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去理会一片狼藉等待清理的一干事宜,“慕到了,你们去找他。”

刘元有些为难,“这?”虽说楚慕是将军的兄长,可他现在毕竟是带着圣旨而来的身份,将军面都不见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把这堆乱摊子交给人,实在有些,咳!说不过去。

楚影侧耳听着帐内的动静,一边回道,“他以为带着圣旨来晃晃就可以了啊,没那么便宜的好事,去找他。”

最好是被这些事情烦得受不了,然后早点回京城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在阿佑面前出现。

谁知道那个傻乎乎的丫头还能再干出什么事来。

花翩翩当然知悉他的邪恶心思的,也不点破,只笑着问道,“那将军府的云朗呢,已经来吵过好几次了,要见天佑。”

楚影当即就黑了脸,“不见!”

咬牙切齿的回想起昨日初一见面,那少年欢快的跳出来,“楚二哥哥,我娘子呢?”

他还没从这当头一棒中回过神来,旁边副将已经笑着回答,“云朗公子,军中都是男人,哪里会有你的娘子,你回将军府去找老将军给你找罗,自然能找到娘子了。”

这些人之前都在将军府见过云朗,自有几分熟綛,此时围城之困一解,气氛登时变得轻松。

云朗扁着嘴,“天佑就是我娘子,我知道他在这里。”

刘元笑意吟吟,“余小将军是男人,怎么能当你的娘子,快莫瞎说了。”

云朗眼睛一瞪,“我不管,将军说过只要我乖乖的不闯祸,以后要把思杰叔叔的孩子给我当娘子的。所以,天佑就是我的娘子,又没有人规定男人就不能当娘子了,你是坏人,我不理你了,哼!”

刘元哭笑不得,“好好好,云朗公子说是就是了。”

连声哄着他,何必跟个头脑有问题的人较真,到时候要真惹火了他,胡乱发起脾气来伤着了哪里他们还赔不起了。

“胡闹,”楚影霍然站起身来,脸绷得紧紧的。

他都还没叫丫头娘子呢,就叫这个小傻瓜叫了去,一想起这个心头就不舒服。他的女人居然要被别人叫娘子,即便是个傻瓜也不行。

“不许再叫余天佑娘子,再胡闹我就叫人把你绑回京城去。”

从鼻子里哼了两声,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走了。

云朗在地上跺了两下脚,气鼓鼓的冲着他的背影嚷道,“我要叫天佑不理你,你个大坏蛋。”

楚影才不管他在背后的大呼小叫,在心里暗自嘀咕,他才是应该去拧着小丫头的耳朵,告诉她不许去理别人。

阿佑还沉沉的睡着,温夷说是有些发烧,而且也是精神绷得太紧,又没有休息好,现在一放松下来,就成这个样子。

心里头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手指轻轻的刮着她的脸,“累着了吧?下次再不把你丢下了,你说我们把索然捉来是炖了好还是蒸了好,要不然还是烧着好吃?”

或者先拿箭把他射成刺猬,再来慢慢考虑烹调的方法。他煞有介事的想到。

“影!”一睁眼就看见他的脸,顿时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阿佑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间。

“嗯,我在这里。”楚影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柔声道,“不要怕,我回来了,闭着眼睛乖乖睡觉。”

“影,我好疼。”阿佑吸吸鼻子,反握住他的手掌。

“我知道,已经抹了药,很快就不疼了。”

“影,你不要走。”

“好,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

一抹喜色点亮了阿佑的眼睛,“我睡着了你也不要走。”

“好,不走。”

安心的舒了一口气,阿佑握紧了他的心,闭上眼就要睡去。

“阿佑,先别睡。”楚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阿佑费力的睁开眼睛,不解的望着他。

楚影笑了,“先吃点东西。”

阿佑向来是好打发的人,对吃穿用度都不怎么讲究,给她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现在?楚影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她喝了一口汤便一脸苦相的推开了,“不好喝,我不要。”

馒头也是,拿到手里还没开始咬呢,就一个劲的往他手里塞。

汤换了下去,端了粥来,在他的瞪视下她勉强吃了几口,便扭过头神色倦怠的想要往床上躺。

“再吃一点才睡。”他扶住她,不许她躺下去。

才吃了那么一点东西怎么行,她都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

“我饱了,不想吃。”

“这一点就饱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碗几乎像是没动过的粥。

阿佑被他的手拉着躺不下去,便靠在他怀里,“影,我想睡觉,我难受。”

楚影忍了又忍,才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去弄。”

阿佑霍然睁开了眼睛,“你去弄,你自己去弄?”

楚影没有注意到她的用词,快速的点头,“你想吃什么?”

阿佑笑眯了眼睛,“那,你熬粥给我喝,我还没有吃过影做的东西呢。”

楚影几乎要跳起来,熬粥?他?

该不是他听错了吧,可是一低头,看见那丫头欢天喜地期待着的样子,便心软了。

熬个粥什么的,应该大概很是简单吧!

众人都不知道将军是发了什么疯,居然亲自进了伙房。

几个伙头兵差点要哭着跪地上了,将军啊,舞刀弄枪你还是厉害,可是能不能不要在菜刀上灌注内力?

菜板飞了,肉?碎了。

人家还要径自点头,“碎了?碎了好,刚好当肉沫放进粥里。”

浓烟阵阵,一个小兵连滚带爬鼓足了勇气冲过去,“将军,您还是专注做饭吧,我来生火?”

楚影考虑了一下,生火的话,让别人做没关系。

“好,你来生火。”

结果,烧坏了一口锅,楚影看着锅底黑乎乎的饭,脸色臭得快比那锅底还黑了。

“给我换一口锅,再来。”

“将,将军,”有人小心翼翼硬着头皮凑上前去,“我们锅不太多,您省着点用。”

折腾得一堆人人仰马翻之后,终于有一碗还勉强看得过去的东西熬了出来。

早已得了消息的花翩翩,摇头晃脑的走过来,扔给他一条帕子,“先擦擦你那张脸吧,顶着这样一脸黑炭,我怕士兵把你当奸细捉。”

楚影接过来往脸上一抹,登时看不出来原来颜色了。

花翩翩长叹,估计是洗不干净了,又毁了一条帕子,浪费啊!他痛心疾首。

等楚影回到营帐的时候,才发现阿佑已经睡了。

“起来!”他推着她的肩。

阿佑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楚影把碗往桌上一放,索性将她半抱起来,“不准睡觉,快点起来喝。”

他辛苦了一半天,要是她敢不把它喝完,他就,他就要生气啦!

结果被拍着脸蛋弄醒的阿佑,无数次的后悔,不该仗着生病就提出这种不合理要求的,觉都不让睡,而且那粥,还有烟火味。

当然,她忍着,没说。

“好不好喝?”他的眼光四处乱瞟,有点羞涩的样子。

阿佑微弯了嘴,“影做的当然很好喝,天下最最好喝的。”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某人好不骄傲的抬起头,坦然的接受她的夸奖。

待得病稍微好些,阿佑终于见到了云朗,还有,大人。

“天佑!”云朗欢呼着冲过来,却要就要抱到她时被人揪住了后领,转头一看,立马大喝,“天佑,就是这个楚二哥哥是坏蛋,他拦着我不许我见你。”

“她身上有伤,你给我离她远点,要不然就把你丢出去。”楚影放了手,却不忘警告的附送一个阴森森的眼神。

云朗鼓起腮帮子,却终是没有再扑过去,只是眼睛红红的凑到床边,“天佑,我听说你受伤了,给我看看伤在哪里了,伤得重不重。”

“我…”阿佑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楚影便打断了她,“看什么看,伤有什么好看的,不许看。再说要看就把你丢出去。”

“天佑,你看他。”云朗再也忍不住跳起来。

阿佑眨眨眼睛,决定不要理会阴阳怪气的影,“我的伤口都已经包好了,你也看不到了,没关系的,不要担心。对了,云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云朗咧开了嘴,“我做完了你要我做的事,半道上碰到大世子哥哥,就决定来看看你,顺便把你要的东西带来了。”

阿佑的视线转到楚慕身上,是毫无掩饰的喜悦,“大人。”

楚慕略略点头,一惯的清冷疏离掩饰了内心的惊涛骇浪,“云朗说,这包药草的种子,是你要他带来的。”

这几日无事,他已经看到了那种在后面的龙牙草。

他的血,余天佑的血,居然都有同样的功效,怎么不叫人震惊。

更何况,影对这个少年的特别,他看在眼里,忍不住的心跳加速。他对影的偏执再了解不过,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在这短短时日里得到他的眷顾?

余天佑,天佑吗?

作别

“居远之战,余天佑功不可没,以半数兵力对抗索然大军…”花翩翩的笔忽然顿下来。

“怎么了?”楚影发现了他的异常。

花翩翩没有答话,只是凝视着纸上黑字,好半响,才说,“影,真的要如此吗?”缓缓抬起对来,双目直视,“一时兴起的纵容,可能会带来无穷祸患。此番立功,更加上她身家背景,兵法谋略,此后必定赐官封将,青云直上。她,要不然是因犯欺君之罪丧命,要不然便是终此一生以男子身份示人,影,你当真舍得?”

长久的静默之后,楚影长身而起,似乎有些烦躁,稍稍站立之后,又坐了下来,“她喜欢,便由得她去吧。五年,放任她五年的时间,五年之后,我自然有办法换了她的身份。”

“影?”花翩翩还想再劝。

“怎么了?”楚影挑挑眉,不可一世的样子,“本将军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他只想看见她快乐的样子,他的爱,是要她更加快乐,而不是变成束缚,夺去她脸上灿烂的笑颜。

“余小将军,你睡了么?”

阿佑已经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间听到花翩翩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伸手往旁边一摸,没有摸到那熟悉的温度,莫非是影出事了。

匆忙间只披上外衣,便道,“还没有,你进来吧。”

“楚慕和影,你到底选谁?”花翩翩进来,目光略怔,随即很快的扫向别处,一开口,却是直奔主题。

“翩翩公子?”是因为她才刚睡醒的原因吗?还是说这几日生病糊涂了,怎么花翩翩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于是她老实的说,“我不明白。”

“怎么会不明白,”胸中赫然生起的怒火让他的声音大了起来,“我问你,楚慕和楚影,你到底爱的是谁?他们两个如果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这下总该明白了吧!我不管你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如若对影无意,便不要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清楚明白的告诉他,要不然,你会害死他的,明不明白?”

影对她的爱,已经明白无疑,现在剩下的便只有这丫头的心意了。

偏偏越是想得到的越是没有勇气去追问,影自己在那反复揣测,坠坠不安,却一直不敢去寻求一个答案。

影不敢问,那么就他代替他来问。

长痛不如短痛,看如今影的情状,是万不能再拖下去了。

爱还是不爱,直接给一个明白话。

“如果他们两个只能救一个,我救楚慕。”这一句话出口,三个人怔住。

帐内的花翩翩,帐外还有两人,一东一西从两个方向而来的,刚好在营帐的两侧。

“余天佑,你,你…”只觉得急怒攻心,花翩翩气急败坏的指着她,“我杀了你这个祸害。”

“我救了大人,我陪影一起死。”似乎说出来的是最平常的话,阿佑的神情再恬淡不过,“我要大人好好的活着,可是影,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你!”这次轮到花翩翩说不出话来。

想到一些事情,阿佑轻轻的笑了,“不过影应该不会让我死的吧!”她要是死了,影还能到哪里去找她,恐怕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无法找到她了。

“楚慕跟你到底有何渊源?”

花翩翩的确有些不解,据他所知,楚慕与阿佑并无多少交集,何时有了这等深厚的情谊。

阿佑闭紧了嘴,却不肯再说了。

“余天佑,你可要想好了,既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便不要再三心二意为别人心软。那楚慕,可是爱着你的,你可不要到时候看着那谪仙似的人儿受了伤便心软。”

一甩手,走了。

只不过嘴角挂着的,是满满的笑意。

只要她的选择是影,便也不枉影对她情深一片。

掀了帐门出来,却是微微一怔,“小为?”

方小为脸上带着笑意,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略略点头,“我来看看天佑。”

花翩翩皱皱眉头,正想问他是不是听见了刚才他们的对话,忽又想起影说过了,这小子信得过,恐怕也是早就猜到那人的身份了,索性也懒得再问了,跟着点头示意,“那你看过了早点走,影去巡夜去了,一圈看完肯定是要回来看她的。”

方小为点头,笑意未减,“我知道的。”

“天佑,楚慕与你,到底曾经有过什么纠葛,我不是花翩翩,你不要用沉默来打发我。”方小为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阿佑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更何况这些事,她也没办法说的。

方小为略略皱起眉头,目光一闪,“是和你身上失而复得的东西有关吗?”

阿佑猛然抬头,像是被吓到一般,震惊的看着方小为。

方小为见状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以前的病的,所以我对人的感情异常敏感。我能感觉得到,之前见你和现在见你,你身上的不同。你以前是不是和楚慕是恋人,最后,被他下了忘情丹之类的东西的?”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阿佑抿着嘴,缓缓低下头去。

她不是不想说,她只是不知道这些事该怎么说。

心里头已经沉甸甸的压着太多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是连影也没有办法分享的。压在心头的东西已经越来越重,尤其今日看到大人突然黯淡下来的脸,越加觉得难过,无法宣诸于口,所以她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