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梦姗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皇妃?祖母是皇妃?淡雅、温柔的祖母是皇上的妃子?老天,蓝梦姗感到脑子不够用了,那该是什么样的一份惊世骇俗的恋情。

不过,她喜欢。

“何况至今你祖父的瓷艺还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好的瓷器,内行人可以一眼就辩出工匠是何人,所以你祖父在世时,没有烧过一件瓷器,但他把技艺传给了我,我怕失传,这几年才悄悄烧制了几件,捎到邻国出售,没想到还是被人认出来了。”蓝员外后悔的一拳打向桌子。

“爹,”蓝梦姗失声惊呼,心疼地握住爹爹的手,放在唇边呵着。“二姐要寻的瓷器是…?”

“是我最近才烧的三十二件高脚杯,不想在送货时,被山贼劫走了。”

“阿中???”蓝梦姗突然叫道,“这事我听二姐说过,我找那个阿中,他是内应。”

蓝员外苦笑地摇头,“阿中就你二姐出去的马夫,早就没人影了。我找过老车夫,他说这位内侄他也很多年没见到了,样子变了很多,是在街上碰到的。阿中先喊他,正好瓷窑差人手,他便介绍阿中过来了。”

“天…他们是有备而来,”蓝梦姗跌坐到椅中,“可爹爹,这些人花这么大劲,就为了瓷艺?”这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

蓝员外苦恼地皱着眉,“我也搞不懂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你祖父当年的事,若要追究,还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

帐房的气氛陡地沉默了下来,父女俩面面相觑,感到一股无形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

“我本想把你们三姐妹早点出嫁,然后便与你娘亲回老家,把蓝荫园丢给我远房的侄子,所有所有的事都埋在尘埃之中,但现在看来不行了,丹枫的婚事无望,双荷失踪。姗儿,你不要再和贺公子斗气了,回来吧,明天怀树要到龙江镇了,我们一家离开龙江镇,天下之在,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如果二姐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蓝梦姗不造成爹爹的逃避,“抢走瓷器的是一个山贼,不是官兵。若是官府盯上咱们,他们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对我们抄家,然后审讯、抓捕,而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爹,也许事情没那么严重。”

“我也希望不是那么严重,可爹爹的心慌乱地跳个不停。姗儿,你们都小,没有吃过什么苦。爹爹小的时候,随你祖父、祖母一直飘泊不定,那种日子真不敢回想。”

“爹,”蓝梦姗安慰拍拍爹的手,“再等两天,看二姐会不会回来。既然有信,证明二姐目前无恙,你仍象往常一样做事,大姐…她说要去白云观住,明天差人送她走吧。”

“你呢,姗儿,你不能再生出什么事,回家吧!”

蓝梦姗想了想,“好,爹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后天回来。”

第二天,东方刚露出鱼肚白,一辆轻便的马车缓缓地出了蓝荫园,车上坐着伤心欲绝的蓝丹枫。她眷恋地从车帘间看着曙光中的龙江镇,闭上了眼眸。

同一时刻,蓝梦姗仍是儒生的打扮,也出了门。

行馆里的下人们起得早,门厅、庭院,已清扫得一尘不染,冷炎背手,站在一棵古老的槐树之下。

蓝梦姗一出现,他就看到了。没有迎过去,只是静静地站着,等着她靠近。她眉宇间新添了一缕忧伤,象掠过庭院的晨风,自然又贴切。情眸恬静,又有些恍惚。

“我担心了你一夜。”冷炎的眼光有一丝波动,“你那样匆匆忙忙走开,我以为…再也不会看到你的。回来了,就好。”

他没有追问她离去的原因,这让蓝梦姗松了口气,但在他目不转睛的凝视下,脸颊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屋粉红。

但她知道,她与他之间是没有任何故事会发生的,在听了爹爹的那番话之后,她已非常非常的清醒了。

她是江子樵的好友,是西京城的高贵王爷,而她的大姐是江子樵弃婚的女子,她的祖父是朝廷的逃犯,从哪一方面,他们都不该有牵扯。

“冷王爷,你能陪我去下贺公子的小院吗?”她故意用疏离的语气说道。

“萧云,你应该知道,只要你开口,我都不会拒绝的。”冷炎拧拧眉,眼中掠过一丝责备。

“我想请你为我与贺公子的棋赛做个公证。”这是最后一次麻烦你了。

蓝梦姗平静地抬起眼,看着冷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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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行云有影月含羞(五)(VIP)

小院的院门半掩,紫璇清脆中带有独有的少女娇媚嗓音清清楚楚从里面传了出来。

“贺哥哥,茶泡好了,我给你端进去好吗?”

“我还要重复几遍,不要烦我,不要烦我。”贺文轩的怒吼声响彻云宵,让人很难想象出这么中气十足的吼声是出自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翩翩才子之口。

蓝梦姗闭上眼,仿佛看到他劲侧青筋浮起、脸色扭曲到变形的气急败坏的样子,她讥讽地一笑,抬手叩门,一双修长的大手突然地握住了她。

蓝梦姗怪异地震了一下,急促地想甩开那只手,怎么她的手会在他的皮肤下感到一股羞人的灼烫,“冷王爷?”她瞪大了明眸。

“萧云,”冷炎黑漆的眼瞳温和地看着她,“文轩不是图有虚名的传说,他是货真价实的才子,他在琴棋书画的天赋,令人叹止。你现在心情就不太好,我不想你再因为别的,而更加悲观。”

冷炎这话说得非常委婉,含蓄了,萧云和贺文轩对弈,结局只有一个。

“冷王爷,我输得起。”蓝梦姗一笑,“何况我并不一定会输是吗?”她抽回手,自信地叩门。

到底长了他十岁,冷炎心情一点也不敢轻松。所谓输赢及是兵家常事,输得起才得起,但萧云这一脸的固执和往前冲的蛮劲,在心态上,就输了一屋。人心是长偏的,哪怕是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好友,但只是见了这小丫头几面,他的心不由自主就倾斜向她了,怕她郁闷,怕她委屈,怕她难受。

就是一个眼睛大大、长得清丽,气质出尘的小姑娘,讲话还很冲,时不时还会闹个小脾气,不知哪来那么多的魔力,让他莫名其妙地就像被她的一颦一笑给束住了,挣都挣不开。

为她做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非常自如,好像经常所为,其实那都是他的第一次、

冷炎,朝中百官“杀手”,提起他的名,文武大臣都脸色一变,为什么会给一个小丫头给牵住了呢?

冷炎苦笑,这现象是不是传说中的“重色轻友”?他预见将来,这抹“色”对他的影响会很大,可能会超过他的想像。

但他不想抗拒。

贺东来开的门,见到蓝梦姗,一愣,然后友好地一笑,“萧云,你身子好了吗?”

紫璇听到有人声,也跑出来了,看向蓝梦姗的眼神闪过一抹愧疚,是她害萧云落水,然后冻伤的,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不会在意这些事的,她很好就扬起下巴,以鼻孔对人。

“炎儿,你来啦!”她只对冷炎打了个招呼。

冷炎没有应声,关心的眸光一直围绕着蓝梦姗。

“我好多了,贺公子在家吗?”蓝梦姗四下张望,一尊门神脸色铁青地站在廊沿下,从抿紧的双唇迸出话,“你还认识这个小院啊!”

蓝梦姗不理会他的语气,“贺公子,萧云的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恕萧云不能履行三月之约,请公子见谅。如果公子觉得方便,那么就请公子把三月后的对弈提到现在,如何?”

真的开了口,蓝梦姗没有一丝慌乱,清晰而又条理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仿佛考虑得很成熟。

冷炎有些觉着也许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一股怒气蔓延,十指已在身后成拳,俊美如玉的面容蒙上薄冰。

哼,这人病了几天,却多了几份猖狂,无非就是仗着冷炎的势吧!

“前不久,你好像刚刚才输给我,怎么,这几天,棋艺大涨了?”

紫璇捂着嘴在一边吃吃地笑了,“本宫今日算是什么叫做‘班门弄斧’了,哇,这书僮好大的口气。”

蓝梦姗微闭下眼,“贺公子,这比赛你是接还是不接?”

“接!”贺文轩一咬牙,心里面狠狠地被扯了一下,无名火突突地往上窜,“本公子,向来有成人之美,你若想输,我成全你。龙江镇哪座茶馆最热闹,我们就在那儿下。”

“正合我意。”蓝梦姗弯了下身,“那么我先去那边恭候贺公子了。”

“呃,他到底长没长脑子,不知贺哥哥的厉害吗?”紫璇扑闪着长睫,询问地看向冷炎。

冷炎僵硬地点了下头,转身大步走向已经出院的蓝梦姗。

贺文轩嘴角勾起冷笑,“贺东,更衣。”

萧云今天很怪,以前他没见到他这样,今天他的眼中有一股怨气、寒气,甚至像是杀气,像孤注一掷般,和平时惹恼他时是不同的。但是对于一个公然向他挑衅的人,他是不会手软的。见异思迁的东西,贺文轩立誓般的握紧拳头。

… … … …

“天,有这等好事!”宋瑾从龙辇中跳了下来,一双邪目闪烁着兴奋的泪光。她正欲起驾回西京,突然看到街上的人都在奔走相告,说贺文轩与另一位萧公子要在天恩茶馆举行棋赛了。

“是的,太子,现在两位公子已经进了茶馆,紫璇公子和冷王爷也都在。”内务府官员毕恭毕敬地回答。

宋瑾大笑,一甩袖子,“这种好事千载难逢,不谈输赢,能公开向文轩挑战,就是勇气,小王不能错过。那小王就再停留一日,明日回京。”他摇摇折扇,一脸看戏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