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差点不支倒地。她万万未料到,事情发展成如此。她死死咬住牙,冷然扫视周围,众人的议论纷纷立即被明月的急冻压成默然。

她在父亲的门口,足足跪了一下午。

管家从卢兴祖房门出来,上前扶起明月,“老爷唤你进去。”

“谢谢梁伯。”明月举步迈出一步,自膝盖传来的疼痛使她险些跌倒,还是梁伯稳住她,“没事吧?哎,老爷难得一次这么狠心,错又不怪你。”

她勉强一笑,“但事因我而起。”所以责任还是在她。

明月方一踏进房间,就闻到浓重的药味,里屋响起阵阵咳嗽声。她走了进去,见卢兴祖脸上并无想象中那般盛怒模样,他只是瞅了一眼明月,道:“坐下吧。”

于是,她从他父亲嘴里得知了真相。他娶得寡妇,就是阎罗的生母。卢青田是寡妇挺着肚子带过来的,顺理成章,自是他妹妹。

卢兴祖冷笑,“他的心机甚是城府啊。”

明月下耷眼睑,心中五味俱全,他定是怪他父亲夺了他母亲。认识她这个仇人之女,便将计就计了。哼,真是可笑。

“这广东是呆不了了,方才上书,让皇上另派个职遣我去其他的地方吧。”

闹出这般笑话,父亲的老脸自是搁不下。

“哎,那丫头可能再不会回来了。”见父亲这般怅然,却没有怪她这始作俑者,不禁心里一阵难受。她都做做了些什么啊!

无力地从父亲房门走出,望着下人们张罗着退去红罗,花球等一切喜庆的东西,不甚感慨,今日发生的事,还真多。

在露重时节的傍晚,明月邀前雨去河畔的茶人居。此次前去不是叹茶,而是喝酒。叹茶是享受生活,喝酒是一解千愁。

她本是酒量甚佳,来来回回用素勺舀了几大碗五加皮才初有微醺感。本想一醉解千愁,却不想“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多么糟糕,瞧她把事情搞得多糟糕。妹妹离去,父亲在广东无脸再呆,她把事情弄得糟糕透了。想起那阎罗,又恨恨不爽,又舀了几碗酒猛灌自己。

一旁前雨识相不去打扰小姐。一直以来,小姐心情好就来此叹茶,心情不好便来浇酒,第二天的到来,她的小姐又如初一般娴雅自得,把握甚度。

许是灌得猛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跑了出去,吐之。在河得岸边干呕了许久也吐不出半点,浑身燥热得难受,见河水清凉,竟任由自己向河里倒去。

凉快一下,尚可。

终究没倒下去,被一人拉住。她歪歪扭扭倒向那人怀里,滚烫的脸贴在那人冰凉的锁骨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忍不住手就伸进他的衣衫里。那人哆嗦一下,连忙推开她。

“莫怕,我只是想凉一凉。”她解开那人的玉带,手向里伸去。

那人哆嗦一下,手慢慢抱住了她。

天上情一诺

今夜月如银盘,光亮的夜晚,即使秋风瑟瑟,也让人有种自心底的清爽。前雨望着这皎洁的夜色,吁了口气,转头瞅一眼掩蔽的房门,便离开了。

在那房门里,明月躺在床上呼呼睡着,偶尔翻动身子,但眉目看似甚是舒坦。

静静的夜里,一切归于平静。

第二日晌午十分,明月才虚睁着眼,不胜体力地支撑身子坐了起来,望向周围。她居然在自家里?她明明记得自己在茶人居里灌酒消愁,喝猛呕吐,本想倒向河里凉快一番,被人拉住,然后…

明月懊恼打下头,然后她好像调戏了那翩翩男子来着。

正在此时,前雨敲门打水进来,见明月坐在床上,连忙上前为她穿衣。明月却按住了,“前雨,我怎么回来的?”

前雨一怔,“我背小姐回来的啊。”

“我没跟什么人在一起吗?”

“没有,小姐出去呕吐时,我想小姐完事就会回来,可前雨等了半盏茶后就出去找小姐,见小姐已经坐在门外睡了,我便把小姐背回府。”前雨略有莫名其妙地望着失神的明月。

她难道是做梦吗?明月敲了敲脑,确实想不起是梦与现实了,也只能作罢。

洗漱穿衣,明月按照原来的规律去见父亲。当她敲门进屋之时,长久不下床的父亲已坐在案桌上看书,明月怔了一怔,走上前欠身,“父亲。”

卢兴祖抬头看向对面欠身的明月,随意“嗯”了一声,又专心看手中的书本。明月知父亲还在责怪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向父亲,走至背后,边为父亲捶背,边道:“父亲可是还生女儿的气?”

卢兴祖顿了一顿,摇头,“只是难以介怀当年所犯的贪念,现下回想起来,感觉失去了很多。”

明月抿嘴不语。贪念,父亲尚浅等到了飞黄腾达。她要不是为了将来那场劫数打好底子,也不会起贪念,与阎罗签上那变态的协议,铸成如今的局面。

她暗叹一口气,捶着卢兴祖的背道:“事情已经过去了,父亲还是看开点。明月知父亲担心妹妹,我已派人去找了。”

“不用找了,她定是找她那哥哥去了,她的性子,我甚知。”卢兴祖拍拍明月的手,示意不用捶了。明月放下手,站在卢兴祖旁道:“那去他府中找妹妹?”

“昨儿阎老板就出商了。”

这么快?明月着实吓了一跳,后又想起他最后一席话,不免胸闷,她把那件事做得太糟糕了。

卢兴祖咳嗽一声,扶住额头,“这病真是折腾人,不过也算是个推脱借口,希望皇上垂帘,把我调回京城。”转脸望向明月,“你也好与纳兰公子成亲。”

明月抿唇,“父亲…”

卢兴祖只叹,“虽这是政治婚姻,带有官场利益裙带关系,但我看得出,纳兰公子对你,自有一番情意。趁身体尚好,赶紧把你终身大事办了,也好了却心头之事。”

明月浅笑,“好。”

她这声“好”,真是来之不易。

一个月后,卢兴祖受到皇帝诏书,调回京城做兵部右侍郎,命一月之内上任。卢兴祖接到此消息甚欢,似乎不想在广州多留。

明月知晓此事,也颇为惊讶,回京城了吗?好快。她来广东还不及一年,又要回京城。

在他们赶忙收拾行李去京城之时,有段小插曲。父亲的身体愈加恢复,开始料理广东的一些公事,家里开始频频出现大小官员,甚至最后还出现了洋人。

洋人们之间说洋语,也就是英语,大清时期的中国人根本就不懂他们的语言,所以即使有人之际,洋人们也是畅所欲言。可明月懂英语,顺耳听他们说关于运输商品,开商人协会等。

那时明月不知大清律令,早在康熙三年早已海禁。

卢兴祖与这些洋人交涉多日,终于忙完公事,开始着手收拾行李,回京城去。

当明月再次坐上马车,蓦然回首,这一年的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可许多事让她懂得,时间是越洗越浑,人生也就愈加千山万水,难涉回头路。

到达京城的卢府路程用了近一个月,卢兴祖马不停蹄去皇宫接任官职,明月则打点搁置一年的府邸。当天回府屁股还未做热,就有人拜访了。

自是她的未婚夫,纳兰公子。

三月未见,他已经有着白皙通透的皮肤,眉目一如当初般清俊,见明月之时,眼神却比以前平静许多。他望了望明月,浅笑。

明月走至大厅,笑道:“你是第一位访客。”

容若此时坐在大厅的客椅上,将她望去,她已经梳着成人女子的发髻,眉目比当初成熟许多,三月未见,只叹时光变迁,人已变化。

“自然要第一。”容若笑着,梨涡显在脸上,煞是甜腻。

明月坐在他旁边,含笑而望,“最近安好?”

容若怔了一怔,脸色竟煞白起来,这是明月始料未及的。她本是随口问问,不想见他这般模样,竟自己也跟着慌了起来。

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容若恢复了常态,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切安好呢。”

明月也不再问,气氛一下尴尬起来,好在前雨端水过来,明月才借题发挥,“公子,这是我从广东特意带来的凤凰单枞,你定要尝尝。”

容若接过杯子,呷了一口,“确实是好茶,回甘快,嗓子清凉。”

明月浅笑,“我只喝这茶。”

容若一怔,再呷一口,不说言语。

“公子,诗社现如今怎样了?”一年离京,也不知诗社会成什么模样。容若苦笑:“比以前衰败多了,我已甚长时间未去了。我天天在国子监学音乐,顾小三回江南娶媳妇,已无人支柱了。”

“那就暂且搁置了吧。”明月平静地道。容若身子一震,望向明月。

明月道:“诗社本是诗人交流之用,但也得台柱支撑,诗人才会慕名而来谈笑鸿儒,如今你与顾公子皆有事,无时打理,搁置个把个月无大碍的,待你们有空重新打理,又会熠熠生辉,毕竟你们二人的名望在此。”

容若颔首,认为明月说服力强,不禁笑起来,“你总是想得开。”

“还好吧。”明月笑着,正欲问其他事,门外忽然响来一女子的大吼大叫,“让我进去,我要去见纳兰公子。”

容若听到这声音,为之一振,望着明月,正想解释,那女子已经过了正堂门槛,兴高采烈地跑向容若身边,插着腰,一副悍妇模样,“原来你真在这里。”

明月打量此女子,梳着一字髻,着水蓝丝光棉旗袍,身带珠光琳琅不暇,尤其是那弹珠大的深蓝玛瑙,显得富贵荣华。一看便是满族的贵族小姐。

“玉格格。”容若站起来,翩翩有礼。

原是个格格,难怪闯进卢府,好不招摇啊,想必还是个得宠的格格。玉格格拉住容若,“走啦,我们再比一次骑射,我就不信我还赢不了你。”

容若稍有为难之色,望向被视为空气的明月。

玉格格似乎察觉到容若的眼神,歪头看向明月,“你就是纳兰的未婚妻?”

明月一怔,她怎知她是容若的未婚妻?这是两家私下商量的事,在外并无宣传,为何她知?玉格格上下打量她,摸下颔沉思状,“这姿色竟未过初选?”

她的疑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蹊跷,委实让明月心颤不已。

还是容若蹙眉嗔怪玉格格,“玉格格!”

玉格格冷哼,瞅了一眼明月,眼神看似甚是不屑,语气却有讨好之意,“卢姐姐,借你未婚夫一用,可好?”她虽放下架子,可她目光却盛气凌人。明月浅笑,端庄大方,淡淡道:“不好。”回答得干脆果断。

玉格格不想她给脸不要脸,变了脸色,怒瞪。

“玉格格借我未婚夫,我怎能答应?”明月瞄了一下她抓容若袖子的那只手,“玉格格实在太抬举我了,我没那么大方。”

玉格格本是个骄纵之人,从小无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却如此一遭,着实让她一下子不知如何反应。容若叹息,撇开玉格格,走至明月面前,温和道:“一起去看骑射?”

明月抬眼望去,从他眼底看到一丝好笑,便知他心底一定在笑话她的小肚鸡肠。不过无碍,她本就不大方,尤其是这方面,她轻轻颔首了。

容若见她答应了,便拉着她的手走至玉格格面前,“走吧。”

玉格格瞄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怏怏不乐,狠狠瞪了一眼明月,便自个先行一步。他们在后跟着,明月不会骑马,便与容若同坐一匹马上。明月望着玉格格的背影,明月忍不住问起,“她到底是谁?”

这般跋涉,还真是少见。

容若顺着明月的目光望向骑马的玉格格,浅笑,“她是辅政大臣鳌拜之女,虽有些骄横,但为人还算可爱。”

“哦。”明月了然,原来是一大权臣的爱女,难怪性格火辣。“公子是怎认识她的?”

“她与和硕恭亲王深交,前几个到国子监找和硕恭亲王,我们便认识了。”

见容若答得小心谨慎,忍不住扑哧一笑,好似她捉奸在床,在质问他似的,而他也如犯错一般小媳妇模样。明月倚靠在他怀里,“这玉格格确实性格可爱。”

“可爱得让和硕恭亲王甚是无奈,总把这烂摊子让我摆平。早知当初骑射比赛就不该赢她。”说着此时,容若脸上已然无奈无比。明月想,这一个月,容若肯定被她纠缠到无语了吧。

“公子。”明月仰头,覆在容若耳旁絮叨些什么,容若听后眼睛一亮,“是个好主意。”

他们去的是附近的一个猎场内。这个猎场是平时贵族们无聊消遣的地方,入了此地,一般都是比赛狩猎要不就是比赛骑射。

他们来到此地,已有许多贵族在等候,一些贵族公子见不是一人的容若来此,纷纷好奇打量他怀里的明月。明月面不改色,任凭他们观摩。容若先下马,再抱明月下来,道:“等下看我的表现。”

她点头,目光温熙。玉格格见他们二人如此“恩爱”,冷哼一番,驾马到比赛场地。容若重新上马,也驾马去了比赛场地。

明月此时站的位置乃绝佳位置,可以清楚明白望尽比赛场上的风吹草动。她舒心地坐下,等他们比赛开始。也不知,她那计策是否可有用?

赛场上,两人下马,玉格格睥睨望着一旁的容若,“这次不会再输给你了,我要让你在你女人面前丢脸。”

容若谦虚拱手,“我本就不厉害。”

玉格格冷哼怒目将他望着,“少来,总之今儿我要让你丢尽脸,好让我出气。”

“倘若这次我赢了,玉格格以后可别再找我比赛了,可好?。”容若淡然一笑,转头不去看她。玉格格气急败坏,哼着小嘴,心想,一定要赢他,以洗雪耻。

当裁判分别把箭壶递给二人,玉格格与容若分别站在一边,面前各有箭靶一个。玉格格方举起弓箭,正欲拉弓,容若却忽然叫道:“等等。”

玉格格眄视一眼,“怎了?”

“我觉得这样不够刺激。”容若道:“我们共用一个箭靶,手持个十把箭,看谁中靶心的次数多。一个小小靶心尚浅勉强能容纳十把箭,但二十把就有些困难了。不是吗?”

玉格格懂他意思,看谁即有速度,又有质量完成靶心十个名额的空缺。她一般立射十支箭皆能全中,但速度上欠缺,她也不知能不能得胜。咬咬牙,她点头答应了。容若浅笑,眼底似有道必胜的金光闪过,玉格格一下子手上溢出汗来。待箭靶只有一个之时,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同时拿起弓,瞄准靶心,射去。第一箭,两人速度不差分毫,几乎同时射上靶心。玉格格洋洋得意望向容若,然容若表情看似甚是淡定。接下来几箭几乎亦是同时而发,连续五箭都中靶心。当玉格格举起第六支箭之时,她忽而浑身一热,扫了一眼同样拿起弓的容若,紧张兮兮。第六箭首出的是玉格格,但因靶心塞满,这一箭无容身之地,脱靶了。容若的第六箭也射了出去,他未去射靶心,而是射进九环上。玉格格这才知,上当了。他不是未射中靶心,而是故意射向九环,这样可避免脱靶,有了环数。玉格格气愤指着容若,“你…”她你了半天,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容若浅笑,“承让。”

玉格格气愤不已,丢下弓箭狠狠道:“骑射绝不会输与你。”

两人纷纷上了马,裁判手打横一下,比赛就开始了。但玉格格却意外打断,“上次立射是一个靶心,这骑射我要求也要一个靶心,不知可否?”

容若无意见,于是场上便只有一个箭靶。玉格格心里想,这次骑射是每人五支箭,只要先占三支箭的靶心位置,就必胜了。两人立即驾马,玉格格先,容若在后。玉格格转头对容若得意一笑,臭屁的模样让容若甚是无奈。

靶子在场子的正中央,围绕场子绕五圈射五只箭,头一圈计算跨栏分数,剩下不再计算。

在马跨栏过程中,两人的水准都是上等,计分上持平,呆到骑射上,玉格格一直在前,所以骑射也是她先与容若。他们的前两箭已经持平,皆中靶心,而箭靶上也只有一个靶心的位置,时间就是这次骑射的成与败。玉格格加大速度,远远超过容若,跨栏转了一圈,把第三支箭稳稳射了出去,正中靶心。她乐呵呵得意朝落后的容若一笑。她驾马速度加快,而容若却意外慢了许多,当他们之间的圈数足足落下一圈,她居然先与容若?她举弓射第四箭,。此时的靶心上已经没有空位,她吸取立射教训,去射了九环。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她刚射完第四箭之后,容若开始射第三箭了。他射得是同一个靶子,却是在靶子的背后开始射。

玉格格当即像入了万丈深渊。他竟然从背后射靶心?她死死咬着唇望见容若“十分抱歉算计你”的笑容。天啊,她这是在自挖坟墓,不开窍。

胜负已分,以容若水准其他二箭也必当中靶心,即使她最后一箭也射中靶心,也于事无补,第四箭只射在九环上。

当比赛结束后,贵族们都欢呼起来,嘴里念叨,“纳兰公子就是聪明。”其他人也纷纷赞同。比赛有时实力相当,那就得看投机取巧的策略。

明月乖巧坐在那位子上,笑了。

容若撇下暴躁如雷的玉格格,直径跑向明月那,坐在她旁边,对她傻呵呵地笑。

“你笑什么?”明月奇怪地一问。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容若定定望着她,“这般机智的妻子,可是上天赐予我的?”

明月望天一笑,“还不是你妻子呢。”

“明日便去下聘。”

“…”

慢脸笑盈盈

明月总会忆起骑射比赛那晚。那晚弯月如钩,繁星点缀在夜空之中,如千万只眼睛注视着一棵榕树下,他们靠在树干旁,相依一起望着这般清明的夜,偶尔清风吹来一股淡淡的花香,沁人心鼻。

容若仰望夜空,道:“曾经很喜欢一首诗。”

“什么诗?”明月正身将他望去。

容若转头对望着她,眼神凝聚一股盈柔,能拧出水来般,“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不知容若为何没头没尾吟出这么一首诗来,一时愣了。只见容若自衣袖中掏出一个镶红色玛瑙的紫檀匣子。他焕彩地注视她,“送给你。”

明月疑惑不解打开一看,里面堆了许多颗红豆,红豆上面都刻有数字。她略有古怪望着他,不知用意何故?容若张着嘴,见她这不甚理解的意思,有丝泄气,“送你吃的。”

明月应了一声,挑拣盒子里的红豆,这种是小红豆,抓起来还有些麻烦。见她这般认真挑拣,容若问:“你这是干什么?”

“把不好的红豆挑出来,明天叫前雨煮成甜点。”

容若刷白了脸,“哦。”

明月的身子顿了一顿,见他略有难过,暗暗吐下舌头,把匣子关上。她故意把匣子关的声音弄大,成功把容若的注意力转回她身上。

“冬郎,这红豆可是相思之用?”她装着用好奇的目光窥视他。

容若原本不甚喜的脸,因明月戏谑的目光,顿时红了起来,别扭地转头不去看她,对着空气点头。

“哦…”明月故意拖长声调,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一大把红豆,可是相思得紧啊。”

容若还是不望她,对着空气点头,点到一半,似想到明月方才话中的调侃,又立即摇头,方一晃动脑袋又察觉自己有多糗,略有抓狂转向怒瞪因他反复无措的表情逗笑的明月。

他方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却被明月突然俯身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们的脸靠得甚近,几乎鼻尖顶着鼻尖。容若甚至可以看清明月白皙干净的脸上那细致可爱的绒毛。他脸红了起来,嗫嚅道:“明月?”

明月笑弯了眼,“谢谢你的相思。”话一落,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轻若羽毛,却让容若心境翻江倒海。他傻傻望着明月,甚至脸上的表情在告诉她,你方才在干什么?

明月未立即躲开他的目光,只是带笑将他望去。容若也只是顿了片刻,傻愣的表情恢复原来该有的从容,带着与明月同样的笑意唤,“明月?”

“嗯?”她甫一应,这次却是容若朝她倾去,她吓了一跳,后仰靠在树干上,无路可退望着容若带笑的眼,他道:“总不能让你占了便宜。”

说罢,他的唇覆了上来,深深吻去…

明月想,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是小小回礼,没想到他“以牙还牙”深捣这份礼。

可是印证一句:慢脸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容若果真于第二日下聘了。他这惊天动地的举措,使得卢兴祖哭笑不得。一来才甫回京城,本就忙,这聘礼下来,不啻是忙上加忙。

在那天,明月再次见到她未来的公公。听父亲说,如今的明珠是事业蒸蒸日上,一年的磨砺,眉目更老辣起来。他依旧带着笑意来卢府,但已然没有当初那般慈爱。他体恤父亲身体抱恙,亲自去父亲房间叙旧。明月一路招呼着他,小心谨慎。

倒是明珠总喜欢深深打量明月一番,然后笑道:“一年不见,漂亮不少,难怪冬郎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