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前,玄烨在后。

明月走了走,便停了下来,转身怒瞪,“公子这是干什么?”

“姑娘你这话说得。这路是回去的唯一路!”

明月不答,转身继续前行。玄烨扑哧笑了笑,跟在她身后。玄烨本是想去法嬅禅房等小陆子的,可是偏偏预先想的没有变化快,竟而情不自禁跟着她走到了香客住处了。他顿了一顿,望着一廊上的五所房间,这是专门为满族贵族所设,难道她住这其中一间?

明月方一拐弯,便见到容若披着斗篷,负手立于走廊间,目光清冷望着地上铺成的棉花似的大雪。许是感到有人靠近,容若方一侧脸,便见到明月朝他走进。他当即露出浅浅地笑容,“明月。”

明月红扑扑的小脸上挂着娇羞的表情,容若皮肤本就白皙,在白皑皑的雪地背景下倒好似一股出尘谪仙下凡的清俊,霎时好看。容若接过她手中的食盒,用身上的斗篷裹\住明月的身子,温润地道:“冷吗?”说着同时,把她搂得更紧了些。明月浅笑,“还好。”真正冷得时候还未到呢,这时说冷,尚早。

容若道:“回屋暖暖身子去。”两人相视一笑,容若便带着明月进了屋。

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玄烨,久久凝望着,先是一丝诧异,而后变得目光复杂。原来她叫明月,她早已嫁作他人妇。

他与她相遇,还是晚了。只是…玄烨望着那间已紧闭的屋子。纳兰容若,明珠的儿子…

正文 徐荡玉勾栏

他们随意吃了一些糕点算作午餐了。

可糕点充饥量实为不能挨,并且早餐食得少,午后不久,容若便觉得饿了,偏偏又不好意思说,只是端坐在书案旁,不时捂着肚子,偶尔抬头望向明月,想表达什么。然,明月正聚精会神坐在他旁边看书。

“明月。”容若迟疑唤了她一声。明月抬首,“冬郎何事?”

他翕动着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后作罢,“没事。”

明月心底暗暗笑着。她早已看出他表情的内含,只是她故意装着不明意思,看他能纠结多久。但她小看了他的耐力,直到他肚子终于忍无可忍发出悲鸣的抗议。

明月愣怔望向容若,好似吃惊的样子。容若尴尬道:“西风听彻采菱讴。”傻笑一番,“这曲完了。”

“噗。”容若把肚子叫比拟《采菱》的歌曲,亏他想得出,还美好的诗意一把。她扫了一眼对面茶几上的几棵葱,又是忍不住扑哧一声,转脸对容若道:“去钓鱼吧,自食其力。”

容若窘了一下,“我可没钓过鱼。”

“学。”明月笑道,“广源寺附近有个小池塘,去那里吧。”

容若心不甘情不愿点头,吃个东西,还要这般麻烦,看来还要受一会儿了。明月招下人打点一下,接到鱼竿,便拉着容若去小池塘。

万里冰霜,草色偏黄,上面打着霜冻,好似毫无生机。明月拉容若来此不免一愣,本是兴致勃勃,如今见冻了的池塘,一下萎靡起来。容若却兴奋地道:“这池塘水面都冻着,鱼竿下不去。”

明月见他还笑,顿时无语。本扫兴了,见他这般高兴,一时又激情起来,寻着旁边的大石头,指着那石头道:“冬郎,把它搬起来砸池塘里。”

容若愣了一愣,甚是无奈。看似明月不罢休的样子,只能陪她清闲一番了。他依言拿起石头朝池里砸去,只闻一声“嘣”的冰裂声,石头接着沉淀下去。

明月便推搡他上前,给鱼竿上饵,道,“放线以后,可不准动,等线动了再收线。”明月点睛教导,容若点头应承,照着她说得做。过不一会儿,鱼儿上钩了。明月笑道:“冬郎果然有渔夫天赋,这般迅速。”

容若道:“从未发现你还童心未泯。”

明月道:“非也,这叫培养情操。垂钓可以养心安绪,尤其是心情浮躁之时。”

“可你挑得时候…”他望向四周,霜冻遍地,一派萧条。两人皆满脸冻得通红,何有养心安绪之用?明月僵硬片刻,提着盛有鲜活的鱼的鱼篓快步先行,“我去烧鱼。”

容若凝望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低沉一笑。她有时莽撞,有时却沉稳,不知是好还是坏?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一股热雾从嘴边四散开来,瞬间凝冷。天气是愈加冷了,快过年了。

容若不知,这已是他最后一段逍遥的日子,一段坎坷的仕途即将来临。

明月去厨房杀鱼烹饪,忙得不亦乐乎。容若已然依靠在门板外凝望她许久,她一手插腰,一手翻炒,即使是大冬天,她被柴火烘得脸通红,红光映在她脸上,看似是红润初潮般。容若走上前,往锅里看了一番道:“原来鱼是这般做的啊。”他把头抵在她的肩上,带笑看着发出“吱吱”声和酱香的鱼,好似垂涎欲滴了。明月一耸肩,斗开他沉甸甸的头,“拿盘子。”容若赶紧找到盘子放在菜案上。当一盘红烧鱼盛好在盘子里,容若端起来小心翼翼放在食盒里,“回屋吃吗?”

明月苦笑,“难不成你想在厨房里吃?”

容若浅笑,拉着明月往屋外走,迫不及待的样子。两人方一走到走廊之时,见旁边的房间门敞开着,一人从里面走出来,刚好与往屋走的他们碰面。

“是你!”容若与玄烨皆道。不过容若是对玄烨道,而玄烨却是对明月道。气氛一下子凝固一般。玄烨望向容若,浅笑,“纳兰公子。”

容若道:“我记得你,上次诗友会,与我下棋的便是你。”

玄烨道:“正是。”他目光瞟到容若提着的食盒,随意顿了一顿。容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食盒,笑道:“公子要去哪?”

“快到用膳之时,招呼人吃饭。”

容若提着手里的食盒道:“一起吃吧,要是不嫌弃的话。”

玄烨礼貌地抱拳,“好,谢谢。”

明月望着她的冬郎,心中苦笑,她的冬郎总是这般好客,连人家底细都不知。玄烨跟着他们去了他们的厢房,几人在茶几旁坐下,容若拿出几碟简单的小菜,招呼玄烨尝尝。

玄烨迟迟未动筷子。他盯着面前的红烧鱼,似笑非笑。那鱼淋汁上洒的葱,只有葱叶却没有葱白,正是自己掐出来的葱。

他用筷子扯了一小块鱼肉放在嘴里,嚼了一番,云淡风轻道:“不错。”

明月望着他的表情,便知他是出于礼貌。其实她做菜的水平确实只能说是普通,有“不错”这个评价,已是抬举她。容若只是浅笑,自个吃了起来。

玄烨简单扒了几口,便不再动筷。容若吃了两碗饭也便停了下来。明月安静坐在他身边,静静观望两个还属陌生人却在一桌吃饭的他们。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容若终于忍不住地说道。这亦是明月想要问的。

玄烨淡笑,“赫舍里安隆。”

容若一怔,“你是…当今皇后的哥哥?”

“正是。”玄烨笑道。

明月盯着这个男人,虽然目光毫无波澜,但她曾在父亲那听说过赫舍里安隆,是骁勇善战的武将,她一直以为是拥有十二块肌肉的健壮男子,可如今这与容若一般气质的男人竟是赫舍里安隆?她终是知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一如容若,面容清秀,书生气质,然,骑术了得,力气亦不可小觑。

玄烨忽然道:“好似你这次没有参加殿试?听说是身体不适?”

容若一怔,笑着好似要说出真相,还好明月道:“爷最近身体欠佳,常出虚汗,实在难为。”

两人皆用不同的目光注视着明月。明月只是浅笑,极其自然应当。她自是明白,容若眼神中那种异样,定是质疑她为何要撒谎,而这个所谓的安隆,明月只是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这关系到欺君。

玄烨笑道,“纳兰公子来这是来对了,听说这里的佛祖慈悲为怀,定当保佑你早日康复。”他语气似暗藏玄机,目光带刺般注视容若。容若本是个不会撒谎的人,被他这般目光一注视,略有不自在道:“希望如此。”

这时,门口走来一名随从,白嫩嫩的小男孩。他躲闪地目光朝这里望来,行礼道:“主子。”

玄烨望向他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随从颔首退去。玄烨忽儿站了起来,拱手道:“吃了这顿饭甚是爽快,但我有些事,还望下次再见。”

两人跟着起身,容若道:“希望下次再见。”

明月微微欠身,不言。她希望永不相见,她实在不喜这个男人洞察一切的目光,这让她忽而想起那人,对她说,天荒地老,永无见期的男人。

目送玄烨离开,容若便把门关上,四下无人之时,他才问:“方才你为何有所隐瞒?”

“我总觉得他并不是赫舍里安隆。”他眼神太过深邃见不得底,不似一般武夫该有的眼神。容若听她这么一说,笑着抱着她,“你多心了。即使告诉他实情,他也不会张扬的,除非他就是当今皇上,没有你想象那般不好。”

明月勉强扯个微笑,算是回应着他。

玄烨在广源寺住了一宿,当晚与容若喝了几杯,畅谈一晚。明月实在挨不住,未等他便睡了。第二天早晨,曈昽之时,她方一侧身,忽而感到背后有股若有若无的热源,她再次翻身,已见容若安逸地躺在她身边。他身上的被子已蹬在腿外。明月叹息,帮他盖好,掖好被角,自己先起来,洗漱好在妆台上浅画娥眉。

铜镜中的自己,依旧是韶华,新婚的滋润,使得自己脸上变得更是白里透红。岁月如梭,她这样的容颜还能挨到何时?到时的她,何去何从?终归…还是看他。她忍不住转脸将他望去,却不想,他亦正炯炯地将她望着。他嘴角噙着淡笑,目光温和,好似是在欣赏一道水墨画,探究出什么,而后自己幸福的微笑。

“冬郎看什么?”明月道。

“看我的女人。”容若慢慢起床,按了按太阳穴,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执起她手中的黛石,细心为她扫眉,眼神专注。明月被他这么一遭,有些无措,略动了下,容若便道:“别动,画得不好,可别怪我。”

明月苦笑,“一个大男人不该干这事。”

容若为她画好,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笑道:“古人云: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明月扑哧一笑,“你倒与张京兆成知己了。”

容若笑而不答。只是宠溺地为她捋了捋青丝,“有何不可,我们可不是画眉,而是画情。”

明月一怔。

还未等她回神,容若端详他的“杰作”,叹道,“下次找《十眉谱》好好参悟一番,夫人先将就。”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轻笑,心头却甜甜的。

双眉如许,能载闲愁。山若欲语,眉亦应语。他画得不是眉,而是无法言语的一种情深,只叹,情深的悟性太浅。

一个月之后,他们便返府过年。只是年过完后,明珠带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冰月顺利生下皇子,母凭子贵,封为皇妃。

再一个是,康熙授容若三等侍卫的官职,三月上任。

明月大惊,终究他还是逃不过仕途…

正文 回首顾盼间阳春三月,万物勃发,一派复苏前兆。 草长莺飞时节,温度已然有上升。天明之时,初光映入屋内,带着初露的潮湿与新一天的朝气。

屋内,明月正为容若着朝服,她灵巧为他扎起腰带,带上花翎,念道:“冬郎,今儿第一次上任,皇宫不如宫外,你得沉住气啊。”

容若扑哧一声,颔首道:“我自有分寸。”

明月浅笑,目光柔和不已。她仰面注视着他,方想开口叮嘱一番,却被顺势地吻了去。明月怔了一下,娇羞嗔怪。然容若伏在她肩上道:“今晚想吃你做的菜,食素。”

明月道:“总食素不好,添个荤菜?”

容若点头,自己扶正花翎,嘱咐道:“你再睡会吧,好生等我回来。”明月应承着,目送他离去,望着他的背影,一丝难过萦绕在心头。容若还是做了皇上的侍卫。以后便随驾护着,许是难免的聚少离多了。她仰头凝望着外面的初日,他们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着的。她打个哈欠,自觉困了,便去床上小咪一会儿,最近的自己常常犯困,也不知是怎么了。

她这一睡便到了晌午,要不是前雨来敲门,指不定要睡上一天。她明明睡得许多了,但还是犯困。前雨见明月这般模样,忍不住担忧道:“夫人,可要唤大夫来?”

“不用。”她没怎么上心,只是嗜睡而已,并无多大的毛病。她知时辰还尚早,便使唤前雨拿来绣架,练习自己的绣工。她这人其实还算能上手的人,只是偏偏这绣活要她命了。她不是没学过,刚穿越而来,她便学习许多古代女子该学的,并且是十分的投入。她希望自己更加优秀站在容忍身边,融入他的圈子。可偏偏这女红,她练到现在,水平还停留在鸳鸯绣成水鸭的水准上。为此她好一阵懊恼,尤其在容若笑戏她的杰作之时,她彻底爆发出一定至少要把鸳鸯绣成鸳鸯。

她绣了好一会儿,前雨也看了她好一会儿,当日落将至,明月终于模棱两可绣成了。前雨瞅了眼,叹息,“夫人,你不在行这些就别绣了。”

明月低眉望去,眼前那水里游的俨然还是欢快的水鸭一只。她一下子萎靡起来,深深叹息一声,“到底要怎样才能绣成鸳鸯而不是水鸭?”

“小姐为何偏要鸳鸯,成双的也可是水鸭,不一定非要是鸳鸯成双。只要是幸福的一对,是什么何须在乎呢?”前雨不甚理解明月为何要如此介意。

明月浅笑,“因为众所周知,鸳鸯戏水,而不是水鸭戏水,就这么简单。 ”大众的力量是无穷大的。明月以后更甚明白这个道理,一人折一枝,不累。一人折数枝,很累。

前雨似懂非懂,直接略过道:“夫人,爷该快回来吧,快到酉时了。”明月一听容若是时辰要回来,便赶忙起来,快步出屋。前雨在后跟着,“夫人这是要去哪啊?”

“做饭。”

前雨瞠目结舌。

明珠自容若成人礼以后,便为他另起炉子,不算大的厨房,却样样俱全。她较为喜欢这间厨房,虽明珠为他们请了厨子,但平时都是她动厨。时间久了,容若便习惯她的厨艺,只是唯一一件头痛的事,便是容若喜吃素,本是身子较为单薄,这么过着,自是更难长肉了。觉罗夫人有时念叨容若,叫他多吃些荤食,容若也是随声应付却不行动,于是责任全赖在明月身上。觉罗就容若这么个儿子,自当是心疼他。

明月只能每次荤与素混炒,每次容若挑菜,明月总是可怜巴巴对容若说,那是她最爱吃的菜。于是容若便甚是无奈嚼肉吃。这样持续了一个来月,容若终是耐不住,忍不住问明月,可是什么素菜都是最爱?明月便不吭声,只道:“肉肉多吃的好。冬郎,你不可当和尚。”

容若别有深意道:“我已破了色戒,做不了和尚。”

明月便无语,闷头扒饭。最终,在明月抵死反抗后,容若允诺“荤素结合,疗效好”。

明月穿着围裙,着手开始做菜。其实她只要翻炒加工添加作料一番便可,前面的手续工作下人们都为她打点好了。她做好便可离开,下人们会送至饭桌上。

当初饭桌的位置也纠结一会儿,容若与明月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定在书房旁边的一小屋内。一来,他们平时吃饭时间会待在书房,二来,离厨房不远,可以趁热吃。

菜送过来,容若却还未回来。明月百无聊赖,只能呆到书房消磨时间。她坐在桌旁,翻了几本书,皆提不起兴趣。目光瞅到案桌旁的大瓶子里插着的几幅卷轴,回忆起容若神秘兮兮的模样。她狡黠转了圈眼珠,做贼般偷偷乐着,抱起大瓶子里的卷轴,坨在桌上,一幅幅打开看。

是幅山水画,景色宜人,并无什么特别的。她又拿起一幅来看,是她的嫁衣图。她独自偷乐一番,拿下一幅看看。 这是十竹斋笺谱,她随手打开,其实那时她真是不报任何好奇去看,纯属无聊。只是当看到这十竹斋笺谱里的内容,她脸上顿时苍白起来。

上面一行诗:“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一首相思痛疾,上面描绘的是容若批着大氅,在寒冷的夜色下,却伴清风的负手仰望天上那轮月亮,似是一种偷窥,又似是一种偷着乐的描线勾勒。明月咬咬唇,收好这幅情画。

这幅画不言而喻,是一女子思慕容若而画,不似容若的作画风格。月与容若两两相望,看似离得近,其实却是一个天与一个地。然,即使如此,还是不畏惧冰天雪地的环境下相互仰望,只为那滚滚的相思之流,顾盼一眼,便罢。她忽而打了个冷战。那个月…虽她同样有个月,然,她知这轮月不是她,而是那个已经册封为妃的冰月。

她冷笑,她一直不愿意去理会的“初恋”原是让他这般念念不忘?她静静地收好这卷轴,其他的卷轴也失了兴趣,全塞回大瓶子里。一个人干坐在偌大的椅子上发愣。这是容若为她打造的一家子椅子,以后上面会坐着她和他的孩子。她感到头痛,轻轻揉了一揉。

书房的门忽而被打开,明月望去,正是容若,他脸色不甚好,大步朝她而来,坐在她旁边,头抵在她肩上,他朝服还未换,显然是着急找她了。

“容若,怎么了?”她被他忽而吓了一跳。

“你可知上次在广源寺认识的安隆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明月略有些迟疑,“难不成是皇上?”她说完觉得自己想多了。不想,容若忽然抬头,对她点点头。明月张着嘴,一时不知怎么唾骂自己这张“乌鸦嘴”。

“皇上可有难为你?”明月问。

“没有,问了许多。”容若叹息道:“你猜皇上派我保护谁?”

明月顿了一顿,摇头。

容若原本沉重的脸,一下子幻彩起来,笑道:“是表妹呢。”

明月一听,脸上失了色。容若却自顾自地说,“她变了许多,以前那张稚嫩的脸,如今俨然如个小女人一般了。成了额娘以后,更比以前贤淑许多。”

明月低眉不语,不去打断他眉飞色舞的谈论。容若忽而揽着她道:“表妹说,有空叫我带你去看看她,她说选秀一别,甚是想你。”

可她,一点也不想她。明月牵出一个微笑,“如今你方上任,还是老实苦干得好。”

容若听她说“工作”脸色一下苦闷起来,“不甚喜做侍卫。虽阿玛也是从侍卫做出来的,但是真不适合我。”明月自是知晓。容若虽喜文善武,但自由惯了,对仕途还提不起兴趣。奈何家族原因,嫡子之顾,必当从事仕途。明月道:“冬郎一直是肯努力之人,小时候为了能好好休息,拼命练习骑射。即使不喜,还是努力去做。那么这次为了对你有所期望的阿玛额娘再努力一次吧。”

容若望去,轻轻搂她入怀,“明月,你真是贴心的小棉袄。”

她轻轻闭上眼,自我麻醉。她要她自己不去想方才所想所看,她要不断暗示自己,自己很大方,他已是她的丈夫,是她一生的良人。她不该去质疑,不该去为他的过去去介意。可是最终,她还是轻轻哽咽起来。她真不是个那般能介怀的人,她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女人。

容若未感到她的异样,轻轻抚着她的发,笑道:“明月,今儿看到表妹的孩子呢,好可爱!”

明月顿了顿,幽幽地睁开眼,发愣。

“我们得努力,我想抱我们的孩子。”容若忽而这般一道,明月的身子忽而僵硬起来。容若察觉到她此时的异样,担忧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容若半响不说话,最后叹道:“如果明月现下不想要孩子,我也不着急的,我们来日方长。”他独自“呵呵”笑了起来,但明月听出他笑容中的苦涩。

一个女人不为丈夫生孩子,作为丈夫情何以堪?她略缩了缩身,更贴近他的怀里,她道:“我们好好努力,生一男一女,坐满这张椅子。”

容若望着这张特别的椅子,忽而笑了起来,“好。”

那晚,他们真的很努力地制娃…

容若在宫中当差一个多月,一直按照正常日程时间早出晚归。虽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明月见他愈加红光满面,心情也愈加舒畅着。

可最近,容若几日不归,日夜在皇宫中,明月觉得甚是蹊跷,到底是什么事?要一个三等侍卫如此忙碌?明月因几日未见容若甚是不踏实。思及着,要是到了第七天容若还未归家,她便去看个究竟了。果然,第七天了,管家依旧来报,容若还在皇宫当差。明月咬咬唇,便到正院找觉罗夫人了。觉罗夫人接见明月之时,便知来意。她浅笑地对明月道:“儿媳放心。容若与他阿玛皆在皇宫当差,不会有什么事的。”

明月微微欠身,“其实明月并不是为此而来。”

觉罗夫人一怔。明月故做虚弱状,“这几日总觉身体不适,许是身体抱恙。”

“啊,那赶紧去请大夫。”

“请了,可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明月想去找一位土神医看看,不过这神医从不出诊,所以向额娘打声招呼。”

觉罗夫人思忖片刻,“早些回来吧。”

明月心里暗笑,脸上平静地道:“谢额娘。”

“身体为重。”

明月得到觉罗夫人的应承,便大大方方出了纳兰府,朝自个家前去。随她而出的前雨甚是不理解,问道:“小姐何不说自己回娘家呢?”

“丈夫几日未归,便回娘家?”明月睥睨一眼,极其鄙视道:“脑子呢?”

前雨缩了缩脑子,不语。明月一回府,赶上卢兴祖出门,一见风尘仆仆的明月,愣了一愣,“明月?”

“父亲可是要去皇宫?”明月道:“带我进去可好?”

卢兴祖问:“为何去宫中?”

“容若七日未归,事觉蹊跷。想探个究竟。而且,女儿像他了。”明月话语陈恳,目光灼灼,带着无限期盼。她之所以找父亲,那是她知,她父亲是不会拒绝她的人。

卢兴祖叹道:“还是别进去好,要是出事,连累太多。”

明月便蔫了。连父亲也不肯帮她,难道任由自己坐以待毙?她方一沮丧,卢兴祖便笑了起来。

明月望去,不明所以。卢兴祖道:“其实也没什么难办的事。不过只能把你带到内务府,其他只能看李公公帮不帮忙了。

明月眼睛一亮,忙不迭地叩谢。

卢兴祖苦笑:“傻女儿。”

七日不见,便急不可耐了。

正文 黄花已凋零

巍峨红墙,四角黄琉璃瓦房顶,洋洋洒洒居于广阔的天际间。在远处观望,好似天边的危楼,无法企及。卢兴祖道:“这座紫禁城,太深了。”

明月浅笑,她回首过往,自己挣脱了这道宫墙,许是一种福分。

他们行至内务阁,见一名老太监站在门口翘首企盼。明月跟着卢兴祖下来,卢兴祖便介绍道:“明月,这是内务阁总管李公公。”

明月向他欠身,李公公算是个花甲年龄的男人,也许是职业的原因,他声音极其尖细,“哟,卢大人的千金可是明珠大人的儿媳吧。”

“正是。”卢兴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