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了?”苏大老爷诧异道,“问过了好啊,你来讲讲。”

  “是,爹。”苏锦瑞正色道,“整件事开端于前日早上,我正起床梳洗打扮,二妹赶早出门,路过我房间时跟我闲聊了一会儿。我们姐妹正说着话,突然听见后面园子里传来吵嚷声,阿秀女下楼去看怎么回事,回来才告知我,宋金桂被人撞破了私情。

  “我知道这件事后赶忙亲自过去,先让管家把围着看热闹的人都赶走,留下最初撞见宋金桂丑事的那三个。她们一个原就是后面园子里管洒扫的,一个是西楼那头的,因二太太嫌天冷烧炭盆有烟火气,命她去花房要两盆常青的盆栽摆屋里去味,还有一个是咱们东楼的,她进后园是受人之托,给老太爷小厨房里做帮厨的老乡送些乡下带来的东西。这三人赶巧在花房边上碰见,便停下来互打招呼,还没说上几句,便听见金桂房里传来异常的响动。这几个人以为是遭贼,忙喊金桂的名字,金桂没有应声,她们便撞门冲进去,一进去就见有个男人慌里慌张正要跳窗。她们想上前抓,却抓不住那个人,只得眼睁睁看他逃走。金桂披头散发,自始至终都缩在床上,人抖成一团,已经吓傻了。那几个人便嚷着她偷男人,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大家都说金桂这个样子一看便是做贼心虚,金桂却哭说没有,可惜人人都不信。

  “这时有人讲,金桂若私会男人,那就不会是一日两日的事,定还有蛛丝马迹,要搜她住的那间屋子才好。众人都赞同,于是便一起动手,不一会儿便在她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布包,抖开来发现里头有给男人纳的鞋袜内衣各一套。另外还有一个布包里私藏有外头铺子里买的花露水和香粉,还有一条崭新的褂裙,看料子的做工,都不是她能买得起的。家里的几位小姐都没有传衣物丢失,故大家都道,这是她那情郎送她的东西。”

  她停了停,继续说:“最要紧的,是金桂藏在箱子底的一封信。那封信一被人搜出来,金桂就疯了。她扑过来咬了拿信的人,把信抢了回去,撕成碎片后塞进嘴里嚼碎吃了进去……”

  苏大老爷惊奇地道:“居然还有这个?”

  老宋却呆了呆,突然间回过神来喊:“不,不对,我家大妹不识字啊,她能看懂什么信?我要是能供得起孩子读书识字,哪还用得着送女儿进府做工?”

  他生怕苏家人装聋作哑,又求助地看向叶棠:“叶少爷,您给说句公道话,上学堂学费书册费纸笔钱点心钱加起来可是笔不小的开销,我家就算要供也是供儿子,供女子念书做什么?怀仁巷从头到尾,供女子上学堂的人家,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啊……”

  叶棠看向苏锦瑞,淡淡地道:“你也觉得,那是情郎写给金桂的书信?”

  苏锦瑞摇头:“那我便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那封信确属宋金桂所有,若与她无关,她又何苦宁愿撕碎嚼烂,也不愿让别人看?”

  苏大老爷叹息:“世侄啊,你看,有道是人赃并获,令义妹被人撞见与男子私会男女互赠之物在先,被搜出私相授受的东西在后,还有书信为证,这还不够吗?罢了,再问下去也是徒增尴尬而已。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人你带回去,我们府上也不追究她的事了,如何?”

  叶棠轻笑一声,正要说话,却听苏锦瑞道:“爹,不可。”

  苏大老爷皱眉道:“有何不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已经讲得够清楚,赶紧把人悄悄送走才是上策,难不成处理这种事还要到处敲锣打鼓宣扬?闹开了让别人笑话我们家?”

  苏锦瑞委屈道:“爹,女儿原先也是如您这般想,可自打我今早见过金桂后,却越想越不大对。您看,事发到现在乱得紧,家里好像个个都只盯着金桂,可那个据说与金桂私通的男人呢?他是谁呀?书信已经叫金桂毁了,凭什么认定那就是与她私通的男人写的?”

  苏大老爷不耐道:“是叫你管家,不是叫你做青天大老爷,丫鬟仆佣私下里如何,哪个管得了?只要与我们公馆无关就成,你这般当断不断的做什么?不过一点琐事便难成这样,你日后成家立业怎么做贤内助?”

  “爹您说得是,可后园溜进去一个外头的男人也是事实,就像叶二哥讲的,没查清楚,不仅宋金桂不服,传出去我们家才真是要叫人耻笑的。”苏锦瑞委屈得掉泪,“女儿还不是为了家里着想。”

  “得得,到底你要怎么做?”苏大老爷掏出怀表看了看,“快快讲,我等下还要去老铺有事呢。”

  苏锦瑞等的就是她爹不耐烦,她擦了擦眼泪,迅速说道:“我是想,不管金桂有没有私会男人,总得先有个男人让她私会才是,可那个男人呢?他来无踪去无影,撞门进去的三人只瞧见他爬窗逃跑,根本说不清那是谁。她们都是家里的老人了,又分别来自东楼西楼和后园,若这个男子是家贼,断不可能三人都认不出来。

  “再则,从金桂箱笼里搜出的什么男子鞋袜内衣那些,人人都说是她偷偷为那个男人做的,可那也得有布头给她做吧?”

  “废话什么?直说。”

  “是。这里头有个缘故,爹您却是不知道的。金桂进府以来,因下人们欺生,她又老实,我怕她吃亏,所以一应吃穿用度都是走我的私账,没花公账上一个钱,我可不记得有给她支过布头,阿秀姐,你私下给过她吗?”

  阿秀女踏前一步,瓮声瓮气道:“没,她天天猫在花房那块不动弹,我又跟她没来往,对她好做什么?没准儿人家是从家里带来的?”

  老宋立即摆手道:“没有的事,家里孩子多,扯一匹蓝布都要算计着裁多少身衣裳,绝没有布头留给她糟蹋的道理。”

  苏锦瑞颔首,又说:“那就怪了,这布头不是我这里支的,也不是家里带的,难道是那个奸夫给的?”

  叶棠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怕是胸有成竹,成心要帮宋金桂一把。虽然不明白她是为了什么,但叶棠也承了这个情,便顺着她的意思道:“听起来,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所以,讲来讲去又拐到这个男人身上。这男人赠金桂新褂裙,金桂回他亲手做的鞋袜等物,彼此之间还有个书信往来。虽然金桂不识字,可看起来真个郎情妾意啊,那事情就怪了,既然两人如此情深义重,金桂都不惜引那个男人进公馆私会了,怎么一被人撞破,一个慌不择路跳窗逃跑,另一个拼死否认,甚至要上吊自杀?顺水推舟认了多好,咱们家又不是没人情的人家,没准儿我为了面子好看,还得破费个百八十块给她送嫁呢。”

  叶棠见她语带讥讽,伶牙俐齿的模样,首度觉得也不是那么嫌恶。听到苏锦瑞也晓得她好面子会甩钱时他甚至想笑,等察觉到时,嘴角已经上翘。

  叶棠顿时心生尴尬,忙收了笑容,掩饰地咳嗽一声:“大小姐,照您这么说,金桂私会男人这件事处处是疑点了?”

  “疑点不疑点的,我也说不好,我爹讲了,我又不是来审案,哪敢称疑点?”苏锦瑞道,“我就是奇了怪了,那男人家里做工的仆佣认不出,那就只能是外头的人了,可如果他是外头来的,这事就更说不通了。一个外男怎么就能避开西楼那边那么多人,从侧门处溜进来,又这么熟门熟路,一下就摸对地方,穿过西楼拐入堂屋,穿过夹巷跑到后园,还能找准花房边上的用人厢房。哎呀,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比旧唐小说里的空空儿,爹。”苏锦瑞突然惊叫起来,“好在他没摸错地方,老太爷的小洋楼可离得没多远!”

  苏大老爷被她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这个女儿是在装神弄鬼,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道:“莫要扯闲篇,讲要紧之处。”

  “是。”苏锦瑞敛容道,“女儿讲这么多,只不过想讲一句,这事太蹊跷。若咱们就这么被糊弄过去,金桂冤不冤是小事,衬得咱们姓苏的太好糊弄才是大事,传出去名声事小,日后个个以为公馆里没规矩,那才容易生祸端呢。”

  苏大老爷瞧着这个女儿伶牙俐齿,侃侃而谈,一刹那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苏老太爷。他愣了愣神,就听得苏锦瑞换了口气软声道:“爹,再则说了,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您常说天下之物莫不有理,反过来讲,若明知事情荒唐怪诞、无理无据,咱们还听之任之,那才是有违圣贤之道,您说是不是?”

  她歪曲朱子的话来堵亲爹的嘴,偏偏苏大老爷还不能反驳,不得不点了点头。

  “世伯,恕我直言,那男人又不是贵府的帮佣,也不是自己撞进来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叶棠轻声道,“贵府里有他的内应。且这个内应还不是一般人,毕竟熟知路线是一回事,能避开众人耳目,悄无声息把人引到后院,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苏大老爷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感情前面都是抛砖,这时才是引玉,他沉声问苏锦瑞:“说你知道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爹,我就是气恼。早晨向来是咱们家各房各处仆佣们最忙碌的时候,洒扫庭院,伺候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起床梳洗,穿哪件衣裳吃什么东西,这些琐事忙下来,每个人都能脚不沾地。”苏锦瑞停了停,打量她爹的脸色轻声道,“撞破金桂那桩事的三个人,两个都在做事,只有咱们东楼那个老妈子反倒在最忙的时候瞎逛,去后园给同乡送什么东西,二姨太对下人们未免也管得太松了。”

  苏大老爷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脑子阵阵发疼,他站起来,黑着脸道:“行了,不要再说,这事我大概清楚了。”

  他朝叶棠道:“世侄,让你见笑了。都是我们公馆疏于防范,一时不察溜进来了贼人,那贼人大抵见到令义妹,一时色胆包天意图不轨,亏得令妹拼死抵抗,仆佣及时赶到,没有受害,只是受惊,实属万幸。这样吧,锦瑞,你把我的话传给他们,就说此乃事情真相,谁再乱嚼舌头,我苏家不用这样的人。另外,你替我结了宋金桂的工钱,再包个红包给老宋一家压惊,对她本人,你抚慰两句,多大点事就要寻死觅活,搅和得连我都跟着受累,让她先回家养着吧。”

  苏锦瑞见好就收,忙应了声“是”。叶棠还待讲什么,却见苏锦瑞冲他眨眨眼,示意别再节外生枝。叶棠转念一想,这已经是宋金桂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他这趟帮忙,也算帮得仁至义尽,于是便点头客气了几句,带着老宋先告辞了。

  这边阿秀女引了老宋去看宋金桂,苏锦瑞送叶棠到大门口,一路两人默然无语,临分别时,叶棠还是讲了句:“今日的事,多谢你了。”

  苏锦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封书信……”

  “叶二少,已经被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苏锦瑞道,“您慢走,家里都替我带句好吧。”

  叶棠捏了捏帽檐儿,算是回应。正要转身,却听一阵旋风式的急促脚步从里头冲了出来。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衣着入时的摩登少女怒气冲冲对苏锦瑞喊:“苏锦瑞,你给我站住!”

  苏锦瑞一回头,见是苏锦香,不动声色地挑眉道:“二妹啊,外客跟前,你好歹有些礼仪。”

  “哈,你这时候倒想起礼仪了?适才在父亲面前妄意揣测诋毁我二妈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记得起还有礼仪二字?”

  苏锦瑞正色问:“你乱讲什么?父亲让我去给叶二少爷他们解惑,我便实话实说,如此而已,哪来你讲的什么揣测?什么诋毁?”

  “你要是讲实话,刚刚爹怎会无端端把二妈叫去关了门发火?”苏锦香尖声道,“他分明就是听信了你的鬼话起了疑心,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我都不知道爹发了火,我出来送人前他都还好好的。”苏锦瑞奇道,“二姨太惹他生气,你问都不问就把这笔账算我头上,你觉着合适?”

  苏锦香气极反笑,点头道:“对,说得对,我这么贸然跑出来责问你,是有失妥当,那我能不能借问你身边的男士说两句话?”

  叶棠再对女人家的事无知觉,此时也看出了这位二小姐定然是“二妈”所生,与苏锦瑞这位原配子女之间怕是有年深日久的矛盾。而宋金桂,没准儿就是卷入双方矛盾中一件无辜的牺牲品。他一想到这,再度深觉嫌恶,勉强与苏锦香点头致意。

  苏锦香抬起下颌冲叶棠似笑非笑道:“叶家二少爷是吧?满公馆都在传今日有贵客登门,专为替那个宋金桂讨公道而来。我们倒是不知道,原来随便一个养花的妹仔,都有您这样的世交公子撑腰,就是不知您跟着大小姐搅和完我们家这堆原该后院女人管的事后,现下可算满意?”

  叶棠心忖这苏家小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牙尖嘴利,淡淡一笑道:“二小姐误会了,我义妹出了事,我自然要来府上多问两句,主要还是仰仗世伯主持公道,我做晚辈的只有恭敬感念,哪里敢狂妄称什么满意不满意。”

  “哟,原来是义妹啊。”苏锦香故意拖长尾音道,“这么讲,今日这出戏原来是义兄救义妹,我还以为是英雄救美,呵呵。”

  她收了笑,尖刻道:“叶二少爷赶了个大早来我们家行侠仗义,连同大小姐联袂演了好一出沉冤昭雪惩恶扬善的大戏,你要还不满意,那可就未免太贪。只是您大概没想过,当初我家大小姐为何那么纡尊降贵去宋家,非要把宋金桂弄进来吧?”

  叶棠皱眉,他看向苏锦瑞,苏锦瑞已经沉下脸:“苏锦香你要丢尽全家的脸吗?再言行无状,我就去告诉爹罚你!”

  “快去告,正好,爹等下要罚了二妈,顺带罚下我,我们娘儿俩还能做个伴。”苏锦香讥讽一笑,“这时候才想摆长姐的谱?晚了!你为个妹仔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的时候,怎么不讲脸面?我跟你说,要丢人索性一次丢个够,你也别嫌我,我也别嫌你,这才叫亲姐妹嘛。”

  她转头偏着斜觑叶棠,讥笑问:“这位叶二少爷,令义妹宋金桂长得是有几分姿色,可你觉不觉得,她那张美人脸有点眼熟,是不是跟你眼前这位苏大小姐有点像?”

  叶棠还真是没看出来,一来宋金桂面目太模糊,二来苏锦瑞面目又太浓烈,两个人在他印象中是南辕北辙,从未想过有相似之处。

  可被她这么一提点,叶棠突然意识到,两人没准儿是有些像。

  “像吧?我第一次见到令义妹,可是吓了一跳呢。”苏锦香笑道,“我们阖府皆知,大小姐长得随她过世的亲娘,当年那可是个出了名的大美人。你出去外头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爹待发妻情深意重,这么多年来既不续弦也不纳妾。可谁晓得到老了老了,亲生女儿倒能亲自张罗给他纳一房长得像自己亲妈的姨太太。哈,怪不得宋金桂不做丫鬟,倒美其名曰什么养花顾问,这要说出去,可真是省城一大奇闻异事,说不定还能登明日的报纸……”

  苏锦瑞喝道:“苏锦香!你住嘴!”

  苏锦香下面的话没说也等于说了,她冷笑一声,转头狠狠瞪一眼苏锦瑞。两姐妹互相对视了一会儿,苏锦瑞方道:“苏锦香,你明日冷静了再想起刚刚说的话做的事,你会后悔的,太难看。”

  苏锦香脸色煞白,深吸了一口气,傲然道:“是吗?若是我会后悔,你可也会?我不好看,你难道就好看?”

  苏锦瑞紧抿了嘴唇。

  苏锦香“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叶棠一眼,高昂着头走开了。

  苏锦瑞转头对叶棠道:“对不住……”

  “二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苏锦瑞心里一颤,咬唇不答话。

  叶棠眼中神色复杂,气氛异常难堪,过了一会儿,叶棠眼神转冷,告辞话也不说,甩手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却被突然涌上来的愤懑和失望支配着,忍不住回头低喝:“苏锦瑞!你想过没有,宋金桂是个人,不是拿张银圆券就能换的物件。她比你还小呢!就那么一个小姑娘,没招谁惹谁,没仗着自己长得好就轻浮放荡,反而因相貌吃尽苦头。她进你们家,不过想做工赚点钱帮补家里。你呢?你存的什么心把她招进来?你怎么能……”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情绪外泄,再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苏锦瑞含泪的模样时,都化作一种无奈。他想,这原本与自己何干呢?苏锦瑞到底是旧式大家庭中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他们之间,本就隔着无法相互理解的鸿沟。

  叶棠没有再多费口舌,而是压低帽檐儿,匆匆离去。

十一 寻死

  就在叶棠拂袖而去的这天夜里,二姨太独自一人坐在床上,用手摩挲着一根绣花腰带。

  这根腰带上面的绣样极精细,狭长一条带子上,竟密密麻麻绣着花开富贵图。一朵朵牡丹花舒展得富丽堂皇,颜色从酡红到绛紫,层层晕染开,花朵饱满到凸起,几乎以假乱真,娇艳欲滴,摸上去鼓鼓一层。绿叶枝蔓环绕四下,柳黄葱绿,郁郁芊芊。间或喜鹊三两只,翘首枝头,或引吭高歌,或低头弄羽,仔细看,雀眼浓黑到晶亮,那是用两三种线开丝而绣,俗称丝绒绣。整条腰带从描稿到绣下手,全是二姨太待字闺中时自己一针一针绣成,唯独雀眼花蕊,请的却是状元坊绣戏服出名的绣坊专门绣上手工的男师傅来点睛。

  这是她自己给自己绣的一件嫁妆,二姨太还记得,光是绣这样一条腰带,就要耗时两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