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逼不得已,他会对她不同吗?

心里面有点失落落的。

静夜里,轻轻的叩门声让她一惊。

“是我,姗姗。”他担心她害怕,忙出声。

“贺大哥。”她欢喜地跑过去开门。

他似乎也是刚沐浴过。头发未束,身上飘荡着皂液的清香。“我给你送本书。”他站在门外,没有进来的意思。

她接过,脸一红,是《书阁漫话》,那天,她赌气还给他的。

“你看得很仔细,许多地方都加了注解。我翻了翻,觉得注解比原文还要好。”他的声音穿过寒冷,进入她撤防的心。

“贺大哥,讲话要实事求是。你这样子说,我会忍不住自大的。”

“人可以自信,但不可自大。”他记得这是她当时对他说过的话,“姗姗有许多话讲得真好,对我的触动很大。”

“你不会把它们当成法典了吧,”她俏皮地咧咧嘴,“我那时是故意挑衅你的,就想看着你生气、吼叫。”

“你啊…”他想瞪她,最后只是无奈地笑,“你好像每次都很成功。”

“但最后,我失败了。这辈子,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追不上贺大哥的。”

“干吗要追,我会站着等你的。”他意味深长地直对上她的视线。

“天…很晚了哎,”心跳好擂鼓,她躲闪着他的眼神。

她还没有识清自己的心,他不敢催促,点点头,“那早些睡,把门关好。”他转过身去。

“贺大哥,你困了吗?”她鼓起勇气喊住了他,气息微微紊乱。

他扭过头,“我还没有睡意。”

她笑着把门拉大,“那我们下盘棋,如何?”

“如啊!”他一挑眉,折身回转,“这次要不要赌?”

“当然要,我们就赌输的人说真话。”她把书案收好,从暖壶里倒了两杯热茶,拧亮罩灯,快快地摆好棋盘。

他抿紧唇,含笑与她对面而坐。

窗外寒风呼啸,冰天雪地,室内,茶香四溢,佳人轻笑俏兮,或吟诗,或对弈,或闲语。贺文轩端起茶碗,深深呼吸,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有今日。

真想,此刻永驻。

依然她执黑先行,他哪有心思下什么棋,视线和心全被她占住了,毫不在意地任她肆虐抢夺着他的一块又一块地盘。她却下得很认真,不一会,胜败已定。

“贺大哥,”蓝梦姗笑呤呤地捏起一枚棋子,星眸晶亮,滴滴溜转了几转,“你真的近…不得其他女子吗?”

贺文轩迥异地看了她一眼,脸红了,老实坦白,“嗯,就连娘亲也近不得。”除了她。

她歪着头,笑意张扬起来,“可是坊间传说曾经有一位歌女与你共度良宵…”

“那只是歌女借我造势,不过,她确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女,我曾给她写过几道词。”喉咙有点发痒,他不住地咽着口沫,胸口像升起了一团火。

“哦,”这是一个很出人意料的答案,她扁下嘴,“我打个比方,如果贺大哥能近得她,那贺大哥就会接受她,对不对?”

“我又不喜欢她,能近身也不会接受,对她最多只是文人间的欣赏,可没想到她会那么俗。”他不加思考地回答,丝毫没觉着对面少女的弯弯曲曲心思。

蓝梦姗满意地微笑,“那贺大哥长这么大可曾心仪过谁?”

贺文轩霎时不自在起来,抿嘴不言。

“快说呀!”蓝梦姗催促,心提到了嗓子眼。

“姗姗…我…”他张张口。俊容胀得通红,口干舌燥,“我要跳过这个问题。”

他很想高声地吼出来,。可是如果吼出。会不会吓跑了她?

“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呀,其实你不要说很多,只有说一个名字就可以了。”蓝梦姗探过头去,轻声提示。

他沉默了,眼神灼灼地盯着她。

她缓缓坐正,把棋子装因瓷瓶,对于答案,她不好奇,只是想听某人亲口说出来而已。

“我长这么大,只心仪过一位女子,也会是我今生唯一的。对于她的情感,从一开始到现在,我都没有丝毫动摇过,只是我不擅表达,把她吓着了。但以后,我会学着好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让她看到我,接受我。她的名字很美,我总是在心里轻轻地呼喊着她,一次又一次…姗姗,姗姗…”对面的男人突然开口说道。

“如果她也会让你近不得身呢?”

“那我即使忍着满身的红痘,也要与她…亲近…”真是窘死人的问题,他答出一身的汗。

蓝梦姗动作停滞,没有抬头确认,但眼角闪烁的泪光暴露了她的情绪。过了一会,她把收好的棋盘又放好,“贺大哥,我们再下一盘。”

他忍不住握紧成拳,指甲插进掌心里,“好!”

两人再没说话,唯有棋子惑乱在棋盘发出的几丝声响,没什么纠缠,一局很快落定,这次,她输了。

她抬起头,迎视那道令她心颤神迷的深邃目光,扬起樱唇,“说吧,贺大哥。”

贺文轩屏息,十指轻轻地颤着。

“姗姗。你…有没有一点喜欢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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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一任珠帘闲不卷(四)(VIP)

贺文轩又失眠了。

以前,他是从不失眠的,人生有目标,有成就,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心淡如水,逍遥逸世。当蓝梦珊还叫萧云时,他宁静的夜晚就常被她侵占。开始,是为她气恼,接着,是为她担忧,现在呢?

贺文车伸开四肢,在夜色中大睁着双眼,鬼丫头,诱使他表白后,自己只丢下一句:在来福茶馆,我输棋确是故意的,但是目的不是我上次说的那个,然后便甜甜地一笑,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尚摸不着头脑的他送到门外,消消地让他做个好梦,关上大门。

贺文轩再次叹气,说半句,留半句,不是要急死人吗?他不谈好梦了,连恶梦也没一个。

喜欢一点,还是完全不喜欢,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有多难,他是大才子,可是对于情感就像是个刚学步的幼童,他没经验好不好?

他知道她现在和冷炎绝对是不可能的了,在冷炎对她家人做过那些事之后。但她的心呢,有没有完全理空了,对他是感谢还是喜欢?

贺文轩猛地坐起,披了衣下床,隔着窗,看到对面的书楼已是一团漆黑了,鬼丫头一定睡得很安宁,留下他独自辗转难眠。

心里面弄潮儿得牙痒痒的,俊容上却情不自禁露出温柔的笑意。

一步步地小心翼翼走来,她终于站在他的面前了,肯接受他的帮助和关心,肯唤他贺大哥,肯为他撤下设防,不再事事与他对着干,不再排斥他,他们这间迎来了和平相处。

他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呢?

往后的日子,只会步步锦绣,越来越好。

贺文轩闭上眼,忍不住就开始期待起来。

夜渐渐深了,星冷,月明,明日定是个不错的晴天。

仿佛刚睡了一会,贺文轩就被外面银铃般的笑声给吵醒了。他可是个有起床气的人,何况好不容易才睡着。拉着个脸,唤贺东熨好的长袍送进来。唤了几声,也没人应。他更来气了,“砰”地一声拉开寝楼的大门,眩丽的暖阳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强光,眼睛承受不住,他忙闭上眼。

再次睁开时,便看到害他没睡好的某个人小脸冻得红通通的,身着他宽松的长袍,头发梳了个书生髻,光着两手,踩在雪地里堆雪人,贺东贺西站在两边帮忙,一个捧砚台,一个拿着根胡萝卜。某个人拍拍小手,拿 起笔蘸满墨,给雪人画了个大大的眼圈、微微上翘的嘴角,然后胡萝卜嵌在中间,做了鼻子,一个憨态可爱的雪人就做成了。

“哇,成功。”蓝梦姗歪着头,清眸都弯成了个月牙儿。

贺东贺西看得咧开嘴直乐。

贺文轩眯起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真的是贺东贺西吗?他花了几年时间才培训出来的优秀随从,一夕间,返回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