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总管关心,睡了几个时辰,已经好很多了,请容我先行梳洗。”苏尘一边小心地避开熟睡的彬彬坐了起来,一边答道。

“不急不急,大小姐还是先用膳吧,公为和几个掌柜先去书房等候,公为告退。”

“总管慢走。”

先前和展家合作的项目这两天大部分就会有着落,原本该是准备离开了。可没想到裴一涯和老太太竟是师叔侄的关系,这样一来,老太太应该更不会让自己等人离开了吧!

苏尘有些无奈地想道,一边梳洗,一边派人去请裴一涯过来帮忙照顾彬彬,免得他醒来看不见人而着急。

等裴一涯来后,她正好吃完了简单的粥点,便带了个丫环往书房行去。

事情果然不出她的意料,大部分试验都只需她最后定论即可,拿来的样品也基本上都还过得去,接下来的就需要在实际的大规模的生产中完善了。只有一件,那就是之前她和展父商量地要开一家全新的铺子,专门拿来试行销售新产品,先如今产品已差不多定了,可店铺的装潢方面却因为苏尘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展府,而迟迟地搁置了下来。

今天负责新铺子的方掌柜,目的就是想和苏尘商量。能不能亲自往铺里走一趟,提提意见,好早些将新店的风格确定下来。

听说要出去,苏尘不免有些犹豫,一来通过昨天之事,她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张淮俊忍耐不住了,如果出去难免会有危险。二来彬彬一家的冤情既然和孟府脱不了关系,那目前最好还是不要让彬彬露面。所以能不出去最好是不出去的,可今天这些人来请求的事展父肯定都已知道,展公为没有当场驳回方掌柜的要求,显然也是希望她能走一趟的。

想到这里,苏尘不由向展公为望去。

“大小姐的身子可还吃得消?”展公为关切地问道。

“没关系。那等会就走一趟吧!”既然答应了要帮展家设计店铺风格,反正总要去实地考察一趟的,至于安全问题,展公为总会有考虑。

卷三之

第三十七章 连环计(二)

新铺子离展家并不远。由于是重点试营业场所,自然要开在碧落城最为繁华的主街道上。铺子左为展家绸缎,右为展家酒楼。乖马车也不过是十分钟的光景。沿途俱是宽街大巷,视野明亮。也难怪展公为会冒险让苏尘出来。

事实上,在马车前后十数个护卫在展公为的亲自保护之下,安全措施确实已经非常周到了。

苏尘独自坐在马车中,一手轻抚手上的戒指,怔怔出神。听说自己要外出,裴一涯明显地有些放心不下,可是为了彬彬,他又只能留在展府中,改而送给自己这个暗藏玄机的戒指。

戒指?戒指?他可知在自己那个时代,男人送女人戒指是代表什么?自己为他编织的那条围巾已然完成,等自己亲手赠送给他…苏尘忽然伸手捂住了双颊,赦意地垂了眼,心中却升起无限的遐想。他们之间,真的会有可能么?自己虽说是挂着这寡妇的名头,可如果两人能真正地结合在一起,那一天,他总会发现…

“吁…”一声轻喝将苏尘从冥想中及时地拉扯了出来,苏尘忙拉起腰间的紫玉鸳鸯贴在脸上,以温和的玉质缓解热度。

“大小姐,铺子到了,请大小姐下车。”车外那个方掌柜恭敬地道,随后就听到凳子落下地声音。

苏尘定了定神,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将杂念抛在脑后,掀开了车帘。

铺子照例分前后两院。与两边的铺子以高墙相隔。前院共两层,一楼为大众销售厅,放置日常生活之物,二楼则专门摆放精品,并配有三间雅致的包厢,用来招待贵客,仓库和账房则在后院。伙计们地住所则在两侧平房之中。

展公为先带着蒙着面纱的苏尘前后大致地参观了遍,然后在后院坐定,开始画草图,左右奉上茶水点心后,展公为都是小心地先验了一遍才让苏尘饮用。

研究的过程并不顺利。大体的框架还好说,可由于这个时代缺乏太多苏尘熟悉的材料,没有玻璃,无法做透明地橱窗和展示柜,没有电力,不能用聚焦地灯光来烘托产品的精致,如何才能让新铺子达到明、新、亮三个字,苏尘却是费了一番工夫。最后才大致想了个中和的方案,除了在墙上增开以油漆过的铁条相隔的窗户外,还大量地使用了各色反光丝绸,精致的壁灯,以及铜镜。

这样的成本构思,倘若换成普通的小家小户地店面,自然是花费不起地,不过展家要地就是求新求异和独一无二,至于成本差价,以后大可在商品的价格上找回来,因此展公为略想了想后,便做主代替展应亭同意了下来。

众人又就细节处商量了半天后,事情终于大致敲定。

眼看着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苏尘便打算早点回去。虽然从院中走到马车上,仅仅是一小段距离,不过几个护 卫仍然紧紧地围在她的周围,时刻敬惕有变,展公为看似平静的一双温和的眼睛,也不时暗中闪着光芒。

顺利地走到了马车前,守在马车周围的两个护卫依然站得笔直,展公为亲自检查了一下车厢后退了下来,表示安全。见苏尘举步登上凳子,一旁的方掌柜立刻殷勤地抢先去掀起了车帘。恭敬地请苏尘入内,待苏尘进去,才诌媚地放下帘子,退到一旁。

“回府。”展公为跨上一旁的骏马,吩咐道,马车立刻启动。

终于结束了,苏尘坐稳后第一件事就是解下麻烦的面纱,长长地吐了口气。常言道隔行如隔山,室内设计装潢这一行自己毕竟不是专业的。加之比起现代来古代的材料可算是严重匮乏,这个新铺子的设计可真是几乎耗费了自己一半的脑细胞啊!

幸好马上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想到彬彬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已经醒了,苏尘不由地微微一笑。

有了裴一涯在,就算她离开彬彬一会,也比以前放心多了。真没想到裴一涯看起来那么文气的一个人,对付小孩子竟很有一套呢!脾气温和,爱心丰富,耐心又好,为人又体贴善解人意,如果哪个女子能嫁给他,一定会幸福一生地…

想到那个如果,苏尘情不自禁地咬了下嘴唇,虽然车内没有其他人,还是有些羞涩的垂下了眼。

这一垂眼,忽然就看到了地毯之上,竟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纸团。

苏尘怔了怔,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意。犹豫民一下后,苏尘还是俯身拾起了纸团,展了开来,却是一封短信。

“立刻改道宝庆银楼,不得有丝毫声张,否则乔氏一家性命不保。”

一眼扫过信中内容,苏尘顿时只觉平空炸雷,两耳轰鸣不止,双手颤抖地连薄薄地纸张都捏不住,任其重新飘落回地毯上,心中又是惊,又是忧,又是愧,又是恨,更是慌得不知所措!

乔氏一家?乔氏一家…

极度的震惊之下,被轰得六神无主的苏尘不知觉绞紧了手指,连关节处传来疼痛也犹自未觉。这封信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张淮俊那个恶魔写的,他果然早就怀疑上了自己,所以才会抓了乔氏一家来威胁自己!

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前去,自己一定会有危险,乔家夫妇他们也不一定能生还。可是如果不去,难道她能眼睁睁地任这个世界第一个救自己地恩人以及他们的亲人,就此因自己而无辜送命吗?

要告诉展总管吗?可张淮俊既然能把这个纸团扔进车厢,就证明展家一定有他的内应,就不定就在身边的这些护卫之中,如果告诉了展总管。对方知道,乔氏夫妇肯定遭殃。张淮俊的狠辣自己早已从彬彬口中得知过,所以万万不可冒险…但若是不说,自己此去无异于白白地送死。

去,还是不去?必须尽快的决定,只因稍后马车便会回到展府。

短短几秒间,苏尘心中天人交战,已大战了数回合,急得冷汗直透中衣,而车外马蹄声清脆,步履整齐,众人全无所觉。

“停车!”苏尘悴然地几尽尖锐地叫道。

“大小姐有何吩咐?”骑马走在车旁的展公为挥了下手,示意马车停下,自己则诧意地在车窗外询问道。

“哦,是这样…”苏尘蒙上面纱,掀开一角车帘。竭力以镇定的语声道,“我忽然想起鲁匠师好像提过宝庆银楼有我们的仿制品,我想今天既然出来了,不如我们就去看看。”

去宝庆银楼?展公为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很意外苏尘会提出这个要求,口中却平静地道:“此事公为也已得知,这几日正想向宝庆的掌柜问个明白。小姐身子不爽,今日又辛苦劳累了,还是先回府吧!”

“总管误会了,苏尘非要前去追究,只是听说宝庆银楼虽然仿制我们的首饰,但却仿制得相当有特色,且很受中等人家欢迎,自己研制的其他饰物也颇具特色,因此有些兴趣而已。苏尘近些日子,日日都深居浅出,怕自己有些跟不上时讯了。”苏尘口中像似随意地找着借口,望向展公为的目光却异常的坚定。

事到如今,她只能先亲身前去,同时尽力地暗示展公为事情有异。

“大小姐若坚持要去,那我们就走一躺吧!”展公为不动声色地示意马车转向。

苏尘的理由实在有些牵强的莫名,如果宝庆银楼不是展家暗里的生意,而是别家办的,人家若听说展家地总管和新潮首饰的设计者来了,哪还能把那些仿制品拿出来?但身份上来说,苏尘也算是半个主子,她若一定要去,那就去吧,自己见机行事就是了!

“多谢总管。”苏尘点了点头,故意当着展公为的面摘下了面纱,又戴了回去,这才放下车帘。从这个角度望进来,只有展公为一人能看到她莫名其妙的动作,相信那个内奸肯定不知道她已经暗示了展公为事情有异。

队伍顺利转向,苏尘反而镇定了下来,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所藏的迷药,以及戒指上的强烈麻醉剂。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纸张,俯身在火盆里拨了块黑炭出来,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既去之,则安之!她相信她苏尘的命不会就此而绝。

卷三之

第三十八章 螳螂捕蝉

宝庆既然是中等消费水平的银楼,店铺当然不能在主街道上,而是设在了民房更为聚集地铜雀街,不过周边人来车往,也同样十分热闹。

到了宝庆楼前,展公为自然是亲自陪同苏尘一起走了进去。身后照例跟了六个护卫,完全一副大户人家的派头,只可惜也正是因为展公为必须亲自陪同苏尘,反而暂时发现不了苏尘藏在车厢内的那封信。

见苏尘等人在门前下车,店内的伙计立刻要灵地迎了上来,口中虽然殷勤地当是贵客招呼着,聪明地假装不知道展公为等人的身份,眼中却有着小心的戒备。自古以来都是同行相忌,何况宝庆银楼大量地仿制玉华楼地饰品,当然最怕正主儿来查了。

只是一来展公为不是自己要来的,二来伙计也不知道真正的幕后老板是展家,因此展公为索性盖不出声,想看看苏尘倒底是什么意思,只一味谨慎的观察着店内的其他客人。

其实他不知苏尘心中之急,苏尘却更不知该怎么做。

她原以为一进银楼,就自会有人指引她该怎么做,可眼前空虚伙计却明摆着怕她来找茬,压根就是防备森严,一丝异常也无。按理说,以自己这行又是丫环又是侍卫的架势,掌柜的早就该出来迎接了,又怎么会只有一个小二来招呼呢?难道张淮俊的人就在这三四个女客之中么?可为何瞧着又不像啊!

“听说你们这里有很多不错的新首饰,我今天刚好路过,进来随便看看。”对方既然不开口,那只有先敷衍着了。

“鄙店虽小,但经营品种却十分丰富,头饰、耳饰、项链、手镯一律齐全,不知夫人想看什么样的首饰?”店小二陪着苏尘在大堂里先转了一圈,看了些就直接放在绒布上的普通饰品,不住地观察着苏尘的脸色。

“那就把你们店里最新的款式都拿出来看看吧?”苏尘神情淡淡地道,实则却心不在焉地暗地打量四周,倒也无意中符合了自己的贵妇身份。对方迟迟不出现,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还是想让她先自己摆脱展公为等人自动送上门去?

可就算她有心想甩开展公为,展公为又怎么可能轻易地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是是是,夫人请里面坐,小人立刻就把首饰送过来夫人挑选。”店小二礼貌地将苏尘等人往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内堂引。

就在店小二陪同苏尘踏入内堂门槛后的那一瞬间,变故忽然发生,一只突然横生的手准确地拉住了苏尘的胳膊,用力地一带,苏尘顿时不及,身体自然地往前倾去,头刚低下来,就听到头顶一阵异响,好似飞过了一阵翁鸣的蜜蜂一样,紧接着便听到一声惨叫,以及展公为的高喝声:“保护大小姐!”

张淮俊的人竟明目张胆地来绑架她?

苏尘想回头,可抓住她的那只手却毫不犹豫地就拉着她往前冲。眼看就要撞到墙上,墙上忽然现出一个一人高地暗门来。

苏尘在身子被扯向暗门的时候,拼了命地扭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就站在她站过的地方,双手砰砰不停的向门外射出漫天的暗器,而门槛之上,一道手指粗的铁栅正缓缓地落了下来,要将门外隔绝。

但这只是一眼,也就一眼的功夫,苏尘便再也不知人事了。

在这个世界上,不懂武功,就永远是个弱者。永远只有被人点穴的份。苏尘悠悠地醒转时,浮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害怕,而居然是无奈。

睁开眼,毫无悬念地就迎上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那眼睛在笑,笑意却未达瞳孔之中:“苏大小姐,久仰了!”

苏尘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咬住了牙齿。看到这张永生难忘、同样苍白的面孔,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呕吐。张淮俊不是死人张淮德,她知道,可每次看到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她就觉得死人又复活了回来。就算客观上来说这绝对可以说是一张俊美的脸,可在她看来这是无比的狰狞和恶心。

“怎么,不想理我!”一双修长洁白地手立刻如钳子般掐住了苏尘的脖子。

没想到张淮俊一上来就是杀手,苏尘的呼吸立刻短促了起来,本能地想去扳那保魔鬼的手,却怎么也扳不动分毫,反而引来更紧的箍制,口中半声也喊不出来。

“现在可想理了?”就像来时那般迅捷,待到苏尘快喘不过气来时,那双手忽然又放开了。

“咳咳咳…”现在才知道原来被人扼住了喉咙是什么滋味,苏尘捂住自己的喉咙,不住的咳嗽,待气稍微喘匀了一点点,才望向张淮俊,声音略哑地却没有一丝慌张地道,“张大公子,久违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弄伤苏小姐了吧!苏小姐如此娇艳动人,张某方才本该温柔些的。”张淮俊假惺惺地道,伸手过来抚摸苏尘的脖子。

苏尘下意识地护住脖颈,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自己竟被捆在一张奇怪的椅子上,腰被一根细绳圈着,双脚被分成马步,绑在椅脚上。根本无路可退,只能任由冰冷的手指蛇一样地游过苏尘受伤的喉部,仿佛十会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乔大叔他们呢?”

苏尘镇定地面对逼进的面孔,强迫自己压下恶心的感觉,她敢保证,只有她对这个恶魔露出一丝的鄙夷,这个恶魔必定就会对她还以百分的颜色。所以,她只能镇定,只能勇敢地尽力和他周旋,却不能表现出一丝的憎恨和负面情绪。

好在她的身体和双脚虽然被绑,双手却是自由的,若是冷不防地给张淮俊洒点迷药,刺一下麻醉剂,把握应该比较大。只可恨对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就算迷倒了张淮俊,门口地那两个黑衣蒙面人也会轻而易举的收拾了她。

唯一有把握的是,张淮俊显然不会轻易地杀死她,否则方才他根本就可以不必放手。

“啧啧,果然是个善良的人儿啊!居然不先问问我会怎么对你,反先想到你的救命恩人,嗯,我喜欢!”张淮俊忽然在苏尘的脸上摸了一把,拍手笑道。

“你想怎么样?”苏尘从善如流地问道。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张淮俊。他的眼中有着冰冷的杀意,却不浓郁,反而更多地是一些莫名的探究以及对她的欲望。

想到最后两个字,苏尘不由轻轻一颤,如果她可以选择死法,这是她最不愿意选择的方式。一般来说,强暴并不足以使人致命,但丁羽的悲剧却证明了眼前地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色狼,而是一只魔,一只融合黑心、野心和色心的恶魔。

“很简单,交出燕家留下的东西?”张淮俊轻佻地一笑,手无意地拂过苏尘的耳环。

苏尘的心顿时紧了起来,生怕他看出耳环有异,一时倒没主意他话里的意思:“什么…燕家?”

“你别告诉我你连燕家都不知道…就算燕家那小白痴没有告诉你他姓燕,那小妞肯定也告诉过你。”张淮俊的手放过了耳环,又不耐烦地移回到苏尘的喉咙。

苏尘的身体立刻反射性地僵直起来,困难地道:“彬彬他们姓燕?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张淮俊危险地眯了眼睛,手就要重新收紧,“你杀了我弟弟,救走了他们姐弟,你居然敢说你不知道他们姓燕。”

“他们没告诉过我。”苏尘急忙道,她可不想再被痛苦的掐一次,何况她确实不知道彬彬原来的姓氏,只一直以为他们姓丁而已。

“我不想和你绕圈子,快说,燕家那东西藏哪里了?”张淮俊见苏尘神情不像作假,细细的眼睛一眯,手没有紧下来,但反而顺着衣服滑了下去。

卷三之

第三十九章 孤立无援

“什么东西?”

苏尘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可眼睛却还是忍不住随着张淮俊的魔爪移动,女人的本能令她全部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张淮俊不是展晟飞,也不是茶楼上那个神秘的贵公子,而是一个真正的恶魔,他若想欺凌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但是,彬彬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啊!否则她怎么可能和他一起这么久都没发现过。

“啪…”话音未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左边面颊顿时传来一片火辣辣的疼痛,若不是身子被绑在椅子上,苏尘早已倒翻在地。

“不要试图考验我的耐心。”张淮俊轻轻地甩了甩手,若无其事地道,“燕家那小妞长得那么漂亮,本少爷也没那么心软,更别说你这个小寡妇。”

一只发钗应声落地。苏尘捂住脸,保持着被打的侧身偏头的姿势,几缕散乱的头发正遮盖住她的左眼,心中一片冰冷。

她当然记得丁羽的悲惨遭遇,记得她身上和脸上那斑驳的伤痕…想起那个被她亲手葬下的薄命女子,苏尘的记忆深处忽然有一点亮光闪过。

“求…求你了…还有,灶…灶台下…下…”那竭尽生命之力所吐出的哀求和期盼,那融合人间绝美也最绝望的美丽眼睛,还有那只努力伸向她却又无力垂下的赤裸的手臂…

她明白了。

彬彬一家的遇害,确实不是因为张家想强聚丁羽那么简单,而是因为藏在灶台下的东西,张淮俊现在盘问她的也正是这个东西。可当时自己绝望之中刚不异世,又当场砸死了人,神智大受刺激之下,竟一直都没有去回想那一段细节,更把丁羽所说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从未想过要去取出来看个究竟…

“怎么?还想再来一下?”容不得苏尘多想,张淮俊的手又已伸过来,用力的扭转了她的脸对着自己,动作生硬地几乎要把苏尘纤细的脖子扭伤。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闪念电转间,怕张淮俊看出自己的眼神有异,苏尘只能仓促地尽可能地让自己露出害怕的神情,来掩饰那抹惶然。

“不知道?”张淮俊冰冷地笑着,手腕一动,袖子里忽然露出一截刀锋,往下唰的一划,直割破苏尘中层的棉衣,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将割破的衣报撕了开去,露出里层的中衣。

苏尘被他激烈而快速的动作骇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拉回衣服,但那截刀锋已鬼影般地回抵在她的脸上,冰冷的触感警告她只要稍动一下,便要饮血。

“你这样…我怎么能集中精神想?”苏尘颤声道,心里却是因骇极反而镇定,并偷偷的以余光扫了眼门外。

她很明白,张淮俊如果不是看在那件东西的份上,现在的自己恐怕早已清白不保,而且会以绝对凄惨的方法死去。看现在渐黑的天色,距离她被绑架应该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了,不知展公为他们是否能找到线索来救她?

“你最好好地想,仔细地想。”张淮俊阴鸷的收回刀锋,站了起来。

“乔大叔和乔大婶呢?”苏尘顾左右而言他,一方面想了解所处环境,更想试图拖延时间。既然张淮俊要从她口中得到消息,那等于她反而有了谈判的资本,可以用来说服张淮俊放了无辜的乔氏夫妇一家,尽管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太过天真,但她也要争一争、赌一赌,这是她欠乔大叔一家的。

“想见他们,容易。”张淮俊意外大方地挥了一下手,立时有一个黑衣人领命而去。

苏尘立时紧紧地注视着门口,心中塞满了愧疚。

如果当初在连云城时,她能在展晟飞发现夜枭帮匪徒的时候,就央请他去把乔氏一家接出来,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之灾了。虽然展晟飞并不一定会帮她这个忙,但好歹那时还有希望,又或者,其他的时候她也可以求人送信去警告…可是,就算有再多的如果,再多的借口也挽不回她的错误,抹杀不了她和彬彬连累了乔氏夫妇的事实。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门口很快地就出现四个被绑住双手的男女老少,一身布衣褴褛,满面憔悴惊恐。

“乔大叔!乔大婶!”苏尘挣扎着喊着,一眼就认出了踉跄着被推进门的夫妇正是那憨厚善良的乔氏夫妇,而他们的身后,那个十多岁的孩子和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显然就是从未谋面的乔大叔的儿子和老母亲。

瞧四人的神情,显然都受了不少罪,苏尘心一酸,忍不住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你…”乔氏夫妇疑惑地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苏尘,一时之间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似乎正在被凌辱的锦绣女子。

“是我,我是苏尘…乔大叔,大婶,对不起,连累你们了!”苏尘歉疚地望着他们,只觉千言万语都道不出心中的歉疚,更是千言万语都描绘不出张淮俊的卑鄙。当初接到信时,她就知道这不过是张淮俊的试探,并不能确定苏尘会为了他们自投罗网。

可是,她又如何能不来?以张淮俊这种狭隘小人的性子,既然千里迢迢的把乔氏夫妇绑到了京城,最后若发现无用,一定会随手杀了解恨。

“你看清楚了。”张淮俊一示意,黑衣人立刻抬高乔大叔颌。

“你是苏姑娘…”乔大叔犹豫地道,随即又长叹了口气,苦笑不语。当初他救人之时也曾想到过如果被发现可能会受牵连,只是以为顶多被折磨打击一番,没想到全家人都被掳来千里之外。他虽然见识不多,可也知道自己得罪的已经不是普通的张家了。

“放了他们,我就告诉你东西藏在哪里。”苏尘咬牙道。

张淮俊嘴角勾起,自以为神情潇洒地道:“这个也容易,可是我如何能保证我放了他们,你就一定会说呢?”

苏尘强迫自己盯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忍耐地道:“我都已经在你们手中了,难道你还怕我一个弱质女流能跑出你的手掌心?”

“你果然聪明,”张淮俊拊掌大笑,细眼一挑,“好吧,放人!”

黑衣人立刻领命割开乔家人的绳子。

“苏姑娘…”乔大叔还以为自己从此平安无事了,顿时又惊又喜。

“爹…”乔大叔的儿子一得自由,忙害怕的扑入父亲的怀里,乔大婶也顾不得自己酸痛,忙扶住年迈的婆婆,一家人惶恐地依偎在一起。

“我要看着他们离开。”苏尘安抚地对他们微笑了一下,又收起笑颜对着张淮俊进一步要求道。

张淮俊答应得太过爽快,不能不让她怀疑。可她心里也明白想要杀人灭口的方法多的是,如果张淮俊给乔大叔他们吃了毒药,就算看着他们离开走出去,依然是无济于事。但只要能离开这里,好歹总还有那么一丝丝微薄的活命希望不是么?

万一展家的人刚好搜索到附近来呢?

“你的要求太多了。”张淮俊笑容一沉,变色道。

“如果我没有看见他们离开,我又怎么知道他们安全了?我自动送上门来又还有什么意义?”苏尘语气坚决地道,“而我要你现在就送他们走,你们谁都不能再碰他们一下。”

张准俊眯起眼注视了她半响,忽然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瞧了一眼黑衣人,道:“带她去屋顶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