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很伤心?”

“你说呢?”不伤心,那干嘛要哭?瑶心继续蹲在地上小声啜泣。

他思忖了半晌后也跟着蹲坐在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他问:“那你如果想不伤心,可以吃下这瓶中的丹药,吃了以后,就永远不会再难过了。”

瑶心终于止住哭声,怀疑地望向他。在浮生镜里,她看到过太多心肠歹毒之人,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眼前之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男子见她不接,便收回瓶,笑道:“我并非坏人,但是吃不吃由你决定。不过吃下以后你就会忘了所有的人事物,包括你师父,但是你可以回到原本就属于你的地方去。如果不吃,你的命运轨迹就会完全偏离你原本的轨道,按照如今的…”

他还没说完,瑶心就坚决地摇头,“我不想忘了师父,我不吃。”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片刻后,叹了口气:“你真的不吃么?也许你以后会后悔的,此劫一开,你恐怕永生都回不到…”他倏地住了口,不再说下去,“我能说得就这么多了,你再想想吧。”

瑶心看了他半晌,说:“你的意思我隐约明白。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是我一直在檀云山,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师父,他对我来说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你是不会明白的。虽然他如今不要我了,但我相信他一定是有缘由的,我不能忘了他,也不会离开这里。”

她虽然答应师父要离开,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离开。

他望着她执拗认真的脸,眼中透着悲悯之色,喃喃自语道:“也罢,如今什么都晚了,也许这就是你们两人的宿命…不过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如果有个地方只有欢乐,没有痛苦,没有凡尘俗世的一切爱恨嗔痴,你愿意去吗?”

她想都没想地摇头:“我不会去的,我要回到师父身边。”

“好吧,”他微笑着凝望着她:“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就不多加强求。”

他从怀中拿出一片小小的树叶放在她的掌中,“你如果还想回去,这片树叶可以帮你掩藏身上的气息,所有人都看不到你。”

瑶心接过叶子,惊喜地跳了起来,“咦?这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法术?这样甚好,如此一来师父也不知道我回去了。”

“你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让你离开吗?”

“我不知道,可能他在生我的气,也可能…”她的眼神倏地黯淡下来,其实她真的不明白师父为何一定要她离开。

“那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她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天神的第七子,以前有很高的法力,不过这都是听别人说的,师父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那我可以告诉你事情的始末,”他微微一笑,拉着她在地上坐下,“在很久以前,天神元神将寂,欲把他的位子传给七皇子,也就是你的师父倾华。可是三皇子封霍野心勃勃,对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一直都虎视眈眈,可惜你的师父在三丘九荒都很受众人的爱戴和尊崇,所以封霍虽然急于得到,却无从下手。于是他和神族的一个叫蛊妍的巫女联手,筹划了一个惊天的阴谋,先是使计诛灭了天神,把罪责嫁祸到你师父身上,然后蛊妍使咒召唤出了天地间唯一可以制住你师父的法器缚神链。缚神链虽是盘古圣物,但以你师父的修为要挣脱也并非难事,只是它的威力太过强大,若你师父强行震开,三丘九荒就将会有一场浩劫。于是你师父便决定什么都不做,任他们把他囚禁在檀云之巅。”

他们怎么那么坏!虽然知道师父被锁在檀云之巅必有缘故,但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在她书万年的生命中,连在浮生镜上都尚未瞧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委实是无耻之极,令人发指!瑶心压抑住心中的怒火,移目望向他,“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开缚神链么?”她以前没觉得师父被一条链子锁住真有什么不好,反正师父就是师父,她永远都会陪在他身边,可此刻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中约莫这链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尽快把它弄开为好。

他轻轻摇头:“缚神链乃是盘古创世时遗留之物,拥有禁锢诸神元神的威力,这条神链之前一直被神族每一代的祭祀巫女保管,到了这一代就是大巫女蛊妍,若想打开神链,或许只有她才知道,不过她为人心狠手辣,法力高强,并不好对付。”

瑶心沉思了片刻后问:“你的意思是我若是想要打开缚神链,必须要找到她?那她在哪里?莫非…师父让我离开和这条缚神链有关?但是为什么…”

他打断她,“该见之时自然会见到的,其他的我便不能再说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瑶心明白他已经告诉她许多事情了,如今他不能说,她也不强求。她冲他一笑:“你是个好人,我们以后还会见到吗?”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很久很久之后,你还会再遇到我。”其实他并不希望再看到她,因为每一次遇到,都意味着她将步入一个他能看到但却无能为力的劫数。

“嗯,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瑶心。”

“扈桑。”

“扈桑?”瑶心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隐约有些耳熟,却不想深想下去,她抬眸拱了拱手说,“那后会有期,我先回檀云之巅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眼中全是悲悯之色,如果你没出一心谷,如果…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他敛了敛眸,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声深重的叹息。

第60章决定

瑶心一路跋涉,眼看着还有一小段路程就快到檀云之巅,却在路旁的大树下停了下来,踌躇不前。

她蹙着眉头,两手托着下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突然又想起扈桑给她的那片树叶,于是拿在手上左瞧右看,没看出什么特别,又用指尖轻轻捻起上看下瞧,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不知道这片树叶是不是真如扈桑说得那么管用?若是不管用,师父知道她回来了怎么办?

这两日她想了许多,师父明明对她那么好,也明明也舍不得她离开,可是他却突然连瞧都不愿多瞧她一眼,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和陌生,这到底是为什么?

瑶心抱拢双膝,呆坐在巨石上望着天空,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人看云海,是可以流出眼泪来。

寂静无声的,又这样呆呆地坐了很久,她突然跳下大石,顺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抬眸望了望山顶的方向,眼中倏地生出了许多勇敢来。

如果真的被师父发现,大不了再下山,总之她绝不会离开檀云山的。拿定主意后,瑶心终于决定不再难过,继续向山顶走去。

又这样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她终于瞥见那抹熟悉的素白身影,但是却不敢靠近,定定地站定在那里大半晌,确定他果真看不到她后,才敢慢慢走近。

他独坐在古琴后面的石凳上,身后是沉郁连绵的万丈山峦,寂静得没有丝毫声响,越发衬得他冠绝出众的容颜清冷淡绝,似玉雕的一般,没有丝毫生气。

才两日,师父却好似憔悴了许多,瑶心心中的酸涩一点点泛开,一点一点的往下沉,越扩越大,最后连带着整颗心都胀满了沉甸甸的痛,和化不开的苦涩。

就这样在离着他几尺的距离处坐下,他一分未动,她也一分未挪,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感觉就像回到了她以前在樱花树里的日子,静寂的岁月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她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他,心中莫名得宽慰。有时其实只是望着,有时仅仅是发呆,脑中掠过无数的剪影,却分不清哪副是哪副,总之全都充斥着师父的影子。

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连坐了好几日。

直到有一日,他终于转过眸,目光好像定在下山的那条小道上,刚要起身,脸色却突然变得苍白无比,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发白地紧抿着,身体也抖动得厉害。

瑶心急忙奔过去,刚要碰到他,又想起不能碰到他,又倏地缩回了手。看着师父无比痛苦的样子,她脑子全是乱哄哄的一片,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急得脸也跟着越来越发白。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时,倾华扣住胸口的手放了下来,脸色虽仍是惨白的一片,眼中也无丝毫神采,但紧蹙的眉头松了些许,他抬袖拭去额间的细密汗珠,支着手肘,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前迈,步子很慢,好像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面前本有一颗很大的石头,他却好像没看见一样,直直地走了过去,倏地被绊倒在了地上。

师父竟已经看不见了!她没想到师父让她离开的理由竟是这样!瑶心紧紧地咬着唇,一动不动地蹲坐在地上,大脑里面空白得一片,只反复地重复着刚才那一幕。

眼中的水雾渐渐迷了她的双眼,她只是静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泪水滑在唇上,混合着被她咬破唇的血一起渗入口中里,喉咙中充斥的全是咸涩的血腥味。

就这样又过了数日,连瑶心也不知道是多久,总之她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默默地看着他每隔一段时日的疼痛发作,一次比一次间隔更短,却一次比一次发作的时辰更长。

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么静默地望着他,望着他疼痛无比,却不敢靠近他,怕他一旦察觉到她的存在一定会更难过,更痛苦,所以她总是隔着一段距离守在他旁边,等夜晚他睡着以后,再借着月辉一点一点地把地上的石头搬走。

她隐约知道师父目前的元神受损如此严重,一定和这条缚神链有关,心想着如果能找到那个名唤蛊妍的巫女,让她帮师父打开缚神链,师父就一定会没事的。可是一转念,刚刚升起些期望又重重地落空下去。

因为天丘乃是神族居住的地方,神族可以自由地往来于三丘九荒之中,但除了神族中人却无人知道如何进入,这样一来,不要说找到蛊妍,即便到天丘之境都是到达不了的。

看着师父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她心中的焦虑越来越盛,有时候觉得胸口闷得生痛,实在受不住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得远远的放声大哭,哭完以后,抹干眼泪,脸上还是挂着笑,虽然师父看不见,但她想着要是哪日师父如果能恢复,肯定不想看到她哭的样子。

檀云之巅除了浮生镜以外,他们居住的洞穴里还有一间密室,是她以前无意之中发现的,里面有许多古籍,有些文字连她都看不懂,有些则记载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连盘古创世之前的事都有,还包括一些生僻的法术。

瑶心每日除了照料师父外,大多时辰都在日以继夜不停地翻阅这些典籍,她一直觉得或许能在里面找到打开缚神链的方法,可惜在她看得懂的文字里面,完全没有关于缚神链的记载。

每次的满怀希望,到最后的愿望落空,她的心越来越痛。

看到最后一本时,整篇都是关于十二禁术的记载,瑶心一直专注地看着,眼神在掠过“修羲神族”几个字时,猛然一怔,脑海中倏地闪过无数的画面。

虽然仍有些凌乱模糊,却足够她明白所有,为什么会出现在檀云之巅?为什么会被困在樱花树中?又为什么她的元神弱到不能修炼任何利害的法术…

她苦涩一笑,合上书本,静静地坐在地上望向师父,他的神情是一贯的淡然寂静,她却贪恋地想再汲取一遍他所有的容颜,想把他的容颜牢牢地记在心中,就算再不会有下一世,到这一世已经足够了。

翌日,晨光普照,天气格外的好。

倾华的脸色有些苍白,瑶心静静地坐在他对面望着他,出神地听着他的琴声。

“倾华,到如今你还有心思抚琴?我不得不说你真是好兴致。”蛊妍又一次诡谲地现身,望着他娇笑。

倾华依旧不看她,继续抚琴。

她恼羞成怒,瞬间震碎了古琴,怒道:“你听不见我在和你说话么?”

她打量了他片刻后,又掩嘴轻笑,神色鄙夷地望着他:“也是,你如今确实听不到了,不过即便是以你剩余的法力,也能读懂我的心语,不是么?”

她的蛇尾一扫,瞬间靠近他的身旁,蛇身盘坐在地上,手抚过他的脸,说:“怎么?想通了么?你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而你…”

她贪恋而又痴迷地望着他的绝色姿容,继续说,“而你如今应该也尝到缚神链的厉害了吧?我早就说过,你法力强大才能抵挡缚神链至今时今日,不过你的元神已经耗到了尽头,如今连视觉和听觉都已经丧失,你应该很清楚再下去是什么下场,你这又是何苦呢?”

瑶心看到她的手伸向师父,心中突然生出无比的厌恶感,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冷冷地望着她。

倾华终于开口:“蛊妍,我说过答案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你执着了数万年,不过是在希翼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而已。当年你们使计我并非毫无知觉,我只是不能为了和你们斗法而伤了三丘九荒这么多无辜的生命,至于后果,我早就清楚无比,你觉得我如今会突然改变主意吗?”

她就是扈桑说的蛊妍巫女?瑶心有些震惊,心下迅速思量片刻,又觉得她出现得正是时候。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宁愿选择神魂寂灭都不愿选择我?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仿佛这个听到这个答案并不例外,却还是不甘心地想知道答案。

“你不觉得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么?至高无上的位子你已经得到手,何必还要对我紧攥着不放?我自始至终都不曾喜欢过你。”他冷静地说出。

“可是我爱你,我爱了你这么久,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为什么?”

“你走吧。”倾华淡淡地说。

她恨恨地凝视着他,瞬间语气变得无比阴森,“是因为她吗?你的徒弟瑶心?”

倾华微微一僵,“你怎么知道她?”他明明隐匿了她的气息。

虽然只是极细微的表情,但蛊妍却一丝不漏地全部收进眼里,她阴狠一笑,“果然是因为她,我道是你这十万年过得颇为舒心,原来是收了个小徒弟。这三丘九荒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不过查出她还很费了我一些功夫,不然我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个小贱人存在,我会容忍她到今时今日?”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走到他前面直直地注视着他道:“你告诉我,你为了她心动了么?”

“她只是我的徒弟,你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徒弟?”她嗤之以鼻,“依你的淡泊心性,会收徒弟么?你对她有多好,只有你自己知道,如今更是为了不想让她看到你元神寂灭的样子,甚至把她赶走,你还想告诉我你们只是普通的师徒?”

“你想怎么样?”他终于转眸正视她,清冷的容颜覆上一层冰霜。

她见他居然为了她到这般!蛊妍心中的怒火倏地窜起,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她抿了抿唇,轻轻一笑,“我能怎么样?你把她藏得如此之好,甚至把原神石都给了她,让我即便是派出追魂犬都搜不到她的下落,我不得不说你对她还真是用心良苦。”她盘踞着又粗又长的蛇尾,瞥向他。

瑶心低头摸了摸脖子上温润的玉坠,微微出神。

他默不作声,最后只极淡地说了一句:“你是找不到她的,不用白费力气了,你走吧。”

她紧紧地盯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突然软下身段说:“倾华,我以后真的不会再来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宁愿元神寂灭也不愿和我在一起?”

他沉默了片刻后淡淡道,“你会怎么解开缚神链?”

她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以为他终于要改变主意,连忙说:“我自然是有办法的,你愿意让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断她,“如果我不硬冲破它,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你的巫术让缚神链噬掉神族之人十万人的元神,以此为魂祭,来交换我,否则缚神链永远打不开。这样一来,三丘九荒就算没有全部生灵涂炭,却有十万神族的元神因我而寂灭。”

“你…”蛊妍惊诧地望着他,神色有些捉摸不透,“你…你怎么知道?”

他淡淡地睇了她一眼,“蛊妍,我们从来都不是一类的,缚神链我是不会打开的,你走吧。”

蛊妍面无表情脸地望了他,目光中有贪恋,有绝望,有阴沉,有悲伤,有愤恨…最后所有的情绪都交织在一起撇过脸,声音却无丝毫情绪起伏,“我得不到的东西就一定会毁了它,再喜欢、再不舍的也一样,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就怨不得我了。”

说罢,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檀云之巅。

瑶心望了倾华最后一眼,那一眼很长很久,长久到往事骤然闪过脑海,她仿佛记下了师父所有的样子。

她一定要让师父平安无碍,她默默地转过身后,便立即尾随蛊妍而去。

第61章前奏

瑶心一路跟着蛊妍到天丘之上。

她仔细查探后,已基本弄清楚这里的格局和地位职设。知道了蛊妍的寝宫位于天神殿的右侧,也知道她是神族中的大祭司,拥有仅次于天神的地位,平素除了要办各种祭祀,还有许多政务和机要之事需她定夺,所以在天丘神族中极受尊崇。

瑶心却十分不屑,觉得象她这样一个视万千性命如草芥的心狠手辣之人,根本不配受万众尊崇。

但这无关紧要,她到此地只是为了救师父,而据典籍记载,这天地间唯一可以冲破缚神链的神器便是天丘之上的聚魂鼎。

聚魂鼎早在蛮荒时期就存在于世,若以十万神族元神为祭,滋养此鼎,再施以禁咒,就可转阴阳,逆乾坤。瑶心本十分沮丧,因为师父根本不可能为了自身性命,以牺牲无辜之人为代价,但是当“修羲神族”几个字跃入眼帘之时,瑶心仿佛被重重一击,前尘往事都浮现在了脑海中。

典籍中也提到除了以天丘神族十万性命为祭外,唯一的办法就是以修羲神族中一人的神魂为祭,再辅之已经失传的十二禁术,同样也可倒乾坤,斩断缚神链。

原来她才是这世间唯一可以救师父的人。那一刻,瑶心虽然在流泪,但是嘴角却挂着笑,因为她可以救师父,无论如何,她都会让师父活下去。

可惜这几日她几乎探遍了整座大殿,也没有找出聚魂鼎到底被存放在了何处。又跟了蛊妍好几日,发现她极少走出寝殿,大多时候都是别人进来询问她一些事务和祭司事宜,要从她身上探出聚魂鼎的下落也并非易事。

瑶心坐在离蛊妍几丈之外坐椅上,环着双臂冷冷地盯着她,思索着怎么才能引她拿出聚魂鼎。也因着有那片树叶,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所以她的来去才能如此自如。

正在此时,一个身着黑袍的女子走进来,见蛊妍正半侧在卧榻上养神,面上闪过一丝不安,许久后才颤着声音说:“师姐…我…我有一事…要禀报。”

“什么事?我让你查的事有消息了吗?”她的声音不重不轻,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女子立即惊恐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说:“师妹办事不利,还没有找到她,请师姐责罚。”

她依旧闭着眼睛,却并不说话,让人猜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跪在地上的女子也连头都不敢抬,吓得额上冷汗直冒,师姐一向喜怒无常,前几日才将一个犯了戒条的师妹关进了淬青殿,昨日被抬出来时已经面目全非,连看都不能看…她不想也是这个下场…

她正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时,蛊妍突然坐起身子,扫了她一眼,“起来吧,不管你的事,是那个小贱人太会躲,再加上有倾华的原神石护着,难怪最近派出的人都查不到她下落。”

随即眼中闪过一道阴蛰之光,“不过不要紧,我有的是时日可以和她耗,就算倾尽我毕生心力,我都定要找到她,打散她的元神,让她永不入轮回,哈哈哈哈…”

“师姐说得极是,若不是她,倾华世神也不会…”

“嗯?也不会什么?”她眼中的毒辣乍现。

“师妹…师妹说…错话了,请师姐不要…放在心上…”女子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前面已经有几个同门因为提到名字被施以疾刑了,她连忙匍匐在地上,抖着身子不停磕头。

蛊妍冷冷地盯了她半晌后,倏地收回目光,“什么话都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连这点都不知道?你青芸师姐这个前车之鉴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师姐见谅,师妹,师妹是一时糊涂…”她还是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半晌后,蛊妍终于开口:“起来吧。”

“谢师姐,谢师姐宽宏大量。”

“记住,加紧找!一定要找到那个小贱人,我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女子闻言,连忙应声答应。

“说吧,你来禀报何事?”

女子敛下心神,恭敬地答道:“下月初五是万年一次的神祭大典,长老们说差不多是时候将聚魂鼎开启了,仪式完毕后让我们尽快拿到神寺去供奉。”

聚魂鼎!瑶心心下一喜,如此甚好,她不必再为它的下落发愁了。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她淡淡颔首。

“是。”女子连忙走了出去。

瑶心望了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一眼,随即望向坐在卧榻上的蛊妍,眼中掠过一抹沉思之色,在心中暗自忖道,想必这几日她们便会拿出聚魂鼎,届时一定要跟紧她。

果不出所料,两日之后,瑶心尾随蛊妍和一个巫女走进一间密室,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除了有张石桌外,空无一物,她正奇怪为何没见到聚魂鼎在何处时,蛊妍开始施法,片刻后,石桌上倏地出现了一个方鼎。

接着,蛊妍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向鼎中倒入了一滴,却立即消融得无影无踪,瑶心看着,心想着估计是开启聚魂鼎的某种仪式,还好这次恰逢他们族中大典,不然要寻得这开鼎之法都非易事。

蛊妍收起瓶,转眸对旁边的巫女交代:“聚魂鼎已用圣水开启,你们记住之后每日辰时需往里面倒一滴圣水进去,到下月初五之时,我会亲自来取到祭祀神殿供奉。”

一旁的巫女连忙恭敬地答道:“是,我们定会遵照师姐的指示办,绝不会出丝毫纰漏,请师姐放心。”

“嗯。”

瑶心见蛊妍已和那位巫女走远,便走到聚魂鼎旁,按照在十二禁术上看到的方法,默念着禁咒割破手腕,第一滴鲜血滴入青铜鼎后,聚魂鼎忽然好似忽然复活一般,贪恋地吸食着鲜血。虽然手腕上的血不断涌出,但一碰到鼎壁就瞬间消失殆尽。

同时撕心裂肺地痛骤然袭来,就像被某种尖利的獠牙在一点一点地撕咬着她的血肉,耳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类似于被野兽撕咬吞咽的声音,只是被咬噬的并非真正的血肉,而是她的元神精魄,这就是十二禁咒之首的回天锁。

这种痛比锥心刺骨还入木三分,瑶心实在熬不住,食指在干硬的石地上挖出一道道狰狞的血痕,却还是敌不过,最后渐渐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瑶心才醒过来,脸上是死灰一样的苍白。

疼痛的感觉虽不如之前强烈,但身体却好似被抽干了一样,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力气,垂眸望了望早已经血肉模糊的指甲,想起典籍上记载的“十二禁术,乃吾所创之秘术,皆属背天逆德之行,且施法者将承体内生不如死之痛楚,直至神寂,终俱伤矣,慎之。”,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瑶心此刻全身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动也不动地躺在阴湿的地上,不知不觉又昏睡了过去,模模糊糊间她好像还在檀云之巅,正在听师父弹曲子…醒来过后又什么都没有,四周一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琴声,没有师父,瑶心却越发地想师父,但是越想心更疼痛难熬。

此后数日,瑶心每日辰时在她们滴入圣水后,再以鲜血浇灌聚魂鼎,聚魂鼎对她身体的反噬一日比一日强烈,疼痛也一日比一日厉害,好似魂魄都渐渐脱离她的身躯。再到最后,瑶心但凡是醒着,便要忍受如千刀万剐的疼痛发作,然后便是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昏睡的时辰也一日比一日长。

她隐约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略略算了算时日,两日之后待聚魂鼎放入祭祀神殿之时,她再念出回天锁的最后一咒,师父就能解开缚神链了。

瑶心一直咬牙强撑着,就是在等待这一日的到来。

一大清早,蛊妍再次进入密室,亲自举起聚魂鼎走出密室,瑶心也尾随着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