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你父亲,顾悦怡母子,我,现在,还有你”

自端点头

“第二个,”她攥紧了拳,“当初大伯出事……”

“是我”容芷云擦着眼泪,“那个时侯,在风口浪尖上,没人愿意倘这个浑水你父亲不方便出面,况且行动就有人知道;不到最后关头,又不能搬动老爷子这步棋所以,在老太太的授意下,你大伯母请人给我带了口信我和你外祖母,曾深受景家恩惠于情于理,我必须出手是的,是我从中斡旋”

自端又点头

“第三个,”她的声音颤的厉害,几难发出声音,喉咙疼痛而干涩,“我和……”

自端刚说出两个字,容芷云立即伸手过来,隔着茶几,一把握住女儿的手,很用力的握着,“阿端,好了,知道这些就够了足够了”

她心疼的看着女儿

她知道女儿想问什么,她知道但是她不想让她问出口因为女儿问了,她势必要回答可是回答了,就又是一颗子弹飞过去,直中要害

容芷云摇着头

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聪明?

你知不知道,做人,愚笨一些是福气?

你又怎么能这么的傻气?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你爱的人,还有很多很多爱你的人?以不同的方式?

自端轻轻的抽出手来

然后,她看着容芷云,点了点头,“我该走了”

“阿端”容芷云怔住,“阿端……”

“对不起”她咬了咬嘴唇,“对不起打扰了”

“阿端,别跟妈妈这么说话,你……”容芷云心慌了

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阿端你不哭吗?你不闹吗?你不需要妈妈的怀抱吗?

这是在妈妈家里,这是在妈妈面前……

容芷云真的慌了

“我该走了”自端站起来,“谢谢您的招待”她说着,人已经迈开步子往外走,容芷云试图拉住她的的手,一把没有拽住,反而自己扑了个空,险些扑倒在茶几上

“阿端!”她叫着女儿的名字

自端头也不回,很快的开了门

“四姐!快!快拦住她!”容芷云叫道可古稀的四姐,哪里有那么快的身手?她反应过来,自端已经出门了容芷云迅速的追了出去

恰见自端进了电梯,容芷云叫着自端,追过去时,电梯门已经关了容芷云急的一跺脚,返回家中,拿起电话来打给大厦保安,要他们拦住一个穿黑色短外套的长发女子

三分钟后,保安部回电话,说该女子在负二层出电梯,在停车场取车后开车闯过了护栏,他们没拦住

容芷云心里暗暗叫苦

一回头,她看到门口自端那双绿色的短靴

容芷云长叹一声,然后,她果断的拿起电话来,拨通了一个号码

四姐只听到小姐用镇定的声音在电话里说:“麻烦接051……您好……肖秘书是嘛?我容芷云……您好……开会呢?好,您转告他,我找他有急事阿端的事让他一有时间立刻给我回电我等着谢谢”

容芷云深深的吸着气

脑子在飞快的转着

她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自端的手机,总是在无人接听状态

过了好半天,她又拨出一个电话,半晌才接通,容芷云的心脏几乎停了一拍,对方“喂”了一声之后,容芷云急忙道:“铁河,快打电话给自端,我需要确定她现在没事”

那边铁河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容芷云只是因为昨天的事不安但是这急促的声调,大异往常,于是很快的,他用另一支电话拨打了自端的手机

容芷云在电话里清清楚楚的听到电话接通,铁河在和自端通了几句话之后收线她悬在空中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一点儿

铁河跟她说没事自端出门一趟,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说他要开会,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

容芷云几乎虚脱

她攥着电话,扶着墙,慢慢的,整个人的身体在往下滑

四姐惊叫着过来扶她

她摆手

就让她这么呆着

这样呆着正好

她太需要一点儿依靠

过了好久,她抬眼,看着墙壁上父亲的画像那威严的表情,像是在责怪她

“父亲,我想,我还是急躁了些……但,总不可能瞒她一辈子,对不对?”

她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一直等,一直等

然后,她打出了第三个电话,她说:“友梅,我们需要见个面了”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一)

佟铁河的电话打过来,她极力的忍着,让自己的声音抖的没有那么厉害一共只有几句话,却仿佛过了好久她把手机丢下,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她下了车

整个人伏在护城河边的栏杆上,拼命的呕吐起来

其实什么也吐不出来,从早上到现在,她只吃了半碗粥、喝了几口水,到这会儿胃里早就空空如也——可是她就是觉得内里翻江倒海

既恶心,又头晕

她抓着栏杆,感觉到身体不断的下坠

耳边有个声音在不断的说,景自端景自端,景自端你要撑住,你要撑住……

她知道,撑不住了

护城河里的水,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岸边有一丛雪白,那是在冬天里结成的冰花……可是春天已经来了啊,为什么水里还会有冰

是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自端抱住自己就要裂开了的头,拼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尖叫

“啊……”

她蜷成了一团

来来往往的车子,浑浊的空气,指指点点的人……她顾不得那么多

她现在还怕什么?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还有什么?

她抬起头来,看着护城河

像灰色的缎带,在阳光下,闪着银白色的光

呆呆的,她只是看着

“这位女同志……”一个身着交警制服的男人站到了她身边,弯下腰,轻声的叫她

自端没有动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帮忙嘛?那是你的车吧?这个地方不能停车的”

自端还是没有动

周围已经聚了一些人都在看着这个的女人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丢在马路沿上发卡掉在地上,水晶花瓣儿也跌碎了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整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痴痴呆呆的

交警皱着眉,走过去,捡起另一只拖鞋,放在她面前,自己也蹲下来

“喂,这位女同志,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他见她没反应,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碰了一下她的上臂

自端终于抬起头来

他摘下墨镜,看着眼前这张虽然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但仍美艳不可方物的脸,有一瞬间的怔忡

然而不待他再度开口,她就那么在他面前软软的倒了下去

“喂!”

这下糟了

……

医院急诊病房里,繁忙而略有些嘈杂

门口的两个护士,看着最外面这张病床上的女子,窃窃私议

“……是挺好看的……”其中一个说

“那还用说?”另一个轻哧一声,“李医生刚才还说,这是他在急诊室三年见到的最漂亮的病人,希望永远不要查到她的身份”

“还得给她注射大剂量的麻醉剂”

两个人笑起来

“那可就是睡美人了”

玩笑归玩笑

“真的查不到身份?”

“送她来的警察说,她的车自动上锁了,所有的东西都锁在里面拿不出来,而且那可是Chopster还是Magnum的,他们也不敢随便动就先拖走了”

“查车牌号啊”

“查不到”

“啊?”眨眨眼,“查不到是什么意思嘛?”

“李医生也问啦,警官说,他在警车上查车号,结果系统显示他没有权限看车主资料他就收手了现在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呢”声音低下去

“这到底什么人啊?”好诡异

“有点儿来头吧起码车主有点儿来头”撇撇嘴真没白长这么好看

“那……就在这儿打点滴?”

“那要怎样?我们是公立医院急诊室,又不是专门伺候什么人的保健医生”又撇撇嘴

“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能出什么事儿?打完点滴醒过来就好了”有些不耐烦了急诊室的医生护士,病人被送进来的时候七零八落的都见多了,这样囫囵个儿的只是晕过去的没关系啦,会站着走出去的她对同事抬了抬下巴,“干活啦……等下再过来看看她”回头看看床上在输液的女子,脸比床单的颜色都白睡着了,眉头都是锁着的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十分钟以后,护士过来查房,发现门边床上的女子已经踪影全无点滴注射器早拔了下来,正滴滴答答的,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药水护士将针管拔下来,皱着眉,出门去,往医生办公室,汇报去了

这不过又是一个讨不到医药费的个案吧

急诊室,这种事多了去了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

他点燃了一支烟,慢慢的走着

二月初的天气,到了晚上,冷的很这几天北京的天气也不算好,阴晴不定的他裹了裹大衣

刚刚送承敏上飞机承敏临去前又忍不住哭了

惟仁吸了口烟

女人是不是婚前总有一个阶段情绪特别的不稳?

或者,不仅女人这样

惟仁觉得自己这些天在对着承敏的时候,胸口也闷闷的——就这样了嘛?要一生一世了,就是她了嘛?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是的应该是她了

可好像走进了一段漫长的黑暗的隧道,他不知道这样走过去,前面会是什么但是他已经走进去了

刚刚和凌志海通电话,志海说,不就婚礼延期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说,这年头,大家都嚷嚷着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是入土为安总比曝尸街头强吧?哥们儿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绝对是这样的

他呵呵的笑着这是什么形容?

志海沉默了一会儿,说,惟仁,哥们儿就是怕你想不开惟仁,承敏是好姑娘惜取眼前人

志海是他的好朋友加上远在印度洋上的自翊,三个人念书的时候好的形影不离他的事儿,从不瞒他们后来毕业了,他和志海驻外,自翊选了进舰队,天南海北了可感情还是好不分青红皂白的那种好

自翊有自翊的抱负他和他们还不一样

惟仁想起自翊来,那双深具景家特征的漂亮的眼睛立刻浮现在眼前他的好朋友、好兄弟,在景家,唯一和他交心的同辈也是唯一清楚的知道他和自端的情事,并且是唯一一个明确表示支持的人他第一次和自端约会,把一周仅有的四个小时假,全用来对着自端傻笑——这样的糗事,被自翊拿来笑了几年他在重重压力下,决定和自端“私奔”,自翊也支持

可是后来呢?

惟仁站在垃圾桶旁边,狠狠的吸了两口烟,掐灭了,将烟蒂丢进垃圾桶去

后来……自翊怕是真的恨透了他顾惟仁自翊只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说顾惟仁,我们不再是兄弟

惟仁又点燃了一支烟索性站在那里吸完吧,因为,一旦勾起了往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停住不去想……

那天,容阿姨走了以后,他一个人站在护城河边,手里握着那只装着机票的信封那一刻,他觉得手里捏的不是信封,而是自己的命

他明白过来,疯了一样跑回家去,他问母亲,是不是真的,容阿姨说的是不是真的?!您告诉我!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母亲点头

是的,他的眼睛没问题,他的母亲是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