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并把他们招到正厅,似要等人似的。等到申时才见有人来,来人竟是宫中的宦官。此次前来是送皇上赐的“福”字。这是康熙刚刚开始的规矩,凡春节那日,皇帝便开笔书福,赠与朝廷上下官员,当面领得只有亲王、郡王、御前大臣等,而其他则是皇帝较为宠信的大臣了。竟不想,她父亲也有一份?

卢兴祖接过宦官的“福”字,眼笑眉飞客套一番,请走宦官心满意足召唤人把“福”字贴到正厅门梁上。

明月望着父亲脸上洋溢的自德,心里一时闷住。她的父亲什么时候有了这份圣宠?这其中牵扯的到底不是一般多吧。

“父亲官愈做愈大了。”卢青田一时笑了起来,转头对明月道:“姐姐要是能选秀成功,那就更能锦上添花。”

明月看透卢青田眼中带着的戏谑,狠狠瞪了回去,心中一时郁结,庶女有庶女的好处,因父亲是刚入镶蓝旗,只是草略在选秀名册填下她一人的名册。她这妹妹倒免去了选秀这一劫难。要是当初提早对父亲提出,那么名册上就换人了吧。哼,就晚了一步而已,酿成以后的大费周章。

她一脸轻松望着这个妹妹,她此时甚是偷乐吧,毕竟谁也不爱进那巍峨耸立的红墙之内。但是她仅仅只是卡在红墙门外,还是有退路的。

不过她妹妹这样的表现让她极为不爽,幸灾乐祸是吧?很好,她记住了。

年夜饭桌席上。外头已经响起了鞭炮声,爆竹“噼里啪啦”嘈杂了些,但孩子们的欢笑混在一起,倒掩盖住了。一家三口平平淡淡聚在一起吃饭,竟有些可悲的相对无言。

卢兴祖望了望从未有过表情的卢青田,道:“最近可是买了许多衣服?”

卢青田微笑,“父亲,看姐姐有那么多,我也眼红了嘛。”

嘴还是有些伶牙利嘴。卢兴祖笑道:“听说最近与花好月圆的阎老板走得较近。”

卢青田脸瞬间刷白,端着喝的茶也顿了顿,“哦,阎老板知晓各地的款式,便问问衣服的款式而已。”

“是吗?”卢兴祖简单一笑,复而夹菜放入嘴里,嚼了几口,“平常交谈可行,别走得太近,毕竟是女儿家。”

卢青田冷笑,“姐姐与诗社的纳兰家的公子走得更为近吧,也不见父亲提醒姐姐。”

卢兴祖当即重重“啪”得一声放下筷子,严厉无比地注视着卢青田,“你姐姐的情况跟你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一个是妻子生得女儿,受千万宠爱,一个不过是个下贱小妾生的贱种而已。”

“啪。”这一声是卢兴祖重重打在卢青田脸上。只见卢兴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给我滚。”

卢青田却冷冷注视着卢兴祖,而后冷漠扫了眼明月,就撂下筷子,跑了出去。

明月怔了怔,一向乖巧的妹妹,原来心中这么对她不满啊。不过也是,父亲一直只宠她,理会她。而这妹妹也甚少理会。她乖巧端一杯酒递给卢兴祖,“父亲,喝杯酒暖暖心吧。”

卢兴祖夺过酒杯,气呼呼一饮而尽,嘴里念道:“她可是鬼迷心窍了。”

明月亦煞是奇怪。这阎罗与卢青田什么时候有了干系,短短几个月,她这个妹妹似变了个人似的。

看来,她明日又有探究的事了。在选秀之前,还真是事不少。

余了几许思

正月初一那日,早晨飘起皑皑白雪,几声叮当铃声,叮铃叮铃,划破冬日里鲜有的宁静。卢府上下都在忙活春节事宜,风风火火,不亦乐乎。

明月盏了一杯茶,呷了一口,悠闲坐在椅子上看下人们忙碌着。前雨心神不定从里院走来,四下观摩,见没什么可疑人就跑向明月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明月顿了一下,脸色泛白,“此事当真?”

前雨遂点点头。

“此事千万不要被父亲知道,你叫他们先闭上嘴。”

“知道了,小姐。那二小姐方面…”前雨察言观色到明月阴沉的脸,就乖乖闭上了嘴。明月立身道:“准备马车,去花好月圆。”

“是。”

明月是万万没想到,她这妹妹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怎么的,居然夜不归宿。还好春节时分,卢兴祖忙活于朝廷方面的事,今儿不在家,要不以她那刻板的父亲,指不定会一激怒起来,让她妹妹进猪笼也有可能。想来,她昨天被父亲扇了一耳光,应该在花好月圆吧,毕竟偌大的京城里,她那妹妹还认识谁?

马车行径花好月圆,明月被前雨扶下车,踏进布庄。

掌柜一看是明月,笑嘻嘻道:“明月姑娘找老板?”

明月一怔,这掌柜还能看得出来?她笑道:“是的。”

掌柜似乎有些犹豫,思忖片刻,一脸凝重的样子。明月见掌柜这样,心想,定是有什么事,而且应该跟她有什么关系,亦或者跟那三无先生有什么关系吧。

“明月姑娘,老板今儿不在这。”掌柜担忧道。

明月道:“那在哪?”

“在…安亲王府。”

三无先生竟在安亲王府?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一个商人竟能把关系层次伸至到王府上?明月心一悸,对这个男人更是有些忌讳了。

“那掌柜可见到我妹妹来此?”明月问了与她有关的事,也是此次的来意。

掌柜一丝错愕,“老板说你今儿一定会来找他问你妹妹的,还真准。老板说,你到安亲王府找他去。”

明月蹙眉,这个男人到底是有何用意?该不是别有用心?似乎看透了以后发展趋势?虽然抱着许多疑问,但明月还是去了安亲王府。

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安亲王府倒是跟她家一路,这倒也好,免得颠沛了。一到安亲王府,就见有一人站在府门外等候,明月的马车一停,那人便跑过来,对明月作揖,“姑娘可是两广总督之女?”

明月稍怔,点头。那人摊手,“王爷与阎老板等你很久了。”看似事情越来越是蹊跷了。明月一笑,迎着雪朝安亲王府走去。

跟着那人进了前厅,就见阎罗正与一位过不惑之年的男子在下棋。她想那男子应该就是安亲王了。他们神色皆异常淡定,明月甚至还能见到一向淡淡的阎罗还带着一股笑意。

两人都很认真,没注意到明月的到来。她亦是安静站在门槛边上不动。

安亲王在思考下步棋子时,偶尔抬头,见到一直乖乖站在门旁的明月,不禁扑哧一笑,“阎兄,她来了。”安亲王脸上笑意甚浓。阎罗却未有一丝抬头,不做一心二用之意。他依旧注视着棋盘,认真道:“岳兄,对弈大忌可忘了?”

安亲王见他这模样,似乎是想不到的,随即苦笑,“你这人,就是太把自己隐藏深了。”

阎罗只是简单一笑,手指那黑棋斩钉截铁下了下去。安亲王一见,脸变得发白,迟迟未落手中的白子。阎罗一笑,“想去做一件事,就得一心一意,可不能有半分的二心。”

安亲王盯着已成定局的残局,哭笑不得,“拜服了,阎兄做什么事,都事先打好腹稿,判断事物以后的归相。”他眼睛忽然一亮,把白棋一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可是有时,掌握了棋局,却掌握不了变局。”

阎罗一看本已胜利在望的棋局,由于自己只注意到了形势,而忘记棋子格局可有延伸之用。白棋正好落在他无法控制的能力之外。不禁懊恼一下,此局是盘和棋。

两人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安亲王对一直乖巧站在门外的明月道:“实在不好意思。”

明月欠身叩拜,“民女卢明月,参见王爷。”

安亲王一笑而过,招呼她坐在阎罗的旁边。明月顺应坐下,见阎罗似笑非笑看着她。明月忍不住蹙眉,不去看他。

安亲王笑道:“明月姑娘,今年芳龄?”

明月略有一怔,“十四。”

安亲王略有笑意望向阎罗,眼中带有调笑之意。目光回到明月:“这么说来,今年来春之时,要参与选秀了?”

“是。”她稍有吃惊,为何这安亲王会聊赖这些?

“以明月姑娘姿色,看是十拿九稳。可要老夫助你一臂之力?”安全王话一道完,明月的心就不时打鼓,但脸上极力保持镇定,她娓娓道出,“不知王爷可知杜甫的《曲江》?明月甚爱尾联那句——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聪明人大抵能明白明月这话的意思,无非是她无心选秀,淡薄荣华。

安亲王为明月巧妙的回答所敬佩,不禁深看一眼,反而对阎罗一笑,“你倒是把明月姑娘看得通透。”

阎罗轻笑,“一般。”

他俩这对话,尽收明月耳底。她阴下脸,注视着阎罗。他到底对安亲王说了些什么?

安亲王忽而呵呵一笑,“明月姑娘为何一直注视着阎兄?”明月一听,立即正容。然她这忽然的变化,倒让人以为她是害羞。安亲王一脸笑意,“明月姑娘姿色绝佳,本王认为让你选秀成功是不言而喻的。”

他的笑容告诉她,去求他的帮助,他可以帮助她躲过此次大选。明月终于知道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她不禁望向旁边的这个男人。他果真是打好了全盘算盘,把她看得通透,知道她无意选秀,知道她性子柔软度,更亦或者还明白她心有所属。

她微眯起眼,思忖到底要不要跳进他设下的陷阱里。如若不跳,她就不得愿;如若是跳了,她就成为蝼蚁,任人摆布。她几乎是经过强烈的心里斗争,到底是跳,还是不跳?她一阵懊恼,这个阎罗,心机城府,处处算计,算是栽在他头上了。

明月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向安亲王跪下:“明月请求安亲王多多打点,了却明月的心意。”

安亲王露出欣喜的表情,抬手招呼她起来,“哎呀,明月姑娘,不必如此大礼。既然你有此心意,本王会竭尽全力的。”

这么好说话?明月讶然抬首,见安亲王一脸调笑般望着她身侧的阎罗。

她知道,她跳的这个陷阱,深不可测了。

与安亲王聊赖许久,两人便告辞了。一出安亲王府,明月就质问阎罗,“你能告诉我,这环环相扣的结果,是你计算好的吗?”

阎罗带着质疑的目光,“何为环环相扣?”

明月一下子火大,“怎么认识我妹妹的?接近我妹妹又是出于何目的?是你逗留我妹妹一宿逼我来见你,然后进入你的设计中?”她不知这些是不是她自作多情,但刚才的种种,她都有预感,这绝对是个算计。

阎罗脸上带着笑意,然眼神传达出一种至冷的寒气,“第一,是明月姑娘的妹妹先接近在下的,在下只是礼貌回应而已。第二,在下对明月姑娘的妹妹毫无兴趣,有何目的可言?第三,昨日是明月姑娘的妹妹来找在下,怎么劝都不回去,在下只能做地主之仪。”

明月憋得无话可说,略一欠身,“对不起,是明月误会阎老板了。”

“无事,明月姑娘请在下小喝一杯即可。”

他还真能顺水推舟。明月应承,“好。”

两人遂走几步。前雨招来一辆马车,明月钻了进去,阎罗则坐在车外。马车驾起,哒哒朝酒店驰去。明月刚想养精蓄锐,外头的阎罗忽然对车里戏谑道了一声,“明月姑娘,今儿在下顺水推舟,完成你这心愿,往后可要感激我哦。”

明月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心中的暴躁。这个男人,从不安好心,她就知道这是一个设计。只是偶然的前提,造就必然的结果。

马车在一家酒店停下。明月下了马车,大惊。这酒店就是不久的花灯节前她扮男儿装时,与容若他们行酒时的那家。明月小心翼翼跟在阎罗身后,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也不知是为何,那么忐忑不安。

老板娘见到阎罗来,热情拥上去,亲昵搂着阎罗,“阎大老板,你可终于来了。”

阎罗一笑,不动声色抽出被揽的胳膊,“来间雅室。”

老板娘扫了一眼阎罗身后的明月,怔了一怔,随即笑道,“雅室当然有。”

明月打断老板娘的张罗,“不用了,随便找个位子坐坐就好。”她对阎罗鄙视地扫了一眼。这个男人就是没按好心,与一女子单独处一室,给人多少遐想?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阎罗收到她鄙视的眼神,倒更高兴起来,似乎早就料到一般为此高兴。阎罗道:“那到大堂上坐坐吧。”

明月一时气愤,她被他调戏了。怏怏不快地坐下。两人刚点完菜,门口处居然响起容若无奈的声音,“表…弟,你就饶了我吧。”

明月望去,容若此时被一个身型娇小的男子拉扯着,看似不愿入此。

“不行,我饿了。”听这声音,明月就知此人是谁了。还真有趣,第一次她扮男装,这次,成冰月扮男装了,她立即站了起来,叫了一声,“纳兰公子。”

容若看去,一脸惊讶。当看到一旁的阎罗,眼神不禁暗淡下来。但也就仅仅一瞬,就带着春风拂面的笑容走来,“真巧。”

冰月上下打量明月与阎罗,一脸古怪。

明月大方得体道:“冰月姑娘是饿了吧,一起吃吧,点了许多呢。”

冰月大惊,“你看得出来我是冰月?”

“你那模样,一看就知是个女的,粗鲁要死。”容若在一旁抱怨。冰月气结,在外人面前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忍住,只能憋屈干笑。

阎罗忍不住笑了一笑。冰月见在外人面前丢脸,用急冻光狠狠瞪着容若,拿他出气一般。容若是又无辜又无奈地默默承受。明月正眼看去,正好对上容若的眼神,两眼相触,相视而笑。

“纳兰公子最近可出新的作品没有?”沉默的阎罗突然来了一声。

容若摇头,“最近应付一些考试,无暇吟诗颂词。”

“可是考国子监?”阎罗无关痛痒道。

容若怔了一怔,欣欣然。

“国子监的徐乾学名士名满全国,要是成了他的学生,公子可是万分荣幸。”

明月不想,这阎罗懂得还挺多。

容若简单一笑,“我早就是徐老师的学生了。这次考国子监,只是多了个名分而已。”他语气淡淡,却在暗涌中无声无息将了阎罗一军。阎罗索然无趣一笑,“也是,公子博才多学,哪位学士不垂爱?”

话说当时,菜已经上来。冰月肚子极饿,菜一上桌,便抓起筷子,大吃特吃。桌上其余三人,表情各异。容若无奈,“表妹,以后还是别以绝食相逼了。姑姑吃多了你这套,快不管用了。”

冰月一边嚼食,一边道:“才不管,不让我出来,我就绝食。”

难怪成饿狼。明月道:“冰月姑娘也是要去选秀吗?”

冰月顿了顿,有些扫兴点头。明月见此,便知,看来也是不喜选秀这一义务。而这不喜,应该与某些人有关吧。她眼神随意瞄了下容若,见他亦在看着她。明月一惊,为何他用怜惜的目光注视着的是自己?

她连忙躲闪,却扫到阎罗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她不禁咬了下唇,平复心中的烦乱,“冰月姑娘,来春选秀,我们在一起,说不定也有个照应。”

冰月一下子不再吃食,而是睖睁注视着明月,“你也选秀?”

明月点头。她不想,竟窥视到冰月眼底的笑意,“那我们好好照应照应。”明月一笑了之。她自当会好好照应照应这个情敌的。

湖光两不分

明月站阎府等卢青田。她轻微打了个哈欠,方才在酒楼与他们喝了几杯,现在稍有些微醺,酒劲一上来,甚是想睡觉。站在一旁的前雨嘀咕,“二小姐可真是的,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明月慢条斯理揉了揉太阳穴,清醒一下自己,道:“她的事,我们不用管。”反正无关她的,一概无关紧要。

阎府门开了,阎罗与卢青田姗姗走来。卢青田见到卢明月,仅仅只是微笑,而后转身朝着阎罗欠身,“多谢阎公子款待。”

阎罗笑道:“应该的。”他望了眼明月,礼貌笑了一笑。

明月回一个微笑,走至他们面前,对卢青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卢青田点头,再对阎罗欠身便与明月一起上了马车。马车策起,哒哒地离开阎府门口。阎罗目不转睛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去,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明儿是个好天气呢。淡淡一笑,转身回阎府。

在马车之内。

明月困乏不已,有些撑不住地打个盹。卢青田无神撩起窗帘呆呆望着入夜的景致。前雨见二小姐怅然模样,心里嘀咕,可不是在阎府发生了什么?二小姐与以前截然不同了。

卢青田忽然道:“前雨,你说,我姐姐美吗?”

前雨一怔,不想二小姐倏地问起这个。前雨点头,“小姐姿色上乘。”

“那我呢?”卢青田放下窗帘,一脸深意注视前雨,看似认真无比。

前雨眨巴一下眼,也不知这二小姐是怎么了,略有迟疑道:“亦是上乘。”卢青田听后,撇了下嘴,看似甚是无奈之意。卢青田复而撩帘淡漠望向车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前雨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他眼里的倾城色,应是绝世而独立。”

前雨听不懂,只是条件反射望向明月身上瞄了一眼。她微红的脸蛋,显得娇嫩欲滴,静若处子般美好安逸地睡着。她这个小姐,一心念着的,也就那美好又倾城的公子而已。

马车行至都督府,前雨叫醒了明月。明月微微睁开眼,还有些迷糊。明月与卢青田准备分道扬镳之时,卢青田叫住正欲回去的明月。

“姐姐,明儿是秋水轩开放,不知姐姐可有兴趣去?”

明月略有清醒,“何为秋水轩?”

“擅长填词的周在浚来京城做客,暂居世交孙承泽秋水轩啊。明天许多名流准备去拜访,去填词玩。”

这么说来,明天容若定是要去了?明月想着,便笑着对卢青田道:“谢谢妹妹告知。”莞尔一笑,便转身离去。看着明月淡定的背影,心里一紧,明日她会去吗?

她当然回去,没有理由不去。有他在,她便会去追随而去,没有其他理由,仅仅只是想见到他而已。第二日一早,她着奶白绣白兰花的束腰长裙,外披着白狐大氅,头松垮垮束起,斜插一只白玉簪子,看起来素净却大方。前雨倒喜欢那火狐狸大氅,可惜明月觉得太艳,要去的场所不适合。

两人便出了门,乘着马车朝秋水轩前去。卢青田在闺房静静眺望着他们,嘴角带着一股笑意。她果然是没猜错,只是猜对了又如何?从始至终,她不过只是个旁观者。她怅然若失地眺望天际,今儿又是个末冬里的好天气啊。

明月行至之时,秋水轩大门挤着一群人,他们看似都甚是热切想进去。可惜,貌似被下人们挡住了。不过却不是一概不让进,偶尔有些人手持青笺方可入内。

青笺,明月是知道的。它是主人下的请帖,在文人之间常用七色笺来要求文人墨客。不过…明月此次前来可是两袖空空,哪来的青笺?

想了想,心中一下子清亮了许多。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她。她大大方方走了过去,当下人拦住她欲要青笺之时,明月甚是得体从衣袖中掏了一掏,咬了咬唇,“这可怎是好?青笺不见了。”

下人愣了一愣,还未待他说些什么,明月连忙接道:“还请你去禀报一下你们家主人,说两广总督之女求见。”

下人干瘪下嘴,一时答不上来。一旁的下人摆摆手,“哎呀,不用那么麻烦了,姑娘你去吧,我们太忙了。”

明月抿嘴而笑,望后瞄了一眼发愣的前雨,示意她跟上。前雨愣怔好一会儿才跟上,“小姐,要是他们去禀报的话,那不完了?”

“他们不会的。”明月带笑。

“为什么?”前雨煞是奇怪。只见明月狡黠的眼珠一溜,“得注意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人山人海,他们顾及不暇,也就仅仅只有两人管制者。再者我一女儿身,他们并无多大顾虑。其次,我这一身打扮,不像污流之辈。我亦自曝家门,料也不会出什么事,要是断然拒绝的话,下人们能担当得起吗?”

前雨一脸敬佩注视着明月,“小姐想得好周全,真能利用天时地利人和。”

明月轻微一笑,朝了秋水轩别墅走去。做什么事,要是不懂得知进知退,必当吃大亏。可是聪明如她,当遇到感情之事,却成了十足的傻瓜,那般执着不知进,亦不知退,只想一直执着下去。

他们来到秋水轩时,一些文人墨客正在各持酒杯,在秋水轩花庭畅饮颂词。明月见万物勃发的花庭一时愣住。主要是如今虽是末冬,却还是有股寒意。而此花庭已是草长莺飞,生机盎然。

明月听一人笑道:“不如我们以《贺新凉》为词牌来填词?”

一位衣冠楚楚,面如冠玉的公子笑,“好啊,适温的花庭内,以《贺新凉》为词牌再好不过了。”

其余的文人墨客也纷纷应承,于是他们便开始蜂拥而至,兴致勃勃唱和,每处韵脚的用字与第一人的一样,这个叫“步韵”。它的难度与和诗一样极其有难度。但此次前来的都是高手,都是充满了激情。明月意兴阑珊,她对填词兴趣不大,观摩那群人中没有自己想找的人。

“明月姑娘。”这时,身后响起容若的声音。明月一阵欢喜,转身见到容若清亮的眼眸,“纳兰公子。”

容若捂嘴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明月一怔。

“凡是有文学方面的活动,总是能见到你。”

明月苦笑连连,她来这,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这个正在挖苦她的公子?明月尴尬一笑,“瞧公子说得。”

容若笑得欢,许是惊动了前方的那群颂词的人,其中一人惊奇朝他们这边看来,一阵欢喜,“呀,纳兰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