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层也稀薄了。渐渐地收起漫天铺地的灰纱,慢慢地凝聚成一团又一团细腻洁白的棉花,太阳的光芒也越来越亮了,倾斜下的每一丝光线都带着奏的明媚的感觉。照到了哪处,哪处便开始透着春的生命气息…

苏尘轻抿的嘴角,慢慢地上移,微翘。笑容如花般慢慢绽开。如玉的面庞更仿佛似要迎接更多的阳光般,情不自禁地往上仰。露出了一截洁白的优美的脖颈。近乎虔诚而又渴望地享受着箫声的意境。同时整个娇躯,也随着马车的移动而微微晃动…

这样的情景和陶醉,如一副绝美的如诗画面,又反过来映入一旁凝神吹奏者的眼底,如琴弦般拨动着最内心的那根轻弦,震动着混入他沉稳的气息中,不知不觉地在箫声中融入了新的意味。

苏尘眼前的景色忽然急剧地变化了起来。

阳光更媚了,无数的花苞和绿芽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青草似在瞬间就换了新装。一眼望去,铺天盖地的满是沁人心脾的绿意,五颜六色、缤纷绚烂的各种野花都如潜藏在草间、枝头、路边、树下的调皮精灵,不约而同地都舒展开美丽的身姿,每一朵,都如倾国倾城的容颜,那般地惹人怜爱、疼惜…

呀…那一边的山坡上,烂漫的花间,走来的那道温雅含笑的淡青色人影又是谁?为何他如黑墨点珠的眼底能这样清清楚楚地映出自己的身影?为何他那温柔的眸光丝丝缕缕都透着无限的温暖?为何那修长的手指指过发鬓的动作是如此地令人神醉?

就好象…就好象他一直爱着她,一直深爱着她一样。而她,生来就是为了让他爱的,生来,就是为了这一日。等他润泽而温暖的唇俯下来、俯下来…

啪啪啪…

“好听好听,好好听啊!”一连串欢快地童声,如天空叽叽喳喳而过的飞鸟,陡然地惊破了桃花树下旖旎的春梦。

苏尘几乎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若熏染了晚霞的红晕就布满了双颊。浓浓地,含着盛夏夕阳的热度。天哪…她刚才都在想什么呀!居然…居然像个十足的少女花痴一样,青天白日地就做着春梦。还期待着某人的吻。

苏尘轻咬着下唇,双眸似惊还羞地迅速地地瞥了一眼裴一涯,生怕被他发现自己心中的秘密。却不料裴一涯那仿佛湛然若神的目光也正含着诉不尽的意味,深深地凝视着自己。期待地专注地,仿佛从开地初开那一刻起就是这样地凝注着,为的只是等待她的一次无意中的回眸…

苏尘心中不安的偷惊和羞涩,忽然就被这样的目光给奇异地抚平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也不知道的流动的神采。如氤氲的山岚中那弯彩虹,美丽地如梦如幻,诱惑着凡人不由自主地移步。不由自主地靠近些,再靠近些…

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甚至也忘了就在身边不住跳动的彬彬,更忘了为什么要这样的对视。她只知道,她这一生,都未曾遇见过这样的眼神,都未曾发现人的目光可以这样生动,生动地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

不用言语,不用动作,甚至都不用呼吸,只是目光,便可以交流一切…在这样的目光面前,不用隐藏过去的一切,更不用坦露过去的一切,有的只是温柔的包容,温柔的等待…

一滴凝聚着深深感动的泪,忽然从苏尘的眼角滚落了下来。

“怎么了?”看着苏尘那潋滟的波光忽然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裴一涯有些失措地举起了手,探了过去,堪堪地接住了那滴清液。心忽然被泪水灼伤似的疼痛了起来。

苏尘无声地摇着头,贝齿紧咬着红唇,更多的泪珠就那样失控地一滴接一滴地落下来,如珠玉般溅落在裴一涯的手上。

“姐姐…不要哭…别哭…”彬彬慌乱地拉着她的衣角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什么。

“怎么了?”裴一涯忙放下洞箫。起身扶住苏尘的肩头,欲去拭她如梨花浸雨的眼。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上瘾的…”苏尘忽然张开手环住他的腰,将软弱的粉魇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低低地哽咽道,几若耳语,却又清晰地透过相接的肌肤传入裴一涯的耳中。

裴一涯一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两秒才小心翼翼地圈住苏尘的肩头,克制住澎湃的浪潮。同样低声却更柔声地道:“上瘾就上瘾吧,只要你愿意…我…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什么?苏尘的心狠狠地被撞击了一下,豁然地抬起泪湿的面庞,几乎是晕眩般地仰望着裴一涯,他说什么?他刚才说什么?

“不要哭了…”瞧着苏尘又惊又喜的目光,裴一涯缓缓地露出温柔之极的微笑,手掌稳定地、再没有丝毫犹豫地抚摸上苏尘的面颊,润如春风,“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卷四之

第七章 沁河郡行义

“你…你…我…我…”苏尘的脸陡然地更红了,刚刚凝结成的泪珠就那样轻颤颤地挂在眼角湿润的睫毛上,欲坠还不坠。

她从来没想过幸福也能有让人结巴的时候。听到裴一涯充满如此明显暗示的语言,自己竟然会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禀告小姐,前面有驿站。请问小姐和两位少爷要不要少车稍事休息?”

正在裴一涯更温柔地拭去苏尘眼角的泪珠,还她一个肯定的笑容之时。外面的车夫冷不防地发出一句高问。虽然有车内主人非请不能私自打开车门上那扇小窗的规矩,但苏尘和裴一涯还是被车夫的声音惊动。不约而同地放开了手。

“小姐…”车夫一边减缓着车速,一边再度发问。

刚才里面的话语虽然很模糊,他也看不到什么,可却带给了他一个很不好的讯息。想起皇上临行前特别吩咐要他注意苏尘和裴一涯之间的关系。他的心顿时一寒,幸亏老天助人,前面就有个驿站,让他有个借口打扰。

苏尘满面红晕地看了一眼也略略有些尴尬的裴一涯,努力保持平稳的语气道:“不用了,现在天色还早,再赶一个时辰我们再找住宿的地方也不迟。”

“是。”车夫打了响鞭,重新加快了速度。

只是这样一打扰,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苏尘和裴一涯方才都是情不自禁下的心动,方才无所顾忌地冲破男女之防,现在清楚的知道外面还有外人,里头又有一个不停转着黑眼珠、仿佛充满无限遐想,越来越狡黠的彬彬,哪里还好意思继续,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地各自独坐,只敢以眼角的余光各自注视着对方。

“姐姐,我们来玩游戏吧!”方才在两人拥抱时宛如隐形人、乖巧地一声不吭的彬彬。滴溜溜的眼珠一下子瞧瞧苏尘,一下子又瞧瞧裴一涯,忽然一猫腰从车座下拖出一个小箱子,翻了起来。

“好啊。彬彬要想玩什么游戏?”苏尘飞快地接话道。侧脸避开裴一涯。眼角却因为自己回答的这么快而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在彬彬抬头之前飞速地扫了一眼裴一涯。

“我可以参加吗?”裴一涯的些微局促突然在苏尘的这一眼里消失殆尽,心情反而也轻松了起来。

“当然可以啦!”彬彬嘻嘻笑着。在箱子里挑了一下,取出一副由各色彩石组成的跳棋来。

其实类似这种棋具的做法非常简单,换了任何一个玩过跳棋的人都会做。可是苏尘在彬彬回来之前,心中却根本没有心思去回顾以前原本就玩得很少的那些游戏。后来彬彬的病情稳定下来,才无意中想起可以利用玩跳棋来开发和提高彬彬的智力。便和展公为商议,先制了一副跳棋出来,而后自然而然地在合作中增加了这个娱乐项目。十分容易地又多了一项分红。

临行前,展父特地送了彬彬一副全部由各色玛瑙、翡翠和水晶来代替棋子,虽说用的主要都是边角料。可加起来价值也非同凡响了。彬彬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被磨圆的彩色石头,当时就开心得不得了。所有的玩具里最钟爱这一副,时常拿棋子出来当弹珠玩。

有了游戏的调和,车厢内的气氛重新恢复和谐和自然。不同的是,在之后的每一次的呼吸之中,已悄然地多了一丝丝的甜蜜。这一丝甜蜜,从两人偶尔接触的目光中碰撞而出,融入空气。再从鼻中呼入心脾,又从偶尔流转的眼波中泛出,无限地循环着。

一个时辰的平静而又快乐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当马车来到距离碧落已有两百五十多里的沁河郡时,夕阳还悬挂在天边,余晖柔和地映着威武的城墙,也披在早已等在了城门口的全城最大的客栈同福客栈的伙计身上。

离开展府时,习惯自主的苏尘坚持不带丫环,要自己照顾自己,可老太太哪里肯舍得苏尘吃苦,协调之下,最后决定,离京城五百里内,沿途的吃穿用度还是由展家照顾,再加上蓝家的势力,几乎每个原本只用于官家公务的驿站都设置了专门的休息场所,供苏尘等人经过时歇脚。城镇中自然不用说,早就在最好最干净的客栈中订好了上房。

苏尘一行随伙计进了城,客栈老板亲自接待,一番沐浴休息之后,三人移至专门的包厢中用膳。推开包厢的窗户,楼下赫然就是平静流淌的贯穿城中的沁河。

沁河郡之所以取其名,也正是这条经人工拓展后、宽近三丈的沁河。

此刻两侧河岸正值华灯初上之时,家家户户不仅在家中点起了温暖的烛灯,而且还在临河一面都挂出了串串的灯笼,将河水映得波光粼粼。沁河之中,偶尔有些小船摇橹而过,河上每隔几百米便有一处拱桥,岸边行人三三两两地来往,倘若岸边能有一些依依垂柳,简直就是一处美丽的小江南。

看到这样的一幕美景,苏尘和彬彬不由地都十分开心,客栈老板见展家大小姐果然喜欢这处所在,招待地越发殷勤,也不待苏尘吩咐,就将本地的名肴一一献上。苏尘邀车夫陆典良一起用膳,可陆典良执意遵守雇佣本分,怎么也不肯,苏尘也不强求。日久见人心,这个陆典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总会清楚的。

“呜呜呜…求求您…不要赶我和先生下船。只要您带我们去京城,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以后小人做牛做马地报答您,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苏尘正体贴地替彬彬挑着鱼刺,忽听楼下河道之中传来一个男人苦苦的哀求之声,不由一怔,和裴一涯双双起身走向窗口。

“别拉我,老子白载你们这一程,已经够仁义了。这船可是老子的命根子,一家老小还要指望着它跑生意的,总不能让人死在船上吧?”

苏尘探头,只见前方两三米处的一个小埠头上,有一个船夫模样的人正在粗声粗气地使劲拉着跪在船板怎么也不肯起来的男子,那涕泪纵横的男子戴了顶破帽子,浑身褴褛,抱紧了船夫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贾大哥…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留下我们吧,帮忙请个大夫吧!我们会村就指望着先生一个人为我们伸冤啊!他不会死,也不能死啊…”男子边哀求边嚎啕大哭,很快就引得河边不少人家观看。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粘上了就甩不掉啊,老子自己也穷得要死,还指望着这船货能给老婆孩子挣几件衣服穿穿,哪还有钱给他请大夫。”船夫恼火地道,使出蛮力,强行地将男子往埠头上拉。“这沁河郡贵人多,你还是上岸再想办法吧!”

“求求您,贾大哥,求求您…”

“我们下去看看吧!”苏尘对裴一涯道,短短几句她大概已经明白了状况。倒也不是船夫欺压人,看起来是大家都各有难处。

裴一涯点了点头,三人出了包厢,让伙计指引着下了楼,穿过大堂走向后头的河岸。刚好赶上船夫让同伴拉开那男子,自己从船篷里抱出一个身着长衫、头戴儒帽的中年人。那中年人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一看就是个病人。

“请等一下。”裴一涯紧上几步,走下台阶跳上船板。

“你…你是什么人?”船夫一怔。

“我是大夫,先让我看看他的情况。”裴一涯伸手接过那中年人,把他先平放在船板上,立刻开始检查。被拖开的男子一听裴一涯是大夫,眼中顿时爆发出希望的光彩,用力地挣开拉着自己的手。跑到了中年人的旁边。

“麻烦店家赶紧开一间干净的房,准备一些热水和新的衣物,帐算在我们身上。”苏尘赶紧吩咐亦步亦趋的小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现在有这个能力,自然不应犹豫。

小二迟疑了一下,知趣地没有说什么。返身安排去了,车夫陆典良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安静地站在一旁。

“这位小哥,你先帮我把人抬上去。”裴一涯极快地检查了一下,一边俯身将那中年人抱了起来,一边对那衣衫褴褛的男子道。

“是是…”那男子如梦初醒,忙抬手帮忙。

一旁的船夫见自己不过随口一说,却果真有贵人接手,忙也帮忙稳住船身,让两人上岸,心中大大地舒了口气。

“陆师傅,麻烦把这银子给那位船夫。”苏尘顺手取了几两碎银,那衣着普通的船夫虽赶人下船,却不能否认他先前帮人之功。她代为感激,以后船夫也许会帮助更多的人。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良善之心,就是这样传递的。

陆典良有些诧异地接过了银子,侧身先让裴一涯上来,走下台阶招过那船夫,将银子给他,又低语了几句。那贾姓的船夫顿时又惊又喜地向苏尘望来,苏尘却已跟着裴一涯转向向客栈中走去,只留给他一个窈窕的背影。

卷四之

第八章 小周村冤情

经过一番急救之后,到了戌时中旬,裴一涯终于将那一脚已踏进鬼门的中年人救了回来。

其实,这个中年人最初患的是只不过是普通的寒症,可由于这位中年人体质原本单薄,还在风雪之中一路颠簸赶路,病情难免驱深,再加上饥寒交迫、营养不良、忧愤过重,小病瞬间就抱成了大症。若不是碰上裴一涯,除非出大钱前去投医,否则肯定挨不到明晨了。

中年人的病情稳定后,见口中的先生有店里伙计代为照顾。那肤色黝黑的男子才肯随陆典良前去梳洗。换了一身新衣服,肚中有了热食垫饥之后,自称姓周名二柱的年轻男子垂泪讲述了自己的身世。

他本来自离沁阳郡外三百里处的河源县辖区内,一个名叫“小周村”的小村,村中共有二十六户人家。一百多名人口。小周村地处平原,平时除靠一点薄地种粮各菜之外,主要是靠去五里外的湖中打渔为生,每年了冬季,湖水结冰,家家户户的日子便都过得十分拮据。

这样也就罢了,可没想到去岁入冬早,连下几场暴雪,因为没有上好的木梁支撑,大部分人家的茅草屋都被大雪压倒。死者九人,伤者几十。近百人口无家可归。村长带人前去乡上求助,可乡里根本就予理会。反而还把他们都赶了出来,众人无奈,只好再去五十里外县里求助。可万万没想到县里早得到了乡里的消息,同样不予理睬,村长无奈,只好击鼓状告乡长,却不想反被打了二十多大板给哄了出来。

村民们又饥又冷,只好抬着村长先回到小周村再行商议,没想到才回到村里就被乡长故意以一月后的慈泽太后七年祭辰之名,向众人征收祈福税报复,这一雪上加霜、火上烧油,村民哪里还有半点活路?

此事很快就被乡里的一名十分仁义的私塾先生知道了,私塾先生当即决定为村民写状纸,并主动表示要带几名村民进京告状。众人商量来商量去,也只有如此。便答应了下来,集全村之力凑了一些盘缠,让私塾先生和三名年轻力壮的村发去碧落。不料祸不单行,竟在路上遇到了一伙强盗,不仅被劫走了所有财物和干粮,那些强盗还要杀人灭口,一刀就砍死了其中一个村民,又砍伤了另一个,周二柱拼死保护着私塾先生逃到一个林子里,却不小心一起掉进一个地洞中,周二柱因为头磕到一声石头当场就昏倒了,醒来后发现强盗已经走了。

两人互相帮忙从地洞里逃出来后,周二柱想回去寻找是受伤的同伴,掩埋尸体。可私塾先生却不知为什么,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头。还拼命地往碧落赶,路上更是坚持专挑没什么人、连乞讨都很困难的小路走。这样三天下来,吃不吃饱、夜里又没好地方睡,他是因为平时身体就强壮才扛了下来。可私塾先生却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哪里能吃得消这样的折磨。

昨日下午,他们沿着沁河行走,不住地哀求过种船家能带他们一程,可他们身无分文付不起船钱,一直无人搭载,后来遇上了好心的贾船夫,才上了船。可私塾先生的病偏偏又加重了,一直昏迷不醒。船家怕沾了晦气,才执意要赶他们下来。若不是遇上了苏尘他们,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说到这里,周二柱又已是涕泪满面,语不成声,“扑通”一声跪在裴一涯和苏尘面前,直磕头感谢。

“周兄弟不必如此,快起来。”裴一涯忙把他扶了起来。听说他脑后曾受伤,又为他检查了一下,幸好没有大碍。

“我们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如此。”苏尘见他伤感过度情绪激动,忙转移话题道:“请问那位令人尊敬的私塾先生该怎么称呼?”

周二柱一口一个先生地称呼,说了半天却连私塾先生的名字都忘了起起。

“小人疏忽了。”周二柱忙擦了擦眼泪,道,“先生姓赵,大名恒之,小人们都直接称他为先生。”

“周兄弟敬请安心,赵先生的病已稳定下来,等到明晨就会苏醒。到时候再调养几日,就会好起来的。”裴一涯温和地又递了块帕子给他,安慰道。他的性子一向很淡定,纵然心情起伏较大也不会轻易地表现出来,只会在行动上表示。

“是啊,你不用担心食宿和药费,等赵先生病好了,我会让店家给你们雇辆马车,这样两天就可以到京城了。”苏尘也微笑道,心下慎重地考虑着找谁帮他们村伸冤才好。

小周村的冤情不轻啊!那个什么乡长和河源县令胆敢如此不顾百姓死活,身后自然是有后台的,而朝中不外乎就是蓝孟两派。如果后台是孟家,通过蓝暖玉求的蓝王爷帮助。蓝王爷肯定是求之不得,一定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全力帮小周村,借此既可以打击孟派又能为自己赢得好名声。可要是那河源悬念是蓝府一派的人,她若让周二柱去找蓝暖玉,却是害了人家。

“谢小姐,小人给您…”

苏尘正思虑着,没想到周二柱又感动地跪了下来,哽咽着倒头就磕。一个堂堂七尺的男子汉,却流着拭不尽的眼泪。眼前这位美丽的小姐和神医不仅救了自己和先生,还妥善地为他们安排好了后路,让全村的人都看到了希望,除了磕头他还能如何表达心里的那分感觉呢!

苏尘实在不习惯别人以这样的方式来感恩。忙新手去扶他,可周二柱仍是坚持着磕完三个头才肯起来。苏尘和裴一涯一起又好生劝导了他一番,嘱咐他且安心休息,便告辞出来。

走到苏尘的房间门口,裴一涯站住了脚步,温柔地看着她:“早点休息吧!”

苏尘轻轻地拉下一直蒙着的面纱,凝视着他的眼,轻轻地点头,道:“你也是,今晚辛苦了,也早点休息。”

话虽如此,可两人谁也没有先离开脚步,目光也仍然交错在一处,抽不出,断不了。

彬彬牵着苏尘的手,转了转眼珠,悄悄地低下了头,暗暗地偷笑着。

廊灯朦胧,夜色悄然,廊下一对璧人默默相立,眸光如梦,有哪一对初敞心门的情人,不希望能再多一些和对方相聚的时光?

卷四之

第九章 《我愿意》

“夜深风寒,进去吧!”两相凝视,最终还是更为理性的裴一涯先挣开了视线,用柔的几乎可以泌出水来的磁性声音低低地道。

“嗯。”苏尘温顺地应了一声,拉着彬彬的手转身推开房门,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进去吧!”裴一涯用目光言语。

“你也早点休息。”苏尘回以同样温柔的目光,无声地道。

门,终于艰难地掩上,那心灵交缠的余韵,却一直留在彼此的心中,期待着明晨的再一次相见。

“姐姐,你好喜欢裴哥哥是不是?”走入内室,心神还微微恍惚的苏尘蹲下来帮彬彬脱靴时,彬彬忽然飞来一句。

苏尘一怔,粉面顿时泛红,目光闪烁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好,她怎么就忘了,今天下午那一场失控和方才的对视,可都完完整整地落入了彬彬的眼中了呢!

“以前禇哥哥来找我姐姐的时候,我姐姐也经常和姐姐一样,常常脸儿红红的。嘻嘻…”彬彬一边自己脱着衣服一边嘻嘻直笑。

“禇哥哥?”苏尘愣了愣才明白彬彬说的姐姐是丁羽,惊喜地起身坐了起来。板正彬彬的肩,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彬彬,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以前什么事?”彬彬不解地问,眼睛清澈如溪水。

“你…”苏尘斟酌着语言,放缓了语气,尽量让尊敬露出自然而轻松的微笑,诱哄道,“彬彬以前从来没有和姐姐说过禇哥哥的事,今天怎么想起来了啊?”

彬彬侧头认真地想了一想,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那彬彬可以告诉姐姐,那个禇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吗?”苏尘小心地问,想侧面了解彬彬已恢复了多少记忆。

“禇哥哥…经常来找姐姐玩…帮姐姐干活,经常…嗯…”彬彬努力地回忆着,忽然因为终于想起来而开心地拍手笑道,“还经常给彬彬带好吃的,彬彬喜欢禇哥哥。”

“那后来呢?”苏尘一边帮彬彬脱去外衣,再掀开了被子,一边自然地问道。这床上的一整套垫盖的被子等,都是老太太一定要求从展家带来的。说外面再好的都没有自己的暖和,苏尘也只好带上了。

“后来…后来…”彬彬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眼皮倒渐渐地沉了。

苏尘坐在床边无语,没有再逼他。看来彬彬的记忆恢复只是间歇性的,明日还是先问问裴一涯再说好了。

吹熄了灯火,借着走廊上依稀的灯光,苏尘轻轻地脱衣上床,躺在了彬彬的身旁。

次日苏尘起得很早。

虽然在展家日日都有人伺候,可是如今出来一切都自己打理,苏尘也没觉得有丝毫不适。穿好了衣服,简单地绾了头发之后,想着今日应该不会早走,或许还得在这里耽搁一夜,苏尘没有马上叫醒熟睡的彬彬,轻轻地走到外间开了门。

楼下庭院中早有个机灵的小二候着。一听苏尘房门打开,立刻提了两个铁壶跑了上来。他无意中看见苏尘没有像昨天一样蒙着脸,就这样素着一张清丽的面盘。顿时红了脸,忙垂下眼,将热腾腾地开水倒入脸盆中,又倒了少许冷水,退到一边陪着笑请苏尘试水温。

苏尘试了水温,正合适,便道了谢,顺手打赏了他一小块碎银,问道:“小二哥,昨日的那位病人怎么样了?”

“谢谢大小姐赏,谢谢大小姐赏!”小二颤抖着接过碎银认真收好,恭敬滴鞠了好几个躬,依然吹着头,回道:“回大小姐的话,那位赵先生一个时辰前就已经醒了,和您同来的那位公子一早就去看了他,说只要今日吃两副药,就不会有大碍了。这位公子可真是大好人哪。早上小人去送热水的时候,他瞧出小人的左手不太利索,就给小人扎了两针,折磨了小人半个多月的疼痛立马就不见了。小人活了三十来岁,还从没见过这么神的神医啊!难怪昨天那位赵先生看起来都快没救了还能被这位神医救回来。”

苏尘问一句,那小二立刻就滔滔不绝地夸奖了起来,说到激动处又忘记规矩抬起头来。这两个客人一个美若天仙,一个医术高超,难得的是两个人都是这么的好心肠,他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的活还从没见到过。

苏尘微微一笑,裴一涯不就是心地善良、拥有一颗纯善医者心的神医么?小二夸的原本也没错:“那位赵先生醒来后用膳了么?”

“啊…哦,用了用了。”小二被苏尘的微笑闪了一下眼睛,再看到苏尘拿起毛巾浸到脸盆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忙又将头垂地低低的。再也不敢放肆地注视苏尘,“那位公子昨儿夜里吩咐了,等赵先生醒来就给赵先生送按他的方子地药粥,另外那位年轻人已经喂给他吃了…请问小姐,早膳是拿到房里来,还是拿到包厢里?”

见小二突然拘束了起来,苏尘淡淡一笑,道:“先等一会吧,等我弟弟起床了再一起吃。”

“是,小姐慢洗,稍后小人就来收拾,小人先告退了。”小二行了个礼,依旧垂着眼快速地倒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苏尘洗漱完后,彬彬还在睡,想起裴一涯昨日吹的曲子,苏尘心中不由又是一甜。洞箫她并不擅长,但笛子却十分熟练,这次她随身行李中就有一根上好的笛子,便取了出来,轻轻地抚摸着,不觉她就举到了唇边。

这是一管曲笛。在以前那个时空又称苏笛,音色不同于梆笛的高亢明亮,而是润丽而清新,别有一种优美委婉、醇厚圆润地韵味。苏尘音由心生,唇息透过笛孔。一首王菲的成名曲《我愿意》。便悠悠扬扬地如一缕明烟。袅袅地浮在朗朗的天空之中,宛若情丝不住地连绵…蜿蜒…

裴一涯听说苏尘已起,又安慰了赵先生几句,便起身往楼上走。才上了楼梯,就听得一缕清丽中又结合完美柔和的笛声低低地从苏尘房中传了出来。听得出来,笛声已被主人房间地压低了音量,可那婉转却又坚定的曲调,却如一只极温柔的手就那样轻易地探进了他的胸口,极觉悟地拨动着他的心弦。

曲调风格独特。时高时低,时隐时现,有时几乎低若无声,含蓄缠绵,含一点期待的误伤含一点等待的甜蜜,百转千回地勾人心魄;有时又仿佛含着浓浓的热情,似乎非喷薄而出而不肯罢休,无比的坚定,无比的执着…

透过笛音,裴一涯仿佛望见了粼粼的春水那头,有一位丽如红梅的女子,衣带随风地凌波而来,那衣裳下的的躯体柔弱如柳,那面庞上的双眸之中却充满了勇敢和坚强。仿佛,无惧与风、无惧与雪、无惧与脚下的池水,真一味地向自己飘来。

这一瞬间,裴一涯突然极想伸出手去,迎向那流转的眸光。迎向那透露着天下无双的风采的女子…

卷四之

第十章 私塾先生的秘密

“叩......”乐声正转入低处,忽然传入了一声不协调的轻 裴一涯恍如梦醒,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真的伸出手去。触到的却是面前的房门。

“是裴大夫么?”笛音顿停,只余一缕似有还无的尾音似乎还荡在耳际。

“......是我。”裴一涯怔了半秒,才回道。心中为自己破坏了这天籁般的乐声而懊悔至极。

“早安!”苏尘微笑着打开了门,却见裴一涯脸上有一丝自责之色,还以为那位赵先生又发生了什么情况,微笑收敛,“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赵先生......”

“哦......不,不是。”裴一涯忙转了目光,歉意地道。“你的笛子吹的十分动听,方才......我打扰你了吧?”

“哪有的事,我只是想到了带了支笛子来,随便地吹上两句。”苏尘漾开了一朵如春花般的笑容,俏皮地道。“若要说乐理,我还得多向您这个大师学习学习呢!”

“我也要学。我也要学......”裴一涯正在谦虚,里头却传来了彬彬的欢叫声,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走了进去。彬彬大人起床了,其他的就放一放吧!

三人用完了精美的早餐,便一同前去探望已苏醒的赵先生,苏尘依旧蒙上了一层轻纱。只露出一双秋水明珠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