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幻梦之天上人间》

楔子(上)

楔子(上)

天气蒙鸿,萌芽兹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启阴感阳,分布元气,乃孕中和,是为人也。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

话说当日盘古开天辟地,使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盘古气化为云,声做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化做四极五岳,血液化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化为黎氓。独最后一点精气,化成一团混沌,浮于天地之间,终日漂荡,不知所终。

不知何时起,天地人神之间便开始流传这样一个传说,如有人能到盘古大神的最后一点精气,便可统领三界,永生为王。于是便有无数的人神在天地之间追寻这一点精气,只是几万年过去,却无人能寻得到。

这点精气不知何日漂到三十三天外的无名山上,只见那光秃秃的一座山上竟有一株嫩绿的小草随风摇曳,这团混沌虽历经万年,阅尽万物,却也不由心生欢喜,便飘到那小草身旁,静静相守…不知又过去了几千年,忽一日三十三天齐齐震荡不已,有大神通的神仙们掐指一算,不由大惊失色,他们竟然无人能算出这是何征兆,不由一齐拜上天外天,求教于鸿钧老祖。岂料鸿钧老祖但笑不语,只让众仙各回洞府,不需在意这三十三天的震荡。众仙散后鸿钧老祖看似无意的淡淡说道:“精气化祖龙,大善!”

这话被躲在一旁的侍奉的白鹤仙童听在心中,又将这话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不久之后,仙间便又流传开一个传言:盘古精气化祖龙,得之者得主三界。这话传到阐教,截教,人教三大教主耳中,他们便订了一个赌约,约定以收服祖龙者为尊,自此有心的神仙们踏遍三山五岳,誓要得到祖龙,一时间多少明争暗斗,天上人间乱个不休。

且不论这些是是非非,只那盘古精气所化的祖龙只终日看着那株数万年不曾变过的嫩绿小草,心中有无限欢喜,每日不辞辛苦的汲来天河灵泉,细心浇灌。只是这小草却也怪,数万年也不曾生长一分。祖龙心中极为惊讶,忽的想起一个法子来,竟然刺破自己的眉心,以眉心一点殷红血珠滴到小草上,血珠落到草尖,立刻与小草溶成一体,嫩绿草尖上一点殷红,让祖龙见了越发欢喜。一阵风过,这小竟似迎风招展,长大了许多。日后祖龙便日日以三滴眉心血浇灌,时时在这小草旁边说话,将这万万年来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这小草自得了祖龙眉心血,便已通灵,每每随风轻舞,细嫩的草叶时不时轻触祖龙,极为依恋。而草色也由嫩绿变得青绿,再变为碧绿,终有一日,变得如晶莹通透,祖龙心中大喜,知道这小草将要变幻为人,便不错眼珠的盯紧了她,更不惜引心头之血助小划一臂之力。

就在小草化人的紧要时刻,祖龙忽觉身后一股大力传来,这股力道极大极粘,祖龙又因日日以眉心血浇灌小草,且又引出心头之血,他的功力损耗极大,一时不察,竟被吸了过去。祖龙大怒,盘古大神的精气岂容宵小偷袭,当下拼尽一身功力,只见天外天一声剧响,一团极炫目的白光将天地照得一片虚空,在这虚空中,一点金色流光忽的坠入天河,自此不知所终。而小草失了祖龙之气,忽又回到当初那普通的嫩绿,只是草尖一点殷仍如泣血一般,在风中低泣。

“噫…”一声沉闷的叹息悠悠响起,白光散去之后,一个面色腊黄嘴角带一抹暗金血液的黄衣中年男子落到祖龙看护小草之处,他见那小草,眉头一锁,略一思索之后便大袖一挥,将小草连根拔起,身化流光,向三十三天飞去。

那人将这小草栽在灵河畔三生石边,特特的嘱咐了身边的仙侍细心照顾,若是任何异常,要立刻回报于他。不料天界最让众仙头大的警幻仙子刚好经过此处,一见这小草,不由惊道:“好灵秀的草儿!这位仙友,我送一样仙家至宝换你这草儿如何?”这警幻仙子大有来头,便是这人也得让她几分,何况如今他又变幻成一个普通无名仙人的模样,也怕时间长了被警幻仙子识破,这人只得说道:“就依仙子,小仙不敢要仙子之物,只是若有一日这草儿化灵,仙子告诉小仙一声也就是了。”

警幻接了草儿,顾不得理这仙人,漫不经心的问道:“不知仙友仙居何处?”

那人笑道:“仙子只打发人到大荒山无稽崖下便是。”警幻仙子略一点头,那人带着仙侍便乘风而去,一刻也不多留。

警幻仙子手拂草尖一点殷红,轻叹道:“可算是没来晚,你生得如些纤弱可人,不如我便唤你绛珠吧,你且安心在此,我必会护着你候他归来寻你。”自此警幻仙子日日亲自照看绛珠草。三千年过去,眼见绛珠草将要化形,此时警幻仙子却收到女娲娘娘传信,不得不赴女娲宫共商要事,临行之际,特特的命赤瑕宫的神瑛侍者代她好生照顾绛珠草。

这神瑛侍者生性喜爱花草,平日里对天界的花花草草都极为尽心,每自诩为天界护花第一人。见绛珠如此可爱,那有不尽心之理。他日日清晨汲来灵河甘泉浇灌绛珠,说来也怪,但凡神瑛侍者浇灌绛珠之时,那灵河甘泉总显得分外清冽纯净,同样的水,浇到其他花草时又变得普通。这神瑛侍者忙于浇灌众多花草,也无暇在意这一异像,只是每天忙碌奔走个不停,他不能如那祖龙一般,一心一意只守着绛珠草一个。绛珠草在灵河畔三生石边,未免有几份寂寞。

绛珠草得灵河甘泉之水中与平日不同的灵气,复又变得通体透明,从根部慢慢浮起淡淡白雾不久便周身白云围绕,只是神瑛侍者忙于在众花之间奔走,并不曾留意。天边隐隐响起仙乐,一阵淡淡清香弥漫于灵河边,白雾中隐约现出一个纤弱女体,虽是朦朦胧胧的面目不甚清晰,可化形成人的绛珠已开灵智,看着远去的神瑛侍者,绛珠欲谢不能,自此便心中便纠缠了一段无法了却的心事。每思之无法报恩,不禁黯然神伤。

楔子(下)

绛珠之灵终日游荡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与仙花为朋友灵草为友,时时呵护刻刻用心,一众仙花灵草深感绛珠爱护之心,每见绛珠必迎风而舞欢快异常。不知过去多少年,绛珠之灵终修成人,身量袅娜如柳,面目灵秀如画,一双似蹙非蹙的黛眉让人望之生怜;一对似喜非喜的含情目让人一见便迷失不可自拔;如玉的肌肤透着淡淡奇香,让人闻之忘忧…

日日与仙花灵草为伴,绛珠仙子虽有无法报恩之憾,却也过得逍遥自在。一日正在调弄兰草,半空中忽掉下一只紫色的鸟儿,正落在绛珠怀中,绛珠尚未仔细察看,便听空中传来一阵鹰鸣,抬头看时,只见一只金睛紫鹰在空中盘旋啸叫,一对凌厉的金睛直盯绛珠怀中的紫色鸟儿。

绛珠虽是先天灵体却无法术,一双微带恐惧的含情目看向那对金睛,紫鹰心中没由来的一颤,眼神不觉柔和下来。一阵旋风过后,一个紫衣金睛的男子忽然出现在绛珠面前。

“仙子,你怀中鸟儿是本王之物,还请还给本王。”那男子声音极是干硬,如万年寒冰一般。

绛珠不由打了个哆嗦,这这让紫衣男子心中一颤,他再开口时,声音里竟多了一丝温度。“仙子莫怕,本王绝不伤你。只请你归还本王的药鸟。”

绛珠捧起怀中的紫色鸟儿,只见那鸟儿极小,一双灵秀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一支翅膀伤了,正滴着鲜血,它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绛珠,似是在说:“求求你救我!”

绛珠素来心善,又见那鸟儿可怜,盈盈拜倒放大胆子柔声道:“上仙,这鸟儿好不可怜,求上仙饶它一命。绛珠愿采集百花仙露供奉上仙。”

绛珠一开口,紫衣金睛男子身子又是一震,这般的声音,好熟悉,正是千年来夜夜梦里缠绕不去的声音,原来她便是梦中那个总也看不清的身影。

“绛珠仙子,非是小王不允,只是这雀儿关系本王的性命,本王与人决斗,受了重伤,只有将这雀儿入药,方得痊愈,若非如此,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又怎肯伤它性命。”鹰王放柔了声音,似是生怕吓着绛珠一般。

绛珠不由为难起来,她想救小小的紫色鸟儿,可听到鹰王有性命之忧,天性的善良让她心中好生难过,可那紫色鸟儿在绛珠手中越发瑟缩颤抖起来,好不可怜,让人如何忍心不救?

绛珠为难的问道:“上仙,难道没有他法可行?必要取这鸟儿的性命么?”

鹰王叹口气,无奈的说道:“却也另有一法,只是要三十三天外至纯至阴的先天…唉…仙子既然要护这鸟儿,也是它的造化,本王饶它就是,仙子珍重,本王告辞。”一双看透万物的鹰目扫视绛珠,鹰王心中一叹,暗道,“罢了,原是我当有此劫,又何必多伤性命。”想罢鹰王双臂一张,复又化成紫色金睛的雄鹰,展翅而飞。绛珠抬头看时,只见紫鹰心口毛色深紫发黑,忽觉额头一凉,用手去拭时,只见手背上一片暗红。

紫鹰摇摇而去,绛珠急忙看视手中紫色鸟儿,只见鸟儿眼中透着感激,挣扎着想站起来。绛珠见它可怜,不由落下两滴泪来。一滴泪正落在紫色鸟儿的伤处,一滴泪落在鸟儿的头顶。忽只见一圈柔和的白光弥漫开来,绛珠心中惊奇,再细看时只见那紫色鸟儿忽然没了影踪,捧于双手之上的却是一只指头大小的玉色雀卵,透着粉嫩淡紫的光,看上去极是可爱。绛珠立时爱不释手,忙用天丝草编成柔软的暧袋,将雀卵放在其中,又恐雀卵冷着,便将雀卵贴身放着,一放便是许多时日。

且说那紫鹰摇摇而去,不过几十里,便再也不支,一头栽倒在地,紫鹰双目紧闭,心中叹道:“想我金睛鹰王英雄一世,纵横三十三天,不想今日却死于此处…”

金睛鹰王昏死后,他身边忽然闪过一道五彩霞光,一名身着百鸟仙衣百花玉冠的女子轻叹一声:“鹰王果然有情有义,宁肯舍了自己性命也不取绛珠一滴血,岂不知绛珠必得施恩于你,方能让你顺理成章的护她下界,这前世的因果又岂是你可知的…”一叹息逸出仙子之口。这金睛鹰王无人知其来历,因其相貌清奇,身材伟俊,且又神通广大,是天界众仙女倾慕的第一男仙,便是这仙子见了她,也不禁神心暗动。仙子叹罢,大袖一挥,一团白雾罩住鹰王,鹰王慢慢浮起,跟在仙子身后往天河飞去。

绛珠日夜与雀卵为伴,忽一日觉得怀中有异动,取出看出,只见一只幼小的通身小泛着紫色光华的鸟儿拼命挣扎,从壳中钻了出来。绛珠用手托起鸟儿,以手指逗弄,笑道:“小家伙,你真漂亮,我叫你紫儿可好?”

幼鸟如听懂了一般,连连点头,并轻啄绛珠玉一般的手指,绛珠素来怕痒,不由轻笑起来,紫儿在绛珠手中挣扎几下便能站稳,几阵微风吹过,它便能随风飞舞,绕着绛珠忽前忽后,如一带紫练。

绛珠正于紫儿嬉戏,忽听前方不远处砰的一声,好似有重物落地。绛珠与紫儿寻声而去,在灵河畔发现了双眉紧锁双目紧闭的金睛鹰王。

鹰王心口处一个偌大的伤口,暗黑的鲜血汨汨流出,绛珠见此情景,心口大恸,紫儿看到金睛鹰王,嗖地一下便钻回那天丝暖袋之中。后来觉得绛珠浑身颤抖,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小脑袋偷偷的看。绛珠仙子忙汲来天河水,为鹰王清洗伤处,紫儿见绛珠如此,也飞了出来,在天河里打个滚儿,再飞到鹰王伤口上抖落,如此数次,鹰王的伤处总算是清洗干净了。只是那里仍在流血,绛珠自化人之后便未见过流血,不由惊慌异常,忙用两手去捂,只是又如何捂的住。

隐在半空的彩衣仙子见了心中暗自叹息,化身成一位老婆婆,走到绛珠身旁道:“姑娘,你这样救不了他的。”

绛珠双眼泛泪,泣道:“请问老婆婆,我要如何救他?”

老婆婆淡淡道:“这原也不难,只要割破手碗,滴三滴血在伤处,这伤口自会愈合。”

绛珠听了走到剑刺草旁,对剑刺草道:“剑弟弟,烦你划破我的手腕,剑刺草闻言嗖的一声将所以有叶片收起,坚决不肯割破绛珠草。绛珠再三请求,剑刺草才不情不愿的轻轻划上一道,只是划出浅浅一道伤口,却不见有鲜血渗出。那仙子心中暗叹道:“果然是先天灵体,这血又岂是这么容易放出的。”

绛珠救人心切,当下急道:“剑弟弟,我要救人,你用力划,姐姐不疼的。”剑刺草无奈,只得小心的用力划上一道深些的伤口,见到些微红意,绛珠忙走到鹰王旁边,皱着眉用力挤出三滴蕴着青意的鲜血,滴到伤口之上。

血立刻渗入鹰王身体,化做一团青气笼罩鹰王全身,鹰王的伤立时消失无踪,新生的紫金鹰毛飞速长出,看到这些,绛珠心中一松,身子一软,便昏倒在地上。原来这绛珠草不比别的先天灵物,只因际遇奇特,所以她身体里统共也不过十数滴鲜血,这一下便却了三滴,绛珠的身体自此便越发柔弱起来。紫儿见了急得不行,落在绛珠唇上去啄那苍白的唇,又飞到绛珠手腕处用小小的身体去堵那伤口,忙个不停。

空中的仙子见状便掐指一算,不由笑道:“原来如此,这小东西却也有一番造化。”说罢大袖一卷,鹰王立刻消失不见,又曲指一弹,一枚黛色玉环飞到绛珠胸口,柔和的青色宝光堪堪护住绛珠的心脉。紫儿虽不知那是何物,可也明白是救命的仙家宝贝,于是便乖巧的飞到绛珠身侧,一对黑豆似的眼睛紧紧盯着绛珠,静静等着绛珠醒来。岂知那团青色宝光越来越盛,盛至极处,天地无色,只有一团青团飞速旋转成一条青色通道。

一股大力袭来,紫儿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吸力卷来,将它吸入天丝暖袋之中,连同绛珠一起不知往何方而去。

忘愁宫中,醒来的金睛鹰王看着那彩衣仙子,一双冷目中不带半分感情,冷然道:“那个要你多事!”

仙子且笑且言道:“鹰王与那绛珠仙子自有一段渊源,异日你们的恩怨还得由这绛珠了解,本仙不过顺天而行罢了,今日何必恼我?”

鹰王脑中轰的一声,不由惊道:“是他!”

仙子但笑不语,看鹰王面色越来越阴,方笑道:“鹰王,当年那段公案,也是了却之时,娘娘早已算过,你三人都须下界去走上一遭,待护得百花归位,你三人方得重回仙境。时辰已到,鹰王且去罢。”鹰王默然不语,良久方说:“那绛珠可还识得我?”

彩衣仙子闻言一笑,明艳的眉目间却藏了一丝狡黠,她只说道:“识得如何,识不得又如何,鹰王下界便可一切自明。”

鹰王闻言,恨恨的瞪这彩衣仙子一眼,他自然知道,满天界数这仙子最难以捉摸,她若高兴,什么都会告诉你,浑不怕泄漏天机,若她不肯说时,任你如何也别想从她口中多知道一个字。偏这仙子又有大来历,诸天神佛对她皆是无可奈何。思及此处,鹰王起身对仙子深深一礼,放缓声音恳求道:“绛珠下界必有一番磨难,若小王尚未寻得她,还请仙子照拂一二。”

那仙子见鹰王至诚,便也笑道:“绛珠灵秀可爱,本仙子也爱得很,鹰王放心,在你寻到她之前,本仙当保绛珠无虞。鹰王,早些去罢。”鹰王得了这承诺,心中稍定,化身一道流光,径向轮台飞去…

此时灵河中顿起涛天巨浪,河水翻涌不息,那仙子见了,又是一叹,向灵河稽首为礼道:“上神且去,小仙尽力掩却二十日,盼上神早日回归。”

三十三天外,一个声音奇道:“噫,竟有此事,大乱将起,天界无宁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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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临世花朝节百花迎主

下界姑苏城内有一六代簪缨的钟鼎之家诗书之族,林家先祖曾代帝承天之难,以一已之力扭转水氏皇族之运,林家自此人丁不旺。皇家感此深恩,特在林府前设了下马石拦轿碑,便是皇族亲贵,至此也要下马落轿步行而过。

林家传至五代,合族只得一男,姓林名海表字如海,这如海自小便聪慧过人,十七八岁上便高中探花,后娶了荣国公府的小姐贾敏,夫妻二人琴瑟相和,当真如神仙眷侣一般,羡煞时人。

太子早夭,如海以弱冠之年便为皇太孙师,十年后太孙登基如海便功成身退,辞帝出京返回姑苏,夫妻二人同归山林,尽享四时之乐。然美中不足,这贾氏夫人一直不曾有孕,如海自知先祖代帝承难,若无子嗣亦是注定,故而并不在意,只贾氏夫人总于心中不安,时时忧心,总是一段心事郁结于中不得解脱。

贾氏夫人一夜偶得一梦,梦中信步行至一个百草齐集百花竞艳的所在,在一块异样的大石头前有一株青嫩仙草摇摇随风,纤弱的叶子飘拂过贾氏夫人裙边,似如孩童以手相拽,贾氏夫人喜爱之极,忍不住蹲下以手拂弄,不想那纤弱青草中竟有一颗血红如玉的浑圆珠子跳到手上,转瞬便化入掌中再无踪迹可寻。贾氏心中一跳,惊醒过来,只觉满室异香如兰似馨,如海醒来亦觉惊奇,细寻之下,那香气竟是出于贾氏夫人之身,此后,贾氏夫人日见慵懒,请医一诊,竟是怀了身孕。如海大喜若狂,对待贾氏夫更加如珠似宝,世间之物,只要是贾氏夫人想要的,如海莫不想尽法子弄了来。便是远在都中的贾家老岳母得这一喜讯,也将一应孕妇所需用之物装了数车数船,命与贾夫人最亲厚的贾政亲自送了来。

转眼十月便过,已是花朝之节,说来也奇,往年花朝节时百花虽不曾竞艳却也有争春之意,偏今年与往昔不同,桃李杏梅诸乃至芍药牡丹茉蔷薇茉莉,不论当不当季的,全都只打了花骨朵儿,却一朵也不曾开得。时人皆以为怪异,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唯有那有见识的积古老人家只说必是有贵人降临,才会有此异象。

百花虽然未开,但赏红游春是旧俗,自不可免,便是林府内,也都用红绸裹上花枝,于东北方去祭花神,正忙着,贾氏夫人忽然腹痛不止,一时府中下人来往如梭,早就接进府中待命的接生婆老嬷嬷们如临大敌,全都紧张的忙碌着。

如海只听说过“儿奔生娘奔死”,深知夫人这是阎王殿前走一回,又是紧张又是害怕,一时之间百感焦灼,每听夫人一声压抑的嘶喊,如海的心中便慌得猛跳,焦灼之下,如海猛得跪倒在院中,不停的向苍天诚心祷告,祈求母子平安…

随着贾夫人一声嘶心裂肺的喊叫,接生婆欢喜的大叫出来:“生了生了,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生了位极漂亮的千金…”

如海闻声再顾不得什么忌讳,一阵风似的冲进产房,叫道:“夫人,你可还好?”

就在如海冲入产房之际,外面花园之中原是含苞待放的各色花骨朵儿顿时齐放,花与叶在风中起舞,似是在庆贺一般;天空中蓦地飘起了桃花雪,微风过处,清香四散,又隐约听到空中传来似有时无的仙乐声。只是这一切,如海都没有心思去注意。

贾夫人虚弱的对丈夫微笑道:“相公,妾身没事,快来看看我们的女儿。”

如海自产婆手中接过女儿,细细端详,这名婴儿果然与众不同,甫一出生便是肤白胜玉,唇红如点,细细的眉间一点殷红如血的百花痣,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极为灵秀,如海抱着新出生的女儿,欢喜的手足无措,一颗心都要跳将出来,小婴儿忽然咧嘴对他甜甜一笑,这一笑直沁入如海心底深处,如海立时涌出无限的柔情,情不自禁轻吻着小婴儿柔嫩的脸颊,直不知要如何疼爱才好。

贾氏夫人疲倦的卧于榻上,欣慰的看着夫君,虽然这不是个男孩,可她心中的欢喜也不曾少了半点。如海抱着孩子坐到榻旁,心疼的看着苍白的妻子,深情说道:“敏儿,你辛苦了。”

贾敏笑着摇头,轻声道:“这孩子是个知道心疼人的,并未让为妻受苦。如海,让我抱抱她。”

如海将孩子放到妻子怀中,贾敏爱怜的看着孩子,轻声道:“这孩子生得真好,只是单薄了些,相公,让敏儿亲自养她吧。”

虽然大家子规矩,孩子生下来便由奶妈嬷嬷们照顾,可如海爱妻情深,才不在意这些陈规陋俗,当下笑道:“你我的女儿,自然要我们亲自教养。”

“老爷,有人过府来访。”夫妻二人正商议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之时,忽听下人来报,如海不舍的离开妻儿,接过拜贴一看,不由笑道:“他却是来得巧。”又回头对妻子说道:“老爷子来了。我且去迎他,敏儿你好生歇息。”

如海迎出大门,只见一名布衣白须的老者手牵一名面色冷冷的四五岁小童站在门前,如海笑着长揖到地,笑道:“老爷子安好,如海不曾远迎,老爷子恕罪。”

老者讶异的看着如海,心中暗道:数年不见,这如海竟转了性子,他素来沉静,接人待客从来都只淡淡的,何曾见他如此开怀,莫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难到这花朝异象竟是应在他家不成。因笑道:“多年不见,如海风姿不减当年,可不象我,老喽…喏,这是你师兄的沐儿,沐儿快去见过林世叔。”

小童仰起头来看向如海,如海一看那眉目便知他是父亲曾教过的三皇子的儿子。

“沐儿拜见林世叔。”小童虽只有四五岁,可礼数极周全,一丝不拘的行大礼拜见,只是那声音虽是稚嫩,却天生带了一股凌然的冷意。

如海偏过一边,急忙用手扶起沐儿,笑道:“可不必多礼,快快起来。”“老爷子,沐儿,请里面说话。”

老头儿见如海受了沐儿大礼参拜却无不妥之处,不由心中暗奇:“看来如海的造化不凡,竟能生受沐儿这一拜。”原来这沐儿生来便有一般奇处,便是生养他的爹娘,都受不住他的跪拜,但凡沐儿要跪下去,被拜之人无不头疼难当,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不舒坦,直到他起来了才能感觉好一些。所以老爷子早有特旨,沐儿见任何人都不必下跪,那怕是九五至尊也不例外。如今见沐儿竟然大礼拜见如海,而如海竟然丝毫无碍,这让老爷子如何不大感惊诧。

一路行来,见府中张灯结彩,老爷子便笑问道:“如海,可有一杯喜酒吃?”

如海笑道:“正是有喜酒请老爷子吃,内子方才为如海生下一个女儿,可不是大喜。”

老者闻言大喜,不禁落下点点喜泪,当年如海之祖以一已之身承受降在皇家的诅咒,自些人丁日渐单薄,他水氏一族一直抱愧于心,虽然给了林家无上的荣华,可林家之人偏生又不以荣华富贵为念,林家的后继香烟是水氏皇族的一桩大心病,如今听了如海得女,老爷子的欢喜更甚如海,他忙一叠声的叫道:“大喜大喜,如海,快把孩子抱出来让我瞧瞧。”

如海知道老爷子的心思,便笑着亲进房内去抱孩子。少顷,小丫鬟挑起门上的软帘,如海抱着一个翠绿错金满地锦的襁褓甫一探身,便见园外百花齐舞,一阵微风,将各色花瓣吹送过来,星星点点的落在襁褓之上,平添了几分仙灵之韵。老爷子见此异象,不由奇道:“这孩子必有大来历,如海,快给我看看。”

接过小婴儿,老爷子细细端详,越看越觉得可爱,粉嫩的小脸蛋上挂着甜甜的笑,黑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老爷子,一丝惧意都没有,眉间小小一颗百花痣越发衬得小婴儿娇嫩可爱。这样可人疼的初生婴儿老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爱不释手,真想就此抱走自己养着。正胡思乱想着,那水沐忽然扯着老爷子的衣服嚷道:“给我看。”

老爷子老脸一红,心中暗自不耻自己的想法,俯低身子抱着那小小婴儿给沐儿看,水沐一眼望入小婴儿的眼中,便觉得神魂飞荡,一幅幅图象如闪电般从他脑中掠过,快得让沐儿无法捕捉,他不禁怔住了。

见水沐忽然怔怔的发呆,老爷子讶然奇道:“沐儿,你怎么了?”

沐儿一惊,回过神来,想也不想便拉出自己自出生便贴身带的一方黛青美玉,放到小婴儿露在襁褓外边的手中,那小婴儿一触到这玉,竟然开心咧嘴笑了起来,一手牢牢抓住黛青美玉,再也不肯放开。沐儿见了不由破天荒的笑出声来,他仰着头霸道的对老爷子和如海说道:“这个妹妹是我的。”

老爷子一楞,如海因不了解沐儿的性子,只是当他说小孩子话,并不在意,只笑道:“沐儿,这玉好生贵重,你快收起来。”

沐儿摇一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世叔,这玉我也不知从何而来,只是觉得天生应该是妹妹的。”

如海失笑,想从女儿手中取下玉来,不料这初生的孩子竟然死死抓住这方黛青美玉,怎么都不肯松手。如海拽的急了,小婴儿小嘴一撇,滚圆的泪珠便落了下来,虽然不是大声哭泣,可这么小的孩子这样委屈的哭着,任谁看了都会心疼的要死。见小妹子哭了,沐儿脸色一沉,伸手握住小婴儿的手,轻声道:“妹妹不哭,这玉就是妹妹的。”说来也奇,只这一句话,小婴儿真的不哭了,粉嫩的小脸上犹挂珠泪,可小嘴已经笑开了。

老爷子见了便笑道:“沐儿性子最冷,今儿真真难得,看样子小丫头极爱这玉,如海,你便收下吧,沐儿这玉也是有来历的,我瞧咱们小妞妞生得弱,用这玉滋养了却也自有好处。”

小婴儿只紧握了那玉,忽然小鼻子一揪,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合上眼睛便呼呼大睡,看得大家不由又是一阵会心的笑。

将孩子送回房,如海自与老爷子攀谈,正谈着,忽闻低下人来报,“老爷,方才咱们城里所有的花都开了,比那一年开得都齐,城里各家士绅打听得咱们府上添了小姐,都齐说小姐是贵人降世,全来给老爷您道喜来了!”

如海虽不喜这些俗事,可少不得也要应酬一番,只得将老爷子和沐儿请进内书房,他自去应酬来客。

下集预告:第二章思社稷帝王亲贺满月酒

第二章:思社稷帝王亲贺满月酒

老爷子带着沐儿在林府住了下来,沐儿寸步不离的陪在小婴儿身边。他虽不足五岁,可却象个大人一般呵护着小婴儿。及至商议名字时,沐儿一口说道:“妹妹就叫黛玉。”看他那执拗坚持的样子,大家不由笑了起来,黛玉这名字到也清灵秀气,便依了他,自此,这林府小千金便名叫黛玉了。

沐儿陪着黛玉,整天和她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老爷子最疼这个小孙子,况见他自见了黛玉,几日说的话竟比以前一年说的都多,便也由着他高兴。黛玉得沐儿陪伴久了,也很粘沐儿,一时不见沐儿便大哭不止,如海贾敏夫妻二人便是用尽千般法子也哄不好她,无奈之下,只得让沐儿与黛玉同睡一床,因贾敏紧持亲自照看黛玉,所以二人便跟着贾敏同住。倒把如海撵到书房里去了。

贾敏见小黛玉每每睡着时还要用小手揪着沐儿的衣服,好象生怕谁把沐儿抱走一般。而沐儿也总是握着小黛玉的手时,心中便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好似这个女儿是特特为沐儿而生的,而沐儿也是为了小黛玉,才会出生在这世上。

不觉一月过去,已是黛玉满月之期。林府正热热闹闹的办满月酒,忽然门外鼓乐大作,门房上的家人飞快奔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老爷,北静王爷来了!”

老爷子听说北静王爷来了,不由笑道:“他却也会赶,偏偏今天赶了来。如海,你去迎他一迎,可莫告诉他我带着沐儿在此。”

如海素来告诉这老爷子的个性,便笑着应了自去迎接北静王爷。

只见一个眉目与沐儿一般的中年男子满脸带笑的走进来,他一见如海要便笑道:“师弟大喜。皇上听说您得了千金,欢喜的什么似的,亲为他的小师妹选了礼物催着小王送来。”

如海笑道:“多谢皇上美意。”言罢,忽觉得北静王爷身边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好生眼熟,细一看,不由心里一惊,那小太监竟然是皇上假扮的。想来他到底是少年性子,必是偷偷混到宣旨队伍里,北静王爷无法,只得带了他来。

如海赶紧将北静王爷迎到书房,屏退了所有下人,才跪下来板着脸对那小太监说道:“皇上,您万金之躯,怎能擅离京城?”

那小太监嘿嘿一笑,赶紧拉起如海,略有几分理亏的辩解道:“恩师得了小师妹,做学生的怎么能不亲自来,恩师放心,宫里朕都安排好了,绝对不会出什么乱子的。”看如海犹自沉着脸,皇上忽然象了惫懒顽童似的,扯着如海的袖子叫道:“恩师,学生肚子好饿,皇叔生了一路的气,都不好好给学生饭吃。”看他眨巴着可怜兮兮的眼睛,眼睛里还泛着可疑的貌似眼泪的东西,如海虽然知道这是他惯用的手段,也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痛,便起身缓和了语气,轻抚着小皇帝的头说道:“也是为难你了,罢了,只这一次,以后再不许这样做了。”

小皇上一听,立刻捣锥似的使劲儿点头称是,看他那个样子,那儿象个皇帝,简直就是个小赖皮。

如海正要去张罗吃食,便听夫人在书房外柔声唤道:“夫君,妾身送些点心来。”

小皇帝一听到点心二字,立刻双眼放光,情不自禁叫道:“师母快请进来。”

贾敏听得这个声音,先是一惊,后又一笑,心道:“就知道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是偷偷跟了来。怕是才挨过骂了呢。”

北静王爷闷哼了一声,扫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吐吐舌头,也不去管他,只亲自跑去开门。先接过贾敏手中的托盘,抓起一块桃花香糕塞到嘴里,还觉得不满意,又抓了一块雪莲饼,眼睛还不舍得瞄着盘中的其他各色点心。北静王爷实在是看不下去他那副饿死鬼的样子,拿着小皇帝的肩将他拉到身旁,冷声道:“皇上,成何体统?”

小皇帝也不多说话,只将手中的雪莲饼塞进北静王爷口中,只见北静王爷情不自禁的嚼了一下,一双睁圆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咽下口里的点心,北静王爷挑指赞道:“弟妹的手艺越发好了,这样寻常的点心都做得这般美味,唉…吃了弟妹的点心,日后便再吃不下别人的了。自从弟妹离京,师兄我便没有口福喽…”说罢便不顾形象的伸手到盘中抓点心。

小皇帝满嘴糕点,忙得没有工夫说话,只得拼命点头表示绝对同意北静王爷的意见。一双灵动的大眼意犹未足的盯着贾敏手中的点心盘,又要偷眼看着皇叔吃点心的进度,别让他把好吃的抢光了。还得时不时给如海夫妻一个他好可怜的眼神去搏同情,一时之间这双眼睛都不够用了。如海夫妻早见惯了这种戏码,只是笑着看他们吃,反正只一小盘点心,这叔侄俩又是一通狼吞虎咽,根本吃不多久的。

原来这水氏皇族之人还有一大特点,每个人都是饕餮之徒,一见到珍馐美味,便什么都忘了。水氏皇族子弟最爱说的一句话便是:“急什么,先吃了再说!”当年贾敏在京中之时,只是一道落瑛缤纷便收服当时所有皇子的心,皇子们为了争得贾敏,闹得沸反盈天不可开交,老皇帝头疼之下,一道旨意发出,竟是令贾敏自择夫婿,任何人不得干涉。自贾敏嫁于如海,不知碎了多少水家儿郎的心,可他们没人敢做背地里做些小动作,只因贾敏曾经说过,做美食,要有好心情。他们可不敢让贾敏心情不好。一众皇子王孙忍不住对美食的渴望,一个个厚着面皮不惜自降身份的在林府混吃混喝,这可让当年的如海没少捧醋狂饮,最终忍不可忍,上一道表章辞官归乡,远远的离开京城,在姑苏城中隐姓埋名,这才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看着空空如也的点心盘,北静王脸上红了红,这些年没吃到贾敏亲手做的点心,有点儿忘形了。忙一扯身边的皇帝,说道:“如海,快把小丫头抱了来,皇帝要亲宣旨意。”

如海闻言不由苦笑,心道:“我女儿都被你儿子霸着了,我那里抱的来,老爷子也是,老小老小的,竟和个孩子一般,偏让沐儿带了玉儿躲到一旁,这不是为难我么!”

见如海没有反应,皇帝急道:“太傅,小师妹在哪里?我是特特的来看小师妹的。”

见如海为难,贾敏笑道:“皇上,你的小师妹被人抱着在后园子里,那里清静的很,你且自己去找找。”小皇帝听了便笑道:“师母,我去找小妹子,过会儿我要吃两仪玉浆哦!”说着便开开心心的跑了出去,全然不在乎自己没有丝毫皇帝的样子。

见皇帝跑了出去,北静王爷不由长叹一声,说道:“真难为他了,皇上这几年也极不易的,他才多大,可怜皇兄去的早,偏生父皇又丢下这千斤重担给他,这几年在京里,他何曾有一日的快活,后宫的勾心斗角,前朝的尔虞我诈,边境上又有胡人屡屡来犯…他也只有在你们夫妻面前才能象他自己。”

如海和贾敏听了,也是心中暗叹,当年在京城之时,因贾敏尚无子女,每常把太孙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而太孙的亲娘早逝,他是在太子正妃名下长大,太子正妃对他不过是面子情,并不十分亲热,甚至隐隐暗含了几分敌意,所以太孙也只在在心中把贾敏当成亲娘一般。数年不见,贾敏倒比如海想太孙还多些。今日见了他,心中自然欢喜的很。

“皇上去年大婚了,这皇后可还中他的意?”贾敏心中惦念小皇帝,不由开口问道。

北静王爷微微摇头,只低声说道:“当今皇后出自忠顺王府,当日里你们也见过的,就是先前的凌霜郡主。”忠顺王府里有三位郡主,其中以凌霜郡主性子最为蛮横。

如海一听,惊道:“当日诏告天下,选的不是忠顺府里的傲霜郡主,怎么?”北静王爷长叹一声,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其中内情复杂,我查了近一年,也只查到少许眉目…师弟,此次我来姑苏,一来为贺小侄女儿满月之喜,二来,便是有事请师弟相助。”

如海闻言心中不由有些愧意,当年他执意要走,却让小皇帝多受了不少委屈,让师兄多受了许多累。贾敏听得小皇帝在宫中极不顺心,大为心疼,眼圈儿不禁红了…

北静王爷见如海夫妻都黯然不语,不由笑道:“咳,说这些做什么,他总是要长大的,赶了几千里路,可不是来说这些的,我的好师弟,你当真不舍得让师兄看看你家小妞妞?”

贾敏轻轻一笑,说道:“师兄也不想想今儿这情形,还能是谁霸着玉儿?”

北静王爷恍然大悟,面上不由带了几份恼意,闷声道:“我家那个老头子在这里?”

如海心中暗笑,面上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言语。北静王爷明白了,挑开门帘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那个老头子,一声不响丢下一道诏书抛了皇位,拐了他最钟爱的小儿子一跑便是三年,直想得他的王妃茶饭不思,这笔帐可得好好算一算。

刚近后园,便听小皇帝惊喜的尖叫:“啊…小沐儿,想死哥哥我了!”然后又得扑通一声闷响,好似有什么重物摔在地上,接着又听得一声:“呀,小沐儿好生厉害!”

北静王爷急忙快步走入后园,只见一个白发白须的布衣老者闲坐在凉亭之中,一个俊美的小男孩双手抱一个襁褓,看那微微摆动的下摆,显然刚刚才出过一脚,而小皇帝正不雅的以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坐在地上,只是他脸上满是惊喜,不见丝毫怒气。

北静王爷怔住了,虽然他这三年来心心念念的想着儿子,可一但见着了,又站在那里,认也不敢认,生怕他这动,眼前的一切就会化为乌有。

沐儿谁也不理,只是低头轻轻看视小黛玉,见小黛玉睡梦正酣,并不曾被打扰,才抬起头来,看着北静王爷。虽然三年不见,但父子的天性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沐儿轻声唤道:“爹爹。”

一声轻唤让北静王爷虎目生涩,他睁睁眼睛,飞步上前将沐儿连同小黛玉一齐抱到怀中,声音断续的叫道:“沐儿…我的沐儿,爹娘想死你了!”

沐儿显然不习惯这么热情的拥抱,不自在的扭动着身子,扬声道:“爹爹,你挤着妹妹了。”

北静王爷在手中调了调沐儿的位置,并不放他下来。小皇帝此时也站起来了,欢喜的围着北静王爷,兴奋的叫道:“皇叔,让我抱抱小妹子。”

岂知沐儿闻言双目一冷,瞪着皇帝说道:“妹妹是我的,不许你碰她!”

小皇帝摸摸鼻子,闷闷的说道:“凭什么妹妹是你的,朕是皇帝,有什么不是朕的,朕偏说小妹子是朕的,朕现在就下旨,带小妹子回宫去养着。”

沐儿小脸涨的通红,恨恨的瞪着小皇帝,大声叫道:“我不许!”

老爷子和北静王爷可都没想到这堂兄弟俩一见面竟然是这般情形,两人同时出声喝道:“沐儿,不得无礼!”

沐儿哼了一声,扭着身子从北静王怀中挣出,紧紧抱着小黛玉,毫不畏惧的瞪着小皇帝,那凌厉的目光竟是丝毫不让。

老爷子不得不打圆场道:“靖儿,见了皇爷爷也不叫一声!”

一听这话,小皇帝水靖不由怒从心头起,都是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把皇位甩给自己便跑和没影没踪,这几年煎熬都是拜他所赐,想到这里,不由恨声道:“现任皇帝水靖,拜见太太上皇!”说着撩袍跪倒在地,可是俊脸却拉得老长,满脸的不情愿。

老爷了见了孙儿这般模样,也是暗自伤心,当年他得窥天机,也是不得已才如此行事。老了老了,还不都是为了儿孙好么,如今他的寿数已尽,苦挣苦熬也不过三月的光景,所以他特特来到林府,为了就是安排好身后之事,不想却逢着林府喜事,是以这一个月他只字未提,原想着给小黛玉过完满月他便留书一封悄然离去的,不想老天垂怜,还让他再见到儿孙一面。

缓步上前,双手拉起小皇帝水靖,沉声道:“好孩子,皇爷爷委屈你了,莫怪你皇爷爷。”

水靖眼圈一红,眼泪险些儿落了下来,心中纵有再多的怨气,也都消散无形了。他抬起头来,看着老爷子悲声道:“皇爷爷,您的头发都白了…”

北静王爷见三年未的父亲老成这样,心中凄然,也顾不上算什么后帐,忙上前说道:“父皇,这几年您去哪里了,让我们好生挂念。”

老爷子一手握住儿子,一手拉着孙子,笑道:“今天是如海家的好日子,爷儿几个可不能这样。走,我们给小黛玉过满月去。”

水靖闻言不由闷声道:“沐儿霸着小师妹都不许我们看。”

老爷子便叫道:“沐儿,你小妹子还能一辈子不见人么,不象话,快让你父王和皇上哥哥看一看。”

沐儿听了这话,不情愿的抱着小黛玉一步三挪的蹭了过来,闷闷的说道:“就这样看吧,可不许你们抱她。”

水靖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这一路上吃尽了皇叔的冷脸,好不容易今天才有了些笑脸,又轮到受他儿子的气,天底下有那个皇帝象他这么窝火的。思及此处,水靖忽然大声道:“朕亲封林氏黛玉为兰若公主,着令带回宫中教养。”

此言一出,老爷子,北静王爷,沐儿,和刚刚赶过来的如海夫妻都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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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先:第三章:忧天下如海北静承重任

第三章:忧天下如海北静承重任

“不行!”贾敏激动的自沐儿手中抢过小黛玉,紧紧搂住,瞪着水靖大声喝道,小黛玉似乎是感受到这非同寻常的气氛,蓦的睁大清澈明净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

“皇上,玉儿福薄,当不起这公主称号,也不敢去宫中,臣妾求皇上收回成命。”贾敏抱着女儿缓缓跪倒在水靖面前,坚决而恳切的求道。

水靖一楞,贾敏不是没跪过他,可是从没这样和他说话过,那语气谦卑而疏离,不再是那个他记忆中最疼爱自己的师母,而只是一个臣子的妻子。如海也跪了下来,沉声道:“皇上,臣半世只得这一女,断不愿骨肉分离,求皇上成全。”

老爷子和北静王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水沐上前一步一手拉着如海一手拉着贾敏冷声道:“世叔,婶婶快请起来,妹妹不会进宫的。”

水靖心中正暗悔不已想说什么圆了这个场面,可听了水沐的话,心头火起,冷哼道:“你说了算么?朕是皇帝,朕要怎样便怎样。”

老爷子见此情景,微微摇了摇头,走到水靖身旁轻抚着他的肩,问道:“靖儿,你幼时最恨的是什么事?”

水靖一愣,低声道:“靖儿最恨没有亲娘的疼爱。”

老爷子接着说道:“你这小妹子这样可爱,你忍心让她甫一出世便离开亲娘么?”

水靖红了眼睛,低下头,垂手抓住腰间的丝绦不住的搓揉,贾敏跪在地上见水靖这个小动作,心底一软,当年那个一犯错就躲在角落里搓揉腰间丝绦的小男孩又跳到她的脑海中,思及方才北静王爷说的话,贾敏柔声道:“皇上,你这小妹子生得弱,怕不禁不起宫里的规矩,还是让她留在我们身边,自由自在的生长才好,你若是真喜爱她,等她长大了我们再让她去京城看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