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想要为夫的什么奖励呢?”见苏尘再三地诱惑自己,裴一涯的眸色顿时深浓起来,准确地攫住了她调皮的呼吸。

苏尘娇喘了一声,身躯更加酥软地贴近他…半响后,两人的气息才稍稍平定。只是这一回裴一涯再不敢离苏尘太近,有些狼狈地绕到了桌对面。

瞧着他渴望却又压抑的可爱模样,同样面色绯红的苏尘忍不住笑了又笑,她突然觉得,没事逗逗她这个可爱的君子夫君,其实也是件很好玩的事。当然前提是,不要把自己也都逗出火来了…唔,这个好象也比较难!

两人又小闹了一番,便继续再拆礼物,免得还有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忽略,不过剩下的基本已经只是心意而已。眼看夜色渐深,未婚夫妻毕竟还不是夫妻,裴一涯便准备送苏尘回房。可临出门时,苏尘不过恋恋不舍地回眸一瞥,裴一涯就又顿时自制力全消地把她带了回来,抵在门上无法抗拒地缠绵了一会,方才真正的放开。

这一夜,星空明朗,春风沉醉,仅仅一墙之隔的新人,却因过度的甜蜜都没有真正的入睡。

卷四之

第三十三章 乌倬镇

“彬彬,涯,亚男,陆师傅,吃早饭啦!”一整夜都只是迷迷糊糊打了几个盹,可苏尘却觉得自己的精神从未如此饱满过。天刚亮就早早地就起来,亲自去厨房为家人准备爱心早餐。闻声而起的裴一涯要来帮忙,却被她笑着推了出去。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动手。

推让中,两人在厨房里又升起了甜蜜的火苗,最后还是因为听到了张亚男上门的声音才羞怯地分了开来。

早餐看起来很简单,不过是几个清粥小菜,几个可爱的白面馒头而已。可每一道菜每一个馒头都是苏尘细心而作,就是馒头也被苏尘塑成了卡通形象,并点染了颜色。乐得彬彬一手抓一个,左瞧瞧右瞧瞧,一个都舍不得下口。

苏尘看着众人赞不绝口地享受她的早餐,心中充满了满足的幸福。来到这个时空好几个月,中间虽然也做过几次馒头,可真正地做饭给家人吃,还是头一回。幸好她的手艺并没有因为炊具的不同而拉下或生疏,因为用土灶,粥反而熬的更加有味道,香气飘满了小屋。

温馨的早饭后,张亚男抢着收拾桌子。裴一涯便微笑地带着苏尘和彬彬在附近转了一转,尽情地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

两大一小的身影被初升的朝阳拉得长长的,衬着嫩绿摇晃的青草。不知名的才绽放开来的野花。望着近处葱绿的田野和山坡,还有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和肉眼可见的险峻的落雁崖,日子,就像是这春天般充满了朝气和希望。

来到一座长满了野花的小山谷中,裴一涯让苏尘带着彬彬在一块大石上坐定。自己变戏法似地取出碧箫,目光凝视着苏尘,悠然而愉悦地吹奏了起来。

箫声如春风,如乘翅膀,飞出了山谷,飞到了云松堂,也飞到了四邻和乡亲们的耳中。闻听的众人,不由地都抬头含笑,仿佛亲眼见到了这一对相亲相爱的人家在幸福地生活,同时也在心中给他们深深的祝福。

其后几日,苏尘就像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样操持着家务,照顾裴一涯和彬彬。婉拒张亚男的帮忙,亲自为他们洗衣做饭,洒水扫庭。对于她而言,这样的日子,才是她真正梦想中的生活,没有一丝的苦,也没有一丝的累,有的,只是满满的满足和心甘情愿。

苏尘这边开始学着如何当个贤妻良母。裴一涯那边则一得空就利用以往收集的多种珍贵药材,研读孤本医书,在房中潜心为彬彬配置解药。

对于如何治疗彬彬,他心中早已有个大概的计划。再加上这次回来后,在天色未明前去了一趟落雁崖采集当年为之守候的珍贵草药时,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丛罕见的可以调节神经的天劳草,为彬彬配置解药之事已大有进展。眼下唯一需做的,就是再等半个月,待得最后那种四处可见地草药逢期开花,便可采集可宁心平气的花蕊,配出最终的解药。

人都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但苏尘却在短短数日内,就遇到人生两大幸事,激动地令她情不自禁抱着裴一涯喜极而泣。

只是,别离的时光总是要来临的。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裴一涯便和陶家派来的管家交接了解约事宜,自己只带了一小部分礼物,其他的都嘱咐张亚男和乡邻们给分了。

当日曾为了获得裴一涯的心而照顾苏尘,又在苏尘复容后赶走苏尘的陶春花,自始至终都没有再露过面,不过苏尘不念旧恶,还是让陶管家为她带去了几件自己亲手设计的珍贵首饰。

“苏姐姐,裴大哥,你们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吗?”张亚男虽然长得像男人,可临别时,两只眼睛依然红得和所有爱哭的女孩子一样,充满了不舍,陆大娘也在旁边一个劲地抹眼泪。

苏尘上前轻轻地抱住她,温柔地笑哄:“乖,别哭了,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们会回来看你们的。我们还想来喝你和陆兄弟的喜酒呢!”

“真的吗?”张亚男扯起袖子胡乱地擦了下眼睛。

“真的,只要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回来的。”苏尘取出自己的手帕,轻柔地给她拭去又滚落的泪珠,“好好地和陆兄弟一起过日子,珍惜现在和未来的每一天,听苏姐姐一句话。有时候,人能平凡普通地生活着其实也是一种福气。”

“哦,亚男记住了。”张亚男乖乖地点头,心里却不明白,难道有钱人的日子不好么?像以前一样每年都要为生计发愁的日子。还四处被人瞧不起,又怎么会是一种福气呢?

看着她茫然的神情,苏尘淡淡一笑,她知道张亚男不明白她的意思,也罢也罢。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运,当年的自己不也一心想让生活变得更好么?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这一会也许她还在为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而日夜辛劳奔波吧!

依依话别了众人,马车最终还是在大家的目送下,缓缓地驶离了云松堂,再度踏上变幻莫测的前途。不过,此时不同彼时,苏尘和裴一涯的身份已变,再无需那么多顾忌。从此以后,只要两人彼此心意相同,福祸同栖,哪怕未来的风雨再猛再大,那柔软而又坚强的心底,始终都会有一缕不变的温暖。

上了官道,陆典良一声轻喝,马车陡然加快了速度,全力地奔赴前方,仿佛要把这几日的耽搁全都补回来一般。

苏尘和裴一涯隔着自娱自乐玩着九连环的彬彬,互握住对方的手,平静地相视一笑。既然终究要面对,那就面对吧!就让事情早日了结,他们也才能早日拥有自己的真正生活。

苏尘以前离开乌倬山时,一直朝西而行,先到了连云城,而后才北上京城,途中被劫被救,方向时北时西又时东的,辗转了不少路途。此刻直接从云松堂到了乌倬山。路途自然缩短,再加上陆典良延长了每日驾车的时间,又提高了速度,不到七日,便来到了张家所在的乌倬镇。

一路之上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异常的事,往日曾欲劫持苏尘的夜枭帮也悄无动静。但每日投宿时,即使是没有武功的苏尘,也常常感觉到那萧压的气氛。不过他们都默契地从来不提这些,只是在时刻地警觉中,也同样珍惜地享受着一家人和睦相处的幸福和甜蜜。

现在来到了张家人的势力范围上,仿佛火药的引线突然被点着般,连空气都紧张地嗤嗤作响。

“这位大爷请止步!”马车才过乌倬镇的镇牌楼,一位家丁打扮的小伙子就拦住了马车,恭敬地行礼,“敢问这可是裴神医的马车?”

陆典良吁地停住了车,警戒地道:“你是谁?”

找你的?苏尘诧异地以目光相询。

我也不知道,我看看,裴一涯也无声地回道,开了车门上的小窗口向外望去。

“小人的主人听说裴神医今日要驾临本镇,特嘱咐小人在此等候。说要是见到裴神医的车驾,一定要请裴神医到寒舍休息。”说着,小伙子从袖中取出一把扇子递了过来,“我家主人说,至于他是谁,请神医看看这个自然就知道了。”

“陆师傅,麻烦你接过来。”车内传出裴一涯温雅的声音。

陆典良狐疑地接了过来,从小窗口中递了过来。裴一涯打开扇面,只见一面狂草了个“书”字,另一面却只溅了几点墨迹而已。也没落款姓名。

裴一涯见了这几点墨迹,嘴角顿时勾起了一个了然的微笑。亲自道:“既然贵主人如此盛情,那裴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大夫,这…”陆典良迟疑道。

裴一涯笑道:“无妨,你跟着这位小哥前去就是。小哥请上车吧!”

“哎。”那小伙子见裴一涯应允,开心地跳上车,坐在陆典良的旁边,露出洁白的牙齿一笑,“陆师傅,请往右边走。”

马车才转角离去,边上一家茶楼里立刻奔出一个精装的汉子,跃马尾随而上,还有一个,则直接往张府方向奔去。而檐下一个翻着破棉袄在找虱子的乞丐却懒懒地对着温暖的太阳,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卷四之

第三十四章 祭坟惊变

“裴神医。寒舍到了。主人已在门口等候尊驾!”

马车大概行了一刻多钟,终于在一处绿荫葱葱的庄园前停了下来。苏尘透过窗棂,只见门匾上狂书了“赵府”三字。那风格与扇子上的“书”字一般无二,想必是主人题写。

匾额下,一群衣着鲜丽的奴仆簇拥着一位坐在轮椅之上。充满书卷气的中年人,正往马车张望过来。苏尘这才明白为何这个主人既然诚意相邀,为何不自己亲自前来迎接,原来是不良与行。

刚看了一眼,陆典良已打开车门,裴一涯先下了车,然后扶着苏尘和彬彬下来,一同往门口的一众欢迎的人走去。

“赵先生,别来无恙?”裴一涯带着苏尘走进那一身白袍的中年人,含笑行礼。

“多承裴大夫的福,名杰除了不良与行,一切安好。”中年人神情十分愉悦,望着苏尘笑道,“几日前有好友专程送信来。言道裴大夫已和一位倾国佳人定下婚约,想必这一位便是未来的裴夫人吧?”

“小女人苏尘,见过赵先生。”苏尘大方中又带着一点羞涩地道了个万福,拉了拉彬彬一同见礼。“彬彬。快拜见赵先生。”

方才在车上裴一涯已轻声告诉他,这一位赵先生是当地有名的鸿儒,人品端正,素受乌倬镇百姓的爱戴。最主要的是,当年身患绝症的他,就是因为幸遇裴一涯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拜见赵先生。”彬彬笑嘻嘻地鞠了个躬,眼睛却好奇地左看右看,面上好像有些疑惑,却又说不上疑惑些什么。

“不敢不敢,呵呵…”赵先生虚扶了一下,看到彬彬。不由一怔。“这个孩子…”

苏尘柳眉轻扬,赵先生认识彬彬?

“看我这个主人做的。竟让贵客在门口说话,请请请,我们且到里面叙旧。”赵先生机警地环顾了一眼大门周围,很快就收起异色,侧转过轮椅,客气地道。

穿过布置的十分优雅的前院,赵先生亲自带着裴一涯等人,沿着朱栏来到一个人未入就已闻得阵阵花香的园子。

进入一瞧,迎面而见一大片湖水围着一座几百平米的小岛。小岛中间立着三四间精美的房舍。几丛翠竹点缀其间,一道青石九曲回廊从湖岸蜿蜒到岛中。而湖周则是一图以绿树繁花组成的自然围墙。

来到岛中精舍醉月轩,坐定奉茶,苏尘见赵先生地目光又落在东张西望的彬彬身上,忍不住问道:“赵先生,不知您刚才见了舍弟。是否想说些什么?”

“哦,在下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好像颇为面熟,只是神情举止。却和以前认识的人大不相同,且又是苏姑娘的内弟,想必是认错了。”赵先生笑道。

苏尘和裴一涯对望了一眼,裴一涯微微颔首,苏尘会意,黯然道:“不瞒赵先生。彬彬和苏尘并无血缘关系。而是就在这乌倬山认的干弟弟。他如今之所以瞧起来像是三四岁稚童,是因被奸人毒害。才变成这般模样。”

“原来如此。”赵先生怔道,“你方才说他叫彬彬,他可姓丁?”

“正是姓丁。难道赵先生以前认识彬彬家人么?”苏尘眼睛一亮。

赵先生望住彬彬。长叹一声,苦笑道:“何止认识而已,两年前若非正遇家岳大寿而赶赴连云城贺寿,那张家也不敢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丁兄。致使他们夫妇含冤而亡。在下也不会因此而终身抱憾,只能帮丁兄夫妇殓尸收棺而已。”

原来当年竟是赵先生为彬彬的父母收的尸。苏尘立刻动容地离座再诚挚拜谢:“原来先生是彬彬一家的恩人。苏尘在这里,替彬彬谢过了。”

赵先生忙摆手道:“姑娘请起请起,在下羞愧,未能救丁兄,便是连丁兄一双儿女也无有照看到,怎敢担此大礼,对了,既然彬彬在此。那丁羽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彬彬他姐姐…”想起那个被活活地凌辱致死地无辜少女,苏尘的泪一下子冲上眼眶,眨了眨眼。才勉强忍住,“她去年深秋,已经被张家人给害了。”

“张家…”赵先生面色苍白地蠕动着嘴唇,神情陡然似老了好几岁,低沉的语声中含着几乎喷薄的愤怒,“张家!张家!张家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苏尘揽过还是一无所觉、仿佛他们议论的是毫不相干的外人的彬彬,黯然垂泪。裴一涯心中一疼,顾不得厅中还有其他人,轻轻地神过茶几,握住了苏尘的手。

苏尘勉强地给了他个笑颜,振作精神道:“赵先生,您能否派人带我们去彬彬父母的坟前拜祭一下?”

“这个自然,我这就命人去准备祭拜用品。只是丁兄的坟在镇外山上,你们又是一路劳顿辛苦,不如先休息休息,下午再去也不迟。”说着。赵先生立刻高声吩咐准备酒席,又让人将醉月轩的客房重新打扫出来,好招待贵客。

见他如此殷勤,苏尘等人只好从命,耐心等待午后再去祭坟。

只因赵先生行动不便。酒席过后,便由管家陪同前往。由于山路不好走,赵先生特地为苏尘和彬彬准备了一顶软轿,裴一涯骑马。另外又让七八个家丁带着祭奠用品前往保护。

一行左拐右拐,进山上坟,大约行了四分之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一片墓地。一眼望去,尽是葱葱的一片常青树,以及座座或小或大的墓碑。

“这就是我们镇的公共墓地”就在墓地前十几米处,管家一面恭敬地请苏尘等人下轿下马,一面介绍道,“一般外乡人或家中无地的人家,都会将亲人葬到这里来。”

“姐姐。彬彬害怕。我们回家好不好?”彬彬坐着轿子,一路上还兴趣十足地,现在下了轿看到这么多森然坟墓后。却一反常态十分胆怯地躲在苏尘身边。

“有哥哥和姐姐在,彬彬不怕啊!”苏尘忙抱了抱他,和裴一涯交换了下眼神后,俯身温柔地对彬彬道:“彬彬乖,告诉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爹娘?”

“爹?娘?”彬彬侧着头,困难地咀嚼着这两个很陌生又很熟悉的字,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彬彬。听姐姐说,每个人都是爹和娘生出来地,只是你因为生病,所以忘记了很多事,这才不记得有过爹娘。”苏尘见状,心中不免又有些酸涩,小心地引导道,“这里就是你爹娘现在居住的地方,我们去向你爹娘打个招呼好不好?”

“那为什么我看不见爹和娘呢?”听说自己的爹娘在这里,彬彬地害怕之心稍微轻了一点,偷偷地扫了一眼悄无声息的墓群。小心地问,“他们会给我糖吃,会陪我一起玩么?”

苏尘语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裴一涯一把抱起彬彬,微笑着指了指天上,道:“他们如果在,当然也会啦。只是他们现在去了一个好远好远的地方,没有办法回来陪彬彬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去好远好远的地方?他们不喜欢彬彬么?”

苏尘听得默然,似乎一般如果有亲人去世的时候,大人们都总是这么说,可是在孩子的心里,疑问并不会因为这个回答就消失。就如当年的自己,也常想着如果爸爸妈妈爱自己的话,为什么要抛下自己去天上玩?

“他们不是不喜欢彬彬,也不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才去的。不过我们如果等会给他们点香烧黄纸,他们就会闻到,然后会在很高很高的天上看我们。”裴一涯哄着彬彬,递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示意他带路。

“哦,两位这边请,那就是丁家夫妻的墓了。”管家忙点头,抬头指向左面最边上的一座坟墓道,随即发出一声惊呼。“咦,这墓碑什么时候倒了?”

裴一涯和苏尘一怔,忙顺着管家所指望了过去,果然看到那便有一座坟墓的墓碑斜倒在地,更可怕的是,那座大坟明显的被人挖过了。

卷四之

第三十五章 尸骨迷踪

这一惊非同小可,众人忙奔了过去。只见坟墓中间一个,****并排而放的两口棺材都空空如也,盖也被掀到了一边,棺材内都是破布泥泞,凌乱不堪,却不见一根尸骨。而周围其他的坟墓却都完好无损,显然是有人有意要来破坏丁家夫妇的冥灵。

众人不一意竟看见如此景象,顿时都呆在旁边。苏尘下意识地想蒙住彬彬的眼睛,不让他看见这惨不忍睹的一幕。

可是彬彬被裴一涯抱着,不仅已经清清楚楚地瞧见了这一幕,而且他的眼直勾勾地盯住其中一具棺材的中间,一动不动。

那眼神不似平日活泼天真的样子,同时也不像是清醒时的仇恨目光。而是好像看见了某样熟悉的东西,又似充满了困惑,不觉地就皱起了眉头。好像在苦思冥想。

“涯!”看见彬彬的奇异神情,苏尘不由担忧地叫了声裴一涯。

裴一涯也察觉到了彬彬的异常。一边顺着彬彬的视线望了过去,一边把彬彬放了下来。交给了苏尘。自己亲自下了坑,从棺中小心地取了一样物事出来。

“是什么?”苏尘问道,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裴一涯摊开手,却是一枚鸡蛋大小的贝壳,拂去了尘土后,很快就露出了原来五彩斑斓的美丽颜色。

贝壳?棺材里怎么会有贝壳?

乌倬山从地理上来讲,是靠近东海最近的一条大山脉,可是从这乌倬镇前往海边,却起码还有上百里的路程。百姓们并不靠海为生,这样漂亮的彩色贝壳也不多见。

“娘…”茫然恍惚的彬彬忽然无意识地轻唤了一声。小手伸向裴一涯的掌中。

裴一涯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让他取走了那枚贝壳,然后紧紧地注视着彬彬表情的每一点变化。

彬彬浑然无觉地摊开手心,凝视着那枚贝壳一动不动。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一滴滴地落在了那彩色贝壳之上,然后奔流不已。

“彬彬…”苏尘的心也慌了起来。彬彬的潜意识里认得这个贝壳,又口唤娘亲,证明这个贝壳一定和他的母亲有关。心里既盼他想起什么。又怕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清醒过来看到这无情的一幕。

“彬彬,你刚才叫什么?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见苏尘方寸将乱。裴一涯小心扶住彬彬的双肩。语调愈发柔和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很难过,很难过…”彬彬抽泣着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无助地摇了摇头,忽然扑入了苏尘的怀里大哭了起来。“姐姐…姐姐…”

“不哭不哭。彬彬不哭!”苏尘的心最禁不起彬彬的眼泪,他一哭自己的整颗心也跟着泛酸,眼眶立刻红了。除了喜乐。心里真是什么滋味都有。唯一庆幸的是。彬彬并没有狂暴地失控。

裴一涯长叹了一声,把一大一小都围入自己地怀里。无声地安慰。巡视周遭的目光中,却暗含着一丝少见的锋利。掘人坟地,毁人尸骨,扰亡者之灵,这人的心也够狠的。再细看那些散开地坟土,土色已然半干,显然不是今天,而应该是昨天就被挖掘。这也就是说,挖坟的人是明知道这两天他们要来乌倬山,因此才特地下的手。

只是张淮俊还在司马毓的手里,这事又会是谁做地呢?这样做又有何目的?早就知道来来到乌倬镇后必然不会平静,可没想到却是以这个开端。

“裴神医,这…”赵家管家手足无措地道,也不知该让家丁们把祭品放下来还是拿回去。

“放下吧!”

裴一涯转目注视在那倾倒地墓碑上,上面清清楚楚地合“丁言信”和“丁氏”五个朱字,落款为:友赵名杰泣立。赵名杰不知彬彬父亲的真名乃是叫燕子文,自然只能刻匿名。这块墓碑,*****东西拿回,将张家绳之以法后。才能换上一块新地了。

听到管家等人说话,苏尘搂着还在哽咽不已的彬彬,忍痛道:“还请管家帮忙合上棺材。先填回坟土。”

赵管家应了是,忙让家丁们照办,又将墓碑重新竖起,拿布擦干净。

苏尘带着彬彬含泪地给空坟烧了香纸,磕了头。默然地望了一会墓碑,然后带着懵懵懂懂的彬彬坚定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会让那个罪魁祸首知道,他们掘的不仅仅是燕家夫妻的坟墓,同时。也是在替自己掘坟墓。

众人心情沉重地回到了赵家,赵名杰得知好友坟墓被掘后大惊。悲愤地仰天流泪,激动地推着木轮椅就要不顾一切地去张家讨说法。

“老爷。不行啊。张家财大势大,况且我们又没证据证明是他们掘的坟,您这样上门也无济于事呀!”赵府的管家忙拦住自己的主人。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除了那帮畜生,还有谁会无缘无故地掘丁兄的坟墓?”赵名杰愤怒地直捶桌面,“当年我已没能保护好丁兄?”

“可是老爷,就怕您去了也没有用啊。这么缺德的事,张家肯定不会承认的,更不可能让老爷您进去搜,您只会更加得罪张家的,等张家那个恶魔大少回来,您会吃亏的。”管家苦苦劝阻道。

“得罪他们又怎么样?总好过就这样坐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的强!”赵名杰气的浑身颤抖。

“不。赵先生。我们就在这里等。”回来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尘突然轻柔地开口了,声音平静的有一股近乎冰冷的镇定,“他们既然不是直接毁坏丁叔叔的遗骸,而是偷走了尸骨。就一定会来找我们的,说不定只需要等一等就会有信来了。”

离开墓地后。彬彬的情绪虽然渐渐稳定下来,但眼神明显地变得有些痴傻。而且除了裴一涯和苏尘,他仿佛谁都不认识似的,连相处这么多日的陆典良也不让他碰一碰。只是极其缺乏安全感地一直依偎在苏尘身边。原本红扑扑、活泼泼的脸上,除了迷茫就是害怕,宛如一只受伤的无助的小兔,让人看了就心疼,也让苏尘的心又冷硬了起来。

刚才愤怒之下。她几乎就要动用暗卫的力量直接地杀上张家去。司马毓知道她此行的终点是乌倬山,暗中一定早就在这里步了不少的兵力。她就不信如果她坚持要先灭了张家,再去取东西,那些人胆敢不从命。

她之所以忍到现在,完全是为了彬彬将来能没有遗憾地祭拜父母的亡灵。

“苏姑娘的意思,难道是他们还想利用丁兄的尸骨做什么文章吗?”赵名杰刚刚说了一句,只听外面有人高呼老爷,就见一个家丁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一手持着一支箭,一手执着一封信。

“老爷。老爷,刚刚有人把这个钉在我们的大门上。”

“啊?快拿来。”赵名杰忙接过信封,但只看了一眼封面,就将信递向苏尘,又是敬佩又是诧异,“苏姑娘,果然来信了。”

“给我。”裴一涯抢先一步接了过去,先打量了一下信封,然后才小心地拆开,见里面没有什么机关诡计,才交给苏尘。

信上只写了几句话。大意就是苏尘如果想要回丁家夫妇的尸骨,那就马上带着彬彬独自前去镇外的坠梦崖见面,否则的话,就将丁父丁母的尸骨彻底销毁,分洒四面八方,让他们永不超生。

卷四之

第三十六章 作茧自缚

“苏姑娘,信上写了什么?”赵名杰紧张地道。

苏尘无言地将信递给他,赵名杰匆匆地扫了一遍。面色顿时铁青,拍桌道:“管家,你立刻召集府中所有好手。前去坠梦崖…”

“不必了。”苏尘轻喝了一声,和裴一涯对视了一眼,欠了欠身,温婉地道,“多谢赵先生的好意,不过,他们既然是冲着我们来的,这件事情还是让我们自己来解决吧!而且歹徒既然能做出掘人坟墓这样丧尽天良的无耻之举,如果赵先生派人去。他们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毁掉丁叔叔的遗骨。”

“可是丁兄是在下生前好友,在下不能不管。”赵名杰激动地辩道,“而且那坠梦崖的地势是有名的凶恶险峻,你们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人引路才行吧?况且在下等你们赶到那里。怕天色也不早了,多带几个人。至少在下面也有个照应。”

“尘,赵先生言之有理,我们就不要拂了赵先生的好意吧!到了地方只我们三人上崖去就是了。”裴一涯柔声劝苏尘道,“而且,我们若取回了亡灵,总也需要搬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