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乾冷笑了一声,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脖子处传来的疼痛,撇过脸,依然不发一语。

拂瑶看了他一眼后,倏地收回剑向自己脖子划去,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赫然印在在她白皙的脖子上。

“主人…”

“拂瑶姐姐…”

小狐和禹滕见拂瑶这样,都吓呆了,连忙欲奔过去,却被拂瑶定住在原处不能移动分毫!

伏乾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反应,也极度震惊地望着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不说,我就每隔一刻划一道,直到你说为止!”拂瑶面无表情地拿起剑,又欲向自己身上刺去。

伏乾立即将她的剑弹在地上,望了她一眼后,撇过去,语气异常苦涩,“你这是何苦?”

拂瑶的唇此刻已经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眼中全是血丝,声音愈见沙哑:“聚魂珠他是怎么夺来的?”

伏乾神色嗳气,终究张开干裂的唇说:“是鬼王从凤卿那里夺来的,因为之前他就已经身受重伤,这一次更…”

伏乾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片刻后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此刻在荒野之宆外的尘禹山,恐怕…”

话还没说完,拂瑶就象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门外。

伏乾、小狐和禹滕连忙紧跟上去。

禹滕载着他们三人,很快就飞达尘禹之顶,但是他们仅能看到无数的圆形的巨石在空中凌乱地飞舞,仿佛置身在一个迷幻结界之中。

“鬼王从凤卿手中夺得聚魂珠之时就已经伤入五脏六腑,奈何那凤卿死追着不放,鬼王只得布下襄魄破天阵,一方面可以困住凤卿让我趁机带走聚魂珠,一方面可以…”伏乾沉默了片刻后,声音暗哑得更厉害,“他想在阵中神灭…”

“立即打开此阵!”拂瑶好像木偶一样站着,面色看不到悲喜。

伏乾沉默了片刻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边转动手掌施法,边说:“鬼王本不要我告诉你,可是我却不甘心,他如此为你,如果却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那么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空中巨石忽然由最初杂乱无章的乱飞整齐地聚拢在一起,发出惊人的白光,随即巨石“咻”地一声巨响,合拢的巨石中心射出一道五色光照在他们身上,几人立即被吸了进去。

阵里,葱郁的大树覆着厚厚的皑皑白雪,这里是冰天雪地的一片,凛冽的寒风在空中无情地肆虐,却独独见不到魇月的身影。

“我们分开找。”拂瑶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袍子,无孔不入的寒风钻进她的单薄的衣衫内,她却毫无知觉,面色至始至终只是煞白,神色却平静中透着些许古怪,好像有些许恍惚。

禹滕见拂瑶这样,心下又忧又怜,怕她身子吃不消,说:“主人,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你和小狐一起往…你们往东,我往西。”拂瑶脑子忽地如被击中,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人已经不见踪影。

一路向西,拂瑶忽然觉得尘禹山就象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怎么走也走不完,她脚下的步伐越行越急,布靴早已被雪浸透,不断落下的雪覆在她素白的发上,连她的外袍也几乎被渗透了,冰冷彻骨的衣袍裹在她的身上。因为她灭魂劫适才发作不久,法力几乎所剩无几,冽风呼啸着吹过,全身就象被千万根冰针齐齐刺入似的剧痛,根本无法抵御。

她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麻木得往前走,却一直找不到他的身影。就当她绝望地心如被刀一点一点地撕裂之时,眼前越来越模糊之时,一缕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目色之中。

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盈在眼中的泪无声无息得掉落下来,她放缓步子,天地间仿佛霎时静止,只剩下一抹白色的倩影慢慢地向那缕黑色一步一步地走去。

当她快要走到他背后时,他倏地转过头淡淡地凝视着她。“你怎么来了?”

他微微挑起狭长漂亮的眸子,沉郁好听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轻叹,澄彻而悠扬,就像这世间最好听的箫。“我不是说过你往东我往西,从此再不相见,你忘了吗?”

拂瑶在隔着几尺的距离停住,静静地回望着他。眼眸无比专注地扫过他墨长微扬的眉、他芳华惊艳的目、他笔挺如削的鼻、他薄抿微翘的唇,曾经是一贯的惊艳绝世,芳华流转,此刻都收敛在他一双寂静带笑的眼眸中。

目光再望下移,一团刺目的血就象盛开的曼珠沙华绽放在他的胸口之上,往下全部是大片小片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冰天雪地里,雪不停地往下扑落,时而疾时而又略小一些。

拂瑶移目望向他苍白如纸的脸,看了许久,才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缓缓抬起手,替她擦干眼泪,但抬到一半,倏地滑落下去,身子随即倒了下去。

拂瑶着急地接住他,跪坐在地上,心痛得无发抑制,泪如雨下道:“谁要你以自己的修为骨血为我做引?谁要你去取螭饕神兽的角血?谁要你去取聚魂珠?你就这么自以为是么?我告诉你,魇月,我统统都不要!你不要妄想让我欠你的情,你听到没有…”拂瑶已经泣不成声。

半晌后,怀中传来突然传来一声轻轻浅浅的笑声,他的手终是颤颤抖抖地抚向了她的脸,眼角微微上扬,一贯的风华绝艳地笑着,“什么都瞒不过你,一眼就…明了我的企图…”

说着,他忽地撕心裂肺地一阵咳嗽,薄唇也早已经不复一丝血色,惨白如纸。“其实我就是想让你欠我的情…我说…说让你忘记我,从此再也不要记得我,是骗你的…我其实一直都想让你记得我,记得我对你的好,记得…”

他此刻说话已经略显吃力,但是他还是硬撑着胸口传来的如车裂般的剧痛,继续说,“我想让你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对你的好并不比你师父少,想让你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时刻…瑶儿,有时候我觉得你异常残忍…你可以陪在你师父身边千千万万个岁月,却一直吝啬给我一个哪怕一点点的时光…”

拂瑶一边落泪,一边阻住他:“魇月,不要说话了,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你?聚魂珠可以么?”

她慌慌忙忙地掏出聚魂珠,却被魇月握住,手心凉如冰块。

“没有用…”魇月又是一阵猛烈的巨咳,“我的魂体与你们不同…这世间恐怕是…无一件法宝可医治…瑶儿,你与我说说话就好…好么?”

拂瑶心如刀绞,随即含泪点点头。

魇月唇边勾起一抹笑,继续说:“我上次说你往东,我往西,那时候我是下定决心不想再见你,到你来的前一刻,我仍不想再见你…可是,当你真正出现以后,我却很后悔我之前说过的话,瑶儿,我知道我与你坐在靡音河畔之时,心中所想是什么吗?那时候我在疯狂地嫉妒夜渊,他拥有你如此多的岁月,而我却随时都要默默地倒数着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哪怕是象之前一样一起在人界逛集市,捉山雉,用膳或者静静地只是坐着,我都要随时要想着下一刻是不是该放你离开了,我一直在对自己说再等一个时辰,下一个时辰就放你离开,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反悔…”

拂瑶抱住他手臂已经冻僵得完全不能移动分毫,两个人身上都覆了一层薄雪,看上去就象两个雪雕的冰人,依偎在一起。远处伏乾、禹滕,小狐望着这一幕,无不撇过脸泪流满面,不忍心看下去。

“主人…”禹滕大滴大滴的眼泪不住地往下落,刚想飞过去,便被伏乾拉住。

“让她和鬼王再…多带一会儿吧。”伏乾红着满是血色的眼眶,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雪如此大,主人她会吃不消的…”禹滕收住眼泪,哽咽着说。

“拂瑶姐姐…”小狐一边擦眼泪,一边说,“禹滕,你去劝劝拂瑶姐姐…我怕她…”

伏乾默默地运转手掌,拂瑶和魇月的周围倏地被一层淡绿色的结界圈住,漫天飞舞的雪花被阻挡在了结界之外。

“我们走吧,阵法还需再加强。”伏乾转过身,心中却划过一阵酸楚,目光遥遥定在远处冰雪之中相互依偎的两道人影上,里面是无尽的叹息。鬼王,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

拂瑶麻木的身躯终于恢复了些许知觉,但是心却仍旧是空茫的一片,她一边轻轻地帮他顺着气,一边默默地听着魇月说。

“其实我自小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时候只是想活下去,因为不甘心,总想着要与这天这地搏一回。后来…我赢了,却并不觉得欣喜…日复一日地过,一切依旧如此乏善可陈。但是…遇到你后,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却一直是我最开心的,我那时候就自私地想把你困在我身边,永远困在我身边,一步都不离开…每次看到你因为害怕我吸了你的元丹而绞尽脑汁讨好我的样子,我就更舍不得放你走,短短的时日竟然是千千万万个岁月都无法比拟的,所以…我想留你下来,以后的岁月都与你一起度过…”

拂瑶的眼泪无声无息地不住望下落,说:“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小狐的毒我自己会想办法去解,聚魂珠我自己会去取,你为什么要为我去做?如果我一早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你这样,我一点都不稀罕领你的情,你能不能聪慧一点?魇月你到底是想让我记住你,还是想让我恨你?你不准死好不好!只要你不死,我就不恨你,真的…”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有的落在她的唇上,有的滴落在他的脸上,口中,咸得发苦的味道。

他唇边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眼中也隐隐流淌着艳绝的笑意:“看到你难过,我又舍不得了,你…还是不要觉得欠我,你若是真觉得欠我,我倒不能安心了,我不要你还…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快快乐乐地活着…其实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好,我也会自私,我也会卑鄙,如果我真的活着,保不准隔三差五就不想见你与夜渊过得快活,非要硬生生把你再抢了去,到时惹得你一见到我就生厌恶…”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拂瑶想说话,声音却卡在喉咙中打转,抖得厉害,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我以前常想着要把你留在我身边,可是后来我又想其实我想要的,都已经实现过了。就算再多增些时日,我那时又会想要更多,就这么无穷无尽下去,即便是走到天地的尽头,我依然不会知足…所以…我决定到此刻就已经够了。”魇月转眸望向拂瑶,疼痛的感觉渐渐掩去,取而代之的是麻木的感觉,从脸上一直延伸到四肢,他隐约间明白体内的元神在渐渐消散,时辰已经不多了,“瑶儿,你欠我的,到此刻已经全部还给我了,不要再觉得还欠我什么…”

魇月倏地呕出了一口鲜血,拂瑶立即以衣袖为他擦干,他顿了顿,又吃力地说:“我原本想你忘了我,可是我终究是舍不得,所以…我们约定,你不要忘了我,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我…”

拂瑶哭着点点头,哑着不能再哑的声音说,“我不会忘记你,不会忘了曾经有一个人赠过我龙吟香,告诉我以后两不相欠,却一次又一次的帮我。我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人为了找到我,遍寻六界,却怎么也找不到。我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人为了我的身子耗损自己的骨血内丹,我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人不顾自己的生死,只是为了替我拿回螭饕的角血和聚魂珠…”

拂瑶把他的头置于他怀中,轻轻地抓着他已经毫无温度的手,继续哽咽着说:“我也不会忘了曾经有一个人陪我逛集市,抓山雉,生火做饭,坐在靡音河畔…我都不会忘记,你也不要忘记,好么?”

魇月的身子愈加沉重,胸口忽然闷得厉害,他努力抓紧拂瑶的手笑着说:“好…我答应了…”

“魇月你不要睡好么?”拂瑶身子有些颤抖,倏地手忙脚乱地从他怀中掏出箫,抖着手放在他的唇边,“你吹一首箫给我听!就吹你平时吹的那首曲子…”

魇月微微抬了抬眸,说:“我不能吹了,你吹给我听吧,上次我教过你的…”

拂瑶颤抖着拿过箫,泪水模糊了双眼,“好,我吹给你听,你不许睡…”

“嗯。”魇月淡淡的应了一声,悠扬沉郁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想再看拂瑶一眼,但却怎么也看不清,她渐渐在他眼中淡去,淹没在黑暗之中。

他的头在她怀中垂了下去,拂瑶略微一顿,又继续吹着箫,置若罔闻。

直到他的身体化为一道流光,在她怀中散去,她才木然地放下箫,静静地呆坐着,望着结界外的漫天大雪。

天地惨白一片。

第104章悲鸣

拂瑶一动不动地坐在原来的地方,伏乾突然坠落在她面前,全身鲜血浸染。

他捂着胸口,气若游丝地说:“你快走!凤卿破了结界,很快就会过来…快走…”

拂瑶依然一动不动地坐着,面色平静地有些诡异:“禹滕和小狐呢?”

“他们…”伏乾吃力地蠕动着嘴唇,鲜血顿时顺着唇角流下,“你不要管我们…你快走…”

拂瑶面无表情地低头凝视着他,声音轻柔到不能再轻柔,“告诉我,禹滕和小狐呢?”

伏乾面色惨白一片,满是血迹的嘴唇艰难地蠕动了一下,满是血丝的双眸黯了黯道:“他们…他们…已经被凤卿…”

拂瑶倏地抓起他的胸前的衣襟,眼珠倏地变成的诡异的血红色,脸上闪过狠戾之色:“他们怎么了?快说!”

“你…”

伏乾倏地瞪大眼睛,有些惊恐地望着她,倏地一阵嘲讽带笑的女子声音传来,“你觉得你的人我会留吗?”

全身着纯黑衣袍的凤卿骤然出现在拂瑶背身后几尺之外,她眉毛长飞入鬓,头发梳成一个高高耸起的流云发髻,嘴唇比之以前愈加黑紫,眼神直盯盯地望着拂瑶的背影,闪着蛇蝎般恶毒的光。

“没想到连魇月都为你不惜神魂寂灭,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

漫天雪花飘洒,急急地往下落,拂瑶在她恶毒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转过身,眼角边的两只淡蓝色的蝴蝶印记赫然绽放成血红色。“凤卿!你终于来了!”

凤卿的目光凝在她眼角的蝴蝶处,心头赫然一惊!她!她、居然、释放了体内的狱界封印之力!

素白的发在冷冽的寒风中狂乱的飞舞,拂瑶血红色的眼瞳邪魅无比地望向她,声音透着无边无际的恨,“你可知我此刻恨不得拨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

凤卿冷笑了一声:“你以为释放了狱界之力,就可以与我的封神灵对抗了么?”

“封神灵?那你不妨试试看!”拂瑶嗤笑了一声后,缓缓张开手臂,银白的光霎时合拢在她胸前,又倏地放出五色流光直通天际,一时间整个尘禹山地动山摇,无数巨大无比的石头仿佛从天上直直倾斜下来,传来震耳欲聋的轰轰声响。

片刻功夫,尘禹山被生生震裂成两半,拂瑶在一片飞沙走石中缓缓抬起头,冷冷地望着凤卿,眼中射出仇恨的火光,“天地为鉴,日月为证,我拂瑶在此立誓言!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定要将你挫骨扬灰,让你万劫不复!”

大地轰鸣不止,天地齐齐变色,漆黑的天幕上忽然出现了五颗闪亮的星子,一时间风起云涌,苍穹浑浊一片,昏暗得好像随时要塌下来一样。

五星异象一出,仙界和妖魔界中人立即感应大事不妙,纷纷往尘禹山赶来。

凤卿遥望着踏在另一半山巅的拂瑶,心中隐隐掠过一丝惊恐,随即又很快平复下来,她有封神灵在手,她不过继承不到一半的狱界之力,难道还怕她么?她将法力运于掌心,倏地推射出一条巨大的黑色火龙,向拂瑶飞噬而去。

拂瑶将灵力全部运在掌中,同时放出一条银色的火龙,一银一黑火龙顷刻间在空中打得不可开交。拂瑶手腕一转,猛地一个发力,从天际边不断滑落的巨石突然一改方向,齐齐向黑龙猛击过去,黑龙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长尾一摇,地震动得越加猛烈,山摇晃得更加厉害。

凤卿见状,立即暗念咒语,加强施在黑龙身上的力道,天地间又是满天的巨石飞扬,浑浑噩噩的一片阴霾。

尘禹山一时间倏地多出了许多妖魔的身影,纷纷摩拳擦掌,双眼绽放出兴奋嗜血的火光。

仙界之人也纷至沓来,看到拂瑶眼角边盛开的鲜红色蝴蝶印记,纷纷大惊失色,光是凤卿就已经让六界惊骇万分,如今又多出了个继承了狱界封印的人彻底坠入魔道,这将如何是好?

各大仙界世家的长老族长们惶恐地几相对视,最终邛崃五丘道长叹了口气,打破沉默道:“还是等灵霄宫中人来了再做打算吧。”

话才说完,琉鸢就身着一袭赤红长袍赫然出现,后面跟着焦急万分的玄夙、南放、北麟、妙谷、紫薇。

拂瑶和凤卿完全打得不可开交,几大仙界世家一看到琉鸢出现,顿时如见救星一般围了上来,纷纷发话。

“大护法,你看这可怎么好啊…”

“大护法,你看被她们震碎的山石纷纷向人界滚去,这次人界死伤定然惨重非常,真是浩劫,浩劫啊…”

“对啊,连四海之水都被她们引来了!如果再不阻止,不要说人界,就是我们四海这次都在劫难逃啊…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琉鸢完全不理会他们,径直向身后五人交代:“赶快用结界封住这里,不能让这里的巨石和四海之水涌到了人界去!”

“是。”五人立即开始布下结界。

琉鸢交代完之后,立即如离弦的箭向两人飞身而去,但是两人的结界太过强大,琉鸢完全没有办法靠近,反而被弹了回来,剧痛袭来。

而两人的斗法愈加猛烈,整个大地都在颤动,尘禹山不断有飞石用尽人界入口,整个尘禹山都回荡着人界传来的凄厉哀嚎声,震彻天地。

众妖魔听到如此凄厉的叫声,纷纷兴奋地狂性大发,与这里的仙界之人大打出手起来。

顷刻间,整个尘禹山都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打杀声一片。

就在众人杀红了眼之际,尘禹山突然被一道白光笼罩住,片刻后,大地不再颤动得那么厉害,巨石也不再漫天飞舞。

众人循目望去,翩翩白衣掠过,一袭修长素白的身影霎时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夜渊上仙!

只见他突然施法,凌空劈开拂瑶和凤卿的结界,拂瑶和凤卿瞬间各被震退几尺。

拂瑶妖异的眸光朝夜渊狠狠地一凛,仿佛完全不认识他一般,眼底闪过一道浓重的暴戾之色,眼角边的血色蝴蝶愈加妖艳夺目。

夜渊飞身掠到拂瑶身边以双臂梏住他,在她耳边轻柔的叹道:“瑶儿,师父来晚了!”

拂瑶身子倏地僵住,血红色的眼眸急剧的收缩,神智已然不清,好似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师父…”

夜渊抚了抚她耳鬓边的碎发,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天地间再无其他。“嗯,瑶儿,师父带你回家!”

回家?拂瑶暴戾的眼神微微收敛,掠过一丝恍惚之色,好像正在想着什么,然后又猛然回过神来,倏地将他推开到几尺之外。夜渊触不及防,竟被她推倒在地上,胸口撞在地上碎裂的巨石尖角上,痛楚倏地由胸透蔓延开。

拂瑶眸底的赤红更加妖冶,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语气冷冽道:“我不管你是谁,阻我者死!”

夜渊深深凝视着她,她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着寂静如墨的眼底深处划过的痛楚,她的心亦是没由来的传来一阵剧痛,脑海深处倏地划过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与眼前之人重叠…拂瑶蓦得紧紧捂住头,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刺入她的头中,他究竟是谁!我…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她的脑子就象快要炸开一样,眼睛越来越来越红,体内顿时有一股灼烫如刚融化的铁浆的滚烫气流,霎时蔓延到她的五脏六腑,不停地奔腾咆哮,让她恨不得想吞噬了世间所有的一切!

“啊…”她骤然抬首仰天,发出一声凄厉惨绝的叫声,刚刚平复的大地又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夜渊在一片乱石飞扬中直直向她走去,将她的头轻轻地按在他的胸前,怜惜地抚过她的发,透过掌心为她输入灵力,缓解疼痛。随即低下头柔声说:“瑶儿,是师父不好,还疼么?”

拂瑶突然似发狂一样剧烈的挣扎,奈何身体疼痛得如被千刀万剐,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怀抱,只得使出全身仅余的力气锤击着他的胸口,夜渊却只由着她发狂地捶打,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一样,边为她输灵力,边继续哄着怀中之人,“瑶儿听话,不要动!一会儿就不疼了,师父带你回灵观山,好么?”

凤卿的目光至始至终胶着在夜渊身上,望着眼前这一幕,眼中倏地闪过疯狂的痴恋,执迷,怨毒,痛苦,种种情绪统统汇拢在一起,最终化为永世不散的无边憎恨,阴冷地盯着他们两人半晌后,突然似发狂一样仰天长笑道:“倾华,她居然不记得你了!你看到了没有?看到没有!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三生三世一手带大的好徒儿!这就是你至始至终视若珍宝护着的人!”

她原本清脆悦耳的声音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显得异常的尖利刺耳。夜渊却好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安抚着怀中之人,许是他体内灵力的净化之气起了些许作用,拂瑶渐渐没有之前那般挣扎,夜渊见她神色也不如之前那般戒备,趁机点了她的昏睡穴,然后打横抱起她。

少了拂瑶的施法,凤卿也罢手了,山石重重地落在地上,大地终于渐渐平静,苍穹的昏暗之色渐渐散去。尘禹山又恢复了冰天雪地的一片,大雪依旧在不住地往下落。

夜渊抱起拂瑶转身,向山下走去,清冷的嗓音飘荡在空气中,“蛊妍,即便你拥有神族之力和封神灵,也并非无人能及,你最好好自为之!否则,我定会以我最后的灵力彻底封了你的元神,你知道我做得到!”

凤卿盯着他的背影,愤恨地扔下一句“那我们等着瞧!”,随即消失在尘禹山中,众妖魔见没有好戏可看,也鸣金收兵,各自散去。

各大世家的长老见状,对视片刻后,终是由蓬莱白狐族长出口。“夜渊殿下且慢!我们知道这拂瑶是你的徒儿,但是她此刻完全释放了狱界封印之力,已经彻底坠入魔道中,恐怕…”

九尾狐族族长也接口道:“以后她随时有可能狂性大发,伤及天下苍生,为了六界的安危,还请上仙…”

他话还没说完,玄夙立即将手中长剑抛出,剑鞘在空中飞转一圈后,在九尾狐族族长面前一寸的位置,深深没入地下。他冷沉着脸说:“谁要是敢妄想动我师妹,先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南放也冷笑一声说:“我们灵霄宫之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动的,谁要是敢跟我们师妹过不去,就是跟我们整个灵霄宫过不去!尽管放马过来!”

北麟大刀在空中“飕飕”旋转个边,最后回到他手中,大喝一声:“娘的,谁要是再敢多说半句废话,老子直接送他个神魂寂灭,自己看着办吧!”

琉鸢扫了众人一眼,也没了一贯的妖娆妩媚,声音略显低沉地冷笑了一声说:“适才我们灵霄宫中人说的话,想必大家都听明白了吧?”

琉鸢此话一出,众仙家面色都涨成了猪肝色,他们灵霄宫也太嚣张了吧,完全没把他们仙界世家放在眼里嘛…

“上仙,你看他们灵霄宫欺人太甚…”

“是啊是啊,我们就事论事而已,他们、他们也太张扬跋扈了吧…”

“简直是目中无人嘛…”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地愤愤说开。

漫天飞雪中,夜渊转过身,众人立即心虚地闭了嘴。

夜渊望了怀中的人一眼,随即抬眸扫向众人,声音是一贯的冷清,“只要我在,谁要是敢动她一分,伤她一毫,我即使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众人闻言,皆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清雅淡漠得不沾一丝人间烟火的夜渊上仙么?

他的笔挺如画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如一缕淡烟,消失在这白雪皑皑的山中。

山峰的另一顶上,一前一后伫立着两道静默的人影。

“尊上,你先前忍辱负重将狱界之钥交给凤卿之时,就已经预料到今日的一切了,是么?”邪莫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身着深紫色窄袖长袍的俊美男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向山下走去的那道素白身影沉默良久后,才道:“邪莫,你不了解我。”

“尊上…”

紫魄突然抬起手掌,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语气好似叹息一般道:“这世上真正最了解我的人是素儿,邪莫,我和离墨永远是不同的!”

邪莫默然站着,不再说话,许久后才问:“那尊尚我们接下来当怎么办?”

紫魄怔怔地望着远处已经消失的身影,道:“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那一日,天地变色,大地轰鸣!

那一月,人界连下血雨,天地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