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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把舅舅屋里那个坏女人赶走。”谨诚恨恨的朝凤笙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抓紧母亲的手,一边抽泣一边跟着她回到卧室里。他爬到床上还不肯睡,含混的说:“妈妈,把那个坏女人赶走啊,她吵的我睡不着觉,还害舅舅不理我。”颜如玉只求他早点睡,忙不迭都答应下来,又许诺要替他买一辆英国的自行车,到底把他哄睡着了。

丘凤笙为了洋行大班的体面,前不久才在富商聚集的宝康里顶下一栋两层楼石库门房子,搬过来住不过两三天。这栋房子楼下除了灶间、客堂间,就是丘凤笙的卧室和书房。楼上两大间分别充做颜如玉母子的卧室,还有一个小房间给厨娘和老妈子住。

颜如玉回到自己的卧室换睡衣。楼下客堂间的大钟当当敲过三下,楼下的喘息和鬼叫声还不曾停歇。她缩在空荡荡的床上,滚来滚去总不能睡着。

凤笙俊俏有风度,一向不泛女人投怀送抱,可是他从来洁身自好,又是极疼爱谨诚的。这回是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怎么连谨诚都不管了?颜如玉思来想去,除掉晚上同去跳舞会的那个苏文清,再没有第二个人。她越想越恼,恨不得马上冲进凤笙的卧房问个明白。

颜如玉踮手踮脚走到楼下凤笙卧房的房门外,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偷听。她来的正是时候,床板摇晃的嘎吱嘎吱声后,虚弱的嘤嘤哭声慢慢高起来。凤笙嗓门微微有些高,他劝说的声音连门外的颜如玉都听得清清楚楚。

“别哭了。我娶你,真的会娶你。我又是没有老婆,只有一个姐姐,谁也管不了我娶亲的事,你怕什么?”

他还要娶她?当年她颜如玉那样低头伏小,忆白都没有一口答应要娶她!颜如玉又妒又恨,皮拖鞋底在木地板上敲出两声“吧哒”,先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怕凤笙发觉,看楼梯间的门半敞开,连忙藏进楼梯间里。凤笙咳了一两声之后,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楼梯间四角都是黑魆魆的,只有当中一块地方被十五的明月照得透亮。颜如玉靠在窗边,半边光膀子正好露月亮底下。银色的月光如同流动的水银在她的□的胳膊上滚来滚去,显得她的肌肤白得好像雪一样。明明她生得比那个苏小姐美许多倍,为什么苏小姐都能哄得凤笙马上就答应娶她,她颜如玉连儿子都替俞忆白生了,俞忆白还不肯承认她是俞太太?

颜如玉喘了几口气,闭上眼睛,左手轻轻抚摸右手。她的膀子上还留着一排李书霖的牙印。她轻轻抚摸着那个印子,回想几个钟头之前和李书霖在野地里的疯狂,微笑起来。

丘凤笙早晨七点多钟起来,早饭都没有吃就急匆匆赶去洋行上班。苏文清在卧室里苦等丘凤笙不至,羞答答推门出来。

颜如玉倚在楼梯拐角的平台扶手上,似笑非笑的招呼她:“这不是洋行里新来的苏职员?”

苏文清怔了一下,低着头轻声说:“大姐,你别笑话我了。”

颜如玉抱着胳膊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冷笑着说:“凤笙睡过的女职员你又不是头一个,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配不配喊我大姐。”

苏文清敷了脂粉的脸蛋上慢慢渗出红来,她看了一眼颜如玉,捂脸奔回卧房。颜如玉紧追到门口,冷笑道:“才来几天就爬上男人的床,你也晓得害臊?”

苏文清抬起头,眼泪浸湿了精心描绘的妆容,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丘小姐,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为难我?”

颜如玉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阳光从过道的窗户射进来,照到颜如玉的身上,她脖子上挂着的一串大珍珠项链在阳光底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苏文清并没有在丘家多呆,她重洗过脸化好妆,就拿着手提袋缓缓走出丘家。走到弄堂口,她恨恨的看了一眼站在二楼晒台抽烟,居讷临下盯着她的颜如玉,扭过头去喊黄包车。

十几份报纸凌乱的堆在凤笙的办公桌上,每一份报上都有擒鸽牌炼乳的大广告。

凤笙沉思着,指间夹着的香烟烧痛了手指,他大梦初醒一样丢掉烟头,吩咐办公室里的愁眉苦脸的职员们:“降价!每罐降到五毛钱,我看一样的价钱,上海市民是买他的国货擒鸽牌,还是买我们的鸽牌!”

同一时间,芳芸的小蛋糕店二楼,芳芸笑嘻嘻朝一个四周饰以鲜红玫瑰的花牌上贴一大张红纸。那张红纸上用中英俄三种语言写着:小店即日起售擒鸽牌炼乳,每罐仅售五角,买两罐送面包一只,仅送一日,机不可失,欲购从速。

花牌甫一摆出,就有七八个白俄妇人围上去。不一会儿,这些妇人个个左手举着两罐炼乳,右手举着一块大面包,喜气洋洋从店堂里出来。白俄妇人本来生得就资本雄厚,一排七八位举着炼乳和面包并排站在霞飞路上,比鲜花广告牌还要醒目,路人尽都侧目。

一罐擒鸽牌炼乳比鸽牌便宜一角多,两罐要便宜近三角钱,送的大面包售价一角,可供一家三口早餐。一来一去就是四角钱的赚头,家庭主妇们蜂拥而至,把小小的蛋糕店围得水泄不通。

苏文清坐着黄包车从霞飞路上经过,远远看见马路边许多行人手里都拿着炼乳、面包就已经很好奇。走近了再看见俞九小姐的那个白俄保镖指挥几个苦力搬运涂有擒鸽图标的木箱子,她哪里还坐得住,连忙下车挤到人堆里看热闹。

芳芸站在蛋糕店二楼的窗口,也看到了苏文清,特别是她脸上那一双微微红肿的眼睛。苏文清在店门外挤了好一会也不进店买东西,分明是来打探消息的。芳芸想了一会,吩咐铺子里的伙计拿大牛皮纸袋装上几罐炼乳两块面包,她把纸袋抱在怀里,从后门绕到前门,笑嘻嘻在苏文清肩上拍了一下,说:“苏姐姐,来买炼乳还是来买面包?”

苏文清被芳芸的声音骇了一跳,挤出笑来回答:“来买面包的,就不曾想这家店的生意这样好。”

“哪里哪里,小店生意兴隆,全是托大家的福。苏姐姐,这两块面包请你吃。”芳芸把牛皮纸袋送到苏文清面前,笑的天真极了。

苏文清略一思索,道了一声谢接过纸袋。纸袋入手沉重。她也是在炼乳工厂做过事,晓得里面必定还有两罐炼乳,不由笑起来:“九小姐怎么这样客气?”一边说话一边就去打开手提袋翻钱。她一手夹着大纸袋,只用一只手去翻手提袋就很艰难。

芳芸按着她的手,笑道:“苏姐姐,快别和我见外。我看你的样子是赶着去洋行上班?我帮你喊黄包车可好?”

苏文清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凤笙早饭都没有吃就去洋行上班——他要是看到你的小店生意这样好,也会替你高兴的。我先把面包送去给他,回头得空再来寻你玩?”她走开几步,转回头对微微发愣的芳芸挥挥手,就扬声喊:“黄包车!”

马路对面早有车夫过来答应。芳芸侧着头喊:“苏姐姐一路走好呀!”目送苏文清苗条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也不肯回店里,飞跑到伊万家的洗衣铺借电话打给唐珍妮:“珠姐,珠姐,方才苏文清在我店门口发呆,我看她眼睛都像是哭肿了。她和我讲话的样子,好像她是我舅妈!”

“舅妈?”唐珍妮惊奇的问坐在一边的亚当:“芳芸的舅舅到上海来了?”

亚当摇摇头,拿着餐刀在面包上慢慢抹黄油。

“你快讲讲,是怎么一回事情!”唐珍妮绕着电话线,有些急不可耐。

“她讲:凤笙早饭都没有吃就去洋行上班,他要是看到你的小店生意这样好,也会替你高兴的——那口气,好像是我舅妈噢。”芳芸有些不乐意的叹了一口气,接着问唐珍妮:“先不说我和丘家没关系,我只想晓得,中国的规矩难道又是一样,在跳舞会上做了一次舞伴就算是订婚了?”

亚当放下餐刀做侧耳倾听的样子。

“你不是讲她眼睛都哭肿了吗?”唐珍妮横了亚当一眼,小声道:“你是没出阁的小姐,不好和你讲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过——她既然这样讲话,八成是要进丘家门了。”唐珍妮想了想,又说:“我一会去你那边再谈,你在店里吧?”

芳芸轻笑一声,说:“在呀,店里人多,你直接到祥云公寓来吧。珠姐你快来,人家好奇死了。”她挂断电话,拍拍手,对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霞飞路轻声说:“原来你是第二个颜如玉,不晓得颜如玉有没有引你为知己?”

作者有话要说:MS不是那么的卡了。。。很抱歉这一章来的这样的迟。。。

红绿没有出版,呵呵,只是我迷茫了。所以。。。不敢更。修修改改越修越没信心。。。

亲亲大家。。拿鞭子抽打我吧。我想要更新的,我真的很想要更新的。啃指头。。。

旧事(上)

唐珍妮兴致勃勃赶到芳芸家楼下,正好遇见苏文清和丘凤笙站在祥云公寓门口。苏文清看到唐珍妮,飞快地从丘凤笙的肘弯里抽出胳膊,垂下头看脚尖,模样娇弱。唐珍妮饶有趣味的打量他们,丘凤笙有些尴尬的对唐珍妮笑一笑,“我们来寻芳芸有点事。”

唐珍妮对他们妩媚一笑,眼波在苏文清脸上转了一转,只问:“你们几时办喜事?”

丘凤笙愣了一下,没有说话。苏文清猛然抬头看向唐珍妮,眼睛里露出感激的神情,旋即又低下头,轻轻柔柔的说:“宝珠,你误会了,我是陪丘七少来寻俞九小姐的。你知道的嘛,七少他一个人来……怕对门俞家大房说话难听。”

唐珍妮点点头,附和她:“芳芸处境为难,文清,亏了你看得这样清楚。我先上去罢,你们过一会再上来?”她说完就抢在前头上楼,敲开门先问芳芸:“伊万在家?”

芳芸朝灶间指了一下,说:“喏,在给莎丽洗澡。”

保镖在家自然不怕他们胡闹,唐珍妮笑起来,说:“你的便宜舅妈带着便宜舅舅上门来了,就在楼下。”

芳芸不悦的说:“他们来干什么?”说着就摔下手里的杂志进卧房换衣服。唐珍妮倚在卧房门边,笑道:“我看苏文清是铁了心要把丘七少哄到手了,我和她怎么也算是旧相识,帮她一把也无妨。”

芳芸皱了一下眉,一字一顿的说:“有我们家那位姨奶奶在,难说。”

唐珍妮点着一根烟卷吸了一口,笑道:“怎么说都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至于将来——将来的事体哪个说得准?你们家那位姨奶奶,得了这样的好弟妹,不晓得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苏文清就不是个老实的,和颜如玉这样的人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会是怎样的热闹……芳芸想了一会“扑哧”笑出声来,“果然是门当户对的好亲。黄妈,快把好点心捡两盘出来招待客人。”她飞快的换好衣服出来,虽然面孔是板着的,眼睛里溢出来的全是笑意。

看芳芸这样快活,唐珍妮忍不住啐她:“你别高兴得太早,要是丘小姐过的不如意了,那位谨诚可是你甩不脱的亲兄弟。”

芳芸睁大眼睛看着唐珍妮,“有我爹照应他呀。珠姐,你莫吓我,我才得十几岁,还要表嫂你照应哪。”

亲生父亲尚在,同父异母的庶出兄弟自然没有让长姐照管的道理。毕竟是俞家的家务事,唐珍妮不好再说话,笑着点点头,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翻起来。

芳芸在唐珍妮身边坐了一会,重又走到伊万身边,小声说:“过一会你先别出门,看他们来是玩什么花样。”

伊万点点头,湿漉漉的手指在莎丽的头上轻轻摸了一把。芳芸连忙把边上挂着的干毛巾递给他。唐珍妮好笑的看着他们,说:“你们家的狗过得比人都舒服。”

芳芸笑道:“是呀,莎丽什么都不愁,我都觉得它比我过得快活。”她说完皱眉看向大门,小声说:“怎么还不来?”

唐珍妮笑道:“你一向待那位丘七少不客气的,人家只怕是不大敢来。”

芳芸沉默了一会,才说:“这个人顶讨厌,我看他长着和我们姨奶奶差不多的那张脸,就想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