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妜用一种茫然的眼神看着他,“什么呀,才不是呢!”她坚定地说,说完才想起裴知所指的事,她有些尴尬地苦笑,“你爸的确……但是,“美好追忆的光芒在陈世妜眼中闪闪烁烁,“幸福更多。”

二十八年了,母子俩从未谈论过这件事。彼此都心疼对方,彼此都觉得抱歉,彼此都……为了对方、忍着不去触碰这个话题。

裴知的心中地动山摇!

“妈……”他想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但是刚一开口就喉间酸痛,他忍住那一阵揪心之感,沉默了下去。

天上阴云渐起,一早淡淡的阳光被吞噬尽,阴丝丝的风吹进墓园里每一个人的心头。陈世妜在这风里走近她的儿子,做出了一个很多年都没有过的动作——她伸手抚摸儿子的脑袋。

这一头刚硬的发质,跟她深深爱过的裴建国一模一样。”你也不想想,你妈我,要不是因为爱,还能因为什么嫁给一个人男人、还跟他生孩子?”

“我以为,你一时糊涂。”裴知低着头,哑着嗓子说。

“……”陈世妜用手指在大儿子脑袋上崩了个响指,“放屁!”

裴知抬眼看她,母子俩在裴建国灿烂笑着的遗照前面面相觑,终究两人一同笑了起来。都是不擅表达感情的人,笑也是淡淡的。

“好了,走吧。”陈世妜忍不住眼眶的发酸,借口转身离开。

可裴知叫住了她,“妈,“三十三岁的裴知,终于能说出埋藏心底这么多年的话:“当时,我没能保护你,对不起。”

对不起,每一个弥漫着酒后恶心气味的深夜里、你遭受的言语羞辱和残暴殴打,那些都来自我的生父。

对不起,我当时没有能力保护你。

对不起,外公察觉的时候问我、我撒谎了,我曾经是伤害你的帮凶,真的对不起。

还有……明知道他不值得原谅,我却无法不怀念他,这些年一直在怀念着给你带去巨大伤痛的人,我真的、非常对不起你。

陈世妜没有回头,因为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她背对着儿子、潇洒地挥挥手。

“拜托,我跟你爸离婚你才五岁,谁应该保护谁啊?”她满脸是泪,声音哈哈笑着说,“你当时不尿床就已经很好了。”

原来这些年,母子两个都在担心着对方心中伤痛遗憾,也都在自己心里深深怀着对彼此的抱歉与爱。

“哎,“陈世妜擦了眼泪,转头怀疑地看向裴知,“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啊?”不是这家伙的风格啊。

果然裴知脸色有异,顿了两秒才答非所问地说:“萧晨说我的名字是入骨相思知不知的知——是吗?”

哦,是因为萧晨啊。陈世妜遗憾地“啧“了一声,“我如果能生个萧晨这样的女儿就好了。”说完她斜了裴知一眼,要是能娶回来当儿媳妇也是一样,就不知道这家伙能不能搞的定了。

第50章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二)

2、

静山陵园里母子俩提起的人正在贺家山上工棚里专注雕刻,吕洞宾的眉眼当然不可能真的雕成裴知的,雕刻刀在手时萧大师是全天下最正经的人。

戚鹤尧依旧守在门外,这些年山上人越来越多,不像以前那么安静了,萧晨做雕刻的时候太入神,如果被打扰很可能刀会伤到她手,他得亲自守着门才放心。

贺小雪派了三个人过来请萧晨,都被戚鹤尧吓回去了,她不得不亲自过来。说起来戚鹤尧和萧晨相处多久、就跟她也相处了多久,比起萧晨,贺小雪给他的笑脸更多,但这家伙怎么就对萧晨死心塌地成这样呢?

“萧工!”贺小雪直接站在门外大声喊:“出来一下!”

戚鹤尧眼睛里“嗖嗖嗖“地向贺小雪射刀子,可背后工棚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他回身一眼、立刻藏獒变金毛,敏捷地转身拿起他的黑色保温杯拧开,把养气凝神的人参茶喂到走出来的人嘴边。

除了黑色保温杯,一旁还摆着黑色保温桶,戚鹤尧快速地打开,旋得保温桶盖子都飞起来了,他从里面拿出一个热腾腾的奶香窝窝头递到萧晨嘴边。

“给,“他听食堂师傅说这一阵萧晨特别爱吃这个,“我让食堂新鲜发面,蒸了几笼。”

“谢谢啊。”萧晨有气无力地接过窝窝头,一只手揉着眼睛,一个上午的聚精会神之后她非常的疲惫。”小雪什么事啊?”她看向场上远处站着的贺小雪。

“律师来了,你要的公关团队也请来了,等你开会呢。”贺小雪看着这对师徒爱的供养的画面,扎心又扎眼,不耐烦地说。

咬了一口窝窝头的萧晨点点头,“马上就来。”打发走了贺小雪,她从工作时戴在腰间的腰包里拿出一只软布包着的钢笔长短盒子,递给一旁戚鹤尧,“对了,这给你的。”

戚鹤尧看看盒子,并不接,眸色深深地抬眼看向萧晨。

“拿着啊!”萧晨把剩下的窝窝头塞进嘴里,催他。

戚鹤尧只得接过,揭开软布,里头包着的剔红漆盒、盒面雕着大鹏展翅图,鹏鸟眼神犀利、翅膀线条蓄满力量,是萧晨的一贯刀锋。

“这……什么时候做的?”男孩子布满薄茧的修长手指带着柔情抚摸着栩栩如生的鹏鸟图,“你早准备我要走了?”

嗯,从他不肯拜师起,就知道不是传承贺家山的人,所以这些年虽然毫无保留地教他手艺,但也一直备着他随时会走的礼。这个大鹏展翅图萧晨自己也觉得是得意之作了,不过她的礼物是在盒子里面,她食指轻轻敲敲他手中漆盒,“打开。”

这漆盒做成钢笔盒子大小,里头装的是什么戚鹤尧心中有数,所以一开始才不敢接过。果然,打开价值连城的剔红漆盒,里头红色重磅天鹅绒郑重地垫着,一把半旧的剌刀被红线缚在上头,刀把上缠的红丝绒线已经旧得发暗,刀锋尖韧却雪亮——这是萧晨日常用的刀具之一。

雕刻刀也属于雕漆技艺的一部分,雕漆这一行有点来头的雕刻师们都自己做刀具,一把经过多年磨合、适合自己手法和手艺特点的刀,对雕刻师来说就像侠客行走江湖佩戴的兵器,是一生绝学的凝聚之物,只传给最心爱的徒弟。

“我都说了……”戚鹤尧有点恼火,但感动和心痛更多,所以抱怨了半句就停下,抬眼怨念又不舍地瞪她。

“你自己留着吧,这剌刀你一共就只有两把。”他把打开的盒子捧到萧晨面前,她这番心意对他来说已是无价之宝,他苦笑着说:“我回家继承公司,以后不一定用得到这个。”

也是,萧晨点点头,“那你就留着当个纪念品吧。”她眼睛费了一上午实在很累,眯着眼睛看向院门口树冠葱郁的梧桐,“你是我教过天分最好也最努力的,我在你这里留一份念想,以后如果我真的来不及传承南国雕漆,至少还能有你这么个指望。”

“萧晨!”戚鹤尧变了脸色,“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她一定会坚持到力竭,但毕竟人有旦夕祸福嘛。萧晨没有争辩,拍拍他肩膀,“有空常回来玩。”

“我到下个月月底才走!”得守着她做完这个屏风的雕刻啊——怎么她好像一点都没有舍不得他走?戚鹤尧心情很不爽,郁闷地瞪着她,委屈巴巴。

萧晨点点头说行啊,从戚鹤尧身后椅子上拿了她的手机,一边划开看一边向远处会议室走去。

裴知给她打过电话耶!萧大师雀跃地回拨,接通时身后却恰好又传来戚鹤尧一声“萧晨“,她回答着裴知低低沉沉一声“喂?”,一边转头去看戚鹤尧。

“当心贺小雪,不要相信她。”工棚廊檐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挺拔站着,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深深望着她说。

这家伙,明明跟小雪也算青梅竹马,怎么总是把小雪当贼防。萧晨心里觉得好笑,但还是要给男孩子的关切以面子,她点点头。

“他叫你当心什么?”电话里裴知听到了,问。

“没什么,“萧晨含糊地说,“你上午打电话找我啦?”

“嗯,“车驶进永盛集团地下停车场,光线顿时暗下来,裴知放松地往后靠在座位上,“上午我去陵园了,在你附近嘛。”

刚从分公司视察回来,车上还有两个助理在,裴知尽量克制语气不要太过温柔,但还是吓着了他们,两个大男人、当着裴知的面眉来眼去地交换眼神。

幸好车这时在车位上停了下来,裴知挥挥手把两个直男助理赶下车。

然后就可以很温柔地对着手机问他的女朋友啦:“没打扰到你工作吧?”

“没有没有,我手机一直是静音的。”萧大师声音很洒脱地说。

这是什么值得夸奖的好习惯吗,说得这么兴高采烈。但自己顶着永盛第一号工作狂的头衔,裴知也只好装作很理解的语气:“哦,这样,那以后有事我给你微信留言。”

“嗯……那如果不是留言,只是未接来电,是不是说明没什么正经事、只是想我了?”某个当面一撩就羞红脸的家伙,仗着电话里他够不到她、大胆地很。

“这个问题,“裴知空着的那只手、手指抚上嘴唇,轻缓揉着,声音随之低低沉沉地故意勾人:“要不晚上我过去找你,我们当面详细地商量。”他将“详细“和“商量“两个字故意咬了重音。

电话那头的人肯定是听懂了他有言外之意,但也一定不了解他本人定义的“商量“程度会有多么的“详细“,只听她居然还敢虚张声势:“我晚上有约啦,吃完饭再去找你的话,很晚哦,深夜……”

“哦,晚饭约了别人,“裴知放下揉着唇的手指,缓缓叹了口气,“那,“他把声音放得更低:“明早的早餐跟我一起?”

电话那端,疑似传来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吱声是不敢再吱声了,但估计也舍不得挂电话,想来此刻他家女朋友应该是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捂着羞红滚烫的脸,也许还正做着他最受不了的那个咬唇动作……”说话啊,“裴知忍不住又抬手抚唇,一旁车位驶过来一辆车停下,车灯照亮了裴总唇边荡漾笑意,“约不约?”

“你、你好烦啊!”他家女朋友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裴知手握成拳抵住额角,忍不住在这车内笑出了声。”别笑了!”羞愤交加的萧大师在电话里大喊,“约就约!你给我在家洗干净等着!”

大概是拼尽暗恋他十二年的勇气喊出了这句话,喊完就把电话给掐了,再见也不说一句——这可不礼貌,可以打过去说她两句吧?裴知静静坐在车里看着手机屏幕,舌头缓缓舔过牙齿,像只蓄养了美味绵羊待吃的大型猛兽。

离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裴总下车时看手表、忍耐地叹气,六点下班也太晚了,员工们的家庭生活时间那么短,不幸福!

操心着员工幸福的裴总随手锁车,“滴“一声,隔壁车位上刚停下来的那辆车里传出一句女声惊呼:“裴知!”,裴知隔着自己的车抬眼望去,只见展曜背对着他站在驾驶室车门外,正撅着屁股伸着脖子吻驾驶室内的女人。

“吓唬谁呢?”展曜上次在贺家山上过她一次当了,这次才不会被她骗,毕竟这种工作时间、工作狂裴知才不会出现在地下停车场耽误他展大状吹牛:“你以为我真怕裴知那小子?我是平时给他个面子!”

“那我谢谢你?”裴知站到展曜身后,冷静地问。

车内明大美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展曜一边控制不住地腿抖、一边不敢置信地缓缓转头——“啊!”他看到实体的裴知,再也忍不住心中恐惧,大叫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展大状大叫着一路跑走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找不到比明美人更美的炮友,保住小命要紧,跑!

第51章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三)

3、

“昨晚在我们找到网站沟通之后,那篇造谣帖子已经删除处理了。但是南国雕漆传承人小三的话题还是热度不退,这个问题就不是网站能够解决的了,现在是网友们自发在讨论,“张律师向贺小雪和萧晨说明最新情况,“这种情况,我们不断要求删帖,只会让网友们的议论转向对萧大师更不利的方向。”

贺小雪高价请来的北横娱乐公关团队这时发言:“网络群众只会干两件事,锦上添花、或者落井下石。现在舆论普遍是站在原配那边——”

贺小雪听不下去,抬手制止了公关团队的话:“打断一下,我声明一点:萧工和那位昆曲小王子叶教授没有任何不正当男女关系。所以没有所谓的原配,萧工绝对不是小三,请大家把所有的对策方案都建立在萧工是百分百被污蔑了的事实基础上。”

刚才进门时因为裴知的电话而脸红红的萧晨,此时已经一脸严肃,她感激地看了贺小雪一眼。上午市里领导们纷纷打电话给贺小雪询问萧晨绯闻事件,红豆鎏金漆的发布会在即,所有压力都是贺小雪在抗。

“我想知道,如果报案、提起诉讼,你们有没有把握恢复南国雕漆和我个人名誉?”三套方案摆在面前,萧晨仔细看过一遍,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张律师和公关团队面面相觑,这位萧大师没有贺总那么精明强干的气势,但提问总是扼住要点,双方向萧晨示意需要商讨,然后离桌走到角落里低声交换意见。

会议桌边只剩贺小雪和萧晨,贺小雪转头打量了萧晨一眼,“你想好了?”她怀疑地问,“不怕惊动叶怀远了?”

“怕。”萧晨苦笑,叶怀远是她最忌惮的部分,“但不能一味忍让她,叶太太那个人,不是我让了就会停下的,到时候事情闹得更大,可能对我们和叶怀远都更不利。”

这话贺小雪很赞同,点着头说:“其实我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先把网站告了,证实了发帖人就是她,接下来要不要告她、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也许吓唬她一下,她也就老实了。”

难得有一件事是贺小雪和萧晨如此意见一致的。可见平时再怎么斗,一旦外敌来袭,贺小雪还是会站在她这一边,甚至会挡在前面。俗话说打虎亲兄弟——萧晨心里欣慰地想,小满不在了,她和小雪毕竟也算姐妹。

手机屏幕这时亮起微信消息,内心感慨着姐妹情的萧晨拿起来划开看,是她家裴知的亲爱的弟弟——“报告!情报任务圆满完成!”司空良发来一个捶地大笑的卡通表情,“你猜猜这次跟我哥相亲的人是谁,你认识的熟人!”

萧晨后脑勺一凉,果然下一刻司空良那边飞快地发来了答案,还追加了一个惊悚的卡通表情:“南国雕漆工艺工作室总经理——贺小雪贺小姐!”

萧晨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我外公约了她今晚去跟我哥见面呢,哈哈,你没戏啦!”小可爱连续发来十几个各式大笑着的表情。

“怎么了?”一旁贺小雪观察着萧晨表情不对,“谁啊?”

萧晨关闭了屏幕,将手机放回桌上,她缓缓抬眼看向贺小雪,“今晚食堂吃什么菜?”

“不知道,“自以为相亲一事运营得天衣无缝的贺小雪毫无防备,“我晚上约了人,不在山上吃。”

“商务聚餐?”萧晨微笑着继续问。

贺小雪心中得意,眼神里也带上了荡漾之意,对萧晨飞了个媚眼,自以为十拿九稳的语气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到时候可别太吃惊,这个世界很公平的,给你雕漆的天赋,就会给我另一些别的好东西。”

好东西——比如裴知?萧大师将不自觉想摸刀的手插进了上衣口袋里,是啊,裴知是好、足以慰藉任何没有天赋的人生。

那就来抢抢看吧!

第52章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四)

4、

夕阳与晚霞接连映照C市天空的时候,磨刀霍霍的萧晨坐在明弋车内,气愤填膺地把贺小雪相亲裴知的整个故事用明线和暗线分别描述了一遍。

“她就这样!这样看着我!”萧晨用手指把自己眼角拎起来、模仿贺小雪妩媚的丹凤眼,并且捏着嗓子学贺小雪语气:“这个世界很公平的,给你雕漆的天赋,就会给我另一些别的好东西——哇!你能想象吗?!明弋你能想象吗我当时的心情!”

萧大师气得“咯吱咯吱“磨牙,“哈!她如意算盘打得好啊,通过长辈介绍相亲,见了面跟裴知一看哎呀之前就认识了呢!有缘千里来相会是不是?这还好是我下手快啊,要不然她肯定得逞啊!”二十四五岁的贺小雪,对外性格温柔大方、懂事体贴,百分百切中裴知的择偶条件呢!

气死萧大师了!

晚高峰时期,路上车堵得厉害,但今天明大美人一点也不觉得堵车烦躁,一路笑吟吟的,美艳的脸庞几乎发着光。

“你为什么一直笑?”萧晨委屈巴巴看着好友,“你嘲笑我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是不是!”

明弋抿着唇笑着摇头,“你家裴知不是那种没主意的男人,和你好了他就不会再相亲的。”

车内放着蓝调音乐,明弋搁在方向盘的手指闲适地打着拍子,显然心情特别好:“我笑是因为你从韩医生那里出来,只沉默了三分钟,就开始跟我说贺小雪的事。”

“韩医生……她跟你说我什么了吗?”萧晨一愣,小心翼翼地问。

明弋摇头,“心理医生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咨询内容的,即便我跟你和她都很熟也不会。”

萧晨暗自松了一口气,“韩医生挺好的,“她叹了口气,“可是像我这种情况,没有得失忆的话,不会治愈了吧?”会一辈子都记得小满在她怀里从奄奄一息到死去,会自责、愧疚、不配幸福、直到死的那一天吧。

“这个,我也不知道,“开着车的明弋仿佛没有关注到萧晨瞬间的情绪低落,“我只说说我明确观察到的已经发生的,比如你以前做完一趟心理咨询会哭很久,现在不仅没哭而且很快就会产生别的积极情绪。”明弋望着前方缓慢车流微微笑,“我很确定的是,萧晨你正在痊愈当中。”

肯定会留疤的,那么深的伤口。也许会像裴知的手、丧失钢琴大师级别的灵活度那样。但是能够活下去、带着伤疤有什么关系呢?受过伤的人依然有资格拥抱幸福。

也有资格拥抱裴知。

萧晨默默然片刻,也微微笑了起来。

“喂?”她拨通了裴知的电话,语气轻快甚至带着轻佻:“在干嘛呢裴总?”

明弋笑着看了她一眼,只听她“嗯“了一声,“晚饭呢?”

好嘛,还会给人下套!明大美人忍笑忍得直咬唇。车内隔音好,电话那头裴知说话她也听得到一些:“外公找我有事,待会儿我得去见他一下。你呢?什么时候回家?”

哦哟,明弋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把展曜吓得屁滚尿流的永盛暴君、居然会有这样柔声肉麻的语气?!

她家晨晨显然也很吃这一套,声音也跟着柔情蜜意起来:“我要晚一点,晚点见哦!”

“你这是欲擒故纵?真的要放裴知去相亲?”小区门口堵车严重,明弋一只手撑在降下的车窗上,幸灾乐祸地笑着问。

萧晨牵起一边嘴唇坏笑,“我派司空良跟着他们外公,随时向我汇报动态。”她夸张地逐根收拢手指握成拳头,“一个也别想跑。”

哈哈哈哈哈这恋爱谈得比偶像剧更精彩,明弋笑得车都震了。

“怎么这么堵啊,“霸气了一秒钟的萧大师皱眉望着前方堵车盛况,“我想上厕所!”

“那你先上楼,“明大美人打开车门锁,又递给她家中大门钥匙,“给。”

萧晨接过钥匙帅气一抛,“你停好车快点上来哦!我等你出主意,好好收拾贺小雪这死丫头!”

贺小雪从小就是个百折不挠的姑娘,初中时她看上小满带回来的一件名牌裙子,不顾这是小满跟赞助商借的,悄悄用大漆弄脏了裙摆,最后小满只能借钱买下那裙子,贺小雪心想事成。

现在她敢觊觎裴知,得想一个办法、给她迎面痛击才行!萧晨专注地咬牙切齿想着计谋,都没察觉钥匙打开门时、门上反锁已开,在玄关换了鞋走进去,被人从身后猛地抱住才知不对劲!

屋内所有窗帘都拉着,黑漆漆的不透一丝光亮,身后紧紧抱着她的是个男人,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抓着她手覆在他腹肌上,一边往下引一边贴着她耳朵用暗哑嗓音饥渴不已地说:“姐姐,小弟弟疼……”

“……”萧晨哆嗦着嘴唇,费尽全力才终于喊出了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谁啊!”展曜也吓得大叫,松开手往后退去,背脊正好撞在墙壁电灯开关上。

萧晨和展曜灯下对视,展曜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居然不是明弋!而萧晨不敢置信地看着只在腰间围着一条浴巾的半裸展曜!

“啊啊啊啊啊啊!”两个人都震惊又生气地对对方吼。

明弋停好车上来,隔着家门听到萧晨这样的吼叫声,被吓坏了的明医生脱下高跟鞋、抄起门口拆快递的剪刀冲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明弋高举着剪刀冲进来,“晨晨——“看清楚屋内两人对峙的情况,明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我才吓死了!”萧晨和展曜同时吼明弋。

“你们不是认识么,“明弋伸手指指萧晨,向展曜介绍:“我朋友,“然后她剪刀指向围着浴巾的展大状的腰间,“我炮友。”

“……”萧晨脑中一顿“霹雳巴拉“冒火光,许多个断点被连成了一条线,难怪展曜会知道祝袁,还有——“把明弋丢在医院的那个……人,就是你?!”

玩得进了医院妇科急诊室,然后当着明弋前夫的面丢下了明弋的那个混蛋?!

“哈……”萧晨突然地笑了一声。

一阵杀气,展曜敏锐地察觉到了!裴知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你你你……”浑身上下只有一条浴巾的展大状,双手死死抓紧浴巾边边,面对着逼进的萧晨、倒退着往明弋身边逃:“想干嘛?别过来啊!”

“你再过来……你再过来!”业界素有流氓之称的展大状,恬不知耻地大声威胁女孩子:“我就把浴巾解开了啊!”

辣眼睛攻击波!

“呵呵,“萧大师伸手去轻拍明弋手背,明弋手中的剪刀掉落,被萧大师帅气地一把掠在手中,“有种你就解,还省得我动手了。”

“什、什么?!”展大状这下可真的慌了。

萧晨不答,手中剪刀灵活地“咔嚓咔嚓“两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展曜狂叫着跑!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比裴知还残暴?!”明弋!”他疯狂呼救,“救我啊!”剪掉了你就没得用了啊!

可明弋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没得用,看着展曜一手压着前面一手压着屁股被追得满屋子乱窜,明大美人笑得如同看马戏。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啊!明弋双手抻着眼角,眼泪都笑出来了,这么好笑的画面,千载难逢,完全值得失去一个九十九分的炮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