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某人,三个月后,她一定要好好地挫挫他的气焰。

“三妹,你那是什么表情?”蓝丹枫看小妹俏丽的小脸扭来扭去的。

“没什么,姐姐,你把身上这件衣衫换下来,穿件素净的家常装,这样不太张扬,更显淡婉。我该去看看二姐了。”

唉,象个男孩子的二姐,因为送货失误,把爹爹气到晕倒,自责地哭了一夜。

“我和你一起去。”

“不要了,你现在这么快乐的心情,映衬得二姐更加悲哀,我一个人去就好。”

蓝丹枫想想也对,正好,她也想独品抛花球时那一刻的激动,就没再坚持。

蓝梦姗一走进荷园,发觉二姐坐在台阶上,抱着把宝剑,怔怔地出神。

她轻轻地走过去,挨着蓝双荷坐下。

呃,二姐的两眼水汪汪的,那不是泪光,而是一片晶亮。

“二姐,你把昨晚的事说给我听听。”蓝梦姗直觉二姐这样子一定与昨晚的事有关。

蓝双荷回过神来,假小子,破例地脸红成块绸布,“三妹,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上一个恶人?”

蓝梦姗小脑袋瓜转了几转,“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不是恶人,当然不可能对恶人感兴趣的。”

“会不会有特例?象穷小子爱上富家小姐,就不是同一类呀!”

“哦,这种情况是有,象爹爹和娘亲,不过,是娘亲主动要嫁爹爹的。”蓝夫人从来不避讳这件事,反到引以为豪。

蓝双荷神往地看着院中池塘里飘浮的几株枯萎的荷梗,“所以说缘份的事最说不清了。”

“说不清的是你手中这把剑吧?”二姐是假小子,但不爱舞刀弄剑。

蓝双荷温柔地抚摸着剑销,一遍又一遍。她心中实在盛不下太多的秘密,渴望向谁诉说,而三妹实在是一个太好的对象了。

“昨晚,我从家中上了车,然后…”蓝双荷柔声细语,小脸上焕发出夺目的神采。

“嗯,确实是一个特别的山贼。”蓝梦姗听完二姐的叙说,说道。二姐终日与男人打交道,对男人早就没有一颗好奇之心。也唯有这样特别的人,才能引起二姐的注意。

难道他纯粹是为了打动二姐才来这一招的吗?

想不到,一天之间,她的两位姐姐都芳心萌动了。

现在明明是七月,怎么会桃花漫天飞呢?

她仰起俏容,寻觅着。

“可惜,我以后不能再见他了。”也不知道怎么见到他,难道再给他偷一次?他又不见得终日藏在那山林之中。

蓝双荷失落地叹了口气。

“你想见吗?”蓝梦姗问道。

蓝双荷纳闷地看着妹妹。

“如果你想见,这很简单。不过,你也该去会他一会,最好把瓷器能要回来,你看爹爹心疼得唉声叹气,仿佛偷去的不是几件瓷器,而是他的命。”

“怎么会简单呢?”

蓝梦姗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埃,“问那个新来的阿中,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应该是那山贼的内应,不然,乍事事这么巧呢?”

蓝双荷恍然大悟,一拍膝盖,“对,对,我怎么就没想得到呢,怎么他一来,就正好遇到山贼呢,我送货那么多次,从未遇到过这事。”

蓝梦姗笑,“不过,你方法巧妙点,别把他吓跑了,那样,你就真的见不着那位恶人了。”

“三妹…”蓝双荷羞窘地追着蓝梦姗,两人正嬉闹着,瞧见丫环、伙计全一窝蜂地往前厅跑去。

“出什么事了?”蓝双荷抓住一个问道。

“新姑爷上门来了,还有一位帅哥。”小丫环兴奋地回道。

“三妹,要去看吗?”

“没兴趣,我要回屋整理下行装,明天,我要出门。”

“回白云观?”

“不,做书僮去。”

“呃?”蓝双荷掏掏耳朵,她没听错吧!但她没追上去问,三妹自小就特别有主见,她的任何事,连爹娘都不太插手的,反到有事,要咨询三妹的意见。

客厅中,蓝丹枫敬过茶,退到一步,含情脉脉地与江子樵暗送着眼神。

冷炎高贵无比地坐在一边,他非常意外蓝员外这样的一位出身贫寒的瓷商,竟然有着不容人忽视的尊贵气质,再看蓝夫人,就是一俗不可耐的商妇。而文轩口中热情如火的三小姐是假冒的,实际上是表小姐。

真正的三小姐呢?他四下张看,没有发现显著的目标。

真是很迥异的一家。

蓝员外含蓄地说婚姻是件大事,不可以随意,他建议江子樵与丹枫相处几月,再正式谈婚论嫁。

江子樵没有什么意见,现在,只要允许他经常见到蓝小姐就可以了。

他说江家班这两天就要开戏了,蓝小姐可以去看戏,正好两人能见面。

站在另一边的周晶听了,忙问道她可不可以一同去?

江子樵含笑点点头,当然可以呀!

周晶说的时候,向冷炎瞟了一眼,在遇到一记寒光后,胆怯地低下了头,复一脸妩媚地看向江子樵。

蓝丹枫低下头,心里面有点发酸。

子樵为什么对周晶笑得那么亲切呢?

第十三章,天涯万一见温柔(一)

一灯人着梦,双燕月当楼。

罗带鸳鸯尘暗淡,更须整顿风流。

天涯万一见温柔。瘦应因此瘦,羞亦为郎羞。

午后平地里刮过一阵冷风,转眼天边低低地压了层灰云,不一会儿惊雷阵阵,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雨一下便没了停的势头,铺天盖地,绵绵不绝。

贺文轩嫌雨天泥泞,没有出去,让贺东掩了院门,一心一意坐在客厅中,对着院中的几盆山茶,画起画来。

贺东贺西对视一眼,公子一拿起笔来,别人就不得出声,可是公子今日好象和某人在来福茶馆还有个约呢,难道公子给忘了?

两人心中焦躁,却不敢发言,静静地立在书案边,按纸、调色,屏气凝神。

掌灯时分,雨还在下个不停。

贺文轩搁下笔,抬头看看院外,“贺东,去下来福茶馆,看那小道士在不在那,若在,便领了回来。”

公子原来记得有这事啊!

贺东忙应声,急匆匆去马棚牵了马,上了马就冒雨疾奔而去。

“公子,小道士若来了,把他安排在哪屋?”这租的院落和京城公子的书阁不能比,但也有好几间厢房呢,贺西与贺东为了方便侍候公子,住在公子主卧室的侧房,另外还有两间客房,一间做了书房,一间空着。

贺文轩奇怪地看了贺西一眼,“端茶磨墨,自然住书房了。”

贺西一惊,欲言又止。

公子爱书成痴,对书的版本极其考究。书阁中大大小小五六间书房,寻常人不得进出。他和贺东进去收拾一次,都要净手换衣。

公子怎么放心让一个陌生的小道士进书房呢?

贺西收拾了书案,画放在一边,让风吹干。

贺文轩背着手,在走廊与厅堂之间踱来踱去,耳朵坚着,听着门外的动静。

他就是要晾着那个小道士,才故意让贺东拖到傍晚去茶馆的。一上来给小道士来个下马威,看他以后还神气啥。

不过想想小道士输了后还神气活现的样,真是好气又好笑。

从小院去茶馆,骑个马来回,也就一刻功夫。贺文轩瞅瞅外面浑浓的夜色、滴滴答答的雨声,俊眉蹙了起来。

莫非小道士失约?

贺文轩心里面犯起了嘀咕,傲气的俊容渐渐露出焦急之色。

贺西做好了晚膳,摆到桌上,请贺文轩过去用膳,他摆摆手,拿本书坐在烛光下翻着,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小师父,这边请。”终于在贺文轩快要崩溃之前,他听到院门吱地一声推开了,贺东礼貌地领着小道士跨了进来。

“不要叫我小师父,我并不是真正的道士,我叫萧云。”清冷的嗓音微微有些气喘。

贺文轩抬起头,在见到萧云的那一刻,浑身一僵,不知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不耐烦,早已按捺不住的怒火,突地一下点燃了,他难以置信地低吼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跨进来?你看看你脏成什么样子,这屋子还让本公子怎么住?”

萧云一路从茶馆走到小院,不知穿过了几条街、几条巷,这时,脚也酸了,袜子也脏了,长袍的下摆沾满了泥巴,一张清丽的小脸因为着急赶路而涨得通红。

萧云一听,挑高一道秀气的细眉,不以为然地凝视他。

“你是哑巴,还是聋子?我在问你话!”他轻忽的态度更加惹火了贺文轩,又为他小脸上透出的红艳光泽、美丽如樱的唇瓣弄得心里面乱乱的。

萧云不理睬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桌边,放下身后的包袱,才开口道:“这屋子不能住,那你住别屋好了。”

贺文轩眉一拧,“你到会发号施令呢?这屋子里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

“哦,我还以为你搞不清楚呢,既然是主人,就这样待一个远到而来的客人吗?说起来还满腹经纶,我担心孔老先生在九泉之下,为有你这样的弟子而仰天长哭呢!还有,我不聋也不哑,你不必用吼的对我讲话。”

贺文轩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从绷紧的牙关迸出声音问:“你是我贺文轩请来的客人吗?”

“不是客人,难道是亲人?”萧云淡然瞟了他一眼,讥诮地眯起眼,“与你这样的才子做亲,心理负担太大。”

“现在,你是我的佣人、书僮。”贺文轩真的不想吼,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该死的,你听到没有?”

贺东贺西愕然地走在门外,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我不这样认为,我们之间只是一个赌局,愿赌服输,我不是卖身给你为奴。所以贺公子,这三个月来,我们彼此相互尊重。若你做不到,我就当你毁约,我现在就走人。”萧云耸耸肩,清澈如湖的双眸在灯光下闪烁着灵秀的光泽。

“看来我要把你当贵宾供着了?”贺文轩刻意用轻蔑的眼光睥睨着萧云。

“如果你想这样,我没意见。”萧云向来自认淡定的个性,被贺文轩轻蔑的眼光给触发了,他仰头无惧地直视着贺文轩,“那么,贺公子,请你领我去我的房间吧!哦,提醒一下,只准站在门外。我的房间除非得到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贺文轩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贺东贺西,也被萧云的言辞给吓破了胆。

他们公子,朝中重臣都礼让三分,就连皇上那也是尽力迁就的。公子,向来是予取予求,没有任何人会违背他的意思,走到哪里,都是恭维和仰慕,一路鲜花与掌声。

这位小道士,吃熊心豹子胆了吗?

“小师父,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贺东猜测可能是萧云不识真人面,才如此不知轻重地出言。

萧云淡淡地闭了下眼,“知道,贺文轩呗。”

贺东贺西轻抽一口冷气。

没人敢这样直呼公子的大名,一般人都是尊敬地唤一声“文轩公子或贺公子。”

“那你…”

“我说错名字,还是他是假冒的?”萧云眨眨大大的眼睛,“假冒的有可能,传说中贺文轩是有点学问的,看他这样,分明和…”

“够了。”贺文轩握紧拳头,态度傲慢地下令,“我…请不来你这样的大神,你给我滚。”

萧云微微一笑,毫不畏惧,“行,那你写个字据下来,说并非我食言,而是你主动放弃。”

贺文轩真的抓狂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萧云一口给吃下去。

“你就这么想给本公子端茶磨墨?”这个该死的小道士,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么好,他成全他。

“不是想,而是做人的信用。”萧云的神情很认真,一点不象说笑。

“好,贺西,领他去客房。”

萧云拎起包袱,一脚一个大大的泥印,往处走去,眼角瞟到桌边晾着的贺文轩刚画的茶花,他停下了脚步。

“嗯,这画画得不错。”

贺文轩两眼血红地瞪着他,自已的画是当今最最好的,只落了一句不错,口气真是不小。

“贺文轩,你说这茶花是从哪里生长出来呀?”萧云煞有其事地问。

白痴,贺文轩心中咒骂,没有吱声。

“当然是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贺东怕气氛太僵,忙回答。

“啊,这么美丽的花,原来是从脏兮兮的尘埃中长出来的。”萧云醒悟地点点头,“尘埃中可以长出花来,而有的东西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来,世间万物不能只看表象。你说是不是,大才子?”

他笑吟吟地瞥了贺文轩一眼,不等回答,轻巧地闪过呆立原地的贺文轩,潇洒出门。

贺文轩一张俊脸是红了又紫,紫了又青,气得就差吐血。这个小道士,竟然变相地讽刺他。一团火气无处出,他朝着胆颤心惊的贺东吼过去,“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可怜的贺东成了代罪羔羊。

“我。。。。。我们一路走回来的,雨天路滑,…走得有些慢。”

“你的马腿断了吗?”

“萧云不肯与小的同骑一匹马,就连包袱也不肯让小的帮着背。。。。。”

“他…他以为他是谁,一个破道士而已。”贺文轩深深呼吸,立誓般嘶吼着,“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不远处正收拾行李的萧云,听到吼声,不禁俏皮地弯起嘴角。

第十四章,天涯万一见温柔(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