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提到这事儿就是一脸地不悦:“皇上说了,这件事不用你们操心,灵儿那丫头的终身还轮不到你们。你听听,好家伙,公主格格倒都不如她一个丫头了。”

宜妃听了她这话,心里也是一惊:“皇上最近为了废太子的事,心里烦,这话兴许是气话。”良妃一开始也是这么想,听了也是点了点头。

谁知宜妃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那丫头的爹可是江宁织造,又是皇上多年的知交,身份特殊些也不为过。前阵子听老九说胤禩看上她,我还为胤禩高兴,不但人品模样都是拔尖儿的,就是她的家世也都是一等一的,可没成想是这么个结果,唉!”“怎么说?”良妃被她的话说得一头雾水。

宜妃看了看左右,伸头到良妃耳边悄声道:“你想想,江宁的织造,那可是个财神爷呀。眼下太子被废,储位空虚,如果老八有他相助,也未尝没有机会,可现在听着皇上的意思,是没的可能了。唉!这么好的一个人物,咱们自家不收了来,可惜了!”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上不答应啊。”良妃眼神一空,又没了主意。

宜妃笑笑,端了茶递给她:“要不是老八的心上人,我就让老九去讨了来,也不白便宜给别人,何苦来。”

良妃似是被她的话提醒了什么,微微一愣。宜妃瞧她不接手中的茶,摇着头轻叹着推了她一下,良妃忙接了茶杯,掩饰地喝了一口。

一连几天,洛灵与往日无异,偶尔和素绮她们玩笑一阵,多半却是一个人呆在房里,一呆就是一天。

玉穗儿几次要去叫胤禛来,都被她拦下了,最后逼得急了,洛灵干脆赌气说就算胤禛来了她也不见,玉穗儿才只得作罢。眼见她久病难逾,容颜消瘦,玉穗儿心里郁闷得甭提多难受了。

门被轻轻推开,素绮端了药进来,告诉她玉穗儿闷在房里一天了,她刚刚去问过,玉穗儿闷闷不乐,理都没理她。洛灵低叹了一声,披了衣服过去看她。

还没开口说话,洛灵已经轻咳了起来。玉穗儿忙起身扶她坐下,用手指戳了她脑门儿一下:“你可真是娇贵啊,去了一趟塞北,回来就病了,真是南方的人,禁不住草原的风,害得我这几日形单影只的,都不愿出门了。”

洛灵咳了半晌,才喘了口气笑道:“我又不是额附,岂能跟你出双入对?”“哟!”玉穗儿才觉得自己失言,也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有些日子没去德妃娘娘那边了吧,该去看看了。”

玉穗儿边听边笑着看她:“怎么?是不是想四哥了?”洛灵双眉微皱,苦笑了一下:“去,说的什么呀,人家好心提醒你,你反到取笑我。”

“瞧你。”玉穗儿揽着她的肩,撅着嘴不依地摇了摇她:“我说,自上次德妃娘娘和良妃娘娘提指婚的事被皇阿玛回了,我就在想呢,你这个病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好不起来的?”

提到指婚的事,洛灵眼中一寒,苦笑了一声:“为不为此,有什么意义呢?德主子也是为四爷好。”

玉穗儿听了心里一阵不爽,忙转开话题:“不提这些烦心事,我下午想去见见皇阿玛,你跟不跟我一块去?”

“算了吧,我病还没好,哪敢去见皇上。”洛灵摇了摇头:“刚刚素绮说十三爷要过来,你快去快回吧。”玉穗儿听了一喜,想着胤祥自回京后就一直忙着,平日难得过来,忙收拾了一下,去了乾清宫。

康熙正在闭目养神,梁九功拦着玉穗儿让她等等。玉穗儿冲他瞪了瞪眼,就蹑手蹑脚地凑到康熙跟前:“皇阿玛,您睡着了吗?”康熙“哧”的一下笑出了声:“有你这么问的吗?”梁九功听了也是一笑,退了出去。

玉穗儿扶着康熙坐起,也歪在榻旁坐下:“就知道您没睡着,刚刚眼皮儿还动呢。”“呵呵呵。”康熙笑着拍了下她的脑袋:“说吧,来干嘛。”玉穗儿也笑着推了推他:“没事,来看看您,顺便让梁公公晚上给你预备些紫米粥什么的,那东西暖胃的。”

“唉,也就是你啊。”康熙听了她的话,心里大为受用,笑着取过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灵儿那丫头可大好了?”“没呢。”玉穗儿心里一动,撅着嘴道:“皇阿玛,灵儿……”她还没说出口,梁九功急急地推门而入:“公主,素绮找您有急事。”

康熙见他一脸慌张,心中起疑,皱眉道:“什么事!”“这……”梁九功看了看康熙,心知瞒不了,只得照实禀告:“素绮来报,洛灵姑娘疼痛难忍,看迹象似是中毒了。”

玉穗儿闻言顿时花容失色,忙向康熙道了个安,就匆匆跟着素绮去了。康熙也是无比震惊,忙让梁九功叫人速去太医院宣右院判刘胜芳,同时命梁九功去看看情形,及时回报给他。

☆、第四十五章

玉穗儿冲进房里,三个宫女正围在床前边哭边守着洛灵,不停地喊她的名字。玉穗儿拨开众人,见洛灵面无血色的紧闭着双目,已不省人事,只觉一阵寒意从背脊冲上了头顶,转过身冲着几个宫女怒喝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宫女们从未见玉穗儿如此恼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奴婢不知道,公主出去不久,灵儿突然觉得肚子疼得厉害,不到半刻功夫,就站都站不稳了。”

“太医,快宣太医啊!”玉穗儿此时才缓过神来,转身就向外走,恰与进门的太医刘胜芳撞了个满怀。刘胜芳一见是她,吓得忙恭身行礼。

玉穗儿哪里还顾得这些,一把拽起他冲到床前:“快救她!”刘胜芳连声称是,忙不迭地替洛灵诊脉。门外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梁九功也从外面进来。

刘胜芳走到床榻前,看着洛灵脸色一片惨白的躺在床上,气息微弱,问素绮等人,“今天她都进过什么东西?”素绮忙上前,回道:“服过镇咳的药,还不到一个时辰。”刘胜芳替洛灵号了脉,从药箱中取了金针,为她行针过穴。

玉穗儿注视着又细又长的金针,转过头去不敢再看。素绮上前低声道:“公主,出去等吧,也好让刘太医专心救人。”

玉穗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冲素绮使了个眼色,又看了刘胜芳一眼,转身离开。素绮会意,遣退了三个丫头,一个人守在房里,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刘胜芳。

玉穗儿站在廊子上,垂目望着地上的青砖,心中徒升一丝寒意:“是为了指婚的事?灵儿因此成了谁的目中盯肉中刺?得不到,就要毁之?还是上次行刺太医的幕后主使者怕灵儿看到过什么知道了什么,想杀人灭口?”

“玉儿,站门口干嘛。”

玉穗儿霍然缓过神来,回头见是胤祥,忍了半天的泪水夺眶而出:“哥!”胤祥吓了一跳,忙快步上前:“这是怎么了?”

玉穗儿一头靠在胤祥的肩上,低泣道:“灵儿中毒了,刘太医正在救她,吓死我了。”“什么!”胤祥闻言浑身一激灵,拉着玉穗儿冲了进去。

洛灵的房中,刘胜芳已经收了金针,再次为洛灵诊过脉相,才彻底的松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素绮见他脸色缓和不少,知道洛灵性命无忧,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胤祥和玉穗儿走了进来,刘胜芳忙恭身行礼,胤祥上前扶起他道:“刘太医不必多礼,灵儿怎么样?”

刘胜芳恭谨答道:“臣已经行过针了,性命应当无忧,一会儿便会醒过来。毒并不深,依臣看,下毒之人并无害人之心,灵儿姑娘只是伤了元气,需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胤祥点了点头,看了玉穗儿一眼,道:“请到外面开方吧。”刘胜芳恭身行礼,随着素绮出去。

玉穗儿坐在床边,握着洛灵的手,轻声唤她:“灵儿,灵儿?” 胤祥紧紧皱着双眉,转念想到胤禛这几日为了胤禩提亲一事心绪难安,若知道洛灵出事,还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忙低声问玉穗儿:“四哥知道吗?”

玉穗儿看着洛灵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急得眼泪直流:“我哪里想得起来。” 胤祥欠身,看了看紧闭双目的洛灵,心中也是万分担忧,脑中思虑了片刻,拍了拍玉穗儿的肩道:“我去找四哥。”

胤祥话还没说完,房门已被“砰”的一声撞开。胤祥迅速回过头,胤禛沉着脸已快步到了洛灵的床前,他忙向一旁让开。玉穗儿也被吓了一跳,一见是他,也忙起身让他坐在床边。

看着洛灵毫无生气的模样,饶是胤禛一向冷静沉着,此时也不由紧张得脸色苍白,轻抚着她的脸颊的手指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玉穗儿忙轻声道:“四哥宽心,灵儿已无性命之忧了。”胤禛惊怒交加地望向玉穗儿,哑声道:“怎么回事?这宫里到底怎么了……”

玉穗儿看着胤禛的神色竟有些害怕,委屈地道:“有人在灵儿的药里下了毒,皇阿玛已经知道了。太医说伤了元气,需要休养。”胤禛闭了闭眼,重新转头去看洛灵,满眼的怜惜,紧抿着双唇似是强压着无限的怒火,眼光死死盯在她脸上。

胤祥看着他,十分担心,上前轻声道:“四哥,这件事要不要……”一抹狠意从胤禛眼底闪过,半晌,才哑声道:“你们先去吧,让我们呆一会儿。”胤祥和玉穗儿对望了一眼,无声地退了出去。

胤禛望了许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吻着她的指尖:“醒醒吧,灵儿,我是胤禛,我是胤禛…………”洛灵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眉心微微动了一下。

“四爷……”不知过了多久,胤禛耳边突然响起洛灵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他激灵一下抬起头,看向她。洛灵仍闭着双眼,可嘴里确实在喊着他的名字。

胤禛惊喜万分,俯下身双手捧着她的面庞,急切地应着:“是,我是胤禛,灵儿,你睁开眼,睁开眼就能看到我。”洛灵似是在寻找他的声音,过了良久,才费力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嘴唇轻颤无力地吐出了两个字:“是你。”

“是我。”胤禛此时才松了口气,低下头,轻吻着她仍毫无血色的嘴唇,与她脸贴着脸:“你把我吓坏了。”

眼泪慢慢滑落,顺着她的脸颊润湿了他的,洛灵无力地抬起手,轻抚着他的脸颊,颤声道:“对不起,真的……”胤禛听到那三个字,心中一阵刺痛,不想让她再说下去,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一想到险些与他天人永隔,洛灵心里豁然开朗,不愿意再去想深埋在心底的顾虑,只想牢牢抓住眼前的人,用力将他揽向自己,柔顺地回应着他。

胤禛知她元气受损,身体虚弱,克制住压抑许久的热情,不舍地抬起头,轻吻着她的额头:“快些好起来,我不想再等了。”

“我知道。”洛灵低声应着,手指轻轻划过他的唇,柔柔一笑。胤禛深吸了口气,将脸埋在她枕边的秀发里,闷声道:“我要想办法尽快把你娶回家去。”

洛灵想笑,却牵动了旧症,带来一阵急咳,胤禛忙扶起她,轻拍她的背:“等你好了,随你怎么闹怎么笑,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养病。”洛灵斜靠在他怀里,似是想到了什么,默然不语。

胤禛低头看了看她,轻握起她的手:“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你放心。”洛灵点了点头,脸颊紧紧贴在他怀里,却不自禁地皱紧了双眉。

一大早,玉穗儿端着药碗推门而入,看着卧床的洛灵叹了口气道:“我还没见过四哥这么紧张过谁呢。”洛灵笑着想接,却被玉穗儿挡了回去,硬要喂她。

洛灵无奈,只得随她:“你以为这紧张是好来的?”玉穗儿听了吐了下舌头,笑道:“那到是,可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是见识过这位冷面王爷的另一面了,也算放心多了,以后你跟了他,准保不会受气。”

洛灵差点被呛着,扭过头不住轻咳,半天才止住,玉穗儿忙拿了帕子给她擦嘴:“我说得不对嘛?”洛灵看了她一眼:“奴婢求您了,再说我还得呛着。还有,以后药让素绮她们端来,你这样岂不是要折我的寿嘛。”

玉穗儿看着她一副气歇的样子,也乐了,忘了手中是药,竟端着喝了一口,药一入口,苦得她直裂嘴,洛灵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样,这紧张不是好来的,也不是好受的。”

屋门响起一阵敲门声,玉穗儿正漱着口,只得冲洛灵挥了挥手,洛灵摇了摇头轻声道:“进来。”房门恍然而开,胤禩走了进来。

二人意外地对视了一眼,玉穗儿忙行了礼:“八哥。”洛灵下不得床,只得道了个安:“八爷吉祥。”胤禩向玉穗儿笑了笑,走近床边站定,柔声向洛灵道:“才听说你病了,来看看。”

玉穗儿看了他一眼,忙向桌边的座位让了让:“八哥就是细心,快坐。”胤禩看了看她,浅笑道:“玉儿,行个方便如何?”玉穗儿微微一怔,已明了他的意思,也不好回绝,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八哥先陪灵儿说说话,我去看看皇阿玛。”

洛灵心知不妥,忙抬头想叫住玉穗儿,却接触到胤禩满含柔情的目光,不由心中一酸,转身歪向床里。“为什么不看我?”耳衅传来胤禩幽幽的问话,洛灵暗暗低叹着,转过头来。

胤禩坐在床边,不见了往日的飘逸神采,脸色憔悴无光,双目中隐隐可见密布的血丝。洛灵的心一下揪了起来,自围场回来,这是第一次见他,看着他清瘦的脸上仍倔强地挂着浅笑,洛灵的眼中无法控制地流露出一丝怜惜。

胤禩死死地盯着她,看着她悲悯的神情,双眼有些微红:“我昨天来过。”洛灵惊讶地微张着嘴,有些不敢相信,他会来,那胤禛是不是见到过他?胤禩注视着她苍白的面容,抬手到她脸边又停住了,无力地垂下手,自嘲地笑了一下:“远远看见四哥进来。”

“八爷!”洛灵紧皱着双眉,不知该安慰他,还是说些让他死心的话,想着草原上他细心的照顾,执着的情义,对他有着十分的感激和歉意,如果真的就此离去,也会有一丝不舍,望着他,一时无语。

“真怕再见不到你了。”这句话象一颗刺狠狠地扎在她心,隐隐作痛,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滴在衣襟上,她却浑然不知,胤禩微惊地看着那滴泪,不知该高兴还是心痛,长出了口气,忍不住把她拉入了怀中。

洛灵依在他怀里,猛然想起胤禛轻柔的亲吻和承诺,心中一阵不安,挣扎着想推开他,却反被胤禩拥得更紧。“你真的不愿跟我吗?”

洛灵一怔,隐隐听出他话中无比的失落,明知回答是肯定的,但想到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不会伤害到他。

“希望你能懂得,这是为你好。”洛灵暗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胤禩双眉一紧,用力将她的头按在肩上:“为什么偏偏是四哥!”“八爷,不要这样。”洛灵想推开他,却苦于双手无力,只得低声哀求着。

“我再问一次,真的不想跟我?” 胤禩身子一紧,冷冷的道。洛灵猛地抬头直视着他,十分肯定地用力摇了摇头。胤禩眼底闪过一丝痛意,放开她,缓缓站起身,僵直着身子向外走。

走到门口,他手扶着房门站住,却没有回头:“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说完,猛然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洛灵深锁着双眉望着大敞的房门,心里又惊又怕。

玉穗儿到乾清宫时,太医刘胜芳正在向康熙回报洛灵的病情,梁九功肃立一旁。玉穗儿见状,只得在一旁站立等候。

康熙看到玉穗儿,问了一句,“那丫头今儿怎么样了?”玉穗儿点点头,“早上刚喝了药。”她不敢把胤禛和胤禩去探望的事告诉康熙,只得道:“我怕您担心,先过来跟您回一声。”康熙让梁九功和刘胜芳退下去,暖阁里只剩下他和玉穗儿父女俩。

康熙招招手让玉穗儿坐到他身侧,“朕已经命你四哥去查这件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此事只能暗访,不能明察,你和你宫里那四个丫头和嬷嬷对外别声张。”

玉穗儿嗯了一声,“我知道。”康熙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发白,知道她心里害怕,安慰道:“朕已经把你宫里素绮那丫头的哥哥从东华门调了过来,升了二等侍卫。”玉穗儿既诧异又钦佩,“连素绮有个哥哥在东华门当守门侍卫您都知道?”康熙微微一笑。

玉穗儿想起洛灵和胤禛的事,忙问:“皇阿玛,灵儿和四哥的事怎么办?是不是……”康熙料到她要说什么,忙出言阻止,“这事儿以后再议。”玉穗儿便不敢再言语。

康熙缓了缓道:“太皇太后当年常说,事缓则圆。这样好了,让她到朕身边来,你舍不舍得?”玉穗儿撅了嘴,“您把她调走,我身边没人陪我了。”康熙哼了一声,“留着她,老四和老八天天往你哪儿跑,成何体统!”

玉穗儿心里微微一惊,万没料到胤禛和胤禩的行踪竟没逃过他的耳目,但一想到不能再和洛灵一处,心里那叫一个别扭,撒娇的扭过身子不看康熙。

康熙只得道:“你想过没有,在你哪儿她已经不安全了。主使者能害到她,就能害到你。”玉穗儿听了这话,浑身一震,惊惧的看着康熙。康熙又道:“她到朕这里来,一是断了你四哥和八哥的念头,免得他们起了争执,二是保她的周全。”

玉穗儿这才不情愿的点点头。康熙神色微缓,又想了想:“你回去先不要说,等她好些了,朕会跟她说的。”“好啊,先让她在我那儿养养身子,我会小心的。”

“唉!”康熙叹了口气,靠在软垫上瞅着玉穗儿:“你四哥的心思朕知道,老八更是急急地让良妃来当说客,只是……这孩子虽然知书达理,表面上看去温柔娴静,骨子里却透着倔强,有时太过率性,她日后不管是跟了老四还是老八,都免不了会伤心。”

“皇阿玛!”玉穗儿惊讶地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这样想四哥和八哥呢?他们对灵儿都是有情有义的。”

“哼!”康熙冷哼了一声:“再有情有义也不过是儿女私情,在江山皇位面前,儿女私情就不值一提了。自古以来,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又有几人。丫头,记住今天朕的话,为了小灵子,也为了你自己。” 玉穗儿听这话,心中一寒,低垂着目光点了点头。

☆、第四十六章

胤禩出宫后,去了胤禵府上,听说他在书房,也没让人通报,径直去找他。胤禵听到门响,抬头看了一眼:“八哥到是熟门熟路啊,自个儿找来了。”

胤禩也不理他,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有酒吗?”胤禵一愣,起身在他身边坐下:“八哥,这可不象你。”“你要是不给,我去找九弟。”他说着就要起身。

“别呀。”胤禵忙按住他,冲门外喊了一嗓子:“来人,拿坛酒来,快着点儿。”胤禩闷声出了口气,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

酒菜摆上,胤禩自顾斟了一杯,仰脖儿灌了下去。胤禵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为了灵儿那丫头吧。”胤禩没说话,拿着酒杯出神儿,胤禵替他斟上:“说说吧,难不成你真是来跟我要酒喝的?你八爷府连酒都不趁了?”

胤禩苦笑了一下:“要不是我求额娘跟皇阿玛提指婚的事,她出不了事。”“你不会怀疑八嫂吧?”胤禵抬头看向他。胤禩摇了摇头:“我也不敢确定,毓雯虽然刁蛮,却还没这个胆子。”

胤禵夹了口菜,边吃边道:“昨儿一听说,我也吓了一跳,好在灵儿没事儿,不过我料到四哥一定在玉儿那儿,就没过去,但就听来的消息,我想不该是八嫂所为,其他人我就更想不出来了。”

胤禩又干了一杯,重重地把酒杯撂在桌上:“她自进宫,所受的伤害都是因我而起,上次在热河,已经够险了,这次更是……”胤禵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八哥,别一遇到灵儿的事儿就乱了章法,这个当口儿,灵儿的婚事老四那边儿也不宜再提,你先稳住了。”

胤禩似有所感,点了点头,斟上酒与胤禵对碰了一下:“事儿没在你身上,这要是换了你,早冲去太医院把院判砍了。”胤禵嘿嘿一乐,干了杯中的酒。

自康熙亲自过问后,洛灵的饮食用药都由太医院专人验看过后才可送过来,胤禛和胤祥领了康熙密旨,彻查下毒一事。有了这个理由,两人倒是可以经常在玉穗儿宫里出入。玉穗儿对洛灵的药食更是慎之又慎,每种药都要亲自用银针探试,才放心让洛灵服下。

过了两天,玉穗儿回来告诉洛灵,太医院御药房的一个小太监上吊自尽,在他房里搜出了一包草药,正是洛灵药中所下之毒,但苦于线索中断,此事无从下手。

胤禛和胤祥将此事禀告了康熙,康熙勃然大怒,将太医院院判罚俸一年,御药房太监各杖二十。

洛灵听了心中慌乱不安,想求玉穗儿替自己求个恩典,不要责罚无辜之人,玉穗儿却觉不妥,出了这么大事,已经不是她一人的事了,康熙这么做是为了整个后宫的平安,洛灵听了觉得有理,也不好再求。

然而,康熙果断的罚了太医院的几个人之后,这件事就没了下文。众人纳罕之余,不免对此事产生了怀疑,被罚的都是在这件事上无关痛痒的人物,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没有露出行迹。

胤禛和胤祥明白,康熙怕此事越查越深,有所顾虑。胤禩听说了康熙的判决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自良妃处请了安之后回自己家。

八福晋所居的厢房里,胤禩的侍妾张氏正抱着儿子弘旺边逗乐边和八福晋说话。八福晋垂着眼帘,似在养神,听到有人掀帘子的声音,她睁眼去看,却见胤禩从外面进来,忙起身相迎。

“今儿回来的倒早,额娘没留饭?”八福晋接过胤禩递过来的貂皮褂子,随手给了张氏,张氏挂好之后,带着弘旺退了出去。胤禩沉着声嗯了一声。

丫鬟进来给胤禩倒了一杯热茶,八福晋道:“这是我舅舅的门人从云南带回来的普洱茶,想着让你尝尝,可这两天也不知你忙些什么,总见不到人影。”

胤禩品了一口,就把茶碗放到一边。八福晋坐到炕边上,抓起一把杏干吃起来。杏干酸酸的,她特别爱吃。胤禩看到她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给姑姑的寿礼我都备好了,七宝嵌金观音像一尊、珐琅掐丝美人斛一对,到时候你别忘了跟我一起去给她贺寿。”八福晋和胤禩商量了几句给宜妃拜寿的事。她料理家事一向让胤禩很放心,所以她说什么,胤禩也不提出异议。

两人坐了一会儿,八福晋想起一件事,忙道:“莲衣才刚到府里来,说是何先生让她给你带了些书籍,我差人送到你书房了。”莲衣是胤禩的侍读先生、南书房编修何焯的女儿,两年前何焯回故乡丁忧,将莲衣托付给八福晋照料,因此莲衣和八福晋关系最好。

胤禩点点头,“莲衣这姑娘不错,上回何先生托你在亲贵子弟里替她寻个好姻缘,你可别不当回事。”

八福晋满眼笑意的瞥了他一眼,“我当她是我妹子,怎么会不当回事,可也得有合适的人啊,总不能道上随便拉一个,不然,说给十四弟好了。”“你可别动这心思,十四弟要跳的。”胤禩听了这话忙推辞。

八福晋捂着嘴轻轻一笑,“我逗你玩儿,我当然知道她是汉人,配不上十四弟,配给其他的贝勒贝子倒是绰绰有余。况且德妃替十四弟已经选定了完颜家的姑娘,难道委屈莲衣去做妾?没事儿我多这嘴干吗,万一惹那一老一小都不高兴,岂不老大没意思。”

“一老一小?”胤禩不解的随口问了一句。八福晋笑着瞟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杏干,“你别跟我装傻,明知道我说的是谁。”胤禩之才明白她说的是谁。

八福晋见他不语,故意道:“今儿没去瞧玉儿啊?”胤禩听她语气不阴不阳的,心中不悦,“她好好的,我瞧她干吗去。”

八福晋一听可来劲了,“前几日你怎么不说这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趟一趟跑去干吗,额娘病了也没见你这么殷勤过,赶上晨昏定省了。若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你会这样勤快的跟个跑堂的似的。”

胤禩横了她一眼,不屑跟她争执。八福晋为这事憋了好几天,一直找不到机会发作,好不容易得个机会,寻思着和胤禩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伸头探到胤禩跟前,望着他的眼睛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让额娘替你去要那丫头了?”胤禩冷冷看了她一眼,“这事儿与你无干,你管不着。”

八福晋一听就火了,两眼一瞪,掰着胤禩的肩膀说,“我管不着?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福晋,上玉碟受过封,这会儿我倒管不着了?你说出去让大伙儿评评理,你要纳妾的事嚷嚷的天下皆知,就瞒着我一人,你还有理了?”

胤禩甩开她的手,怒道:“你几时好好跟我说过话,总是说不了两句就跳脚。没见过你这样毛躁的女人。”

八福晋气得眉毛拧成一团,秀美的脸皱着,向她丈夫吼道:“没见过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嫁到你家都七年了,是你自己总和我拧着。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府里上下我打理的井井有条,你那些门人幕僚、狐朋狗友我好酒好肉招待着。如今你爷一句话,推的一干二净。”她气得胸脯不停起伏。胤禩只瞥了她一眼,也没大理会。

“要说我的错,也就是没给你生个儿子,在你们一大家子面前,抬不起头。”饶她再凶悍,每次说到这事,总是忍不住眼泪流下来。

胤禩见她抽泣,心里一软,讪讪道:“你又扯这个干嘛,倒像是我嫌了你什么。”八福晋干抹两把泪,撇嘴道:“还说你没嫌我,你都要纳妾了,还说没嫌我。”胤禩哭笑不得,只得递了帕子给她,她接过去却擤了鼻涕。

胤禩犹豫片刻,才又道:“御药房死了一个太监,院判也被罚了。”八福晋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罚了什么?罢官?”

“罚俸一年。”胤禩见她止住泪,没有了悲戚之容,心想这女人表情变换的倒真快。“该罚,差点毒死了八爷和四爷的心上人,没杀头抄家就算是皇恩浩荡了。”八福晋情绪一转之后,嘴上又刻薄起来。

胤禩哼了一声,“才说不了两句,你又来了。”八福晋秀眉一皱,“是你先和我提这事儿的。”胤禩道:“皇阿玛不让再继续追查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他瞧着八福晋的神色,看她有什么反映。

八福晋冷冷一笑,心想为个丫头值当兴师动众吗,皇阿玛如今为废太子的事焦头烂额,他管得过来才怪:“你想替那丫头鸣不平啊?奉劝八爷你死了这条心,宫里的人说没就没的又不是一个两个,额娘宫里那个尤贵人不是前晚好好的,后一晚就吊死了。这种事儿,老爷子不愿深挖,是怕牵连太多。宫里谁没点事儿,你要是上蹿下跳的,反而让人疑心,何况她又没死,不是好好的吗。”

她这话若搁在平时,胤禩是深以为然的,可牵扯到洛灵,他就不那么理智了,指着八福晋的鼻子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谁上蹿下跳了?”“你!”八福晋毫不示弱。

胤禩无名火顿起,恨恨的瞪着八福晋道:“平日里你撒娇耍泼我都依着你,越发把你惯出毛病来了,人命关天的事在你看来也如草芥。我早想问你了,这事儿是不是你差人做的?”

八福晋冷哼一声,反唇相讥:“要是我做的,她那条小命早没了。”她的意思当然是说下毒的不是她,可胤禩现在听着特别讽刺,怒道:“最毒妇人心,没想到你如此胆大包天……”

他话还没说完,八福晋就委屈的喊起来,“你抽什么风?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丫头是人,你老婆我就不是人,可着你这样践踏,我什么时候做过伤人害命的缺德事?”她随手抓起一把栗子向胤禩砸过去,胤禩没留神,左脸上挨了一下,恼怒的推搡了她一把。

这么一来,是把八福晋彻底惹恼了,她指着胤禩道:“你……你敢打我?看我不告诉额娘去。”

“缺德事你干的还少了?我给你念出来,够得上发配充军。你要告便去告,我还怕你不成,下毒你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你告诉天王老子我也不怕,你本来就欠揍。”

胤禩也是一时气昏了,竟不顾斯文的和老婆对骂。八福晋气得七窍生烟,左看右看,一眼看到墙上悬着一把剑,跑过去要取剑。胤禩见状,忙拦了她。

“你别拦我,今儿我就要歹毒一回,去杀了那小贱人,看谁敢拦我!大不了赔上我一条命。”八福晋推开胤禩,冲动拔出剑要往外走,推搡间尖尖的指甲套在胤禩的脸上划了一下。

“你今儿要是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回来。你从此不再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胤禩忍无可忍,摸摸脸上被她划出来的血痕,怒不可遏的吼了一句。

八福晋闻言一怔,回望着他,眼中有泪:“七年夫妻,就换回你这句话。好,胤禩,你狠。我不杀她,我杀我自己。从此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她横起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要自刎。胤禩没想到她来真的,知道她性子烈脾气燥,一下子着了慌,抢步过去阻止,鲜血已经顺着剑锋滴下来。

八福晋满脸是泪,忍着剧痛恨恨的望着胤禩。胤禩抓着剑锋,鲜血也从指缝中渗出来。两人僵持片刻,谁也不肯放手,但终究担心对方的伤势,同时撒了手。

八福晋顿足而泣,哭道:“你让我死了算了,死了清净。”“你死了,我还怎么清净啊!”胤禩忍痛捂着手上的伤口,上前去看她的伤。八福晋看他手上鲜血直流,心里的火气也没了,摘下帕子替他包着手。

管家秦福见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胤禩瞥见他,吼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请大夫。”

秦福这才转身而去,心想:我的爷,你们这是唱哪出啊,别家夫妻哪有你们这样闹的,好好的说着话,竟能打起来,还动家伙,真是冤家。

他越想越无奈,走到门口一头撞到胤禵身上。胤禵正要进府,秦福一把拉住他,“十四爷,请回吧,我们爷和福晋又闹上了。”胤禵嘿嘿一乐,转身走了。

看天色还早,胤禵想着去何处溜溜,想起自洛灵中毒后,玉穗儿宫里加强守卫,就没再见过玉穗儿,便想着去看看她。

走到门口看到素绮,刚要去问她玉穗儿在不在,素绮主动向他道:“公主去十七爷那里了。”胤禵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找她呀?”素绮抿嘴一笑,“您不找她,难道是来看我们的,奴婢们可受不起。”胤禵又是一笑。素绮望着他的背影,伫立良久才走。

☆、第四十七章

十七阿哥胤礼尚未成年,没有自己的府第,仍住在乾西五所。胤禵到时,看到他正和玉穗儿坐在炕上玩纸牌。胤礼看到胤禵,忙道:“十四哥好。”胤禵摸摸他圆圆的脑袋,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边啃鸡腿边玩牌的样子,笑谑:“已经这么胖了,再吃下去非吃成大胖子不可。”

玉穗儿笑着瞄了胤礼一眼,打趣道:“不是胖,是结实。”胤礼抹了抹嘴上的油,向胤禵道:“你听听,十五姐这才叫会说话的。”胤禵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胤礼吃的满嘴满手的油,忙大呼小叫的喊嬷嬷拿手巾过来给他擦擦。很快一个嬷嬷跑过来拿手巾替他擦着,看他衣服上也抹脏了,又带他去换衣服。

胤禵向玉穗儿道:“洛灵病好了?你得空出来?”玉穗儿妩媚一笑,低声道:“老有人去看她,我杵在那干什么,不如来跟老十七逗逗乐子,你从哪儿来?”胤禵找了一处挨着她坐下,道:“我本想去八哥那儿瞧瞧,结果正遇上他和八嫂干架,我就没进去。”

“哦,呵呵呵,这热闹没瞧见怪可惜了的。”玉穗儿捂着嘴直乐。胤禵瞧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莞尔笑道:“人两口子干架,你就这么高兴啊。”

玉穗儿撇着嘴,“我哪儿高兴了,就是觉得热闹。”她把手里的纸牌往桌上一扔,随口道:“给十七弄的都是油。”胤禵随手拿了一个帕子给她擦手。

玉穗儿摸了摸鬓角的头发,思忖片刻道:“八哥也真够可怜的,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怎么就给他摊上八嫂这么个厉害人,一点福没享到不说,成天介招架河东狮吼。”胤禵道:“这也是各人的姻缘和造化。”

玉穗儿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四处望了望,看到窗台上有一副笔墨,她取了来,在纸上随便涂了两笔。

胤禵凑过去望,见画的是个女人张着大嘴,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玉穗儿抿嘴一笑,题了几个字,“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河东狮吼图引得胤禵一阵笑,她忙将纸团了一团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