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不了自己了终于,还是骗不了自己

惟仁揉着自己的腿

她终于是看了他一眼,看着他揉按着膝盖处——她留意到,他时常会有这样一个动作,可是,以前并没有她抿了唇以前心头像是被鞭子抽过她转开脸,透过玻璃墙,往病房里看去:父亲正在闭目养神,顾阿姨坐在窗前,低头削着苹果;削好了,切成小小的块儿,拿着叉子叉了,送到父亲的嘴边……父亲睁开眼,摇头

印象里,父亲最不爱吃的水果就是苹果可是顾阿姨总会哄着他吃一点,再吃一点……他会一边抱怨,一边笑那时的父亲,笑的像个天真的少年让她讶异,让她惊奇,原来,父亲也会有这样的笑……那却是不属于她的欢颜

自端低下头,喝了一口水,已经冷了,咽下去,似是一路带着寒意她忍不住一哆嗦

惟仁看到,伸手过来,要拿走她的杯子

她略略的一躲

惟仁固执的握住杯子,眼睛看着她,“换一杯”

“不用”

他不再出声手上稍一用力,杯子已经在他手中

她的胃一直不怎么好,应忌生冷,可她,总不在意,仍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惟仁心底升起一股子火他将杯子重重的放在茶几上,声音大的让两个人都是一怔就在这一瞬间,惟仁抓住了自端的手腕,然后他说:“走吧”

走?走到哪里去?她定定的看着他

“你必须吃点东西这样下去,叔叔没事,你会病的”

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有点儿异常的严肃她见过的那时她为了准备考试熬通宵,搞到胃,他知道了,生气,也是这么板着脸;他很少和她恼,少有的几次,都是因为嫌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是气恼归气恼,每次,都是拖着她的手,就像现在这样,拖着她,带她先去喝一碗粥……

自端吸了吸鼻子

“我不会病的”她说,“即便是病了,也不归你管了,顾惟仁”

你从此,只需照顾好自己;而我,也会好好儿的照顾我自己,不让你担心,再也不让你担心

惟仁没有动,自端没有动

彼此就这样对望着

自端从顾惟仁眼底看到的,是在不断聚集的忧伤

静静的,静静的,她说,“你……应该早告诉我的”

自端的语气,令惟仁手上不禁用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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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五)

看的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也许还有一丝惊惧,她明白他想到了什么她低头,掰开他的手指;他手指微凉——不用看,她知道他的脸色也已经凉下去了

“今天,如果不是爸爸忽然晕倒,你……和阿姨,还会帮他瞒着我,对吗?”她声音柔柔的,像是能捏出水来,可仍使得惟仁的一颗心像是从半空“哐当”一下被丢落平地——她说的是这个,是这个……“在你们眼里,我就是那么经不得一点儿事?”

他沉默

“总想着,什么事,能护着我,就护着我……可是,迟早的,我都得知道”她又看向病房里,房里只留了床头一盏灯,光线温暖而柔和,因为是在医院,倒显得这温暖是特意营造出来的,让她觉得难过,“今日,如果爸爸真的有什么……我后悔都来不及”

她直直的看着前方,目光坚定而从容

当她把父亲的手握在手中,当她看到父亲费力的开口,就只为了在那个父女俩面对面的时刻,叫她的乳名……她终于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脆弱所有的一切,在她意识到,也许在忽然之间,她就与父亲天人永隔的时候,都已经不重要全不重要了她知道自己昨晚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问她看得到惟仁眼中的担忧,她看得到铁河眼中的探询,她更看得到父亲眼中的犹豫……不,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她自己为她自己,能好过一些这是自私吧,是自私她知道的这一回,她就自私了她不问了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

惟仁看着自端清冷而倔强的眼神,沉声道:“阿端,不告诉你,是因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到了门口,自端和惟仁回头,是肖克俭,进门便问:“阿端,老总怎么样?休息了没?”

自端站起来,摇头她看着肖克俭手里的文件,和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心知父亲怕是有一会儿不能休息了有心阻拦,但见肖克俭脸上的神色,已有几分焦急;再回头,只见父亲已经在对着肖克俭招手,顾悦怡打开了顶灯,开门请肖克俭一行进去顾悦怡细心的把百叶窗放下来,一出来,见自端脸色凝重,轻声道:“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急事……”她接过惟仁递上来的水,顿了顿,看着自端,“你爸爸说,明天就出院这阵子太忙,耽误不得这个时间”

自端眉尖一蹙,“耽误时间?”她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里,已经聚集了冷意顾悦怡正在喝水的动作顿了顿,慢条斯理的,将水杯放下,抬眼看着自端,见她冷冷的看着自己,心里就是一沉

“他想,等四月里的事一过,马上就动手术”她耐心的解释

“您同意?”

“你爸爸的脾气……”

“阿姨,爸爸的脾气不是问题,爸爸的健康才是问题”自端打断了顾悦怡的话

“我知道,可是……”自端的目光,如冷飕飕的凉风,她明白这问话里的不满和责备

“您早知道,您也该告诉我这是我爸,我不够关心他,是我的错,可是,您,和爸爸,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这么瞒着我”千头万绪,一下子涌上心头,自端心情就有些失控,她极力自持,并不管顾悦怡脸色难看,今天,她就造次了她吸了口气,“我反对我坚决反对”

“阿端,你冷静一点儿”惟仁一直在看着自端,他看到她紧紧攥着的拳,手指关节都泛了白阿端的话,在他听来,句句都有所指,心里有种烧灼的痛感

“我已经够冷静”自端的目光,清粼粼的,从顾悦怡的脸上,移到惟仁脸上,“我是他的女儿,我总该有反对他这么快出院、要求他留院治疗的权利吧?”

此话一出,惟仁几乎是完全呆住

屋子里安静极了

顾悦怡看着自端从昨晚开始,这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像是换了个人从抗拒、冷漠,到强硬、尖刻——仅仅是因为对她瞒了她父亲的病情吗?似乎是,又不全是一连串的事件,让她来不及思考太多,可此时,却忽然的串了起来——儿子的紧张,和仰的发病,自端的反常……想到这里,她看一眼惟仁,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僵硬了

自端还要说什么,就听到病房里一声断喝“胡闹!”接着是景和仰铿锵有力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响动自端脸色一变,两步跨过来,手扶在门柄上,想要进去,又犹豫着,正在进退之间,听到景和仰大声说“给我备车”!自端再也忍不住,她拧开门柄,只见父亲已经下了地,一把拔掉输液管

“爸爸!”

“和仰!”

自端和顾悦怡同时出声景和仰没有理他们,只对面前的肖克俭等人说:“通知召开紧急会议我二十分钟之后就到”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六)

肖克俭脚后跟一磕,敬了个礼,带着人急匆匆的出去了经过自端的身边,他眼神略带歉意然而脚步未停,风一样的刮了出去

等到病房里就剩下自家人,自端这才过来,按住父亲正在系着扣子的手,“爸!”

景和仰脸上有种不健康的潮红,显然是盛怒之后的余波他看看女儿,又看看顾悦怡和惟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顾悦怡默默取了他的军装,走过来

“阿端,”景和仰看着女儿的眼睛,“爸爸赶时间”

父女俩,对视着

爸爸赶时间……是她自小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了吧赶时间,总是在赶时间……您怎么能一直这样,您总能赶在时间前面吗?

自端吸着鼻子,胸口闷痛她知道她阻止不了,可是她心疼心疼这样生着病,还要“赶时间”的父亲她抓着父亲的手,不愿松开

景和仰反手把女儿的手攥在手心里,握了握,松开,从顾悦怡手里接过军装,他用眼神示意他们出去,他要换衣服自端忍了忍,终于忍住从心底泛上来的那股子难过她扶着父亲,伺候他换好衣服顾悦怡站在一边,一样一样的递过来她看着自端麻利的替景和仰扣着纽扣、整理细碎,前后襟、袖口、领口,连胸前的名牌都擦拭了两下……和她每次做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这是一个女儿,对她的父亲最细微的关心,最温柔的爱护而和仰,他的脸上,虽然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她知道——那温和的眼神——此刻,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说了

景和仰抬手抚了抚女儿的脸,“你们都回家吧医院有什么好呆的,都回去睡觉等我回家吃夜宵,悦怡,准备点儿好吃的”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妻子说的顾悦怡给他一个笑容他点了点头,看着惟仁,“小仁,这里就交给你了”

“您放心”惟仁开了门,“我送您下去”

景和仰不再说话顾悦怡将他的鞋子摆在他面前,他换上鞋子,抬脚往外走

自端跟在父亲身后,在出病房的一刹那,她看到父亲挺直了后背脸上、身上,剩下的最后一丝疲倦和温情,在那一刻,一扫而光,此时的父亲,精神抖擞,病态全消她看在眼里,心里却无比的酸楚

车子已经在楼下等肖克俭打开了车门,景和仰没有停顿,径直上了车子肖克俭对着自端打了个手势,让自端看车队后面的救护车自端略略安心些,看到顾悦怡走过去,扶着车门,似乎是犹豫了片刻,她回过头来,说了句“我还是不放心,我跟着去吧,惟仁自端你们回家”车门就那么关上了很快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

自端和惟仁并排站在医院大楼前的空地上风,携着夜里的孤寂,呼啸而至很久,两个人一动不动

“进去吧”终于,他先开口风冷,吹的他彻骨生寒

她没有动

他站在她的身边,可是,昨夜面对她时,那种无力感又抓住了他

他和她,都只穿着薄薄的毛衫,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寒冷

“阿端”

她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

她回身,他跟上,亦步亦趋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么跟在她身后,走那一段短短的路——其实都不能算是路,只是从他的房间出来,走在红柱绿栏杆的廊子上——那么短的距离,都用不了一分钟,他却觉得,那好像是他这一生中曾经走过的,最漫长的路她的脚步,一下,又一下,踩在青石地砖上,也踩在了他的心上……

他靠在门边,腿上、背上的痛感越来越重——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了,还是刚刚在冷风里吹太久,或者,他就是需要有什么地方在疼痛,好吧心底的那份转移出来

他看着自端默默的拿起外套来,穿好她来的匆忙,随身的东西什么都没带被一冷一热的气流刺激,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她下意识的摸自己的口袋,可是手帕和纸巾,竟然一样都没有,鼻尖儿凉凉的,不知道是汗,还是什么,她四下里看看一条手帕递到眼前来她没理回身找着纸巾盒他拉住她,把手帕摁在她的手心里,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知道,你,不再是我的责任可是,端,那个人,他承担起来了嘛?”

他握着她的手腕

她夺手

他不让步

她眼里有一丝慌乱

电光石火之间,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将她的袖子移上去两寸,几乎是在看到她那截皓腕的同时,手松开了,从他的胸腔里,逸出了一声似是叹息,却有更像是嘶吼的声音——那只表……他给她的“生生世世”!她竟然还戴着!还戴着……可是,他曾留意过,以前几次见面,她腕子上都空空的!

自端狠狠的推开了他,迅速的将手缩回来,掩住了手腕,也掩住了腕上的表

惟仁眼睛已经红了

就在下一刻,他伸出手臂,牢牢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阿端”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七)

一连数日,自端都住在乌衣巷白天,她留在父亲的办公室里间父亲办公,她静静的翻她的书;空闲下来,她会和父亲聊两句晚上,她仍睡在她原先的房间多年不曾睡过那张床,竟然躺下去,一觉到天明她想她是太累了

大伯来看父亲,见这状况,开玩笑说阿端怎么长着长着反而抽回去了,这不像三十,像十三了

自端笑着,“大伯您还记得我都三十了,连表示都没有……”

景和高大笑,点着她,“嗯,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大伯呢大伯不是刚回国吗?得!找一天,就阿端和大伯两个,大伯给补过生日,如何?”

自端从景和高的身后攀住他的颈子,亲昵的笑着,“不用……”

“又不用了?”景和高扶着她的手臂,故作诧异鼻端,是清新淡雅的香,让他觉得暖意融融他看了眼弟弟,得意的扬了下眉——自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和他亲近许多景和仰无声的笑了

“本来就不用”自端笑着

景和高拍拍身边的座位,让自端坐下,问道:“小铁呢?”

自端想了想,“哦”

“哦?”

“哦……今天还没来电话”她说这几天,他都是早上起床,就给她打个电话知道他那边很忙,她没有告诉他父亲的状况

景和高点点头,“我昨天在香港停了一下”他顿了顿,看着景和仰,“光亚这回上市运作的很好都说这个市道,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是奇迹”

景和仰笑着:“现在还不好说,以后再看吧”当着女儿,他没有明说,光亚海外融资成功,多少有些投机的成分那边看的未必全是光亚的实力,而是光亚的背景;再者,单是泰和容芷云的力挺,众人先就给了几分面子

景和高明白他的意思兄弟俩目光一送一递,心照不宣

自端晓得伯父和父亲话里有话,也不深究;难得这平静的时光,她不想那么多

这时,她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拿起来,轻声说了句:“是铁河”

景和高哈哈一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接电话

“喂?”她坐的这个位置,恰好阳光撒进来,日近正午,阳光正好,身上暖意融融,“嗯……嗯……什么?什么时候?”

景和高兄弟看着自端脸上那放松的表情渐渐被紧绷代替,不禁同时皱了皱眉只听到自端说:“……我……”她看了父亲一眼,语气里是犹豫景和仰立时招手,她对着电话说了句“等下,爸爸有话跟你说”站起来,把手机交到父亲手上然后听到父亲问了铁河几句话,最后说:“阿端马上过去……对,应该这样的……让阿端替我们致意吧……就这样,你也注意身体……再见”他把手机交还给自端

景和高问:“怎么?”

“夏至礼刚刚过世了”景和仰说,“友梅头几天已经过去”

景和高点头示意他知道

“阿端,你婆婆都去了,你不能不去”

自端踌躇

“去吧”景和高也说,“应当应分的”

自端知道铁河在电话里说,伊甸这几天情绪失控,连妥妥都丢在一边,根本顾不得想到这里她心里揪了一下……她看父亲

景和仰明白她的意思,“你看了爸爸这几日,还没看腻?”

“爸!”

“只一两日就回来的这两日,爸爸也要出去,你还能跟着爸爸出差不成?”景和仰笑着

“阿姨可以跟您去开会,我为什么不能跟着爸爸去出差?”自端想起那晚,心里仍是别扭,忍不住道

景和高听了,道:“和仰,瞧瞧,咱们自端要吃悦怡的醋了”

“大伯!”

“还在这儿说,抓紧时间动身,越早过去越好”景和高这次不是开玩笑的语气了自端看到,也不多说,站在那里,轻轻的一跺脚

“爸,您当心身体;大伯,我走了”

景和高挥挥手

自端嘟了一下嘴巴,过来贴了一下他的面颊,又跟景和仰挥挥手,急匆匆的走掉了

听着她高跟鞋叩在石板地上的声音,渐渐的远了,兄弟俩同时舒了口气

“铁河他们应付的了?”景和仰问了一句

“有芷云在,友梅也去了,没有问题的”景和高语气淡淡的他跟自端说的是在香港过境,其实是专门空了一天时间,为的就是夏家的事说是夏家的事,其实是佟家的事以他多年在那边积累的人脉,希望能在夏至礼去世之后,帮助伊甸和钢川在夏至礼家族争取到最有利的地位这也是他借机还佟家的人情他想到这里,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样?”

“这不是好好儿的?”景和仰微笑

“我这把老骨头还经摔打着呢,你不准跑我前头去”

“好”

“阿端看样子吓坏了”景和高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