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如蚂蚁踩步,一点点地向前,从背后看,象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

砍柴、担水、练武的侍卫们瞧见二人,忙把视线移开,找个理由,很快消失在二人的面前。

“梦姗,我们成亲有几个月了?”他低头问她,想改作揽她的腰,怕她拒绝,只得维持现在的姿势。

“我们没有成亲,冷王爷。”小脸一怔,罩上一层寒霜。“我是无奈寄居的客人,你是高贵无比的王爷,我们没有交涉。”

他看着眼神温柔如水。

“梦姗,你错了,我们在共同穿上喜服时,就是夫妻了。多好,我们将在这山上做一辈子的神仙眷侣。等我彻底康复,我让侍卫们各自返乡,你看到没,这山后面有几块湿润肥袄的梯田,我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读书、画画,为我做衣、煮膳,是我贤惠聪颖的娘子。好吗?”

她扭过头,画面是美,但她不想点缀。

见她久不答话,他挫败地叹了口气。

“往事介意不得,那时我不是现在的我,有身不由己的地方。梦姗,让我用以后的岁月来弥补,我真的爱你······”他说得戚戚,许多更浓情的话堵塞喉间,一时间不知怎么表达。

“冷王爷,”来山上后,她第一次直视他,“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我即使不爱你,但我至少会愿意与你呆在这山上。”她是一个守信的人,哪怕是因为赌气接受了他的感情,她都会从一而终的。

“你是说是我把你推开的吗?”他皱起眉头,问。

“不是吗?”她反问。

他摇头,“不是。”真的不是,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还是那句话,他那时并不必完全属于自己。

“梦姗,现在再说那些也不能改变什么,我不可能再放开你的。”虚弱的身子突然生出无穷的力气,他抬臂,终把她紧紧抱住。

温软在怀,她清香的体息近在鼻间,他幸福得眼眶发红。

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把她从身边抢走了。

她没有换气,她害怕再被硬逼吞进那种软骨散,她要保留自己的清白与尊严。

暮色从山底漫上,一点点地漫过山头,天地间,暗了下来。

两人象两座石像,静静地立着,各怀心思。

“又放天灯了。”侍卫们从各处走了出来,不知谁嚷了一句。

“什么叫又放天灯?”他抬起头,看到远处的天空下,飘荡着一盏一盏的明灯,象是流动的星辰,与天上的繁星交映成辉。

“属下在山下的镇子里听人说,皇上为了给百姓祈福,每逢节气、节日,都会放天灯。今天是清明?”

一个侍卫接口道,“反正现在经常放,搞不清这是第几回了。”

“真美啊!”她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盏盏的天灯,豆大的泪珠从粉腮上扑扑地滑下。

那个夜时,她在贺大哥的怀里,也看过这样的天灯。

只几个月,为何恍若隔世一般?

一时间,相思象疯狂的怒潮,翻滚着向她扑来,她支撑不住,任眼泪一泻而下。

手臂感到一点湿漉,他抬起了她的脸,“怎么了,梦姗?”他心疼地低头,吻着她的眼泪。

泪水太急,怎么吻也吻不尽。

“我······小的时候,与祖母在道观里,常做天灯放了玩。”她抽泣道。

“你会做天灯?”

“嗯!”

“明天下山买些做天灯的器材。”他吩咐侍卫道,“梦姗,我们也做天灯放了玩。”

他宠她,只要她不离开他,为她作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器材第二天便买上山,竹簚、绵白纸,灯烛······一大堆,她欢喜地象个孩子,对着他笑了。

她确是个做孔明灯的好手,一会儿功夫,就做了一盏。她的灯是扁圆形的,象灯笼,绵白纸上绘着一颗颗红心,点上烛火后,心象是会跳跃般的。

到了晚上,她一共做好了十顶灯。一起在星夜下放上了天空,她站在山巅上,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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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乱红飞过秋千去(二)

这是一个很奢侈的梦,他痴盼有一天会实现,但没敢往深处寄托过。

如果有爱,她会从天空中升起的明灯中,听到他心底里痛切的呼唤;如果有爱,她会升起一盏盏明灯,告知她还活着,现在哪里。

从没有说起过,明灯上的红心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犹如铭心刻骨的誓言。

老天怜见,这遥不可际的梦,竟然成真。

“这······奏折是何时送到的?”贺文轩握着奏折的手哆嗦着,眼睛眨了几眨,把折子中几行絮语看了又看,满脸的肌肉一会儿颤栗,一会儿抖动。

贺东有点纳闷,“按照规例,昨晚到京的,御书房整理好,便转过来了。”

“达州近日百姓响应皇上号召,民间在天气晴好的夜晚,燃起天灯祈福,天灯有圆,有扁,有方有角,还有子民突发其想,在灯中描绘出心样,煞是好看。”

几行字,贺文轩早已倒背如流。

他颤抖着,不敢喊出那两个字,但他知道一定是她。只有她才会懂得天灯升起的真正意义,只有她才会绘出鲜红的心型。

这是真爱,是挚情,是海誓山盟,是天老地荒。

“达州······”贺文轩含叨着这个地名,脑子里飞旋转。达州在南朝的西南上,距离五六百里的路程,地形已高山为主,居民大部分是山民。达州盛产竹子,南朝各地制作与竹子有关的一切,都到达州购买,故达州又称竹州。

“贺东,磨墨。”贺文轩喜形于色,“我要向皇上请假几月。”

贺东瞟了公子一眼,心里面也跟着高兴。自蓝小姐失踪后,公子今儿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我写完奏折,你与贺西收拾行李,然后去刑部调捕快,要求一律便装易容,以商队的打扮出京。”

“公子,蓝小姐有消息了吗?”贺东忍不住问出口。

贺文轩神秘地一笑,“她现在应该很安全。”

“贺卿又要请假?”皇帝捧着贺文轩的奏折,斜睨着他。这才正常几日呀,又开始乱折腾了。

“嗯,风轻云淡,还没入暑,现在出游最佳,我想游遍南朝的名山大川。”

“就这个理由?”皇帝咂咂嘴,真是这个,他会答应,只怕贺文轩要是看中某处,心血一来潮,不回来了,他损失可大了。

“不错,皇上放心,我只是散心,并非放纵自己,我定然还会回到西京。”贺文轩双目炯炯,把皇上的心思洞悉得一清二楚。

“那捎上瑾儿吧,他对腾的江山一向缺少了解,这次是个好机会,正好,你也能一路指点他的学业,游玩和教习两不误。”皇帝的算盘打得精,最重要是给贺文轩找了个盯梢的,有宋瑾在,不愁他不回西京。

贺文轩沉吟了下,点点头,“那就让太子同行吧,但皇上说好,出外一切可得听我的。”

“在内,他听你的也比听朕的多。”皇帝叹息,“多带点高手,路要生出意外。文轩,希望你回京之后,心情能比现在好点。”

贺文轩意味深长地轻笑,“我想一定的。”

出了议政殿,刚在御花园边上转了个弯,便看到紫璇站在路边嘴噘得高高的。无法把她当作透明人,贺文轩淡淡地颔首。

“贺大哥,为什么不带上本宫出去游玩?”紫璇在贺文轩经过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快松开,该死的。”贺文轩裸露在外面的脖颈、手腕,立马浮出一个个鲜明的红痘,他懊恼地瞪着紫璇,气得咬牙切齿,“你贵为公主······怎能如此随意?”

“贺大哥,这世上只有她······可以吗?”紫璇吓到了,丽容上泪水纵横,心象跌进了一个阴影的山谷,再无天日。她喜欢的贺大哥对妇人的厌恶并没有好转,只有蓝梦姗是特别的。

怎能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