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笑过之后,向玉穗儿道:“其实他们夫妻的事,外人也很难知道。”玉穗儿秀眉一扬,“八哥就不该总是顺着她,好歹他也该拿出爷们的款儿,该教训的时候就不能软。”

胤禵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照你说的,一言不合揍一顿就是爷们的款儿,这不乱套了。况且你难道看不出,八哥下不去手,他心里有她。”

玉穗儿笑眼弯弯,手托着腮撑在炕桌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胤禵道:“我原来也不大信,怎么会有人喜欢八嫂那样的泼辣人,自从去年一次家宴散后,看到八哥小心翼翼扶着她上马车的样子,我就知道了,喜欢才会纵容,不喜欢早就当眼中钉了。”

胤禵眼珠一转,道:“九哥说的好,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玉穗儿轻轻打了他一下,笑嗔:“九哥深有体会吧,你别学他这样油腔滑调的。照的你的意思,八哥对灵儿又算什么呢?还是说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扔一个,回头我跟灵儿说,让她别再理八哥。”

胤禵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别多事,到头来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八哥喜欢灵儿也没什么错,旁人都娶好几个,他就一个嫡福晋,灵儿跟着他也不吃亏。”

玉穗儿白了他一眼,“怎么不吃亏了,八嫂那么厉害,眼里容得下谁?再说八哥又老纵容她,到时候两口子一起欺负灵儿。”“不会的,你想太多了。”胤禵向她笑笑。

玉穗儿歪着脑袋闷闷不语,心里却在想:男人都是这样,同时喜欢好几个人,搞得鸡飞狗跳,这个不高兴,那个也伤心,为什么就不能跟女人一样,心里喜欢一个人,就只喜欢那个人。

胤禵见她垂首凝思不语,盈盈秀目里有一丝羞怯神态,随手从炕桌上的珐琅果盘里拿起一颗花生轻轻砸了她一下,笑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玉穗儿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脸上一红,忙拿别的话搪塞了。

玉穗儿回去之后,把此事也告诉洛灵,洛灵开始一愣,也没在意。过了一会,正绣着手帕,忽然格格笑出声。

玉穗儿忙问她笑什么,洛灵忍住笑,“我在想,八爷这人着实有趣。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玉穗儿也笑,“谁说不是,我只希望八嫂子给他留点面子,别让他挂了彩给人取笑。”

良妃见胤禩两日没进宫请安,心里不免有些挂念,便让霁月去乾清宫观望着,见了胤禩便请他过来。

谁知霁月回来告诉她,胤禩这两日也没上朝,告病在家。良妃心里一阵不安,忙要派人去问个究竟,霁月忙拉住她,告诉了她另外一件事:“皇上连着两日召见了德妃娘娘。”

良妃心中一紧,想着当日她被自己连累一起挨了训斥,心里一直有份歉意,可没想到才一两日功夫,她就能重获康熙的欢心,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夜里躺在床上,心里越来越不踏实,翻来覆去睡不着,整整折腾了一宿。

一大早,良妃在自己宫里的小厨房,亲自下橱炖了补品,又将自己打扮得妩媚动人,穿了康熙最喜欢的衣裳,才带了霁月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外,太监魏珠远远看见良妃便迎了上去:“良主子吉祥。”“快起来吧。” 良妃笑着点了点头:“皇上这几日身子可好?”“回主子,万岁爷这两日有些乏困,太医说是体虚,并无大碍。”

良妃听了心想今儿的补汤算是没白炖,自信满满地迈步进殿。魏珠忙抢着进去禀报。不多时,魏珠退了出来,低声道:“万岁爷宣您进去。”良妃满意地点了点头,从霁月手中接了补品,径直进了东暖阁。

康熙正在看奏折,梁九功在一旁伺候着。良妃忙将补品交予梁九功,上前问安:“恭请皇上圣安。”康熙没有抬头,沉声嗯了一声。

良妃起身,梁九功忙上前见礼,良妃抬了下手,便踱步到康熙的炕前,柔声道:“皇上,臣妾有多日没见皇上了。”

康熙抬眼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下:“是啊,这几日朕忙,你也没闲着。”“臣妾可是每日闲在宫里。”良妃心里一动。

康熙把眼镜摘了,搁在桌上,含笑看着她:“闲着干嘛。”“等皇上啊。”良妃掩口一笑,悄声道。“呵呵呵。”康熙也笑出了声,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良妃福了一福,坐了下来。

“胤禩这两日没来上朝,告病了。”“臣妾知道了,想着差人去看看。胤禩从小虽很少生病,可病起来就没个轻的。”良妃想起胤禩,心里一阵心疼。

“嗯,叫个太医去看看。”康熙重新拿起奏折,边看边道。“谢皇上体恤,臣妾回去就办。”良妃心中一喜,起身指了指梁九功手中的补品道:“这是臣妾一早炖的补品,给您补身的。”

康熙没有抬头,双眼看着奏折,唇边却浮起了一丝冷笑:“朕的膳食自有御膳司伺候,你带回去吧。”梁九功听了这话,看了良妃一眼便垂目看着地面。

良妃吃了一惊,惊慌失措地看了康熙一眼,却见他正两眼紧盯着自己,吓得忙低下了头。康熙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盯着她看了良久,良妃始终不敢抬头,暖阁里一片寂静。

康熙终于错开了目光,看向窗外,半晌,才冷声道:“御药房死的那个太监,你认识吗?”良妃听了顿时浑身冰冷,低着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他原来在辛者库干过杂役,这回你该认识了吧?”康熙回过头,目光冰冷地望着她:“说!”“臣妾……”良妃双唇颤抖得厉害,竟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臣妾认……认……”

“行了!”康熙怒喝了一声,良妃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康熙满眼的怨忿,重重的拍了下御案:“梁九功!”梁九功也被吓得一激灵,忙恭身上前:“万岁爷!”

“传旨,从即日起,良妃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入乾清宫。”“皇上!”良妃心如刀割,大睁着双眼看着康熙。康熙满眼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就别过头去不再看她:“滚出去!”

良妃一下瘫倒在地上,两眼发直地看着地面,泪如泉涌般顺着面颊滑了下来。梁九功忙上前扶了她起来,搀了出去。

霁月在殿外看着失魂落魄的良妃被扶出来,吓得一把抱住她:“主子,您怎么了,您说话呀?这是怎么了?”良妃两眼直直地看着前方,一句话都没有。梁九功叹了口气对霁月道:“快搀回去吧。”

自从和胤禩闹过之后,八福晋怕被人耻笑,两口子打架不仅动了家伙还双双挂了彩,一直没有出过家门。

她好几天没去看宜妃,宜妃惦记她,差人去请,总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了。宜妃的生辰当天,八福晋再找不到借口不去,只得穿戴一新和胤禩一道坐马车进宫拜寿。

宜妃所居的翊坤宫里,五贝勒胤祺夫妇带着几个孩子已经先到了,九阿哥胤禟夫妇还没有到。八福晋跟胤祺和五福晋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走进暖阁去见宜妃。

“五哥五嫂,你们早到了?”胤禩看到他们微有些尴尬。胤祺道:“我们也是刚到。”五福晋瞧见胤禩脸上有浅浅一道血痕,心想肯定是被他媳妇挠的,想笑又拼命忍住。

暖阁里,宜妃看到八福晋来,心中欢喜,“你这孩子现在好大的架子,非得姑姑三催四请的才来。”八福晋走过去向她福了一福,宜妃拉她坐在身侧。

“我身子不舒服。”八福晋嘟囔了一句。宜妃打量她一眼,试探的问:“难道是有好消息了?”八福晋忸怩了一下,“不是,姑姑您别问了。”“亏你还记得我是谁!我是你姑,难道我问也问不得?”宜妃戳了她脑袋一下。

这一戳不打紧,八福晋脖子一扭牵动伤口,疼的她一激灵。宜妃这才注意到她脖子上缠了纱布,忙掰过她身子要看。“你这是怎么弄的伤?跟老八打架了?”宜妃关切的看着她脖子上的伤。

八福晋瞥见宜妃的宫女听雨正忍笑站在一旁,脸上有点挂不住,忙喝了一声:“鬼丫头,躲在这里偷听,快出去出去。”听雨吐了吐舌头,俏皮道:“奴婢可没躲着。”八福晋瞪了她一眼。

☆、第四十八章

听雨退下之后,宜妃叹口气,拉着八福晋的手,悄声问她:“在我跟前儿,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是不是跟老八打架了?”八福晋忍了半天,才点头默认。

“你脾气总这么爆怎么行,老八是男人,你得让着他,否则他面子上挂不住,你自己还得遭殃不是。”宜妃心疼的轻拢她头发,八福晋是她从小看着长大,视同亲女,但八福晋的脾气,宜妃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没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桌子。”八福晋掩饰他们吵架的真相。宜妃皱眉道:“这回又是为了什么事?还是为了玉穗儿宫里那丫头?”八福晋默然不语,宜妃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宜妃揽了她肩,轻声劝道:“老八算不错了,这些年对你也是一心一意,他要纳妾,便让他纳一个,不过是图个新鲜。横竖你是嫡福晋,他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叫一个丫头骑到你头上,你何苦落一个善妒的恶名。”八福晋撒娇的别过脸哼了一声。

宜妃见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慈爱的嗔了一句,“鬼丫头,一点儿也不可人疼,不知道胤禩当年怎么看上你的。”

八福晋这才转过脸撅了嘴,气道:“您也说了,那时是他先看上我,不是我求的他。现在您看看,他又瞧上别人了,要是给他开了这个头,以后还不知要娶进多少女人。”

宜妃笑着点了点她脑袋,“不是我向着胤禩,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跟你九哥不一样,你九哥才是馋嘴猫儿似的,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八福晋撇撇嘴,“我们家锅里没有嫩里脊,只有我这块硬骨头,他爱吃不吃。”宜妃不禁失笑,嗔道:“越说越没形儿了,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性情才是要紧的。你再这样别扭下去,老八嚼不动又咽不下,迟早把你给吐出去。”“他敢!他敢!”八福晋不屑的赌气道。

宜妃刚要说话,听到她儿子九阿哥胤禟的笑声,喜道:“老九一家子也来了,可算齐了。走,毓雯,咱们出去。”宜妃拉着八福晋的手走出暖阁去。

八福晋瞥了胤禩一眼,见他站在众人身后的一个角落里,有点不自在的样子,走过去讪讪的说了一句,“给姑姑磕头拜寿之后,你要是不乐意待着,就找个借口先回去,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胤禩嗯了一声。两人瞧瞧对方的样子,均有些无奈。

“八哥八嫂说什么悄悄话儿呢?也不理咱们?”胤禟打趣道。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胤禩和八福晋,八福晋啐了老九一口,“要你管。”看着他俩都挂了彩的样子,众人再也忍不住,纷纷笑出声来。胤禩尴尬之余,除了心中微叹,也不便有什么表示。

众人给宜妃磕头拜寿之后,胤禩推说内务府还有事就先走了。出了翊坤宫刚走不远,就看到玉穗儿带着两个丫头过来,来不及回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跟她说话。

玉穗儿早看见他,心想要是他装没看到自己,也就不去叫他,免得他尴尬。这会儿胤禩自己先跟她打招呼,玉穗儿便欠身行个福礼。

“八哥,手上的伤不要紧吧。”玉穗儿关切的看了一眼他受伤的手。“没事儿。”胤禩淡淡回了一句。玉穗儿怕他尴尬,忙道:“我给宜妃娘娘拜了寿就走,你跟不跟我一起去看灵儿?”

胤禩犹豫片刻,才道:“不了,改天吧,我今儿有事。”玉穗儿点点头,看着他走,才带着丫头转身去往翊坤宫。

胤禩走了片刻,突然止住了脚步,折回来追上玉穗儿。玉穗儿听到脚步回过头看,一看是他也是一愣。

“她……”胤禩有些迟疑,但看着玉穗儿似笑非笑的神情,也不禁一笑:“好些了吗?”玉穗儿边笑边摇头:“看看,方才还说有事呢。”胤禩看了看她身边的丫头,冲她皱了皱眉。

“你问了我也是不放心,倒不如自己去看个清楚。”说完,玉穗儿领着两个丫头就走了。胤禩愣在那儿,心里苦笑着:“我真是多此一举。”

在去玉穗儿宫里的路上,胤禩还是犹豫了半天,才下决心过去看看她。可还没到门口,却碰到了胤祥。

胤祥先看到了他,忙上前打招呼:“八哥。”胤禩微微一怔,抬手扶了一下他:“来给德妃娘娘问安?”“是啊,刚从德妃娘娘那边过来,想着去看看玉儿。八哥这是去哪儿?”胤祥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划痕,但没有多问,笑着点了点头。

胤禩心头一沉,脸上却无比温和地挂着笑,掩饰地看了看左右:“宜妃娘娘今儿寿诞,刚跟你八嫂过去拜寿,想着来园子里走走。”“八哥跟我去玉儿那儿坐坐吧?”“我来时碰到玉儿,她去宜妃娘娘宫里贺寿了。”

胤祥听了笑笑:“看我,都没想到,也得亏了是她这么个细心人。那我去看看灵儿,也不知道这两天她身子复原了没有,八哥,一起吧?”“不了。”胤禩拍了拍他的肩:“我出来有些时候了,也该回去了。你快去吧,玉儿说请了安就回。”

胤祥也不再勉强,施了礼,向着玉穗儿宫里去了。胤禩看着他的背影,深深一叹,转身向着出宫的路走去。

过了几日,胤禩去良妃宫里请安,一进宫门就看到霁月愁眉苦脸地守在房外,忙上前询问:“怎么站这儿?”

霁月象是见了救星,忙拉着他的衣袖央求着:“八爷,您可来了。主子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凭奴婢怎么说,她都不吃,还不让奴婢进去。”胤禩紧皱着眉,冲她点了下头,霁月面上一喜,忙掀了帘子请他进去。

屋内的地上一片狼籍,良妃闷坐在桌旁,背朝着门。听到脚步声,也没有起身。“额娘。”胤禩上前打了个千儿,笑道:“是不是怪儿子这几日没来请安了?”良妃一见是胤禩,忙掩饰地冲霁月挥了挥手。霁月立刻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了,便退了出去。

胤禩见她慌张地擦了擦眼睛,心中疑窦顿生,坐在她对面细细地看着她的神色,良妃闪躲着胤禩的目光,可憔悴的面容却让胤禩倒吸了口冷气:“额娘,出了什么事?”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良妃勉强地笑了笑,看着胤禩眼中溢满了慈爱:“额娘很好,只是这阵子天渐渐冷了,想起了家人,有些伤感。”胤禩不太相信她的话,却又无法否定,看着她强颜欢笑,不想让自己担心,心里一痛:“难道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良妃心里一阵酸楚,可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别瞎猜了。你该知道额娘一向多愁善感,总是会因为点儿事就会忧心忡忡的,过两天就没事儿了。你原也说过我这个毛病,还说让我改,呵呵,人老了,怕是改不了了。” 胤禩也想起了自己原先说过的话,不禁一笑:“咱们娘俩,呵呵,谁也别说谁,都是一样的性子。”

“你这脸是怎么了?”良妃看到胤禩脸上那道淡淡的血痕:“是不是毓雯弄的?”胤禩忙别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园子里走路,没留神让树枝划了一下。”良妃摆正他的脸,哼了一声:“还想瞒我?这是指甲套划的,树枝能弄成这样?说,又怎么了?”

“额娘,说了没事了。毓雯还没这胆子。” 胤禩边说着边想移开良妃的手,却忘了手上仍包裹着的剑伤。良妃看到他手上的纱布顿时变了颜色:“你这手也是树枝划的?多大的树枝?”

胤禩忙垂下了手,笑着道:“这当然不是树枝,前几天跟弟弟们去练骑射,一不小心被弓弦崩了手。您可别错会了意思。”

良妃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滑下了面颊。胤禩吃了一惊,忙从袖子里取了手帕给她:“不说您生气,解释给您听,您又掉泪,您这不是让儿子为难死吗?”

良妃接了手帕,边擦泪边道:“这都是什么命啊,你这么个文质彬彬的人却配了个母老虎,当时真不该只顾着她家的家世,害得你现在这个样儿。”“额娘,毓雯没您说得那么坏,她平时虽然嘴上刻薄点儿,但心还是好的,对您也孝敬。”

良妃气得把手帕扔给他,一脸的不悦:“我就奇怪了,就她那个性子,说你心里有她,论谁也不信;说你心里没她,你还事事都让着她、护着她,真是冤家。”

“不是冤家不聚头。”胤禩摇了摇头,从桌上倒了茶递给她。良妃接了过来,突然想起洛灵的事,道:“灵儿那丫头,你还是别惦记了,你皇阿玛都说了,将来她的终身是要你皇阿玛亲自作主的。”胤禩一皱眉,随及淡淡一笑:“随缘吧。”

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中,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洛灵身子也慢慢好转了过来,玉穗儿总说幸亏是自己精心,才让她痊愈得如此之快,洛灵想着她天天把自己当药罐子一样的喂,只是苦笑。胤禩自上次后,再没来过,只是偶尔听玉穗儿说起他,也只是康熙对他的褒贬。

玉穗儿去给德妃请安,到中午没回来,洛灵想是德妃留她用膳,便让素绮她们先去用饭了,只留下紫绡和自己整理玉穗儿入冬的衣裳。

“乾清宫魏珠传话。”洛灵一听乾清宫三个字,忙拉着紫绡从屋里出来:“公公何事?”那太监魏珠见了她忙道:“洛灵姑娘,正好你在,皇上传你。”洛灵微微一惊,忙跟着魏珠走了。

魏珠带路,没有回乾清宫,而是去了园子里。洛灵紧跟着,也不敢多问。转了两个弯子,已经可以看见康熙和梁九功站在鱼池边的亭中,梁九功手里捧着玛瑙缸盛着鱼食,康熙顺手撒了把鱼食,便伏身看着水面的动静。

魏珠跪在亭外复旨:“皇上圣安,洛灵已经来了。”洛灵忙上前深深一礼:“洛灵恭请皇上圣安。”康熙没有出声,洛灵抬头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冲她摇了摇头,洛灵无奈,只得跪着等候。

康熙面向着亭子外,看着水中的鱼不停地争食,手里捻着佛珠,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你说,这些鱼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朕撒了满池的鱼食,它们还争什么呢?”

洛灵缓缓抬起头,知道是在问自己,淡淡地道:“天冷了,抢到更多的食,才会吃得更饱,才不会被冻死。”康熙微微侧过头,看着她淡定的神情,点了点头:“对,鱼跟人一样。”

洛灵垂下眼帘,静静等候着。康熙深深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朕曾答应过曹寅要好好照顾你,可在围场时你被杀手伤了,回宫又被下了毒,险些送了命,唉,朕想了很久,玉穗儿那你是不能再呆了。”

洛灵猛得抬起头,紧张地望了一眼康熙就又赶紧低下头,思量着总不是放自己回江宁吧,如果不是,玉穗儿那里都不安全,别的宫里更不可能了。再不然就是要把自己指给谁了,胤禛还是胤禩?或是别的什么人?她越想越心慌,两只手紧紧地互握着。

康熙凝视了她片刻,眼光又转向鱼池:“惦记你的人多了,算计你的人也就多了。算了,就留在朕身边吧。”洛灵万没想到康熙会这样安排自己,微微吃了一惊,抬头直视着他,愣在那儿竟忘了谢恩。

康熙见她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玉穗儿转眼就要嫁了,你留在朕身边,有时间,给朕讲讲那丫头平日的淘气事,让朕也好松松心。”说完,康熙也不等洛灵答话,自顾自地出了亭子。

梁九功一个劲儿给洛灵使眼色,洛灵此时才缓过神儿来,一个头忙磕了下去,“奴婢谢皇上隆恩。”

自此,洛灵去了乾清宫,除了玉穗儿外,其他人无不心存疑惑,只是都藏在心里,暗暗揣测,不敢声张。

胤禛得了消息,立刻去问玉穗儿,得知康熙是为了洛灵的周全才如此安排,不再疑虑的同时也感觉到康熙对洛灵不同旁人的怜爱。玉穗儿没有提起康熙对他和胤禩的顾虑,但每每想起,还是忧心不已。

胤禩是在请安时看到的洛灵,但碍于康熙跟前,只是满含忧虑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机会多问。这场小小的风波过后,另一场大的风波席卷而来,让生活在这座皇城里的所有人都无法回避。

☆、第四十九章

康熙激动的说出这些话,有些气喘,歇了口气,仍是斥责胤禩:“众人总在朕面前说你贤德,朕看你却是最会徇私情。你乳母的丈夫雅齐布的叔叔吴达理与御史雍泰因关税的事起了争执,雅齐布到你那里恶告一状,你为了包庇雅齐布一伙,将雍泰痛责一顿。胤礽跟朕回报此事,朕下令将雅齐布充军边塞,你因此对朕和胤礽怀恨在心,一心想报复,别以为朕不知道。”

九阿哥胤禟一看情势不妙,悄悄对胤禵说:“咱们这时不为八哥说话,更待何时?老十三都被圈禁了,难道要让八哥重蹈覆辙?”胤禵思索半晌,挺身而出,跪奏道:“皇阿玛明鉴,八哥绝无此心,儿臣等愿保他。”

康熙闻言火冒三丈,没想到这时还有人敢替胤禩说话,指着胤禵怒道:“你自身尚且难保,凭什么保他?指望他当了皇太子,你们就可以得势封侯拜相。如意算盘打得倒好,你们这不是讲义气,是匹夫之勇!”

胤禩听了心中大惊,一边磕头一边恳求:“皇阿玛请息怒,十四弟年幼,一心念着兄弟之情才为儿臣说话,所有的错都在儿臣,皇阿玛如何责罚,儿臣都甘心领受,请皇阿玛息怒。”

胤禵见胤禩不顾一切揽错上身,心头一热,上前一步跪在康熙跟前:“皇阿玛,八哥他没错,请皇阿玛……”“十四弟!” 胤禩急得低喊了一声,不让他再说下去。

胤禛见康熙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是心中盛怒,顾不得康熙会责罚,忙向胤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胤禵见胤禛的表情,反而生出一股邪劲儿,仗着康熙平日里对他不错,不服气的向康熙争辩道:“儿臣虽人微言轻,但敢以性命担保,八哥对皇阿玛一片忠心,绝无贰心。”

康熙见胤禵顽固不化,一再顶撞他,心里更加恼怒,冲动的拔出佩刀砍向胤禵。胤禵没想到康熙会拔刀砍他,来不及躲闪,仓促间面无血色。

洛灵在暖阁里,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切,胤禵、胤禛和胤禩满眼的惊惧,康熙痛心的神情,尤如万箭穿心,忍不住紧紧按住了心口。

众人见状也皆大惊失色,五贝勒胤祺见胤禵肩上不断涌出血来,忙跪抱康熙右腿劝止,“皇阿玛请息怒!十四弟无心冒犯,恳请您饶他这一回。”

胤禛也忙挡在胤禵身前,下跪求康熙开恩。其他皇子们见状也纷纷下跪恳求。一时间,求情的求情,看热闹的看热闹,朝堂上人声混杂,乱作一锅粥。康熙恨恨的瞪了胤禵一眼,才缓缓把刀从他脖子上放下来。

玉穗儿本在殿外等候,听到动静,忍不住抻着脖子往里望,看到这一幕,吓得捂住嘴不敢说话,生怕发出声音惹康熙不快,她的哥哥们更要遭殃。

康熙看到九阿哥向胤禵使眼色,怒从心中起,走过去狠狠扇了他几耳光,“都是你在里面挑唆,这个逆子才如此放肆。来人,把胤禵拖出去廷杖二十。”胤禵被带到殿外受罚。

玉穗儿刚想跟过去,胤禛转头看见她,悄悄上前一把拉住:“你何苦过去看他挨打,十四弟一定也不愿给你看到,他是傲性人。”玉穗儿知道他的意思,只远远的望着,并没有上前,胤禵被打了二十大板后,胤禟胤誐扶着他一瘸一拐的出宫去了。

康熙散朝回到暖阁,听人通报了玉穗儿闯宗人府的事,大为震怒,洛灵在旁听了,也不顾不得许多,上前福了福道:“皇上。公主她……”康熙冷哼了一声:“去叫德妃来。”

洛灵噗通一声跪在他跟前:“公主情急之下未加深虑,才去闯了宗人府,求万岁爷念在公主对十三爷的兄妹之情,饶过她这一回,万岁爷开恩,万岁爷开恩……”

康熙低头瞅她不停地磕着头,别过头去看向窗外:“快去!”洛灵知道他在气头上,多说无益,领旨退了下去。

康熙把德妃训斥了一顿,责怪她没有拦着玉穗儿,差点让她闯出大祸来。德妃深知此事的严重,不敢申辨。

玉穗儿自散朝后一直求见圣颜,洛灵一连通报了三次,康熙最后连她都轰了出去。洛灵将心一横,索性陪着玉穗儿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夜,康熙听了还是没有见她们。

天亮时,梁九功出来向玉穗儿道:“公主,皇上让您进去说话。”二人喜出望外,洛灵忙扶玉穗儿起来,玉穗儿还没站稳,她自己反而先倒了。梁九功叹了口气,叫了两个宫女,一个扶洛灵下去歇着,一个扶着玉穗儿进暖阁去。

玉穗儿走到暖阁里看到康熙,不由一愣,才一夜功夫,康熙双目深陷、眉头紧锁,面色晦暗,十分憔悴。她再也忍不住,呜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康熙身边,求道:“皇阿玛,您饶了我十三哥吧。他是天上的鹰,您把他圈禁起来,等于折了他的翅。”

她抓着康熙的衣角,康熙烦恼的把她甩到一边。玉穗儿跪坐在地上,抽泣不止。康熙见她哭的可怜,又有些心疼,“别哭了,过来说话。”

玉穗儿挪到康熙膝下,仍是跪着,“我知道,十三哥是受了太子牵连。太子伤了您的心,您觉得自己错爱了他,枉费了平日里栽培他的一番苦心。废太子之后,不断有人蠢蠢欲动,想谋太子之位,您心里窝火,又拿他们没办法。圈禁十三哥、削了八哥的贝勒就是为了要震慑他们。”康熙听了这话,不禁微微震惊。

玉穗儿知道说中了康熙的心事,又道:“您心里一直还记挂着太子,废他也是一时之气,气消了,您心里还是疼他。”

康熙看了玉穗儿一眼,道:“老十五啊,幸亏你不是个男孩儿,否则朕又多一块心病。你说错了,朕废胤礽,不是一时之气,是胤礽太不争气了,朕不得不废他。”“那十三哥呢,十三哥又没有错。”玉穗儿呜呜咽咽的说。康熙道:“错就错在他是朕的儿子。”

玉穗儿忽然有点明白,她站起身来,替康熙捶着肩膀,道:“皇阿玛,我明白了,您的苦衷说不出,在现在这种环境里,闭门不出也是避祸。”康熙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充满凄楚。

梁九功来报,胤祺和胤禛和在殿外求见。“又来了,不见!”康熙烦恼的呵斥。“这不是儿子,这是一群狼!梁九功,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虽然深知康熙最近心烦,梁九功还是吓了一跳,征询的看了玉穗儿一眼,玉穗儿示意他退下去。

“皇阿玛,我陪你到园子里走走,菊花开得正好呢。”玉穗儿转移话题。父女俩散步到园子里,玉穗儿扶着父亲。

康熙心情稍解,道:“玉儿,到明年你就十八了,该嫁人了。科尔沁那边催了好几次,朕和你皇祖母都舍不得,一直耽搁着。”

玉穗儿脸上一红,“我,我还不想嫁人。”“傻话,女孩子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将来朕百年之后,你也好有个依靠,况且这门亲事是当年太后亲定的,满蒙联姻,是大清历来的传统。”康熙边说边深思。

“皇阿玛,我舍不得你们,我不想去蒙古。”玉穗儿抓着康熙的袖子求道。康熙沉吟半晌,“嫁是一定要嫁的,但总得想个两全之策。你八哥管内务府,这事交给他去办最妥当。”

“八哥不是已经……”玉穗儿怯怯的说了一句。康熙长叹一声,“朕倒忘了……”父女俩彼此对视一眼,心中均无限愁苦。

此时康熙已经气消了,心里凄凉无比,想起这些儿子,既心痛又无奈。想严厉处置,又不忍心,不严处,又怕他们日后再生事端,思前想后,烦恼不已。

德妃回宫才听说小儿子被康熙当众斥责,受了伤又挨了杖责,心急如焚,想出宫探望,但之前她因玉穗儿擅闯宗人府的事被康熙斥责了几句,此时说胤禵的事又怕惹康熙不高兴,在养心殿外徘徊了半天,也没敢进去。

恰好康熙和玉穗儿从御花园回来,看到她,玉穗儿上前道了万福。康熙看了德妃一眼,知道她是为了胤禵,也没搭理她。德妃向玉穗儿递了个眼色,玉穗儿点点头。

康熙坐到炕上,玉穗儿为他端来一壶茶。“德妃走了吗?”“走了。”玉穗儿垂着眼帘,似乎不敢看康熙。

康熙瞥了她一眼,“你明知道她为什么事来,还和她挤眉弄眼的。朕最讨厌别人在朕眼皮子底下搬弄是非、耍心眼儿。”玉穗儿哧的一笑,“我以为您没瞧见呢。”康熙哼了一声。

玉穗儿低头瞄了康熙一眼,见他喝了口茶,知道他并未十分生气,撒娇道:“您当然知道娘娘担心着谁,您自己难道不担心。怎么说,十四哥是您亲儿子,是我哥哥,我还担心他呢。”

“老十四越发放肆,什么话都敢说。朕是要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他日后无法无天。”康熙恨恨的说。玉穗儿哦了一声,幽幽道:“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会儿他受了伤,儿子是爹娘的心头肉,只怕德妃娘娘急得寝食难安。”

康熙叹了口气,“你想去看他就去吧。”玉穗儿听他松口,心中一喜,刚要转身走,康熙道:“到太医院带两副伤药去。”玉穗儿忙谢恩,向康熙笑了一笑。

☆、第五十章

康熙激动的说出这些话,有些气喘,歇了口气,仍是斥责胤禩:“众人总在朕面前说你贤德,朕看你却是最会徇私情。你乳母的丈夫雅齐布的叔叔吴达理与御史雍泰因关税的事起了争执,雅齐布到你那里恶告一状,你为了包庇雅齐布一伙,将雍泰痛责一顿。胤礽跟朕回报此事,朕下令将雅齐布充军边塞,你因此对朕和胤礽怀恨在心,一心想报复,别以为朕不知道。”

九阿哥胤禟一看情势不妙,悄悄对胤禵说:“咱们这时不为八哥说话,更待何时?老十三都被圈禁了,难道要让八哥重蹈覆辙?”胤禵思索半晌,挺身而出,跪奏道:“皇阿玛明鉴,八哥绝无此心,儿臣等愿保他。”

康熙闻言火冒三丈,没想到这时还有人敢替胤禩说话,指着胤禵怒道:“你自身尚且难保,凭什么保他?指望他当了皇太子,你们就可以得势封侯拜相。如意算盘打得倒好,你们这不是讲义气,是匹夫之勇!”

胤禩听了心中大惊,一边磕头一边恳求:“皇阿玛请息怒,十四弟年幼,一心念着兄弟之情才为儿臣说话,所有的错都在儿臣,皇阿玛如何责罚,儿臣都甘心领受,请皇阿玛息怒。”

胤禵见胤禩不顾一切揽错上身,心头一热,上前一步跪在康熙跟前:“皇阿玛,八哥他没错,请皇阿玛……”“十四弟!” 胤禩急得低喊了一声,不让他再说下去。

胤禛见康熙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是心中盛怒,顾不得康熙会责罚,忙向胤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胤禵见胤禛的表情,反而生出一股邪劲儿,仗着康熙平日里对他不错,不服气的向康熙争辩道:“儿臣虽人微言轻,但敢以性命担保,八哥对皇阿玛一片忠心,绝无贰心。”

康熙见胤禵顽固不化,一再顶撞他,心里更加恼怒,冲动的拔出佩刀砍向胤禵。胤禵没想到康熙会拔刀砍他,来不及躲闪,仓促间面无血色。

洛灵在暖阁里,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切,胤禵、胤禛和胤禩满眼的惊惧,康熙痛心的神情,尤如万箭穿心,忍不住紧紧按住了心口。

众人见状也皆大惊失色,五贝勒胤祺见胤禵肩上不断涌出血来,忙跪抱康熙右腿劝止,“皇阿玛请息怒!十四弟无心冒犯,恳请您饶他这一回。”

胤禛也忙挡在胤禵身前,下跪求康熙开恩。其他皇子们见状也纷纷下跪恳求。一时间,求情的求情,看热闹的看热闹,朝堂上人声混杂,乱作一锅粥。康熙恨恨的瞪了胤禵一眼,才缓缓把刀从他脖子上放下来。

玉穗儿本在殿外等候,听到动静,忍不住抻着脖子往里望,看到这一幕,吓得捂住嘴不敢说话,生怕发出声音惹康熙不快,她的哥哥们更要遭殃。

康熙看到九阿哥向胤禵使眼色,怒从心中起,走过去狠狠扇了他几耳光,“都是你在里面挑唆,这个逆子才如此放肆。来人,把胤禵拖出去廷杖二十。”胤禵被带到殿外受罚。

玉穗儿刚想跟过去,胤禛转头看见她,悄悄上前一把拉住:“你何苦过去看他挨打,十四弟一定也不愿给你看到,他是傲性人。”玉穗儿知道他的意思,只远远的望着,并没有上前,胤禵被打了二十大板后,胤禟胤誐扶着他一瘸一拐的出宫去了。

康熙散朝回到暖阁,听人通报了玉穗儿闯宗人府的事,大为震怒,洛灵在旁听了,也不顾不得许多,上前福了福道:“皇上。公主她……”康熙冷哼了一声:“去叫德妃来。”

洛灵噗通一声跪在他跟前:“公主情急之下未加深虑,才去闯了宗人府,求万岁爷念在公主对十三爷的兄妹之情,饶过她这一回,万岁爷开恩,万岁爷开恩……”

康熙低头瞅她不停地磕着头,别过头去看向窗外:“快去!”洛灵知道他在气头上,多说无益,领旨退了下去。

康熙把德妃训斥了一顿,责怪她没有拦着玉穗儿,差点让她闯出大祸来。德妃深知此事的严重,不敢申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