服气,“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意思是,仿效郑伯,待对方怙恶不悛、恶贯满盈时,才大兴问罪之师,如此事半功倍。”“大哥喜欢出风头,咱们便让他出好了。”胤禩插了一句,胤禵疑惑的看了一眼,心中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胤禩淡定的望着远方,低语道:“在这种时候,锋芒太露,只会成为众人的靶子。皇阿玛对太子感情尚深,除非——”“除非有突发事件,让皇阿玛大为震怒。”胤禵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有个一箭双雕的计策,八哥看好不好?”他在胤禩耳边低语几句。

胤禩脸色一变,惊讶的看着胤禵。胤禵笑笑,“八哥是仁善之人,听不得这些血光之事,这事儿,交给我办好了。”他策马回头,往驻地而去。

胤禩忙追过去,低声劝道:“这一计太过凶险,必须谋定而后动。十四弟,稍安勿躁。”胤禵嗯了一声,回望他:“八哥说的是,这事务必要细细商量了,不能草率而行,明儿我请九哥十哥过来,咱们再商量。”

回到驻地,夜已深,众人皆已睡去,四处悄然无声,只有巡逻的侍卫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胤禵向十八阿哥的大帐看了一眼:“我去看看十八弟。”胤禩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往自己大帐去了。

十八阿哥的看妈和养娘正打着盹儿,听到脚步声靠近,忙站起来迎接。胤禵悄悄进帐,示意她们不必多礼。“你们去睡吧,这样边看着边打盹儿,也没什么用处。”看妈和养娘听到这话,领命退了下去。

胤禵走到十八阿哥床边,看到玉穗儿半靠在毡垫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玉儿——玉儿——”他轻轻叫了她两声,见她依然未醒,显然是多日来连天连夜的看护十八阿哥,休息太少困得深了,熬不住睡熟了。

十八阿哥睡的正实,不时像小猫一样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胤禵替十八阿哥压了压被子,看着他红红的小脸,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之色,心想:十八弟,皇阿玛待你不薄,只可惜你的福份儿太薄,竟生了这么场大病。

他暗叹一声,目光由十八阿哥转向玉穗儿,看到她沉睡的倦容,眼神才温柔起来,不复刚才的冷峻。

帐中只有一点微弱的烛光,一阵风过,蜡烛的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只剩青烟一缕。皎洁的月色透过帐篷的缝隙照下来,玉穗儿未施脂粉的脸上发出柔和的清辉,皮肤白的透明,头发也不像平时那样梳的整齐,掉下来一缕挂在腮边。

胤禵轻轻地替她拂去乱发,怜爱的看着她,只见她的嘴角忽然动了一下,像有一丝浅笑挂在唇边。

“不知道又梦见什么了。”胤禵心道,俯身在玉穗儿柔嫩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把她抱到床上,让她睡在十八阿哥旁边,替她盖好毯子之后才转身而去。

☆、第三十八章

次日,太子胤礽正在帐中借酒浇愁,侍卫来报说佟国维求见。胤礽迟疑片刻,着人请他进来。两人互相行了礼,胤礽一屁股坐在上座上,佟国维心中有一丝不悦,但脸上仍挂着笑容。

“舅爷,共饮一杯如何,这是最好的杏花村汾酒。”胤礽举着杯盏笑道。佟国维忙推辞了,称自己年岁已高,早已不饮酒。

瞅了太子一眼,见他似有愁容,佟国维劝道:“太子啊,酒入愁肠愁更愁,你皇阿玛是宽厚之人,你何苦跟他僵持着。”胤礽叹息一声,喝了一口酒,拿袖子抹抹嘴角,“舅爷,我何尝不想当个好太子,可那些人不让,多少只眼睛盯着我,让我日夜不得安定,这滋味简直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他说着又喝了一口。

佟国维见他只顾低头灌酒,摇了摇头,半天才道:“十八阿哥病重,你也不去问候一下,到底是你弟弟,皇上又疼他。”胤礽“砰”的拍了下桌子,忿忿道:“一提这个我就火,不就是个小孩子有头疼脑热吗!京里的御医一来,病转眼就好了一半。前些天兴师动众的,搞的到处鸡飞狗跳。”

佟国维冷冷一笑,颇有深意的向胤礽道:“众人都是看着皇上呢,皇上的眼光落在哪儿,哪儿就亮了。不过我也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把自己孤立了,尤其你是太子。”胤礽体会着他的话,思绪很纷乱。他走出大帐,看十八阿哥帐前御医、嬷嬷来往不绝,冷冷哼了一声。

此时,胤禩等人也早已聚在一处,胤禵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后,十阿哥胤誐连连称好。九阿哥胤禟踱着步,思索道:“杀手容易找,我府里就养着死士,但皇阿玛未必会相信是太子干的。”胤禵瞟了胤誐一眼:“所以这事得要十哥帮个忙。”“我?”胤誐不解的站了起来。

胤禵笑道:“理藩院尚书阿灵阿是十哥的亲舅舅,皇阿玛一向信任他,咱们不妨请他出面把一些话传到皇阿玛耳朵里。”“什么话?”胤誐仍不解。胤禟此时心中已经有数,“太子对皇阿玛宠爱十八弟一直耿耿于怀,心有不忿。”胤誐这才一拍脑袋,“嘿,瞧我这脑子笨的。我这就跟舅舅说去。”

他刚要站起来往外走,一直没说话的胤禩,此时才缓缓道:“不能让阿灵阿去。”“怎么?八哥有什么顾虑”胤禵和其余两人都望着胤禩。胤禩道:“阿灵阿是十弟的舅舅,他去说,难免让皇阿玛疑心。”众人点点头。

胤禩沉吟片刻,才又道:“让揆叙去。”“这最好,揆叙是明珠的儿子,和大哥一向走得近。如此一来,嘿嘿……”胤禟向众人眨眼。

胤禩看向胤禟:“九弟和明珠府的管事安三一向交情不错,这穿针引线的事,少不得要有劳你了。”胤禟自嘲地笑笑,“我那点儿贩私盐的勾当,果然逃不过八哥的法眼。”胤禩笑而不语。胤禵钦佩的看了胤禩一眼,低声问:“八哥想清楚了,真要杀?”他做了个刀劈的手势。

“杀!”胤禩放下手中的茶,轻描淡写地说完这个字,一向温文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少见的阴寒之气,令胤禵心头一震。

康熙的手谕还没有传到胤禛和胤祉手上,十八阿哥的病情又起了反复,这回比前些日子更重,十八阿哥时常陷入昏迷状态无法进食,连喝药都非常困难。到了黄昏,又发起热症来。

康熙忙差洛灵去找御医,洛灵去后,竟是好久不回。康熙和玉穗儿正纳闷,忽听帐殿外乱糟糟一阵人声,不一会有侍卫来报,御医被人杀害,玉穗儿忙扶了康熙出去看个究竟。

众人闻声都围到御医的大帐里,只见御医躺在大帐里,地上一大滩血。玉穗儿担心洛灵的安危,进帐来四下寻找,一眼瞧见洛灵跌坐在角落里,想站起又似很费力的样子,忙过去扶她,“灵儿,你受伤了?”

洛灵颤抖着靠在玉穗儿身上,一脸惊恐忍着痛捂着胳膊,血已经把手染红了:“我和杀手撞了正脸儿,差点儿没命了。”玉穗儿一惊,忙低头看她伤势,只见血不断顺着手指缝涌出来,心里不由一紧,忙高声喊人。

众人正簇拥着康熙离开,胤禩走在最后,听到玉穗儿的喊声才看到洛灵,神色一凛,忙奔过去,查看洛灵伤势。

“八哥,你先扶她过去躺着,我得看看皇阿玛去。”玉穗儿心里惦记康熙,无奈只得把洛灵交给胤禩。胤禩强忍着心中的慌乱,从玉穗儿手上接过洛灵,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忍痛的神色,后悔莫及。

玉穗儿走出帐外,直郡王胤褆和其他几位阿哥正站在外面说话。“大哥,皇阿玛呢?”胤褆转头看了她一眼:“侍卫抓到了杀手,皇阿玛回帐殿和大臣们商议去了。外面乱糟糟的,恐怕杀手还有党羽,安全起见你还是快回大帐去,皇阿玛让你照看十八弟。”

玉穗儿嗯了一声,向胤禵道:“灵儿受伤了,八哥正照看她,你去看看她伤的要紧不要紧,回头告诉我。”胤禵一惊,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别乱跑,一会儿我就过去。”

竟然有人敢在康熙眼皮子地底下杀人,杀的还是赶来救命的御医,这幕后主使者不仅胆大妄为,而且心狠手辣。康熙陷入深深的沉思,坐在帐殿的御案后一言不发,众大臣知道事关重大,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帐殿里静悄悄的。

“怎么都不说话?”康熙扫视众人一眼。众人心中一凛,大学士马齐进言道:“皇上,惟今之计,还是先审犯人要紧。”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纷纷附和。

康熙冷哼一声,“能审出什么来?御医前脚到,杀手后脚来,幕后主使者必定在这围场里。黄昏的时候下手,分明就是故意落网。”康熙的话掷地有声,令众人哑口无言。

马齐道:“话虽如此,人犯毕竟抓到了,就算审不出,也不能不审。”康熙叹息一声,“也罢,派谁去审?”他看了众大臣一眼,见诸皇子一个都不在,心里一沉,向大学士马齐道:“马齐,你即刻传旨,着直郡王胤褆和十三阿哥胤祥主审。”他挥挥手,众人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