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将阿佑叫出去之后,楚影压低了声音问道。

花翩翩收起了人前的笑容,眼神清亮。

“她不为我媚功所惑,不为琴音所扰,不是心中已有爱人,而且坚若磐石,那便是…”顿了顿,看向他,“绝顶的无情。”

生病

楚影出去的时候,已经有淡淡夜色。

视线随意一扫,已经看见门外长廊上倚坐在栏杆上的人。

他站着没动,花翩翩此时却刚好出来,在他身后轻笑道,“刚才不肯让你的小丫头吃饭,怎么?现在又心疼了?”

楚影瞪他一眼,背着手走了过去。

慢慢走近,那脚步却放轻了。

阿佑靠着长廊上的柱子,闭着眼睛俨然已经熟睡。

果然,是个没心没肝的丫头啊!

花翩翩在心中暗叹。

而楚影,已经一脚踢过去,阿佑就咕碌碌地滚落下来,揉着惺忪睡眼,茫然地抬起头来,这才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

连忙跪好,“二公子。”

“走了!”楚影一甩衣袖,前头走了。

阿佑从地上爬起来,按按被踢了一脚的小腿,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爱情的世界里,谁先心动,谁就是输家。

这一刻的花翩翩,笑得格外动人。

“你的琴,谁教的?”马车里,楚影终于出声

“就是…”忽地反应过来,阿佑双手把嘴巴按得紧紧的,生怕它不小心漏出点什么来。

她没有忘记,大仙说过的,漏了身份,或者,说了那句话,那么这一世的历练,也就结束了。

眼睛冷冷的盯着她,透着不可错认的凌厉。

阿佑硬着头皮承受着,一双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敢看眼前人。

一路的低气压,终于在到府门前宣告结束,楚影长衫一掀,掉头下了马车。

阿佑舒口气,拍拍胸膛暗道总算过关了。

却见楚影身形一顿,头也不回的吩咐,“既然精神还好,今晚也就不用睡了,直接去打理花园吧。”

阿佑下马车的动作定住了,好半响,才吞吞吐吐的应了一声,“好!”

听见那恹恹的声音,楚影才抬脚往府里走去,一时之间,心情好了不少。

头疼的,变成了楚福。

王府里的花园,自有专人打理,哪轮得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与阿佑大眼瞪小眼许久,楚福一摊手,

“你自去随便找个地完成二公子的吩咐吧。”

背着手,睡觉去。

而阿佑,只能呆站一会儿之后,自顾自地,去寻找需要她整理的花园。

拖着疲惫的步子,阿佑只差没把两条腿走断,也没看出来,哪里需要整理。

直到,那满园的山茶撞入眼帘来。

心狠狠地一撞,虽不是花开季节,可是皓月宫中日日悉心照料,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浓浓夜色之中,万籁俱静,只有那满园山茶无声的摇摆。

阿佑蹲下身去,满心欢喜的闭着眼轻轻碰触那茶花。

熟悉的气味,叫她瞬间心安下来,仿佛又回到了皓月宫的日子,安静而悠长。

弯着嘴角,看向四处,笑容却在一顿之后瞬间放大,无限热烈。

花园的一隅,茶花的掩映下,竟种着一小块紫草。

紫草,心口有几分激越:纵然是转世为人,大人,也还是记得皓月宫中的山茶和紫草吗?

几乎是小跑步的跑到墙角,几乎是不能自控的,俯下身去,想要将那草儿拥入怀中。

就仿若是将自已拥入怀中,浅浅的暖意…

却不知,第二日清晨,王府一阵骚乱。

楚影听得管家来报,那小丫头居然不知所踪,房中被褥整整齐齐,昨夜根本就没人睡过。

牙关暗暗咬紧,左手一使劲,那门便留了重重一个手印。

“找,给我找!”

就算是翻遍每一寸土,也要把她找出来。

可是,就在迈入大哥的院子那一刹那,冲天的怒火却忽然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绪。

阿佑蜷着身子躺在一堆杂草中,纵是晨露含霜,也无损她睡梦中的恬静。

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那些自出生以来便不得安生的梦境;

那自记忆以来便觉得空空如也的灵魂;

那些,宛若失去生命中最重要一角的烦躁;

都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站在那里看了很久,才缓缓走过去,俯下了身。

右手不便,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早已有侍卫过来,却被他一个冷眼给瞪了开去。

左手托起她的身子,右手穿起她的膝盖,便将她稳稳的抱起。

熟睡中的阿佑,只觉得正在遍体生寒之际,突然贴上了温暖,忍不住的弯了嘴角,往那处更靠了过去。

楚影的身形顿了顿,低下头朝怀中看去,只见那粉样蜜腮正靠在自已怀中,犹自带着笑意。

一时之间,温柔流淌,是他自已都不熟悉的情绪。

阿佑只当自已是紫草幻化而成,夜眠月下也不觉有什么不妥。

却不知,这凡世浊气之重,以她初初之形之躯,又如何能不受侵袭。

那一日回来之后,就迷迷糊糊的发起高烧。

大夫把了脉,开了药方,才恭恭敬敬的向房内散发着冰寒之气的人回道,

“二公子,阿佑姑娘只是受了风寒,喝了药,发了汗就好了。

话停在这,却嘴唇动动,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

“说!”极不耐的声音蹦出口来。

“阿佑姑娘体质偏寒,血相虚弱,是身体有亏之相。二公子内功走的是阴寒的路子,以后,当,当…”

“滚!”没等他当完,楚影便摔了杯子。

大夫也不急,收拾了药箱走到门口,却又缓缓转过头来,那床上的阿佑,即使是烧至如斯程度,却连一句糊话也无。

是不是,那梦境已是一片虚无?

出得院来,那大夫难得的叹了一口气。

皇族之中,他诊病无数,有几人能得这般澄静心思?

便是平凡百姓,也多的是烦扰憧憬之事,哪能做到真的心无杂念。

阿佑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那位府中人见人怕人遇人冷的主子,也在这下人房里待了两天。

直将管家急得,要不要将下人房改造一下,好坏得有个舒服的小憩之所啊,像这样二公子整夜整夜的坐,算是怎么回事啊!

而此时,千里之外,京城之中的王府另三位主人也是坐在正厅之中,久久不能语。

药茶公主将手中书信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才含了几分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家夫君,

“我没有看错吧,影儿那性子,居然会守着个丫头不眠不休两日?”

驸马楚宇,虽已至中年,却也稳重儒雅,不难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此时方才笑道,

“管家是这样说的没错。”

药茶公主的脸上,这才显出几分喜意来,“虽只是个下人,但好坏影儿也开了窍了。”眼波一横,盈盈如水的向厅中另外一人看去。

那人只悠悠的品着新出的茶,眉眼之间,一片淡然。那双眸子隐有波光点点,竟似满天的星辰落入。

如瑾如玉,风仪天成。

忍不住心头又是骄傲又是失落,公主叹道,“只是不知慕儿何时才能寻得意中人?”

楚慕咽下口中茶香,又凝神感受了好一会儿,恍若未闻。

耳听得母亲又不屈不挠的问道,“你表妹逝雪郡主,性格温柔可喜,看来对你也是心仪久之,我儿可有此心思?”

楚慕缓缓一笑,“慕,无意。”

只这一句话,便如数年来所做的那样,浇熄了母亲盼望得近乎急切的目光。

“唉!”长长叹息声起,“为啥别人家的都是烦恼儿子风流韵事太多,不知如何取舍。偏偏到了我们王府,却变成了这般凄凉模样。”

楚宇闻言,不由得淡淡一笑,“实在想烦恼一下,我们不若回府去吧。”

“好啊,也看看那丫头生得哪般模样。”

听得父母亲兴致勃勃的讨论,楚慕可有可无的将视线移到门外。

门外晴光方好,几个下人匆匆忙忙有来有去,极平常的样子。

茶花

“你过来。”

睁开眼来的阿佑,还没摸清是怎么回事,嘴里被灌了一大碗药之后,二公子那冷冰冰硬梆梆的话就砸过来了。

阿佑奇怪自已怎么会浑身无力,却还是硬撑着,从床上滑下来,一步一步蹭到楚影身边。

直到她安然走到身边,楚影才放松了随时准备伸出去的左手。

“给我洗脸。”楚影闭了眼睛,将脸凑到她面前。

阿佑几乎要叹气了,劳二公子大驾到她房里来,只不过是要她帮他,洗脸?

旁边早已备好了水和帕子等物,阿佑更想叹气了,既然万事都俱备了,干嘛不把脸一起洗了?

把帕子从水里捞出来,拎干,一只手固定住他的脸,一手拿着帕子,一点一点,从额头上,擦过那冰雕般线条分明的脸。

不用睁开眼,也可以知道她脸上一定有着专注的神情,那清澈眼底,只映得下他的容颜。

所以他说,“再洗一次。”

“为什么?”阿佑仔仔细细端详一阵,确认已经洗得干净。

“洗!”没有更多的解释。

“哦!”谁让她是小丫头呢。

终于第三遍洗完之后,楚影睁开了眼,“饿了没?”

眼睛一亮,阿佑诚实的点点头。

“饭菜端进来。”

楚影这样吩咐的时候,楚福差点在门口跌了一跤。

不是吧,一向在吃饭时候,连公主驸马都要赶得远远的人,如今居然果真要和一个小丫头共桌?

他瞪着眼睛看着公子吩咐的菜色一样样传入,倚在墙边半点喘不过气来,

完全,是被吓的。

看见阿佑仍然辛苦的用左手夹菜,楚影看得眼睛都不眨。

阿佑抬头看他,半天,才说,“我以后会用得和你一样好的。”

“笨蛋!”楚影面无表情,却抬手将她半天都夹不起的菜一筷子夹到她碗中。

没有阻止她这样可笑的行为,他身边的丫头,自然该跟他一样,就连左手,都应该一样。

所以,他心安理得的吃起了饭,间或,帮那丫头夹个菜什么的,谁让她那么笨呢,连个左手都用不好。

其实,两个人吃饭,就算不说话,也要比一个人,热闹得多,他突然这样发现。

“吃饱了?”楚影这样问她。

阿佑擦擦嘴,点头。

“那就去睡。”

话音出口,就直接把她往床上拖。

“我不要睡。”虽然她的确觉得身上乏力,有些困倦,可是她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怎么又叫她去睡。

“我叫你睡。”拿眼瞪她,阿佑倔强瞪回去,却发现公子眼里那明显的红血丝。

楚影索性不再说话,直接拎起她往床上丢去。

痛!阿佑小脸皱成一团。

“睡!”简直是魔音穿脑,睡就睡,阿佑赌气的一拉被子盖住头,不理他。

那他该走了吧?

阿佑竖着耳朵听动静。

结果,她越听越狐疑,脚步声是响起没错,但是为什么是朝自已这个方向来的?

还来不及掀开被子看个究竟,就已经被一双铁臂给牢牢环住。

“你干什么?”阿佑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开始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