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安心了些,问道:“我们在马车上么?安亦辰要将我们送哪里去?”

可安亦辰巴不得将我永远囚在他身边,又怎会放心把我送出秦王府?

“公主不是说,想去黑赫么?昊则王子派了接应的高手过来,其中还有不少咱们以前的宫廷侍卫,都盼着咱们去黑赫呢!”

夕姑姑的声音,似乎格外的温柔。

去黑赫……不错,那是一个让我远离是非,从此带了孩子安乐生活的好地方。

我侧了侧身子,让腹中的宝贝不至太过压迫我的后背,轻轻吐了口气,脑中已经开始反应过来:“我昏睡的时候,夕姑姑给我吃了那种假死的药?”

“是。”黑暗之中,夕姑姑依旧很准确地摸到了我披在肩上的头发,用五指一下一下温柔地梳理着,柔声道:“我想来想去,还是把你带出来最安全。秦王的性情……竟变了那么多。”

“夕姑姑,他没有变。”我叹息着,胸腹间阵阵的苦楚翻涌:“他其实一直就是这样强势……他懂得自己要什么,并且懂得怎样去争取,哪怕是用尽手段和心计。夕姑姑忘了么?他如今的逼迫,就和四年前我们逃出皇宫后的凌逼如出一辙。……只不过,他同样做错了。”

“夕姑姑……”我的眼中又有温热的水滴掉下,无奈地哽咽着:“他总想完全地拥有我,却把我越推越远。”

再一次,夕姑姑很准确地摸到我的脸颊,为我拭去泪水。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注视着我时,那怜惜温慈的目光。

她……正注视着我么?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

“啊……”迷惑之际,忽听车外有人惨叫,接着是林翌厉声的呼喝:“让路!否则我们不会客气!”

“林护卫,留下秦王妃!不然,你们休想再前行一步!”

马车,用力颠了一下,顿了下来。

刀剑撞击的金属声,高手相拼的叱喝声,马蹄交错的杂沓声,一时凌乱响起,不由我一阵紧张,裹了纱布的头部阵阵晕眩,低声道:“安亦辰知道我没死?追来了?”

夕姑姑身体紧绷,紧握了我的手,道:“你没了气息后,秦王一直守在你床边,神思很恍惚,流着泪一句话也不说……我知道他伤心得很,可担心他一旦发现你假死,更加饶不了你,所以硬了心肠和他闹,要依了你遗嘱将你带回肃州去,不许他在秦王府发丧。林翌他们听说,披麻戴孝闯入王府内院,和内院侍从大打出手……我骂了安亦辰,骂得很凶……安亦辰站在我跟前就哭起来,哭得跟个孩子似的……我让林翌他们把你的棺木抬走,他跪倒在路上痛哭着,没有阻拦……”

夕姑姑说不下去了,大滴的水珠直飘到我的脸上;握住我的手也松开了,应该是捂着脸在哭着。我虽没亲见,但寥寥数语中,我已猜得出当时阴云惨布下,那种剑拔弩张的激烈与痛失所爱的悲惨。

虽然安亦辰伤我害我,可我一直确信他对我的感情,从未掺过半点虚假。若不是他认定是自己失手误杀了我,心中极度愧疚,绝不可能放任我的忠实部属将我带走。不管怎么说,我总还算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曾宁可让我死,也不肯放手。

“后来呢?他还是发现了我是假死?”我僵硬地问着。

外面依然在打斗着,而且更是嘈杂,似乎又来了不少人在拼斗着。

“不知道……”夕姑姑惘然道:“我们当天就带了你的棺木出了城,出城后立即把你带上马车前往黑赫;棺木仍叫人一路缟素送往肃州。但我们的马车往北行了一天,就有人追上来了,问秦王妃的尸身是不是在车上……我猜他们多半发现了往肃州的棺木中是空的,而护送棺木的随从中没有林翌、达安木和我,起了疑心了。”

“一出城立即带我换乘马车……”我苦笑道:“夕姑姑,你们太急躁了点。”

京城附近,多的是安亦辰眼线,加之他们走得太过匆促,安亦辰当时伤心欲绝理会不到,事后想想,多半生疑,纵然猜不出我是假死,也该猜到可能另有蹊跷,必定要派人追查个究竟了。

“昨天追击的人不多,被林翌等人赶跑了,多半会回去禀告安亦辰,重新召集人手。真没想到他们来得那么快,现在才过申时,居然又追上来了,看来我们的马车行得还是太慢了。可公主你的伤不轻,又怀着孩子,实在不敢……”

夕姑姑担忧地说着,我却被其中一句话惊住,心里突然冰凉得如被雪水浇过。

“现在……才过申时?现在是傍晚时分?”我用力睁大眼睛,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不是夜半时分么?”

我用手背用力揉起了眼睛,夕姑姑却将我抱得更紧了。

274.涅磐篇:第三十二章 未肯无情比断弦(一)

这时,车辆忽然动了,让我和夕姑姑的身体晃了一下。外面传来达安木的声音:“夕姑姑,有一路人马过来拦住秦王府追兵了,林兄让我们先走!”

夕姑姑忙问道:“什么人在帮我们?”

“不清楚,都是黑衣人,身手很好,不太像大晋官兵,也不像我们黑赫人。”达安木显然也是十分疑惑。

“不管了,我们能脱身就成,可千万别让……别让安亦辰追上我们。”夕姑姑说着,紧张地吸了口气。

安亦辰目前的情绪不稳,若发现我们骗了他,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这个曾经让夕姑姑引以为傲的男子,此时却成了夕姑姑最不想见到的人了。

可我的思绪,还在另一件事上迷惘着。握紧了夕姑姑的手,我问道:“夕姑姑,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

即使是半夜,车窗处也应该有些黯淡的星光透露吧?我甚至感觉得到敞开窗口透入的清风。一种可怕而模糊的概念,让我手心沁出一层冷汗来。

“公主……”夕姑姑地嗓子中似给什么堵塞住了,好久才咳了一声,清了嗓子说出话来:“没事的,在秦王府时大夫就说了,脑中有淤血,一时没散开,将连着眼睛的什么经脉给堵住了,所以一时看不见。吃些化淤血的药,很快就能恢复了。”

我顿时全身僵住:“我……失明了?成了瞎子?”

明明受伤的只是头部,怎会影响到眼睛?我荒谬得想笑,却终于笑不出来,软弱地伏在夕姑姑身上,掉下了眼泪。

夕姑姑拍着我的背,哽着嗓子道:“没事,没事。因你怀着孩子,活血化淤的药大夫都不敢用,不然应该已经好了。”

“是……是。不能伤着孩子……”

我茫然地说着,用力地瞪着眼,却依旧是一片漆黑的空茫。

用了药,我的眼睛就能好吗?我不敢猜测夕姑姑的话有几分的真实性,只是瑟缩地想着,我可千万不能再给带回秦王府,什么都看不见,我就更无法保护自己和孩子,甚至无法骄傲地面对安亦辰了。

纵然他心怀愧疚能容下我和孩子,我也不想被动地接受他施舍般的感情。

吃了一碗用棉包温着的清粥,我依旧蜷在夕姑姑的怀中,只觉手脚俱是酸软无力,很快又疲乏地睡了过去。

因为我的伤病在身,这一路,我们行得并不快,可一直赶到青州边境,居然再也没有遇到秦王府的追兵。

“有人在帮我们。”得空歇息时,林翌向我回禀:“暗中潜到瑞都接应的黑赫武士共有百余人,有一部分人护了棺木向肃州去了;还有人为了分散秦王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制造假象离去假象迷惑他们,——就如那次救宇文公子出京一般。因此一直明里暗里护卫着公主的武士,不超过六十人。以秦王两次所派兵力来看,他的注意力,应该已经集中到我们这里了。但他后期的兵马一个也没能追过来,全给人拦了。”

“就是我们出京第三天出现的黑衣人?”隔了车帘,我问道。

“应该是吧。”林翌沉吟道:“那些黑衣人中的头领自称叫青飒,和我们一起打退秦王府追兵后就和我说,让我们不用太着急,一切以公主身体为重,追兵他们会去堵截。——言下之意,早知公主是假死了,而且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公主。他们的人数虽不是很多,但个个精干,下面的追兵,多半被他们拦截下来了。”

“青飒?”我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皱眉道:“难道是当年大燕的哪位将领?”

可真有故燕将领,也不会联系我这个名义上的大晋秦王妃啊!

“这些人不像官兵,看那出手和习气,倒像是江湖上的什么帮派。”林翌说道:“可我实在不曾听说过,江湖异人中,有人叫青飒的。”

我蓦然想起一人,只觉心头砰砰乱跳,匆匆道:“算了,只要是友非敌,不必去追究,日后总有知道的时候。”

林翌不解告退。

而我却已神思摇曳。

宇文清,原来的医者白衣,不入官场,却行走江湖之间,所结交者,多有世外之人,人品又素来为人称道,若有民间的帮派组织愿受差遣,绝非异事。

他既有暗线在瑞都,我的处境,多半还是了解的,预作安排,并非不可能。

他……还是当年那个医者白衣,不曾放弃我,不曾抛弃我……

他说的,竟然都真的!

昊则早知我要来,亲自在珍珠大草原南方的戈壁迎侯。

此时我的外伤已渐渐痊愈,只是双眼依旧什么也看不到。昊则粗粗的手指小心地触了触我额前结了疤的伤口,多半还将手在我眼前晃过,以试探我是否真的已经失明。

我微笑道:“这个疤似乎大得很,是不是很难看?”

昊则的声音没有原来的脆朗,沉得发闷:“不难看,栖情一直都很漂亮,只是不够聪明。若是聪明些,就不会嫁给那个安亦辰。当日看到他把你身边的人个个收拢得服服贴贴,我就猜到他居心不良。可恨我当时竟没想到偷偷把你带回黑赫来,让你受了这样的罪!”

我也不知该说这少年是聪明还是幼稚了,只得苦笑。

自此,我就在黑赫住下,依然呆在当年和母亲住过的帐篷里,只是再没有母亲的相依相伴,而我也无法纵马驰骋于原野之上,看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风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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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安安说的几句废话:

如果情爱的不是白衣,或者,后来情完全爱上了安,情会幸福,安也会幸福。

而白衣,对我们来说,是个优秀的男子;对安安来说,则是可怕的敌人,即便因此而死,他大概都不会因此负疚。

大家忘了吗?安安与白衣的第一次交锋,便是安落入白衣的算计,以安的全面失败告终。

他对情的倾心付出,换来的是情联手白衣的算计。他落到了萧采绎手中,如果不是情念旧情,险些死在萧手里。

何况,白衣是政敌一方的人物。

所以,安安不会考虑到白衣的感受,他只要考虑自己和情就可以了。

他对情的付出,已经够多,甚至在情没有看到的地方,可能有我们所不能想象的辛苦和包容。

从事业上来看,他的智谋是帝王必备的素质;

从情感上来看,他的算计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反击。

他最大的失败,是没能最终完全嬴得情的心。

但如果他没有去算计的话,情无法成为他的王妃,无法有曾经的美好回忆,甚至,情日后可能会忘记,曾经有过一个男子,叫安亦辰,那样倾心地爱过她。

如果我是安亦辰,我不会为算计而后悔,只会为不能抓住机会而痛心。

275.涅磐篇:第三十二章 未肯无情比断弦(二)

钦利可汗、雅情姐姐待我极好,甚至特地为我去西域找了名医过来,为我医治眼睛。可大部分大夫过来,不过诊诊脉,连药方都不开就离去了。

随了天气的日渐寒凉,我的小腹越发沉重,我知道复明的希望已越来越小。

昊则并不死心,笑着和我道:“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名医,西域那些所谓名医更是笨蛋。等你生下宝宝来,我陪你去东洋找大夫去!”

我安静地笑了笑,宁谧回答:“不用了。有你们大家护着,我和孩子一定都会开开心心地过上一辈子,看不看得见东西,也没什么要紧。”

昊则好久没有说话,终于开口时,却已带了哭音:“栖情,你放心,我一定让你眼睛好起来,让你和以前一样,爱说爱笑,爱骂人。”

我以前很爱骂人么?似乎只是比较喜欢欺负欺负这个比我小的小屁孩吧!可我如今牵到昊则的手时,已觉出他的手几乎有我的两倍大,几乎轻易就将我的双手包住。

不知不觉,他已经长大成人,再不是跟在我后面乱跑乱叫的小小少年了。

“昊则。”我叹着气,说道:“我不再爱说爱笑爱骂人,是因为我长大了,不是因为眼睛看不见。”

“那我宁愿我们都不要长大。”

昊则拖着哭腔,像个孩子,却不像是玩笑。

摇了摇头,我不再理会他,让夕姑姑扶了我去弹琴。

因为失明,我无法再看书写字画画,唯一能消遣时间的,就是弹琴或吹箫。

曲调中,已经再也奏不出属于少女的明快鲜活,再轻快的曲子,也会沾惹上某种历尽沧桑的苍凉甚至荒凉。

当沧海桑田走遍,我依旧是孤独的一个,并没有人能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张温柔的笑脸,也没有人能用足以魅惑我心的低沉嗓音,轻轻唤我一声,栖情。

在这样纷纷扰扰的乱世,欲寻可栖情处,本只是母亲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命中注定,她的一生,我的一生,都只能与最值得守侯的爱情,擦肩而过。

素手拨清弦,自问绿鬓能供多少恨,未肯无情比断弦。今年老去年,岁岁年华休。

十月底,林翌派到中原打听消息的探子回来,带回了叫我们都很意外的消息。

越、晋两国已陷入战火纷飞中,双方数度于沧南、沧北大战,生民流离,死伤无数。

战争的挑起,居然是因为越太子宇文清的冲冠一怒为红颜。据说,七月初时,平素不好女色的越太子纳了一位自北晋投奔去的黄姓美姬,这美姬似曾在秦王安亦辰那里受过委屈,越太子为此集结兵马,陈兵于沧江之畔。

北晋的二皇子秦王安亦辰得知,即请兵迎敌。双方交锋,一上阵就你死我活杀红了眼,谁也不肯退让半步,以沧江为线,时有进退,自此陷入了持久的拉锯战。

七月初,宇文清看重的北晋美姬,与“皇”谐音的黄姓,无不在暗示着一种信息:宇文清新纳美姬,是自秦王府逃离的皇甫氏女子。

这种暗示,对于安亦辰的刺激只怕是致命的。他唯一可能的理解,就是那个借死遁身不知所踪的皇甫栖情,最终投入了宇文清的怀抱。

而我也终于知道了我在黑赫的日子为何能如此平静。因为安亦辰再也不会将眼光投到黑赫了。即便他派出追踪我们的官兵曾被拦截,在那样的流言传出以后,他也只会把这种拦截当成了故布的疑兵之计。

他所有的悲伤和愧疚,都将在那种流言的刺激下,化为对敌宇文清的怒火。

“宇文清正好在那时候纳了北晋的姬妾?有这么巧的事么?”

连夕姑姑若有所思地试探着问我。

“我不知道。”

我木讷地坐在帐篷边,听那飞鹰掠过,翅膀旋过的声音带了尖锐的忽哨声;又有谁家牧羊归来,马蹄踩在秋末的青草上,依旧是清郁的芳草气息,就如……宇文清那种天然清新的纯净气息。

“这个越太子,虽然傻了点,可比那个秦王待你好多了,也比我待你好。我真欣赏这个人的傻,有机会一定交个朋友。”昊则听说后,如是评价着,居然是少有的钦佩。

十一月初,天气越发得冷意逼人了,因我衣物未曾带出,夕姑姑一边叫人另去采办,一边自己动手帮我做了一件斗篷。滑软的缎面,狐狸皮的里子,很暖和,摸来很像当年我帮安亦辰做过的那件暗紫雪狐皮斗篷。

“是天青色的,颜色很素,不过公主穿着很好看。”

夕姑姑和我这样说。

好看不好看,像不像当年那件,似乎都没什么要紧。再隔一二十天,我的孩子就要出世了,黑赫醇厚的奶茶和新鲜的肉类,让我比以前胖了一圈,让我有道理相信,我的孩子也将平安出世,并健康活泼地生活下去。

这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接着是昊则的高声叫唤:“栖情,我帮你找了个好大夫来啦!”

临近产期,我的小腹越发地隆起沉重,当下也懒得站起,坐着扶住腰道:“哦?这次是大宛国还是月氏国的大夫?都说了别折腾了,该看见时,自然就看见了。”

“这次是……东洋的一位大夫啊,很有名的医者。你放心,这次一定让你的眼睛恢复过来。”

昊则说着,似已带了一人走了过来,阵阵浓烈的腥膻气扑鼻而来,让我不由皱了皱眉,掩住了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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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心情极其低落,可能会出去走走,不一定能及时回复大家的评论,嗯,和大家报告一下。

276.涅磐篇:第三十二章 未肯无情比断弦(三)

“你把母羊牵我进来了么?”我苦着脸道:“别调皮了。”

昊则似想笑,终于没笑出来,只在嗓子里压了笑意低声道:“这大夫身上的羊皮袄子,嗯,可能是新的,味道重了些。”停了一停,他用垫子将我手腕垫高了,用丝帕覆了,凑到我耳边悄声道:“这大夫医术不错,可不太讲究穿着打扮,身上脏得很;而且是个哑巴,有点麻烦。”

哑巴大夫?身有残疾的,若能在某一行出人头地,应该会有些真实本领吧?

忍了自己的嫌恶,由着那大夫为我搭脉。透过清凉的丝帕,那大夫的手指触着我的手腕,感觉凉凉的,纤长的指骨,也让我也有奇怪的熟悉感。

——当年的医者白衣,不知多少次为我把过脉。他的手指指骨纤长而有力,体温比一般人要低,总让我有种润不暖的错觉。

但不管是当年的白衣,还是如今的宇文清,都是何等洁净的人物,我又怎会将眼前这个一身羊膻气的大夫和他联系在一起?

心里苦笑间,那大夫已经诊完脉了,昊则问道:“怎么样?”

但这人是个哑巴,又怎会说话?不一时,羊膻味渐渐散去,料着那人必是走了。

我揉着受了半天罪的鼻子,向显然还站在身侧的昊则道:“又一个不会治的大夫走了。”

昊则喃喃道:“连他也不会治?哼,我才不信呢,说不准去找药去啦!”

我推着昊则越发结实高大的身躯,道:“治不好就治不好,你别一天到晚为*****心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好好和你父亲学学治国之道吧。嗯,只怕也快娶妻了吧?若我眼睛能看见,还能帮你挑挑谁家姑娘最合适呢!”

昊则动也不动,却一道如炸药般的压抑气息散发开来,我甚至可以猜到,他此时必定将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恶狠狠望着我了。

“怎么了?”我轻笑道:“我哪句话说错了?”

昊则吐了口气,炸药气息慢慢散去,沮丧道:“你没说错。唉,为你操碎了心,你也不会跟着我。——如果当日不放你离开黑赫就好了,便是比我大两三岁,也不妨事。”

我差点失声笑起来,却也禁不住感动。这小屁孩的模糊心思我不是不知道,难得他竟看得这样分明,明知我不可能接纳他,依然如小时候一般待我,并不胡乱纠缠,徒增各自烦恼。

不过,他到底还存了几分稚气。便是当日不走,我就能接受他了么?在我眼里,他永远只是在四年多前,那个圆圆脸蛋大大眼睛的小屁孩啊!那个跟在我和白衣后面像条尾巴的幼稚男孩……

让夕姑姑帮我捏了捏酸疼的腰,我把话题岔了开去:“我的那些凤卫,最近还在跟你的骑兵们一起训练么?”

经了安亦辰这件事,我也算得到了教训。依赖任何人,终归不如依赖自己。就算不为自己,我也必须为孩子建立起一支卫队来,方不致在乱世之中寸步难行,处处看人脸色。

钦利可汗、雅情姐姐都知道我吃了不少苦头,加上昊则一力支持,所以当我提出将原先的卫队重新整编时,他们立即答应下来,并挑选了部分平素与故燕侍卫交好的黑赫勇士,共凑成了三百人,命名为凤卫,由林翌为统领,达安木为副统领,直接受命于我。平素无事时,则编入昊则的骑兵中训练,若有战事,则一样参与部落间的征伐,以免失了锐气。

大燕虽灭,但衔凤公主曾与众人共生死,同患难,即便失明,亦威信不减,故而驾驭得甚是轻松,乃至昊则一再惊叹,说若我是男儿身,可做一方将领了。至于养兵的用度,因我们母女自皇宫出奔之际带出的贵重珍宝不少,又有可汗相助,倒也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