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处巡睃着,希望下一秒她会歪着头、俏笑着从街的那头向他走来,告诉他这只是个玩笑。

不是玩笑,贺文轩悲绝地闭上了眼。

他赌输了,冷炎不是俊杰,不识时务,他能放过冷炎,冷炎却给自己挖下了陷阱。

现在不再是冷炎与皇帝之间的一声暗斗,而是与他之间的一声游戏。

游戏的奖品是梦姗。

在死牢里,他嗅出了冷炎要逃的气味,他保持了沉默,以一颗惜才的恻隐之心。

而冷炎的骨子里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狼,当他落败,被仁慈的猎人放生时,他睁大血红的眼,不是回归山林,他选择了扑向猎人。

够狠,够毒。

冷炎一定要这样逼他出手?一定要让自己死在他手吗?

“公子,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我瞧着是表小姐,就没多想。”高大壮实的贺西愧疚得泪水迸流,恨不能自尽谢罪。

贺文轩睁开眼,摆了摆手,“不,这事怪不得你,梦姗知道来者是谁,她想保护你,故意不要你跟着。”周晶是从万福楼出走的,她并不知道梦姗来到书阁,怎么会找到书阁呢?这破绽太大,定然是冷炎很早前掳走了周晶,一直握在手中当筹码,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他出去,好戏就上演了。

依梦姗的聪慧,一下就能辨出。她没有点破,是想直面这件事。

有些事不可能周而复始的一次次来过,总需要一个结局。

所以梦姗说:是福是祸,让他来吧!贺大哥,不管是什么样的分享,要相信对方终有一天会回来,至少要等十年。

那时候,梦姗心里就预见到会有这一天,她知道他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两人都没有说出口。私心里,他们都奢望这一切只是他们的猜想,不会成真。

冷炎真不让人失望呀!

贺文轩捂着心口,心象刀绞一般抽痛。

“公子,你说小姐她知道表小姐是被人挟制?”贺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击自己的头,他怎么那样不细心,怎么没有好好观察下小姐的神情呢?

“不必自责了,没有今天,还会有明天,说不定死的人会更多。”贺文轩扫了眼周晶与车夫的尸身,“把他们好生安葬了吧!”

说完,他拉过一匹马,纵身跃了上去,转瞬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外。

要快,一时一刻都不能松懈,梦姗在他的手中,不能让梦姗受到一点的伤害。寒风象刀子般刮过贺文轩的脸,生疼生疼的,他睁大眼睛,喜欢这样的寒夜,疼痛才能让他保持清醒。

(未定待续…话说这章有点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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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一江春水向东流(二)(VIP)

“贺大人!”皇宫外的侍卫拱手施礼,接过他扔过来的马缰。

“皇上今日在戏楼观戏。”

值勤官见贺大人脸色严峻,一惊,忙不迭地通报 。

贺文轩皱了眉头,阔步向戏楼走去。

还没走近,喧闹的锣鼓声便传入耳内。

传闻中气得鼻孔冒烟、大发雷霆、暴跌如雷的皇上,此时左扔右抱,与众位妃嫔,被戏台上的一出丑剧逗得前俯后仰地大笑。

贺文轩站在门外,咬了咬唇。

通报的太监胆站心惊地贴在皇帝的耳朵低低说了句什么,皇帝龙眉一蹙,嘴角浮出一丝愉悦的微笑,推开怀里的宠妃,扭过头来。

君臣一前一后,步入花厅。太监掩上门,室内只有二人。

皇帝没有象往常般询问一番,好整以暇地捧起茶杯,细细地抿着,只是视线不时瞟一下贺文轩。

“皇上,请把那幅藏宝图借给我用几日。”贺文轩首先开了口。

皇帝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朕还以为你会另外裱一幅呢,原来没有啊!哈哈,朕一老,就乱猜疑,几天就够了吗?”

“应该够的。”贺文轩沉声回道。

皇帝微微一笑,指指椅子,“别急,坐下慢慢说。告诉朕,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皇上?”贺文轩一震。

皇帝笑意突地一全敛,语气慑寒,“朕那天在东宫问你,冷炎看上去如何,你说很平静,朕就知道他要生事,但朕要你吸取这个教训。书生气是做不了大事的。现在知道了吗,孔孟之道能育人,却不能治国。这世事,不都是你敬我一尺,他就敬你一丈的。你放了冷炎,冷炎对你呢?”

“皇上也猜出他会掳走梦姗?”贺文轩脱口问道。

皇帝悠哉地伸出手,“朕登基几十年,什么样的人识不出。朕宠你、重用你,甚至为你的怪癖、性情让步,那是朕知道你对江山、富贵没兴趣。为了让你成长,替太子真正寻到一位儒相,朕不惜把一只猛虎再次放回山中,而朕的小十七,”皇帝叹了口气,“只能委屈做了回诱饵了。说起来你与冷炎朋友多年,你岂不知他固执的性情。为了谋反,他能十几年蓄谋、隐忍,放弃一个正常人应享受的快乐,他容易吗?现在谋反不逞,他定会另谋其道。有一点,他是和你相似的,那就是要么不动心,一动了便死心踏地。小十七那可人儿,他舍得放手吗?如果朕猜得不错,他心里面现在一定向往的男耕女织的农家生活。”

这番话,,贺文轩真的听出了一身冷汗。他一向聪明自负,却不知眼前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才真是真正的聪明人,他看出自己的仁慈,看出冷炎的心思,却任其发生,只为要自己品尝这个血淋淋的教训。

从政不是读书,一点聪明、天赋是就可以了,真是该出手时就得出手,一点迟疑,胜败就改写了。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文轩,切切记得,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是个谦谦君子的。”皇帝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记下了。”但纵使如此,贺文轩仍坚持以仁治国是正道,不会所有人都是谦谦君子,但谦谦君子仍是多数的,得人心者才能得天下。

冷炎是个例外。

皇帝抚抚颔下的胡须,笑笑,“你现要藏宝图干吗?”皇帝把话题转向了他的来意。

贺文轩抬起头,神情严肃,“西京城现在已固若金汤,但冷炎来去自如,我猜想他应有一个非常安全的藏身之处,居民是不可能的,府衙更无需考虑,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山和庙了。西京城山与庙都在西郊,而那里不正好是藏宝图的描绘的地方吗?冷炎定然是找到了藏宝处,那里无人知晓,非常安全。他无法生出翅膀飞出西京城,现在暂时躲藏在那里。”

“言之有理。”皇帝惊喜地站起来,双手连拍,“朕也一直在想他能藏到哪里呢,想不到文轩竟然一语点中。”

他走到贺文轩面前,诡异地眨了下眼,“若不是小十七被掳,你是不是就把这个想法咽到肚子里?”

贺文轩面无表情地回道:“我那时还没有想到。”

皇帝仰头大笑,“哈哈,那时没想到呀,没关系的,现在想到就好,希望朕的小十七公主平安无事哦。走,随朕拿藏宝图去,朕可要提醒你一下,找到那宝藏,你可得给朕守护好。”

贺文轩心里猛地抽搐了下,斜睨着身边的皇帝,象看一个陌生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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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一江春水向东流(三)(VIP)

总说六月天如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可没人说过腊月天也会转瞬如两季,这到底是在哪里呢?

蓝梦姗的双眼被一块丝巾蒙住了,她依稀感到一丝亮光,但绝对不是阳光,应该火光。露在外面的肌肤明显感到有一股暖流扑面,周身立刻暖了起来。脚下踩着的石径有点打滑,耳边听到“叮咚”的滴水声。除此以外就是一团寂静,没有一丝人声。若不是有人搀着她的双臂,她觉得这世界好象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石径象没有尽头,一直在向前、转弯。

她心里面并不害怕。正如贺文轩所猜测的一样,当周晶来到书阁时,她就知道周晶是受冷炎胁逼来的。

她与贺文轩相识、相恋的整个过程,周晶一点都不知情的。而她与冷炎的口头婚约,周晶却是知晓的。她被徐慕风掳去见二姐,周晶与江子樵是亲眼所见,冷炎追来,脚踢失职的项荣,痛斥侍卫,周晶一点点都没错过。后来再发生的任何事,江子樵都不清楚,莫谈周晶了。如果周晶有难,她必然是到冷王府找自己,而不是去书阁。

她很平静地看着周晶信口开河的胡编,她故意当真,然后傻傻地随周晶去客栈。

冷炎如果大费周章,连周晶都利用上了,她怎能不去见下他呢?至少该知道她对他还有什么用处,值得冒这么大的危险做这样的蠢事吗?

“前面下坡。”身边的人总算出了点声。

从马车一下来,她的双眼就被蒙住了,嘴巴里塞进了块帕子,但没有捆绑她的双手、双脚。有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挟着她,上了另一辆马车,她听到人潮声,听到集市上的喧闹声、吆喝声,再一会儿,所有的声响全部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