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黯然地把钱袋递了过去,悲痛地叹了口气。

那山贼把银子一锭锭地放进钱袋中,小心地塞进怀中。当他转过身,蓝双荷突然对着拿瓷器的随从冲了过去。

随从狩不及防,本能地举起瓷器,怎奈蓝双荷来得太急,一个冲撞,他站不住脚,蹬蹬地连着后退几步,手中的瓷器不禁脱手。

领头的山贼低咒了一句,一个飞跃,在瓷器飞向山谷之前,适时地接住包裹。

瓷器完好无损地落在他手中。

蓝双荷悲绝地闭上眼,手指尖掐进掌心里,咬紧牙关,气恨得说不出话来。

就那么一个瞬间,一切就会了无痕迹的。可是…就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爹爹虽然没说这瓷器为什么要这般隐秘,她隐约知道若这瓷器被南朝人知晓,后果好象有些严重,所以她才想毁去。

山贼惊愕地打量着蓝双荷,不敢置信一位弱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

“你要这瓷器,不过也是卖,这样好么,我以高出十倍的价格把它赎回。”蓝双荷又想出另一个法子,压制住怒气,诚意地对山贼说道。

山贼轻蔑地一笑,“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呢?只怕我来取银子时,等着我的就是官府的衙役了。”

“绝对不会,我向你保证。或者你把住址告诉我,我把银子送到府上。”

“府上?”山贼仰天大笑,“小姐你真是天真又可爱。我听说你打理生意也有几个年头了,怎么能把这种天性保持得这么好呢?”

蓝双荷眉毛一竖,“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山贼做了个手势,然后把目光望向山林。月光穿过树梢,为长满青苔的地面洒下一面晶亮的银网。

“我想了解小姐,自然就多方打听了。”

蓝双荷脸胀得通红,气恼自已的心竟然被他的这句亵渎的话而怦怦直跳,也许是吓住了。

气氛有点沉默,唯有山风穿过山林的呼呼声。

“这瓷器对小姐很重要?”山贼突然问了一句。

“我说重要你会还给我吗?”蓝双荷无力地问。

“不会。”山贼翻身跃上马,在身前放置好包裹,“但是我会替小姐好生保管的。哦,我想起来了,既然我取了你这么多东西,应该有所回赠。”

他仰起头,沉吟了一下,猛地扔下手中的长剑,“这个就给小姐做个纪念吧!”

蓝双荷颤颤地接住长剑,有点匪夷所思。

这场面似乎是…

有一股她从没有感受过的热流自体内升起,直冲到她的喉咙。

那种难以形容的甜美温馨和眼前这个银色世界融为一体了。

手中的长剑重如千斤,又好似烫如烙铁。

“我想我们不久还会见面的。”山贼留恋地看了她一眼,一拍马背,一行人迅速越过他们,消失在山间。

老车夫扶着呆若木鸡的蓝双荷上了车,马车慢慢地调了个头,往龙江镇驶去。

车中的蓝双荷紧紧抱着长剑,靠在座位上,呼吸急促,心“砰,砰”地跳着。

直到龙江镇城门上悬挂着灯笼映入眼帘,她这才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长剑-------哦,这一切不是做梦,是真的了。

“爹爹!”蓝双荷跨进帐房。

蓝员外从灯下抬起头,“这么快?”

她默默地低下头,“对不起,爹爹,瓷器…在城外叫山贼给劫了。”

“什么?”蓝员外瞪大了眼,感到心不规则地乱跳着。“你再说一遍。“

“瓷器给山贼抢了。”蓝双荷自责地看着闪烁不定的烛火,没有勇气看爹爹的脸色。

许久,都没听到爹爹的声音。

耳朵突然传来“咕咚”一声,她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哭喊道,“爹爹。”

蓝员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第十一章,多情谁似南山月(五)

轻风,秋阳。一大早,蓝荫园外,万盘清菊搭建成的绚丽花台前就挤满了人。

四方涌来看热闹的,也有是特地来觅佳人的,把蓝荫园几个维持秩序的伙计累得是汗流颊背,比搬一天的瓷坯还要辛苦。

贺文轩架不住冷炎与江子樵的左右夹攻,还是来了。

他一看到拥挤的人群和花台,不太能忍受地拧拧眉,一张俊脸就拉下来了。

江子樵是兴致勃勃,冷炎永远是一幅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冷然神色。

三人一出现,津津乐道花台与蓝家佳丽的人丛,齐刷刷地把目光全转向了他们。江子樵仪表堂堂,温文尔雅,举止自然得体,待人和颜悦色。冷炎是高贵不俗,拒人之于千里之外。贺文轩英俊潇洒,气宇超凡,很快就成了聚目的焦点。但过了一会,他的人气就急拒下降,那幅傲慢的神情,令人心生畏惧。与之一比较,还是江子樵有亲和力。

江子樵微笑地同众人颔首,目光不时地扫视着花台。

辰时很快就要到了,在一群年青小伙子的“嘘”声中,蓝丹枫款款走上花台,她的左右伴着的是周晶与蓝双荷。

“哇,真是名不虚传。”江子樵一下惊住了。他见过的美女如云,但是拥有象蓝丹枫这般娇柔、纯美又端庄的气质综合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何况她眉间锁着一丝淡淡的愁怨,令人一见犹伶。

他的心蓦地象被一支莫名的箭射穿了一个洞,一种新奇的感觉咝咝地往里钻着,拦都拦不住。

他眼眨都不眨地盯着花台上那个纤柔的倩影,任凭心跳如擂鼓。

贺文轩有些忍俊不禁。

当然,这几位蓝家小姐是有几份姿色,特别正中拿花球的那位,气质也算可以。可以,这抛绣球招亲,不该是件开心的事么,怎么这周遭的气氛让人感觉有些凄凄的,尤其站在左侧的那位蓝家二小姐,怪异地穿了件男人的长袍,一张小脸沮丧得差点挤出泪来了,到是右侧的蓝家三小姐,丰满的胸呼之欲出,不时地抛几个媚眼向下,还算挑动点火焰出来。

连主持这项活动的蓝家总管声音哑哑的,听着就没力。

但现场还是很热烈的,因为几位小姐算是美人。

男人见到美人,不是双膝发软,便是两眼发光。上面还没开始,下面已经叫嚣开了。

蓝丹枫听到喧闹的人声,先自慌了,羞怯得眼都不敢抬,站在上面直发抖。

“大姐,你胡乱地把花球扔下去得了。”蓝双荷心里有事,急着下台,催促大姐赶快完成任务。

“如果被…一小人拾去怎么办?”蓝丹枫无助地说道。

“让我帮你扔。”周晶毛遂自荐。

“不。”蓝丹枫咬了咬唇,盯着手中的花球,让花球事关终身,不可以怯场,她勇敢地抬起头,一下正对上江子樵灼灼的眸光。

立时,喧闹的人声悄然隐去,眼前的楼阁、山峦也已消失,她只看到他俊逸温雅的面容、含笑的眼神。

四道视线在半空中绞织了,无声地问候、絮语,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认识。

似是故人来。

“有戏!”贺文轩瞧着江子樵那痴态,扭过头,用扇子打了下冷炎。“你这么急不迭地跟来,瞧上哪位了?”

冷炎不动声色地反回道,“你呢?”

“子樵目光盯着的那位,勉强能看几眼。其他两位,我能站在这里,就是对她们莫大的荣幸了。不过,右侧那位三小姐,热情似火,到是和你很配,一冷一热。”

冷炎俊容痉挛地抽动几下,四处张看着,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失望,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抛花球了。”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叫道。

两人抬起眼,只见花球悠悠地飘在空中。许多人跳起来,举起双手,疯狂地抢着,但早有一双长臂越过众人,抢先把花球揽进了自己的手中。

“我怀疑今晚江家班里要发生内殴。”贺文轩同情地看了眼江子樵笑得一脸幸福的样,那些个火辣辣的戏子,能放得过子樵吗?

围观的其他人到不失落,嘻嘻哈哈的笑闹着。

佳人爱才子,这南朝能有几个比得上江班主呢?输得那叫个心甘情愿呀!

台上的蓝丹枫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羞答答地朝江子樵送过去一缕甜笑,忙转过身,但在连下台前,又忍不住回首。

那一回首时的娇媚,真正地把江子樵的心一下抓得牢牢的。

他痴痴地盯着花台,好半天都不能回味。

“请问这位公子是?”蓝荫园的总管过来施礼道。

“在下江子樵,江家班的班主。”

“哦,原来是江班主,久仰大名。今日傍晚时分,请江班主到蓝荫园喝杯清茶,我家员外想见见江班主,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我朋友们可以一同来吗?”

管家打量了冷炎和贺文轩几眼,点点头,“当然。”

“为什么又要扯上我?”一等管家走开,贺文轩就不悦地问道。

“你不觉着蓝家的其他几位小姐也都美丽可人吗?”江子樵笑道。

“你一个人享受去吧,请放过为兄。”贺文轩受不了的朝天翻了个眼,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不远处站着他在来福茶馆中遇到的的小道士。

小道士一双清眸,正漠然地盯着他。那眸光,似轻蔑,又似嘲讽。

贺文轩一怔,一时不知是该上前招呼,还是装作没看见。

他还没想好时,小道士已转身而去,只留一个背影给他深思。

本来就不适的心情,越发坏了。他一甩袖,也不等冷炎和江子樵了,拨脚就往回走。

“我下午陪你过来。”冷炎拍了下江子樵的肩,说道。

江子樵又是一愣,比起交情,他和贺文轩要比冷炎要深厚得多。这冷王爷,向来无情无绪的,怎么到了龙江镇,象换了个人似的。

他费解地摇摇头,不管了,想着蓝家大小姐,他的心就象是飞上天一般。

冷炎追上贺文轩,两人沉默着往行倌走去。

“文轩,冷兄!”斜巷里突然窜出一人,抱拳唤道。

“慕风!”贺文轩看着身穿铠甲的徐慕风,询问地看看冷炎,“冷兄说你要过几日才到,想不到这么快。”

“事情顺利么,自然就快了。”徐慕风朝冷炎使了个眼色,冷炎会意地眨下眼。

“文轩,你来一下。”冷炎心中大喜,脸上却不让人看出分毫。

“东西在哪里?”冷炎一进行倌的大门,急声问道。

徐慕风笑吟吟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徐徐放在桌上,“我在那条唯一出镇的山径上埋伏了几天,才等到了她。”

他小心解开包裹,拆去一层层的包装,露出几件光泽精美的花瓶。

冷炎揉揉眼,生怕自己看错了。

许久,他疲惫地闭上眼,放在桌上的指尖微微发白。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样子,是他最愤怒的时候。

“怎么,不是吗?我明明等到的是她,也是天晚出的城,不会错吧!”徐慕风纳闷地看着冷炎。

贺文轩是何等精明之人,一下就猜出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他拿出一只花瓶,扫了眼,就放下,“这花瓶,随便在一家瓷器商店都可买到,不是冷兄寻找的那种风格。”

“难道我弄错了?”冷炎喃喃自语,手弯曲着,指尖在桌上深深地划过一道漆痕。

一年的明查暗访,苦心积虑,就这样打了水漂?

不,他不会错的。

那是他在哪个环节上让别人嗅到了异常?

冷炎深深呼吸。

第十二章,多情谁似南山月(六)

蓝丹枫真的是个内敛而又害羞的女子,当着爹娘的面,不轻易露出心中的喜悦,可当她和蓝梦姗单独相处的时候,无法掩饰地把心中的爱慕全部坦承出来。

“三妹,你看到了吗,他是那么的英俊、随和、温柔,想不到我会这么的幸运。”就连名字也是那么的好听。

“在那么多人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也只看到了他。三妹,他是最出众的,对不对?”她抓紧蓝梦姗的手,渴望得到她的肯定。

蓝梦姗看着被幸福冲昏了头的大姐,轻轻一笑,“嗯,江班主不仅有貌,而且很有才,姐姐的眼光真好。”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红粉知已,江子樵就是一个太完美的男人了。蓝梦姗在心中暗道。

她虽然住在远离都城的道观,但下山化缘的道姑们爱把听来的八卦说给她听。江子樵就是常常挂在道姑们嘴边的一个名字。

纵使清规道律,也锁不住正在绽放的芳心。

今日,她站在不远处,亲眼所见江子樵的风采,确实俊逸温雅。只是他对姐姐是深爱,还是视同红粉知已之一呢?

“三妹,江班主黄昏时过来,我要出去奉茶,若他提出订婚,我应承下来好么?”蓝丹枫生怕发生变故,一颗心早早地飞向了江子樵的身边。

“不,姐姐,还是那句话,相处三个月再论婚嫁。”

“会不会太长了?”蓝丹枫小小声地说道。

“姐姐,一辈子还长呢!如果真的是你的姻缘,飞不掉的。”蓝梦姗歪着头,俏皮地对姐姐噘起嘴。

“三妹,总管说江班主的朋友今天也一同过来。他那么出众,朋友一定也不会差。你躲在里间悄悄看看,好吗?”蓝丹枫觉得自己好运,恨不得也把这份运气分点给她最疼爱的小妹。

不提他的朋友也罢,提了,蓝梦姗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个鼻孔朝天,一个冷如冰山,全象是坯子没打好,出窑的怪胎。

“不必悄悄了,我懒得多看一眼。那种精英,我消受不起。”

她咂咂嘴,这口气怎么和某人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