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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已经定下来了?”忠顺太妃不死心的问道。

“我骗你做什么?说起来,北静王爷一表人才,年龄和公主也相当,他们又是青梅竹马,确也是天生的一对,现在想起来,当年公主一进京,北静府里明着暗着的总护着她,只怕早就有了结亲的意思了。”黛玉嫁给水沐,便不会再迷惑皇上,皇后也不再忌惮黛玉了。虽说也想让黛玉嫁到忠顺王府,更加壮大忠顺王府的实力,但皇后心里也清楚,自家的老爹和林海不对盘,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每日里有那么多事情,如何能只想着这不可能之事。

“可你弟弟怎么办?他死活都要娶公主的。”忠顺王妃长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道。

“母亲,如今不能再惯着昊儿了,看人家北静王,年纪比昊儿小,却比昊儿有出息多了,虽说他是小小年纪就袭了爵,可您现在满京城的打听去,谁提到北静王爷不挑大拇哥儿,他智退西番来使,保全了天朝的威严名声,拳打南安东平两府世子,引他们走上正路,若非北静王引导有方,如今南宫离和莫远两个小子怎么可能袭了王爵,只怕现在还在街面上惹事生非。北胡犯边,那时他才十二岁,便能奇计百出,一纸书信退敌十万…可昊儿呢,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除了只想着人家姑娘,他可做过一件正事。”皇后心中气急,都是一样的人,咋就差别那么大咧!

“娘娘,昊儿再不好也是您的亲弟弟,那北静王再好,也和你父亲不对盘。”忠顺王妃听不得任何人说她的儿子不好,忍不住说道。

皇后叹了口气,说道:“母亲,我知道您疼昊儿,可是您想一想,女儿毕竟是一国之后,不能只想着娘家怎样怎样,我得想着大局,只有这样,女儿这后位才能坐得稳。您只看着女儿高高在上,您可看到,那吴贵妃极得圣宠,周淑妃才学过人,每与皇上谈经论道,也是极得皇上心意的,那郑德妃弹得一手好琴,皇上一个月里才来我这儿几次,而她们呢,比我这个皇后见皇上都多。她们,可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女儿的位子。女儿入宫十三年,至今一无所出,您道女儿心里苦不苦?”

忠顺太妃轻叹一声,低压声音说道:“这后宫里除了当年贾家那丫头怀过身孕,也没见谁怀上过,凌霜,莫不是…”

皇后瞪起眼睛道:“母亲,别乱说,皇上好得很。都是后宫的女子不争气。”

忠顺太妃道:“女儿,不是娘亲说你,当年你若是让那贾元春生下孩子,如今也不至于此。”

皇后烦燥的一摆手道:“母亲,您知道什么,那孩子又不是我做的手脚,谁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才没保住胎。”

忠顺王妃低声道:“我请大师算过了,你不是无子的命,凌霜,你当拢住皇上的心,让他常在你这里歇着,你才能有身子。”

皇后白了忠顺王妃一眼,恼道:“我能不知道这个。”

忠顺王妃见女儿也不如意,便不再说那些让她心烦的事情,只随意聊些家长里短,过了一阵子,皇后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拉着忠顺王妃的手道:“母亲,回家好好劝昊儿,让他好好的做一番事情出来。他原和南宫离莫远都是一样的世子,如今人家都袭了爵,就昊儿还什么都不是。固然是父亲老当益壮,可也不能说这里没有昊儿自己的问题。”皇后远山眉微皱,轻声说道。忠顺王到底年纪大了,只有左昊有出息了,才能真真是皇后的娘家靠山

忠顺王妃点了点头,辞别皇后回府去了。轿子刚进忠顺王府门前的大街,角门上的门房便跑上前来回禀道:“回禀王妃,先荣国府的贾老太太带着她们家的三姑娘来向您请罪。”

忠顺王妃不由奇道:“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府里与她们素无关葛,她们来请的哪一门子罪?”

门子跪在一旁忙回道:“回禀王妃,贾老太太说是她们家的三姑娘前儿病了,得了荷花宴的贴子却没能来,今儿三姑娘身子好了,特来向您请罪。”

忠顺王妃矜持的一笑,淡淡道:“既然上门了,那便是客人,请人家进来喝杯茶吧。”说完轻跺轿底,抬轿的家丁忙起轿,向正门走去。

那门子跑回角门,对贾母笑道:“老太太,咱们王妃让您和三姑娘进去喝杯茶。”

贾母忙笑着又塞了银子给门子,门子眉开眼笑的说道:“多谢老太太您呐。”这忠顺王门的角门少有人来,这里的门子可比不得大门上的,油水少得可怜,今儿贾母一出手便是五十两的银票,这门子自然是要起劲儿的为她们说好话了。

探春这会儿才款款下了轿,仪态万方的冲门子微微一笑,笑得那门子骨头都酥了。贾母携着探春的手,从角门上进了忠顺王府,有个穿缃色坎肩扎着石青汗巾子的小丫环引着她们到了一处小巧的偏厅,小丫环笑道:“请贾太太和三姑娘等一会儿,王妃得空了我再来传你们。”

贾母心酸的很,当年来忠顺王府里,几曾受过这种待遇,如今便是个小丫环,都显得比她们还尊贵些。当下强笑道:“多谢了。”又摘下手上的蓝宝石戒子,笑着递过去道“一点小意思,姑娘莫嫌弃。”

小丫环久在王府,也是有几份眼力劲儿的,见这戒子上嵌的蓝宝石清澈透亮,个头又大,只怕少了一百两银子是买不到的,便收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只低声道:“老太太,只怕您还要多等一会子,王妃刚回来,瞅着脸色不太好。”

贾母忙笑着答应了。小丫环又送来茶水点心,便跑去打探王妃的动向。房中只剩下贾母和探春二人,探春难过的说道:“老太太,您太委屈了。”

贾母却淡然一笑,只说道:“傻孩子,为了咱们家能兴起来,这算什么,再大的委屈祖母也能受得。回头见了王妃,可就看你的了。若是你能打动王妃,只要她能收下你,咱们府里就有希望了。”

探春点了点头,面上满是决然的表情,她知道,这可能是贾家最后的机会。

足足等了两三个时辰,探春都觉得没有希望了,小丫环才过来说道:“王妃传你们过去,这会子王妃心情好些了,你们可别说什么让王妃不高兴的。”

贾母忙站起身来,携了探春的手,笑道:“多谢姑娘。”跟在小丫环身后,沿着一圈转山抄手游廊,不多过便走到王妃起居的正房门前。两个穿红比甲绿提花裤子的小丫环对内脆声叫道:“贾府老太太和三姑娘来了。”里面传来一声:“请进来吧。”小丫环方打起湘妃竹帘,贾母身子微躬领着探春走进去了。

忠顺王妃换了家常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团花衣裳,正歪在榻上,一个小丫头正拿了美人捶在给她捶腿。

贾母颤微微跪下道:“民妇贾史氏携孙女儿贾探春,给王妃请安。”探春亦跪在贾母侧后,用苦练许久的声音轻道:“民女贾探春,请王妃娘娘金安。”

王妃翻身坐起,忙笑道:“这怎么话儿说的,快扶起来,贾老夫人总是国公遗孀,何用行此大礼。快着,把三姑娘也扶起来。看这姑娘长得,象个仙女儿似的。”

贾母忙道:“多谢王妃,因三丫头前几日病了,故而接了贴子却没能来,今儿民妇特意带她来向王妃请罪的。伏祈王妃见谅。”

探春上前一步,双手握虚拳叠于腰间,双脚微错开,屈膝福身拜下,轻声细语的说道:“求王妃宽恕。”

忠顺王妃这会儿才正眼看了看探春,一看之下,大惊。这探春粗粗看着,竟有几分黛玉的品格。自贾家势败,贾母便着力精心教养探春,能养出贾敏那样的京城第一才女,这贾母自然不能小看了。六年的教养,贾母的心思没有白费,如今贾探行动举止大方得体,应对进退有度,贾母又命她淡描柳眉,轻点朱唇,以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外着淡绿色的连身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疏疏的绣着几道淡蓝海水波纹,探春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忠顺王妃顿时看上了她。便笑道:“多时不见三姑娘,竟出落得这般水灵,让人看了真是爱的紧。”

贾母忙笑道:“多承王妃夺奖。”

王妃对探春招手道:“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探春款步上前,柳腰轻摆,长长裙摆微散开来,如一朵水仙花儿,却有几分凌波的感觉。

王妃拉着探春的手,仔细的瞧着,笑道:“这皮子果真白净细嫩。三姑娘,如今几岁了?”

探春微微屈身一福,才柔声道:“回王妃,民女十二。”

王妃道:“哦,明年才及笄。”忽然她心里一亮,忙问道:“你和清婉公主一般大?”

贾母忙道:“三丫头和公主同年,只是日子略小些。”

王妃笑道:“我却忘记了,公主原是你们府上的外孙女儿。”

贾母微微叹息道:“家门不幸,竟出了那种悖逆之人,虽然小儿已将恶妇休出门,可到底也伤了姑爷和外孙女儿的心,如今民妇也没脸去见他们父女。”

王妃也叹了口气道:“总归是姻亲,也不能就断了,老太太很应该去走动走动,这总也不走动,越发生份了。”

贾母躬身道:“王妃说的是,是民妇糊涂了。总也是至亲骨肉,那能说断就断了。”

王妃笑道:“这才是正理,老太太,您的三姑娘我瞧着喜欢的很,不由就让她留下来陪陪我。”

贾母求之不得,忙笑道:“若蒙王妃不弃,那就是三丫头的造化了。”

探春忙上前跪倒,口称:“奴婢拜见王妃。”

忠顺王妃笑道:“那里就让你为奴为仆了,好孩子,快起来吧。秀姑,你去帮着三姑娘安置了。”

贾母这会儿才安下心来,心中大喜,这一步总算是走了出去,日后如何,便要看探春的手段了。又在忠顺王妃面前奉承了一阵子,贾母才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见贾母一个人回来,凤姐忙迎上前,笑着问道:“老祖宗,三妹妹呢?”

贾母乐呵呵的说道:“你三妹妹入了王妃的眼,被她留在王府了。”

凤姐大惊,忙道:“可三妹妹以什么名份留下的?”

贾母不高兴的看了凤姐一眼,沉声道:“三丫头能有什么名份,她不过是个平民丫头,能入了王妃的眼,就是她的造化了。”

凤姐心中暗自叹惜,探春到底还是走上了元春的老路,若是能安下心来,那怕嫁个寻常百姓,日后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可偏不能放弃心里的执念,非要攀附权贵,难道吃了一次大亏,还不够么?

贾母看了凤姐一眼,淡淡道:“凤丫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贾家不能就这么毁在我的手里,我一定要再让贾家兴起来,为了贾家,我什么都能做。你和林丫头好,也是应当的,虽然你那姑妈加害林丫头,可我们并不曾做下那些事,你得空也在林丫头面前说一说,总是一家子骨肉,一直这么生分的,却也让人笑话。”

凤姐无奈的应道:“是,孙子媳妇记住了。”

贾母这才笑道:“宝玉兰儿吉儿呢?”

凤姐忙道:“宝兄弟在书房,兰哥儿和吉儿在后院跟着焦大爷练功夫。”

贾家败后,家下人等逃得逃散的散,最终留下来的,也就是象焦大这样的老人,焦大是跟着太爷打过仗的,身上很有点子功夫,吉儿从小就好动,稍大些便整天拳打脚踢的,凤姐无法,只好让焦大教他些功夫,也好约束着些,那知贾兰看见了,也囔着要学,李纨只好回了贾母,正儿八经的让焦大教这小哥俩。焦大倒也尽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一点儿也不放松,这两年练下来,小哥俩受益不浅。

贾母原也想让宝玉也练,可是一来贾政想着让宝玉从科举上出身,很看不起这习武之事,二来宝玉也受不了这种苦,也只得做罢了。

贾母眉开眼笑道:“好,可怕累狠了他们,身子骨都还嫩着。”

凤姐答应着,将贾母接了进去,贾母命人叫来贾政,告诉他忠顺王妃将探春留下了,贾政眼睛一亮,似是看到了天大的希望。

娘儿俩人关起门来,细细谈了一个下午,也没谁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贾政自贾母房中走出来之后,原本驼着的背忽然挺直了起来。信步走到宝玉的书房,贾政见宝玉皱着眉头苦读四书,欣慰的一笑,在桌旁坐下道:“宝玉,累了便歇一歇。”

宝玉听到有人说话,惊转头,见是贾政,忙站起来垂手低头道:“老爷。”

贾政展颜一笑道:“也不用这般苦读,只要你心里有读书二字,便也够了,累了就去歇一歇,活动活动筋骨。”

宝玉大为惶恐,长到十四岁,这还是头一次听到父亲这样同自己说话,忙摇头道:“宝玉不累。”

贾政拍了拍宝玉的肩,用力压了一下,转身便走了,宝玉傻呆呆的看着贾政的背影,不知怎么回事。等贾政走远了,宝玉才一溜烟儿跑到了贾母的房中。

上卷人间岁月 083贾探春苦苦度日忠顺王仗势逼亲

“贾姑娘,您先在这里安置了。若用些什么,只告诉我一声,我让她们送过来。”秀姑领着探春沿着青石子小路走了一柱香的工夫,拐进一个小小的月洞门,推开院中西厢耳房的门,对探春说道。

探春忙福身谢道:“多谢秀姑姐姐。”因还没摸清情况,所以探春却也不象贾母那般大洒银子,能贴身伺候王妃的人,会少得了钗环首饰么,这样的人,用钱只怕是很难收买的,还不如扮出清清净净的样子,或许还讨人喜欢一些。所以探春决定先打听清楚再有所行动。

秀姑淡淡一笑,只道:“贾姑娘先歇着,王妃若有需要,自会有人来传你。”探春无职无份,秀姑还有个六品的衔儿,自是不必对她太客气。

探春站在院中环顾四周,这院子极小,在贾府里也只是做下人居所之用。一带白粉墙围住三间房子,院中一口深井,三间房子看着都不大,探春往的西厢耳房是最小的一间。其中不过是一床一桌一几一座小小妆台,上面薄薄落了一层灰尘,看来这屋子是好久没有住过人了。

不多时便有人送来被褥椅袱脂粉等物,探春见都是那被褥椅袱都半旧的深秋香色的弹墨粗绸所制,脂粉亦是寻常的几文钱一盒的下等货,比她在贾府里一应使用的上品要差上好多。探春心里疑惑,不解王妃到底是何用意。若然这王府里只把她当成个小丫环,也不必让她别院居住,可若是当客人待,这也未免太失礼了。只是这会儿探春身屋檐下,也不敢有所抱怨,只得自去井台汲了水,找来抹布,打扫房间。

探春在贾府,素来只习琴棋书画,纤纤十指从不沾阳春水,就算净个面,也有两个丫环伺候着,如今一切都要自己动手,个中苦处,探春也只能咬牙硬挺了下来。

“秀姑,你看这三姑娘人怎么样?”忠顺王妃靠在金红缎子大引枕上,闭着眼睛,忽然问道。秀姑是苗人,论起来与忠顺王妃还有点子亲戚关系,她伺候王妃近二十年,是极得王妃信任之人。她的话,在一定程度都能左右忠顺王妃的意见。

“回王妃,这贾三姑娘看着是很美,可是总给人一种很假的感觉,好似她的一言一行都是装出来的,奴婢看得出,她是在学清婉公主。”

忠顺王妃笑道:“你也看出来了,这贾老太太果然好心机,她知道清婉公主极得皇族的宠爱,便教养着三姑娘学公主,可惜呀,山鸡插了再华美的羽毛,也不能变成凤凰。这三姑娘再怎么用心,也比不上清婉公主的。秀姑,你可知我为何顺手推舟的留下她?”

秀姑忙道:“王妃圣明,秀姑愚笨,再也猜不出来。”

王妃笑道:“你这丫头,就会哄我高兴,我能圣明什么?不过整天为那不争气的东西操心罢了。”

秀姑忙笑道:“咱们世子可是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呢,那一家小姐不想嫁给世子的,是世子眼界高,看不上她们。”

忠顺王府叹口气道:“你命人看好那贾探春,不许她在到各处乱走,一应衣食也别缺了她的,过阵子我自有用她之处。”

秀姑答应下来,傍晚时分,又带着人给探春送了几件颜色衣服,几样钗环首饰。秀姑只对探春笑着说道:“三姑娘只安心住着,也别到处乱走,等王妃得闲了自然传你。”

探春心里一沉,这算什么,是将她软禁起来么?这是为什么?忙笑着拉住秀姑道:“秀姑姐姐,探春初来乍到,也不懂王府的规矩,烦劳秀姑姐姐讲一讲,也免得探春做错什么。”

秀姑微微一笑道:“三姑娘太小心了,你只在这里住着,又不出去,能犯什么规矩,快别这么说,再这么说,岂不是怨我们王府亏待了三姑娘。”

探春忙道:“探春不敢。”

看到探春眼里的那一闪而过的算计,秀姑心道:“王妃说得再没错的,山鸡插上华美的羽毛,也变不成凤凰。这三姑娘处处学着清婉公主,却改不了自己的本性,这一遇到事,就会变回自己的本来面目。还不如干干脆脆的做自己,倒让人敬重些。”

探春住的院子在王府花园的最后面,是个极偏僻的所在,平常再不会有人来的。探春原以为自己被留下,是忠顺王妃相中了自己,虽然她如今只是平民丫头,可到底也是荣国公之后,正妃虽然做不得,但做个侧妃亦是能成的。可是看王妃的意思,倒象是要将自己关起来,这可是怎么一回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日三餐有人送来,探春只能在小院子里活动,一但她想出门,便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小丫环拦着她,哪里都不让她去。探春心中着急,可又想不出个好法子,虽然打点了小丫环们,可这些小丫环竟然只拿钱不管事,该怎么看着她还怎么看着她,日子一天天过去,探春越发心焦了…

忠顺王自那日见了宝钗,便动了心思。这一日换了便装,左常直接去了恒顺茶楼,不多时薛孝举也赶了来,一进门薛孝举便问道:“王爷,您突然找属下,有何急事?”

忠顺王呵呵笑道:“没什么急事,来,先坐下喝杯茶再说。”说着亲手给薛孝举倒了一杯茶。

这一行动把薛孝举弄糊涂了,忠顺王的性子他很了解,平白无故的怎么竟给自己倒起茶来?

忠顺王笑着把薛孝举按到椅子上,说道:“快坐下,本王有事情同你商量。”

薛孝举侧身坐了,说道:“王爷有事请吩咐,属下一定效命。”

“这个…你那侄女薛宝琴可有了人家?”忠顺王干脆直接问道。

“宝琴原是同梅翰林家二公子订过亲,可那年大房里被抹了皇商,那梅家怕受连累,便强退了亲。”薛孝举一听是问宝琴的事,还以为宝钗在荷花宴上入了忠顺王的眼,想选她入府给忠顺王世子做侧妃。

“哦,还有这等事,区区一个小翰林,也敢这如此,老三,这口气本王一定帮你出。”忠顺王喜上心头,大包大揽的说道。

薛孝举忙站起来躬身谢道:“多谢王爷。”

忠顺王手一挥道:“不当个什么,我看你那侄女儿好得很,那梅家的小子还配不上她。”

薛孝举忙道:“王爷,属下侄女也是个有刚性的,自被退了亲,便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只被属下和侄儿苦苦劝住,属下求王爷为舍侄女保媒,总要给这孩子出一口怨气,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才好。”

忠顺王爷听这了话,沉吟片刻方说道:“老三,本王也不瞒你。本王瞧中你那侄女儿了。”

薛孝举愣住了,论年纪,忠顺王足以做宝琴的爷爷,这宝琴能愿意么?可是如果不答应,那便会失了王爷的欢心,如今自己依附着忠顺王,断不能失去他的欢心,可是宝琴那孩子也可怜,到底要怎么办呢?薛孝举只想着自己的心事,连忠顺王爷叫他都没听见。

“老三,老三…”见薛孝举发呆,忠顺王提高了声音叫道。

薛孝举一惊,忙回过神应道:“王爷!”

“本王知道你心里舍不得,不过这姑娘家迟早要嫁人的,嫁给本王,虽然只能是个妾室,可本王也不会委屈了她,只是她给本王生下一男半女,本王就封她为侧妃。你也知道本王的大志,日后少不得她的一宫主位。”忠顺王见薛孝举象是要拒绝的样子,忙又说道。

“属下明白,只是她还有个哥哥,我只是做叔叔的,也不好硬逼着她,总是要先问过她们兄妹的意思才能回王爷。”薛孝举斟酌着说道。

听了这话,忠顺王便有些不痛快,只沉声道:“你那侄女儿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若说,本王府里的通房丫头,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跟着本王,辱没不了她。”

薛孝举忙陪笑道:“王爷说的是,属下不过是白问一问,免得人家说闲话。”

忠顺王又道:“你只去问,快些给本王回话就是了。”

薛孝举忙答应了,恭敬的退了出来,才发觉背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苦笑着回了薛府,命人请来薛蝌和宝钗,将忠顺王欲纳宝钗为妾的事情说了,苦着脸道:“蝌儿,琴儿,你们看这事怎么办?”

薛蝌拉着脸道:“这怎么行,那忠顺王足以给妹妹当爷爷了,他的儿子都比妹妹大上一倍,亏他说得出口,这事我万万不能答应。”

若是在没见到水沐之前,宝钗是一定会答应的,可是,她已经看到水沐了,也被水沐迷住了,便再也不想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凭她的绮年玉貌,还怕北静王爷看不上么,都是做妾室,为何不选个年轻的嫁了,更何况,抢那林黛玉的男人,这将是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宝钗自以为是的想道。

“琴儿,你的意思呢?”薛孝举见宝钗并没什么反应,心里有点奇怪,便出声相询。

“叔叔,宝琴不愿嫁给忠顺王爷。”宝钗一口回绝道。

“唉,我知道必会如此。罢了…就这样吧。”薛孝举叹了口气,这种答案原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接下来,他便要想着怎么才能在忠顺王那里应付过去。薛孝举疲惫的转身向外走去。

“叔叔,容侄女儿问一下,您的皇商,可是忠顺王爷暗出的力?”宝钗忽然开口,说出的话让薛孝举立时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薛蝌看了看自家妹子,又看了看定住不动的薛孝举,问道:“三叔,这是真的么?”

薛孝举将门关起来,转身回到堂上坐定,说道:“你们俩个坐下,听我慢慢说。”

从他被赶出薛家讲起,薛孝举细细说了自己是如何走落魄,又怎样遇到山匪,忠顺王爷如何搭救了他,又给了他活命的银子,他经历了什么样的辛苦,才把生意盘起来,然后去还忠顺王爷银子,反被忠顺王看中,出了本金让他去做大生意。

薛蝌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依叔叔这么说,忠顺王还是我们家的恩人。”

薛孝举叹道:“正是这话,若没有忠顺王,叔叔如今只怕是一堆白骨了。”薛蝌为难的说道:“忠顺王对我们家有恩,自是应当报答,可是这到底是妹妹的终身大事。宁为贫者妻,不做富者妾,妹妹自小也吃不少苦,我如何能这样对她。”

宝钗听了却道:“叔叔,琴儿不是嫌王爷年老,只是琴儿心里已经有人了,所以…”

薛孝举惊道:“琴儿,你莫不是还想着那梅家的二公子?”

宝钗忙摇头道:“侄女儿并不曾见过梅家二公子,怎会想着他?”

薛蝌在一旁皱着眉看着宝钗,心中疑道:“妹妹怎么象是变了一个人,怎么这样没羞没臊,一个女孩儿家,竟说出这等话来。”

薛孝举又道:“那是谁?”

宝钗粉脸微红,轻声道:“叔叔,他亦是位高权重之人,在朝堂上比忠顺王爷还要高贵些。”

薛孝举一想便明白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宝钗道:“你说的是北静王爷?”

宝钗点了点头。薛蝌实在听不下去,冷哼一声道:“宝琴,爹爹教你的规矩你全忘记了?”

宝钗还真不知道她那早死的二叔教过些什么,只是咬紧下唇,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看着薛蝌,薛蝌心底一软,放缓了声音道:“妹妹,你一个女孩儿家,想这些做什么,你的亲事横竖有我们做主。”

宝钗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不说话,一双大眼睛只看着薛孝举。薛孝举叹口气道:“蝌儿,也别这么说,到底是琴儿的终身大事,她想想也是应当的。”

薛蝌见宝钗那副样子,心也软了,只道:“琴儿,那北静王爷何等高贵,咱们不过是商家,再也高攀不上的。”

薛孝举听了这话,心里也不是滋味,可事实如此,士农工商,商人本就排在最末一位,就算他是皇商,只不过比普通商人有面子些,可身份上,依然是低下的。

宝钗却道:“素来嫁女嫁高,女儿家生来就是要为家族联姻的。忠顺王虽然眼前势大,可他到底年纪大了,说举那一天就…而北静王爷就不同。大伯家不就是得罪了北静王府,才满门抄斩的么。叔叔若想长长久久的稳坐皇商位,只怕忠顺王府这个靠山还是不够的。”

“宝琴,你胡说些什么?你怎知大伯家是得罪了北静王府?”薛蝌厉声喝道。

宝钗一惊,心道: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忙掩饰道:“哥哥虽然没有告诉妹妹实情,可是坊间早就传开了,满金陵城,谁不知道薛家大房是得罪了北静王和林府。妹妹只是听他们说的。”

薛蝌楞了一下,迟疑道:“竟是这样传的么?妹妹,不是这样的。其实堂兄原就犯下命案,堂姐却是被皇后所害,大伯母因为谋害公主,这才一家三口都送了命,与北静王府里并没有关系。”

听了薛蝌这话,薛教举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投靠的是忠顺王府,皇后又是忠顺王府出身,皇后又害了薛宝钗…

宝钗见薛孝举神色不豫,忙道:“哥哥,你只是听了堂姐的一面之辞,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也不能清楚的。”

薛蝌点头道:“妹妹说的也是,当日我确是只听了堂姐说的,其他的并不了解。”

宝钗又看向薛孝举,轻声道:“叔叔,侄女知道您很为难,那忠顺王爷定然是逼迫于您的。侄女儿有个想法。”

薛孝举忙道:“你说说看。”

薛宝钗胸有成竹的说道:“叔叔,请您安排侄女儿私下同忠顺王爷见上一面,宝琴有法子说服他,让他取消了纳我为妾的想法。”

“这不行。”薛蝌听了这话,涨红了脸叫道。“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独自去见男人,这若传了出去,你还怎么做人,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哥哥,我若不去说服忠顺王爷,他必然要对叔叔,对你不利的。薛家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个,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损失了。”宝钗急道。她若不去见忠顺王爷,又如何进行她下一步的计划。

“琴儿,王爷他…他素来好色,你单独见她,怕是要吃亏的。”薛孝举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事实说了出来。那忠顺王极好色,让他和宝钗单独呆在一起,那还不是引狼入室。到时他若是蛮性大发,不管不顾的用强,宝琴就算是毁了。

宝钗摇摇头道:“叔叔,哥哥放心,我既然要见他,自是要做好万全准备的,您们放心,忠顺王爷必不会动我的。”

“宝琴?”薛蝌拧眉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宝钗,似是发现了什么,又好象不是。宝钗面上虽然镇定,可心里却在打鼓,薛蝌和真正的薛宝琴相依为命,两人再熟悉不过的,自己这样说这样做,自然是让他起了疑心。

上卷人间岁月 084左常宝钗勾结成奸得知真相左昊离家

“哥哥,妹妹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也要为薛家出一份力,如今倘若由叔叔直接回绝了忠顺王爷,只怕都不能在京城立足了。”宝钗一丝儿不乱的说道。

薛蝌黯然不语,暗暗想道:若只是兄妹二人,便是得罪了也没什么,了不起远避他乡就是,可是二叔如今还是皇商,却不能一走了之。何况看二叔的意思,是愿意让妹妹给忠顺王爷做妾的,只是以前他把话说满了,如今也不好自己打了自己的嘴。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到京城里来。薛蝌这会儿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就只能由着别人搓圆捏扁了。

“琴儿,你当真有把握说服忠顺王爷?”薛孝举犹疑不定的问道。说心理话,他也不想让宝琴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嫁到忠顺王府去做妾。只是他深知忠顺王爷的禀性,若是硬来硬的不答应,只怕这一家三条性命便要交待了。

“叔叔放心,若无万全之策,侄女儿也不敢去见忠顺王爷的。”宝钗说的信心满满,这让薛孝举心里稍稍踏实一些。薛蝌只是皱着眉,虽然不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可是眼神里仍然满是不赞成。

“叔叔,您去向忠顺王爷回话,告诉侄女儿三日之后要和他面谈。”宝钗强做平静的说道,只是那声音里略带了一丝颤音,让人听着她还是很有些紧张。

薛蝌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扮成男装去见忠顺王爷吧。好歹…”薛蝌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薛孝举内疚的看向宝琴,轻道:“再不想王爷竟然看上你…琴儿,叔叔对不起你。”

宝钗笑道:“叔叔快别这么说,焉知这不是好事?”

不论宝琴嫁不嫁给忠顺王做妾,薛孝举都轻松不起来。他摇摇头道:“琴儿,你要什么就和叔叔说,叔叔一定办到。”

三日之后,宝钗找了一身宝蓝色刻丝吴锦长袍穿好,用玄色巾子把头发包了,洗净了脸上的脂粉,走出来让薛蝌过目,薛蝌一看,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宝钗皮肤白皙,便是扮成男装也不象男子,倒象个兔儿爷,

薛蝌知道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亦好男风,那忠顺王府里亦养了好几个戏子小倌之流的人物,宝钗若是这么着去见忠顺王,只怕他更加不肯放手了。“去换件老褐绿的茧绸袍子,这件太亮。”薛蝌皱眉道。

宝钗只得回去换过了,薛蝌看了之后才道:“且这么着吧,回头我送你过去,哥哥就在门外守着,他若是不规矩你喊一声哥哥就来救你。”

宝钗点头应了。兄妹二人便往恒顺茶楼去。进了三楼的雅间,宝钗对薛蝌道:“哥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先下去吧,若是让王爷的侍卫发现你在门外,会对你不利的。。”

薛蝌又仔细看了看宝钗,忽然从靴筒里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俯下身子将之插到宝钗的靴筒中,低声道:“他若欲行非礼,这匕首就能救急。”

宝钗正要说话,薛蝌摇了摇头道:“妹妹,你自己当心,哥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