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炎背手踱了几步,抬起头,微微一笑,“贺文轩看业是留了一手,大家不要慌,”他转脸看看床上的蓝梦姗,“他不可能把这山夷为平地的,想要寻到洞口靠炸药是行不通的。在他寻找的辰光,我可以成亲、收拾行李,足已。”

“择日不若撞日,去,燃烛熏香,这轰山的炸声就当是我们的爆竹,我与蓝小姐的婚事就放在今天。”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侍卫们咧开嘴笑了,一窝蜂似的出去忙碌了。

冷炎走到床边,抱起床上一脸惨白的蓝梦姗,柔声道:“梦姗,为夫替你更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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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一江春水向东流(五)(VIP)

贺文轩才好了几天的脾气,现在又变本加厉地坏了。语气讥讽,态度狂傲。在洁净的程度上,甚至比从前更挑剔、更苛刻。

“不穿这件,我要那件云白色的锦袍。”一大早,贺文轩脸就拉着长长的,对半中跪着为他束紧衣带的贺东怒斥道,“这件珠灰的,看着就死气沉沉,拿去烧了。”

“好的,公子。”贺东替他脱下外袄,转身取来那件云白色的锦袍。寒雪飘飘的天气里,又恰逢除夕,穿件白袍,看着就心拨凉拨凉的。但公子喜欢,他就顺着公子的意。

贺东现在巴不得贺文轩发脾气,蓝小姐失踪这件事,把公子压抑得几近崩溃,如果没有一个突破口来让公子发泄,公子会撑不下去的。

公子在这些小事上吹毛求疵,才能求得片刻的平静。

如果哪天没听到公子的怒斥声,贺东贺西就惊慌失措。

现在,不仅是他们,公子身边所有的人,包括贺丞相和夫人,都处处看着公子的脸色行事、说话,却又不能表现出同情和悲伤。

虽然公子没有把相思与担忧挂在嘴边、写在脸上,但谁都看得出公子的心在深受煎熬,书楼的灯一亮就一夜,公子的脸看着消瘦,眼窝失陷,布满血丝,嘴唇开裂,失神时常常脱口喊出蓝小姐的闺名。

搜寻工作进行了几天,公子让人在不远处用炸药敲山,看哪震波大,便知下面有洞穴。明明是两座不大的山峰,震波却绵延到城外,公子说那应是一个长长的溶洞,但洞口在哪里呢?

公子让士兵采取密集式的漫山寻找,这大冷天的,树木凋零,石块裸露,洞口应是很易找到的。

两天下来的结果,并非想像中那么容易。

“公子,今儿还去山里吗?”贺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贺府的总管。贺丞相与贺夫人为蓝梦姗的失踪,痛心得快失去了人形,但今天是除夕,大过年的,强装笑脸,一家子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去。”贺文轩端起贺东早就备好的参汤,一仰而尽。每晚一刻找到梦姗,失去她的可能性就大一点。

贺东替他拿过披风。

贺府总管抿了抿唇,叹口气,“公子,你也要保重身子。”不忍多说,回府覆命去了。

马车已述在了书阁外,三人步出书阁,刚想上车,远远地听到有人喊道:“太傅,等下,等下…”

除夕的天气不太好,从凌晨就开始飘雪了。雪不大,风却不小。肆虐的寒风,吹起满街的浮尘和纸屑,再加上漫天的雪花,人一时睁不开眼。

两顶暖轿,从风雪中悠悠地飘来。

轿夫一掀帘,宋瑾与紫璇包得象两个大粽子似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宋瑾一反往常的嘻皮笑脸,呵了下手,“又要去西郊?”

“你有什么事快讲,我的时间很紧。”贺文轩蹙下眉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贺哥哥,今天是除夕,父皇邀你进宫赏花灯。”紫璇冻得小脸发白,声音怯生生的。

“多谢皇上的美意,我心领了,但恕我无法成行。再会。”贺文轩淡淡地扫了紫璇一眼,复又回身去拉车门。

“贺哥哥,你醒醒吧。”紫璇受不了贺文轩的冷漠,咬了咬唇,气愤道,“二天的功夫,不骑快马也可以走个几百里,炎儿他们早就不知到了哪处。再说,孤男寡女的,炎儿对她那么痴情,她肯定保不住清白。蒙了瑕的玉还有什么要头。”

“紫璇…”宋瑾想阻止紫璇,怎耐她的语速太快,一古脑地全倒出来了。“你不要胡言乱语。”

他狠狠地瞪了紫璇一眼,“太傅,紫璇她…”

贺文轩僵立在车边,雪花落满了他的衣衫,他面无表情地仰起脸,深深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他突然微笑了,他扭过头,笔直地看着紫璇,“玉不管有无瑕疵,玉还是玉。姗姗于我,只要心是洁净的,其他都不重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太傅,小王陪你。”宋瑾在他拉上车门时,挤了上去。“小王是姗儿的皇兄,她一日不回来,小王的心就一日不能舒展。”

贺文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就冲着宋瑾这并不华丽的两句话,他决定帮宋瑾帮定了,即使宋瑾并不杰出,但宋瑾让人感到温暖。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哒哒远去,与风雪融成了一景。

紫璇尤自陷在惊愕之中,贺哥哥无法容忍衣衫上有一点点的尘屑,怎么会接受一个失贞的女子?他冻傻了吗?

夫子庙今天非常的冷清,摊贩们都回家过年了,烧香拜肥的香客在家中养精蓄力,准备在子夜后,抢得夫子庙的头一柱香,现在庙里面,只几个光头和尚出出进进,并无一个香客。

马车停下,几人跳下马车,刑部的捕快与士兵们早列在风雪中等候了,后面,江子樵裹着斗篷,正对着山里张望,听到车声,转过头。

“文轩…”朋友间无需太多的话语,一个关爱的眼福便足已,“今天戏楼歇声,我陪你进山。”

贺文轩没有道谢。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顺着湿滑的山径往深处走去。

寒山鸟飞绝,小径人踪灭。

一进入山谷,风声被山头挡住,感觉暖了许多。

今天贺文轩准备再冒险敲山,如果有洞口,那外面的石块是松动的,一震,便会露出来。

“呃?”宋瑾眨巴眨巴眼,侧目巡睃,眼睛转个不停,“静静,静静,小王怎么听着有水流声?”

贺文轩一震,抬手示意所有的人噤声。

不是水流声,而是象有人在拨弄水的哗啦声,静下来后,听得分外清晰,不时还有一两声歌声传过来。

“这寒冬腊月的,什么水不结冰?”宋瑾询问地看向士兵。

一个捕快抬起手,恭敬地回道:“回太子,这山里有温泉,温泉的水在冬天是不冻的。”

“在哪里,让小王也暖暖去。”宋瑾来了兴趣。

捕快一笑,“现在天寒地冻,温泉处,必然雾气腾腾。你看,就在那!”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山谷的底端,象云雾缭绕般,热气弥漫,一嗅鼻,还闻着股硫磺味。

“看看去。”贺文轩心里面一紧,说道。

温泉是来自地心深处的水流,终年恒温,非常神奇。他在西京城多年,从未听说过这件事。那是不是说明以前是没有温泉的,以西京人爱捕风捉影的好奇心,必然会传得人人皆知。

温泉是这两天才有的?敲山敲出来的?

一行人越往下走,越感到气温升高,冻僵的手脚都舒展开了。山径上,不时有一两块大石横在路边,杂乱无章似的。再走几步,温泉出现了。

一堆山石乱叠在一起,正中有个木桶大小的池子,里面热气沸腾,水面沽沽地往冒着气泡,不要跳下去体验了,伸出手,就感到温热异常。

大石边摆着一堆捆绑好的木柴,柴上放着几件衣衫。

其他人脸上都因为温泉露出讶异之色,贺文轩反蹙起了眉头,“唱歌的人呢?”

话音未落,哗地一声水池绽开了一朵花,从水下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所有的人都惊得退后几步,水里的人也被围观的人吓了一跳。

“我…不是歹人,只是山里的一相樵夫,是良民。”那人看到刑部的捕快们着官服,手中又拿着刀,忙环抱着身子解释道,“我看着这有个池子,水暖得很,于是,进来暖了下。”

贺文轩心怦怦地乱跳个不停,不知怎么,他有种预感,好象梦姗在悄悄地向他走来了。

“不要害怕,我们只是路过,”他蹲下身,温和地对樵夫一笑,“你说你是山里面的樵夫,那对这山里很熟悉了。这温泉以前没有吗?”

樵夫摇摇头,“没有,我今天才发现的。前几天我走了趟亲戚,没上山。”

贺文轩感到呼吸都快屏住了,“那你还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