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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离点了点头,正要使唤人,却听得外面响着争吵之声,南宫离细细一听,忙道:“左王叔,是东平王兄来了。”

忠顺王笑道:“难得他也是个仗义的。来人,请东平王爷进来。”

东平王莫远进门后沉着脸道:“左王爷的家丁好威风!”

南宫离忙道:“莫王兄,你误会了。原是皇上下的旨意,不怪左王叔。”

“阿离,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皇上怎么就把你们王府圈起来了?”

“莫王兄,唉,这真是一言难尽,总之,太妃不是我的生母,南宫小蝶不是我的亲妹妹,她意图谋害北静王妃,太妃又命人劫持小皇子。如今已经查验清楚了,莫王兄,请你速去北静王府传信,请北静王爷去皇上那里为小弟辩白一二。”南宫急急的说道。他可以不做王爷,但是不能让亲娘受连累,也不能眼看着阖府的家人流离失所。

莫远弄清楚来龙去脉,便急急去了北静王府,听了这一波三折的经过之后,水沐叹道:“原来竟是这样,我才在想如何救下阿离,既是这样,便有话好说了。”

黛玉的轻泣之声从后面传出来,水沐慌忙跑进去,见黛玉泪流满面,急道:“玉儿,你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沐哥哥!”坐在外面的莫远听了水沐这样关怀备至的话,一阵心酸,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让水沐如此对待。

黛玉用帕子拭着泪,泣道:“沐哥哥,南宫王爷好可怜,那个青青也好可怜,我同你一起进宫吧,我也帮他求皇帝哥哥。”

莫远听了这话,暗暗称赞道:“果然是个善良的。”

水沐了解黛玉的性子,可是又担心黛玉的身子,便说道:“玉儿,不如我先去,若是皇兄不允,你再去求,可好?”

黛玉执拗的摇头道:“沐哥哥,我身子好得很,你不要为我担心,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就让我去吧,也算为咱们的孩子儿积福了。”

水沐叹道:“那好,你等一会儿,我去准备马车。”说完水沐便走了出去,对莫远道:“阿远,你先去宫里,我随后就到。”

莫远掩住眼中的失落,只点头道:“好,我在宫里等你们。”

水沐亲自检查了马车,车厢四壁已经铺厚实的蚕丝锦诿,不论从哪个角度撞过去都不会有受到丝毫的伤害,可是水沐还觉得不妥当,一又在车里铺了厚厚的貂绒褥子,用银丝雪炭烘了热乎乎的才让黛玉上车。到底还是不放心,便也弃马乘车,将黛玉牢牢的圈在自己怀中,这才算放下心来。快到宫门处,水沐打发贵喜先去通禀一声。不多时就见齐胜快宫马飞快的赶了过来迎接,直将马车接到御书房前的石子路口才停了下来。

黛玉不安的低声道:“沐哥哥,这样也太过份了。”

水沐笑道:“傻玉儿,这是皇兄的一片心意,咱们也不是那心怀叵测之人,身正不怕影子歪,没事的。”

水沐下了车,如托珍宝一般将黛玉抱在怀中,大步进了御书房才将黛玉放下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好似对待一个雪娃娃一般。

水靖已然迎了下来,只笑道:“玉儿怎么也来了,有什么叫小妹夫来说一声,这若是动了胎气,岂不是皇兄我的罪过。”

黛玉浅浅福身,水靖急忙扶住她道:“看你,还和皇兄见外,行这劳什子虚礼做什么,快快坐下,才给你换了新貂绒坐垫,烘过了,正热乎着。”

忠顺王爷和东平王爷看着水靖那殷勤备至的样子,不由大吃一惊,再不想这林黛玉在皇上心中竟然如此重要。同时也放下心来,黛玉心肠极软,只要她开口求情,依着皇上对她的态度,再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水沐板着脸看着皇上亲自张罗着,终于忍不住说道:“皇上,臣弟有事回禀。”

水靖一摆手道:“凭什么也不能比让玉儿舒服重要,等玉儿安置好了再说。”

黛玉轻声软语道:“皇上哥哥,按说玉儿不能干政的,可是南安王爷委实太可怜了,是南安太妃企图胁持小皇子,是南宫小蝶加害于我,可是这都于南安王爷无关,请皇上看上玉儿的薄面上,饶了南安王爷的性命。”

水靖皱眉道:“朕几时说过要杀他了?”

黛玉一楞,不由得看向莫远,水靖的眼刀嗖的杀了过去,沉声道:“东平王爷,朕何时下过这种旨意?”

莫远一楞,细想一想,的确是没有这种旨意,便又看了看忠顺王爷,忠顺王爷尴尬的一笑道:“这个…老臣以为…按律…”他吱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的确是关心则乱,他也急糊涂了。

水靖叹了口气道:“所有的事情南安王俱不知情,况南安太妃妇德有亏,又是毒杀南安老王爷的疑凶,那南宫小蝶也不是南安王的亲妹,朕如何会胡乱牵连?”

忠顺王忙跪下道:“老臣替南安王谢皇上开恩。”

水靖皱眉看着忠顺王,静静的,并不说话,忠顺王知道为君者最忌讳臣下相互勾结,急忙道:“皇上,老臣当年与南宫王兄相交莫逆,老臣义妹是南宫王兄的侧妃,当年义妹死得不明不白,才臣才和南宫王兄交恶,如今义妹尚在,一切事情都是她知道老臣的,老臣才知道错了南宫王兄,南宫王爷是南宫王兄和义妹唯一的骨血,老臣断不能袖手旁观。”这忠顺王爷说起来也算是个义气之人,既然是错怪了南宫老王爷,他自然要尽力弥补。

忠顺王又道:“老臣深知失而复得的滋味,义妹死里逃生,如今才母子相认又要受南安太妃连累,老臣心中实实不忍。”

水靖淡淡道:“好,只凭老王爷这句不忍,你起来吧。朕自有决断。”

沐见黛玉策微微摇头,眼中亦有不忍之色,便道:“皇上,此事不如交由臣弟来审理,臣弟定然会大最短时间里审结此案。”

水靖只向黛玉看了看,笑道:“也好,你在家里窝的时间也不短了,很应该出来做点子事情。”

忠顺王爷和莫远心中大定,水沐来审此案,南宫离定然不会有事的。水靖笑道:“四王府共同进退,倒是难得。”

水沐莫远心中坦荡,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唯有忠顺王听了,心里颇不是滋味,一直以来,他的忠顺王府与另三府总是隔阂着,如今为了南安王府,第一次和这三府站到一起,这种不孤单的感觉不错,为什么自己要到现在才发现,人这一辈子,功名富贵其实没那么重要,有守望相助的朋友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忠顺王想到这里,撩袍跪倒,面带惭色的对黛玉拜了下去,黛玉惊道:“左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沐哥哥,你快把左王爷扶起来。”

“林姑娘,老夫对不住你。”忠顺王低声沉痛的说道。他也是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全然不想黛玉现在的身子是不是受得住剧烈的情绪变化。

“左王爷,您要说的事情我都知道,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虽然黛玉恨左王爷,可是…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黛玉虽然没有佛的境界,可是也懂得宽恕二字。”黛玉慢慢的说着,忠顺王听了这一席话,心里反而更加难过,更加无法原谅自己。而黛玉却因为贾敏复生,心里已经没有恨了。恨,比爱更耗心神,现在的她,只想平平静静的生下宝宝,安安宁宁的过日子。

“左王爷,请起来吧。”水沐淡淡说道,亲手扶起了忠顺王,忠顺王纵然使出千斤坠,也无法再跪下去,只让水沐轻松了扶了起来。

忠顺王转身又向水靖跪下,诚心诚意的说道:“皇上,臣请自削王爵,以赎前罪。”

上卷人间岁月 178水落石出罪人伏法柳暗花明傲霜得救

忠顺王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水靖亦极感意外。忠顺王又道:“皇上,臣绝非虚言,臣这半生如入泥潭,今日虽得公主宽恕,臣却更知罪孪深重,再无颜忝居王位,臣但求做一平民百姓,尽后半生之力,尽力做些善事以赎前罪。”

水靖叹道:“罢了,你之心意朕已尽知,可你到底是先皇后之生父,小皇子的外公,真若将你削职罢官,于小皇子也不好看。”

忠顺王黯然无语,他自己可以不在乎这些,左昊也不会在意这个,小左昱他也有办法安排妥当,可是小致远,到底是天家骨血,若是没有一个有力的外家支持着,于他将来只有害无利。只是如今他确也没有面目在站立朝堂,若是能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错,这心里也还能安宁一些。

水沐见水靖无意处置南宫离,便对黛玉和声道:“玉儿,我先送你回家去。”

水靖摇头叹道:“王弟呀,你就如此不相信皇兄我么,玉儿难得进宫,我还没好好跟玉儿说会子话,偏你就急着送她回去。你且去宗正寺审案子,我们兄妹两个好好说会子话,等你审完了再接玉儿一起家去也不迟。”

黛玉只是微笑着,并不说什么,水沐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一直拘着黛玉,她确也闷坏了,便说道:“这也使得,只是皇兄莫让玉儿劳神。”

水靖笑骂道:“就你罗唆,快些去吧。”

水沐出门细细叮嘱了春纤雪雁柳依雪霏四个丫环,才赶去了宗正寺。南安太妃得知自己被被夺了太妃之位,立刻变得疯颠起来,凭谁说话她都是毫不答理,连眼睛都不转一下。水沐提审之时,她竟双脚叉开的坐在公堂之下,如那乡野傻妇一般。

水沐知道南安太妃侯氏是假装的,企图借此逃过应受的惩罚,便也不问她,只淡淡道:“侯氏既然已经疯颠,便把南宫小蝶拖上堂来,审她亦是一样。”

侯氏面色顿变,南宫小蝶可是她的心尖子,否则她也不能为了南宫小蝶做出那般疯狂的事情来。水沐看在眼里却不答理于她,一时四个拎着南宫小蝶的四肢将她带了进来,只见南宫小蝶的腰间已渗满了鲜血,南宫小蝶痛苦的大声喊娘,侯氏再也装不下去了,疯了一般的扑到南宫小蝶面前,抱住她的身子哭喊道:“水王爷,您行行好,小蝶身上有伤呀!”

南宫小蝶听到“水王爷”三个字,立刻抬起头来,脸上竟然露出笑容,只迷醉一般的说道:“王爷,您到底来接小蝶了。”

侯氏大哭道:“小蝶,你醒一醒,他是来要咱们母女性命的。”

南宫小蝶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疼痛,只说道:“才不是,王爷定然是想明白了,只有小蝶才是最合适的王妃人选。王爷放心,小蝶才不是那个狐媚子,矫揉造作的很,小蝶一定会好好照顾王爷,给王爷生好多好多孩子,王爷想要多少个都行…”

“住口!”水沐暴喝一声,他最听不得别人诬蔑黛玉,如今南宫小蝶说到当年,是绝不可饶恕的。

侯氏向着水沐磕头如捣蒜,只哀求道:“王爷,小蝶病糊涂了,她说的全是疯话,您可千万不要相信呀!”

南宫小蝶却叫道:“娘,我没有疯,我说的全是心里话。是真的,那个狐媚子有什么好的,王爷那么迷恋她,哥哥也迷恋她,凭什么,她生得瘦小干枯,那样丑,怎么能配得上王爷!”南宫小蝶如同中了邪一般,絮絮叨叨的将心里最隐密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只吓得侯氏胆颤心寒,脸色如死灰一般。

水沐却冷冷的看着这母女二人,示意书吏将南宫小蝶的话尽数录下来,南宫小蝶说得差不多了,才有人来回禀:“回王爷,属下已将马逐楫拿归案。”。

侯氏顿时跌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逃不脱了。这马逐就是南宫小蝶的生父,没想到她将马逐藏得那般严实,竟然也让水沐的手下搜捕到了。这马逐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一五一十的将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他和侯氏的奸情被南宫老王爷查觉,侯氏是如何毒死南宫老王爷的细节也无一遗露。

录罢供状,马逐画了押,水沐只淡淡道:“侯氏,你可有话说?”

侯氏无力的摇了摇头,水沐命书吏另写一份供状,侯氏顺从的签字画押,最后,她看了看南宫小蝶,颤声道:“小蝶为情所困,求王爷念她一片真情,从轻发落她吧。”

水沐冷声道:“你知道谋害亲王妃是什么样的罪名,何况本王王妃还有孕在身,便要再一条谋害王储之罪,两罪并罚,南宫小蝶只有一颗头,还不够本王砍的。”

侯氏爱怜的看着南宫小蝶,凄然道:“小蝶,是娘害了你!”

南宫小蝶这会儿好似醒了过来,看到自己身在大堂,只尖叫着:“娘,我们怎么在这里?王爷?娘,我们犯了什么事?”

侯氏摇头道:“小蝶,娘对不起你,黄泉路上,娘会陪着你。你不要怕。”

水沐示意书吏将南宫小蝶的供状给南宫小蝶看了,南宫小蝶倒是痛快的承认了,签字画押之后,南宫小蝶恨声道:“水沐,我一片痴心对你,你竟负我,我做鬼也饶不了你和那贱人。”

水沐双眼微闭,再睁开时瞳孔里便闪着暗金的光,这光只有南宫小蝶能够看见,只听她惨叫一声,直挺挺昏了过去,被救醒后,便成了傻子一个,不会哭不会笑也没有表情。原来水沐极恨南宫小蝶如此恶毒,先将南宫小蝶的灵魂打散,如今南宫小蝶只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将来处决之后,她便是形神俱灭,如那薛宝钗一般。

携着三份供状赶回御书房时,水靖正和黛玉相谈甚欢,致远那个小家伙也跑了过来,只趴在黛玉的腿上,黛玉用手指轻轻梳拢着他的黑亮的头发,致远惬意的如同小猫儿一般,鼻子里还发出嗯嗯的哼哼声。

见水沐这么快回来了,水靖奇道:“审完了?”

水沐沉声道:“审完了。”

水靖笑道:“果然还是王弟厉害,若是换了其他的人,再不能这样快结案的。”

水沐没好气的将所有的供状拍到水靖的御书案上,对黛玉道:“玉儿,咱们回家。”

小致远原本只是装睡,一听这话,一骨碌爬了起来,只抱着黛玉的手臂撒娇道:“姑姑,致远也要跟着你回去。”

水靖轻拍了致远的小屁股一下,笑骂道:“你只缠着你姑姑,可没看见你姑夫象门神似的,也不怕你的小屁股遭殃。”

小致远很狗腿的讨好道:“姑夫放心啦,致远保证很乖乖的,绝对不会淘气,致远还会教小弟弟说话哦。”

致远的话逗乐了一屋子的大人,水沐也撑不住笑了起来,他很带了致远不少时日,对致远也是极有感情的,平日里惯着致远的,他可也算得上头一号。

黛玉笑道:“好吧,致远可以跟姑姑回去,但是要自己睡一张床哦。”

小致远很挫败的眨着大眼睛讨价还价道:“这床可不可以放在姑姑房间里。”

黛玉点了点头,致远才露出些笑脸,双手一张便扑向水沐,他知道这会子姑姑是不能抱他的,而且讨好了姑夫,才有可能多跟姑姑待一会儿。

看着致远毫不留恋的扑到水沐怀中,水靖不禁酸溜溜的说道:“这小子对你们两口子可比跟我亲多了。”

致远头一歪,只在水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子,水靖这才笑开了花,便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也不虚留你们,你们这便回去吧。”

将致远交给水靖,水沐抱起黛玉走了出去,将她在马车上安置好后,才转身抱了致远上车,夫妻两个带着致远回了北静王府,只留下空落落的水靖批着乏味的折子。批示过水沐的裁决意见之后,水靖再也坐不住了,只烦燥的起身来回踱步。冥冥之中,远处有什么在召唤着他,让他出宫去。

水靖写了几封信,用火漆封了装在密匣之中,又将密匣藏了起来,然后在御案上留下一封火漆封印的信,信上写明北静王水沐亲启。做好这一切后,留下一个心腹太监看着御书房不许人进入,便换了便装同齐胜两个人悄悄的离开了黑洞一般的皇宫。

次日早朝之时,一个小太监自御书房出来,去了金殿之前大声宣布道:“皇上有旨,宣北静王御书房见驾,其他诸臣各自散去。”

水沐进了御书房,却见其中空无一人,那个小太监忙上前道:“皇上有信给王爷,就在御书案上。”

水沐将信拿了过来拆开一看,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这皇兄倒是能享清闲,竟然将整个江山社稷甩给他担着,自己却溜之大吉了。看完信,水沐沉声道:“皇上走之前可还留了什么话?”

小太监忙道:“皇上说他相信王爷一定能办好信上交代之事。”

水沐郁闷的叹了口气道:“他倒是轻省。”又对小太监道:“本王知道了,有关皇上之事,你万不可泄露半句。”

小太监忙道:“奴才一定紧紧闭着嘴,什么都不说。”

水沐依着信上所说的暗语找出那只密匣,将信全都取了出来,只见那信分别是给镇国将军王忠顺王南安王东平王的,水沐皱眉忖道:“皇上这是要很在外面逗留一阵子,他只带了齐胜断断不行的,当先派人暗中保护着才是,可恼的是皇上竟也不留个方向,天下如此之大,倒要他去哪里大海捞针。”

苗山之上,晴雯才绣好一幅鸳鸯戏水的喜帐,刚伸了个懒腰,却见窗外人影一晃,晴雯心里一紧,顺手抄起锋利的剪刀踮着脚走到门边,侧耳静静的听了,只听到咕咚一声,好似有什么人摔倒在地上,远处影影绰绰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

晴雯拉开门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后生倒在门前,前胸中了一枝箭,却没有多少血丝渗出来。听到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晴雯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叫:“那人往柳翠姑娘的房子跑去了…”柳翠正是如今晴雯的名字。

晴雯见那男子眉清目秀,很有些面善,便将他拖进房中,又草草掩盖了他留下的痕迹。刚做完这些,那群人便跑到了近前。

“柳姑娘,可看到一个年青男子,身上中了箭的。”一个圆脸的苗家后生高声叫道,他是晴雯的爱慕者之一,每到月圆之夜,总会在晴雯的吊角楼下唱情歌的。

“白大哥,我一直在这里绣花,刚才有个人影闪过,向后山跑去了,你去看看有没有吧。”

这白姓后生不疑有他,只笑嘻嘻的喊道:“柳姑娘,我妹子让问一声,她的喜帐子绣好没有,若是绣好了,她便要来拿。”

晴雯忙道:“还没呢,等绣好了我给白姑娘送过去,放心,不会误了她的好日子。”

白姓后生信以为真,便带着众人向后山跑去了。晴雯轻舒了一口气,只将门关好,急急去看那年轻后生。那后生正伤在胸口,晴雯飞快的用剪刀剪开他身上的布,却吓了一跳,这后生胸前竟然裹着厚实的白布。难道他是个姑娘呀?晴雯脑子里想着,手下飞快的将布剪断,果然见一对玉兔跳了出来。晴雯反而欢喜起来,若真是男子,救起来倒是不方便的很。

那箭穿过厚厚的白布,只是浅浅伤了外皮。按说不至于让这姑娘昏过去的。晴雯将这姑娘的伤口简单处理了,又给她穿好衣服,再找来些鼻烟在这姑娘鼻子底下,那浓烈的烟味呛得这姑娘狠狠的打了个喷嚏,自然醒转过来。

晴雯和声问道:“姑娘,你是谁,怎么到了这里?”

那姑娘大惊用手捂着脑口瞪着晴雯,戒备的问道:“你是谁?”

晴雯淡笑道:“我是救你的人。”

那姑娘看晴雯眉眼之间极爽利,也不象那种凶恶之人,便轻声道:“我叫傲霜,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晴雯只说道:“我叫柳翠,这里的人都叫我柳姑娘。傲霜姑娘,听你口音倒象是京城之人,你怎么到了这里?”

傲霜面色微变,只低声道:“我被人所害,流落他乡,如今已经十二年了。不想还有故乡口音。”

晴雯看着傲霜,觉得她顶多二十岁,若说是十二年前被害,那当时她不才七八岁么,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独立生存到现在?晴雯顿觉傲霜有意欺瞒于她,便淡淡道:“姑娘的伤不重,我已经给你包好了,我这里还有些碎银子,你拿去做盘缠吧。”

傲霜叹了口气,当年她被陷害后,好不容易才逃出升天,却别有一番际遇,所以虽然她已经三十岁了,可看上去却和二十岁一般,可是这种话,她怎么可能和一个初见面的陌生女子说。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傲霜并不缺银两,我这里有一股玉钗,倒与姑娘很配,便送于姑娘做答谢之礼吧。”傲霜果然不愧一个“傲”字,再不肯白受人家一点恩惠的。

晴雯冷下脸道:“我救你又不是图你的东西。你但走便是。”

傲霜也不解释,只轻轻将玉钗放到桌上,整好身上的衣服便迈步出门。晴雯抓起桌上的玉钗正欲丢还给傲霜,却楞住了,这样的玉钗她在忠顺王妃的头上看到过,据忠顺王妃所说,还有一枝在她的女儿傲霜头上,傲霜…晴雯一惊,急叫道:“你站住。”

傲霜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晴雯,晴雯急问道:“你是左傲霜,忠顺王妃的大女儿?”

傲霜一楞,无言的点了点头。晴雯正要细问她,却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那白姓后生带着人从后山里出来了,正向这边走来。傲霜脸色一变,晴雯急忙拉着傲霜道:“忠顺王妃于我有恩,傲霜姑娘且随我来,先避过一时再说。”说着便引着傲霜藏了起来。

傲霜刚刚藏好,那白姓后生就大叫了起来:“柳姑娘,柳姑娘…柳姑娘快开门。”

晴雯将衣服收拾好,走过去将门打开,冷着脸道:“什么事?”

白姓后生见晴雯气势汹汹,不由先弱了几分,只说道:“后山并无任何踪迹,想是姑娘看错了,我们特意来问问。”说着便悄悄向屋子里瞧了瞧,晴雯的屋子不算大,一眼便能看过来,也没有瞧到什么。白姓后生忙说道:“实在对不起,只因那贼子偷了洞主的灵药,我们这才来搜捕他的。姑娘忙吧,我们不打扰了。”

晴雯冷声道:“你确定了,要不要再进来搜一搜?”

那白姓后生忙道:“不必了不必了,已经很打扰姑娘了。”

晴雯只道:“若要搜便进来搜,若是不搜就休要再来,莫坏了我柳翠的名声!”

白姓后生陪着不是走远了,晴雯看着他们转过山角,才关了门,将左傲霜放了出来。左傲霜轻声道:“多谢柳姑娘。”

晴雯只拉着左傲霜坐了下来,轻道:“傲霜姑娘,方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上卷人间岁月 179晴雯义救左傲霜夫妻相见不相识

左傲霜用探索的眼神看着晴雯,十二年的流亡让她不再相信任何人。晴雯也是经以过生死的人,自是能明白左傲霜的心情,只说道:“王妃与我有恩,是她送我到这里的,我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左傲霜神色淡淡的,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晴雯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枚忠顺王妃的私人令牌,当日里王妃虽然是忽匆匆送走晴雯的,可依然想得很周到,什么东西都预备下了。这令牌便是让晴雯遇到危难之时可以拿出来的保命的。

晴雯开了小箱子,从最底下掏出一只白地扎染蓝布银丝锁边荷包,左傲霜看到这个荷包时,脸色已然有些变化了。晴雯将小荷包递到左傲霜的手上,低低道:“这荷包是王妃给的,傲霜姑娘请看。”

傲霜接过那只荷包,去针线篮子里取来一枚绣花针,在荷包扣子上挑了几下,那荷包扣子上包的布立刻散开了,露出一枚极精致的红宝石。左傲霜的眼泪涌了出来,只用这只荷包捂着脸,顿时便泣不成声。晴雯绞了热热的帕子递过来,左傲霜哭过之后哽咽着说道:“这是娘亲的荷包,当日里娘亲做荷包我就在旁边,用宝石做扭子还是我的主意,柳姑娘,我不知道你和娘亲是什么关系,可是我知道娘亲定然对你不一般的,要不也不会以这种荷包相赠。”

晴雯叹了口气,她与忠顺王府的关系还真是一言难尽,尽管她恨不得置忠顺王爷与死地,可是忠顺王妃却对晴雯有再生之恩,而晴雯又素一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傲霜姑娘,方才他们说你偷了洞主的灵药?”

左傲霜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我的确是偷了那洞主的灵药,一则,那药原是我外祖家之物,是如今这洞主之父强从我外祖家抢去,二则,我中了毒,只有那药才能救我性命。”

晴雯惊道:“你中了什么毒?”

左傲霜摇了摇头,只说道:“没事了,我偷到那药便服了下去,如今毒已经解了。”见左傲霜不愿细说这件事,晴雯也不追问,只说道:“傲霜姑娘,你可要回家?”

左傲霜眼神有些迷茫,说不想回去那是骗人的鬼话,可是回去,左傲霜忽然没了这种勇气。晴雯见了便说道:“也不急在一时,不如你先换回女装住下来,再细细打算也不迟。”

左傲霜忙道:“这样不行,这寨子不大,忽然多了个外乡人定然引起大家的警觉,会连累你的,今天夜里我就走。”

晴雯想了想,说道:“傲霜姑娘,你先别急,明天我两个极好的姐妹要来,她们住在山下,不如明天你随她们一起离开,那样还更安全些。”

左傲霜想想这话也有道理,只道:“那便烦劳柳姑娘了。”

晴雯摇头道:“这没什么,原是应当应分之事。只有一点,他日若是姑娘回了王府,除了王妃,再莫向任何一个人提起我。”

左傲霜默然点头,这些年虽然她一直流落在外,可也总是从别人的一言半语里打听着有关忠顺王府的一切消息,她知道妹妹顶替自己入了宫做了皇后,也知道父亲又纳了十几房小妾,还听说了弟弟失踪的消息,妹妹难产而死,这事天下皆知,左傲霜自然也不例外,恨了许多年,可恨的那个人一夕竟死了,越霜心中的恨意无处着落,又念起儿时旧情,却也放开了,就前不久,她还听人说起父亲又得了一个儿子。傲霜知道母亲的性子,心里只为母亲深深的感到悲哀。

最初被亲妹妹设计了,傲霜并不知内情,这些年细细想下来,也推敲出当日的真相。她万没想到,在自己与水靖情投意合之时,妹妹凌霜竟然是那些深的爱着他。当日里若是妹妹来求自己,自己会不会就让了?左傲霜反复的自问,答应总是一样的,她不会让,水靖不是一件衣服一件首饰,感情是不能让的。

见左傲霜发呆,晴雯轻轻起身,去灶下收拾了饭菜端了过来,同左傲霜吃过之后,晴雯安排左傲霜睡下了,自己却坐在桌旁发起呆来。在忠顺王府之时,她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大郡主左傲霜的事情,府里的人都说大郡主最是温柔和气,她和二郡主就是王妃的两面,好脾气的一面是大郡主,坏脾气的一面是二郡主。因此晴雯虽未见到傲霜,却已经对她有了很好的印象。世间之事冥冥之中都有注定,也许她就是和忠顺王府有解不开的孽与缘。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见到大郡主的消息也当告诉王妃,晴雯忘不了忠顺王妃有多少个夜晚因思念大女儿而泪湿枕席。

那白姓后生没有搜到傲霜,回去不免要受些责罚,所以这一夜也没能到晴雯的吊脚楼下唱情歌。第二日一早,鸳鸯和珍珠两人的夫婿送她们到山上来看晴雯,小姐妹经久未见,自是别有一番亲热,晴雯只说左傲霜是自己的远房亲戚,请鸳鸯珍珠将她带下山去。

鸳鸯珍珠当年跟在贾母身边,眼力劲儿是不缺的,一见这左傲霜气质不凡,便知她必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想来无外乎逃婚,便也不问,只答应了下来,如今鸳鸯珍珠家境都还不错,身边也有两个使唤丫环,因些便将左傲霜扮成丫环,轻轻松松的便带下山去。晴雯将那只白地扎染蓝布银丝锁边荷包连同里面的令牌都送给左傲霜,也算是完璧归赵,又悄悄在左傲霜的包袱里放了几张银票,大小面额的都有,足够左傲霜轻轻松松的回到京城之用。

辞别了鸳鸯珍珠,左傲霜依然扮成男装,她这十二年一直是扮成男装行走,若是不细心察看,断然不会有人发现她原来是个姑娘家。左傲霜四顾茫然,最后还是依循了心里的念头,一路向京城走去。

一日天色将晚,左傲霜便找了家客栈投宿,她对那店家说道:“掌柜的,烦请给我一间上房。”这时从外面匆匆走来两名男子,只听老些的那个问道:“掌柜的,我们要一间上房。”

掌柜的陪笑道:“对不住了客官,小店只剩一间上房,这位公子已经要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不负责偷溜出宫的水靖和忠心不二的老太监齐胜。齐胜皱眉道:“这可怎么好,其他的客栈也都住满了人,就剩你们家的,掌柜的,就不能想想法子给我们挪一间么?银子不是问题。”

左傲霜轻轻哼了一声,眼角余光扫了一下水靖,只见他华衣丽服,穿的是紫貂皮的云锦袍子,腰上的玉带是羊脂白玉制成,腰间悬着荷包是七彩闪缎的,小刀子纹彩辉煌的,玉佩是古玉的,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身上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字:“我只肥羊,请来宰我。”

水靖看了左傲霜一眼,心里有些诧异,为何自己对这个男子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捕捉到左傲霜眼中的一抹不屑,却让水靖对左傲霜有了兴趣。水靖走到左傲霜身边,满脸堆笑的问道:“这位公子,城里只有这一间上房了,不如在下和公子挤一夜如何?”

左傲霜冷声道:“没有上房你便去住下房,本公子没有和人挤的习惯。”

齐胜脸色一沉,正要呼喝,水靖却暗示着止住了他,仍旧没心没肺的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挤一挤又何妨?”齐胜不由在心中苦笑,这个主子却是越来越率性了,自出了宫,就没有过一刻正形,若不是自己始终紧跟着的她,真是要怀疑主子被人掉包了。

左傲霜脸色更冷,也不理水靖,只对掌柜道:“房间在哪里?”

掌柜的陪笑道:“小二,领公子去天字七号房。”

“来嘞…”小二一声响亮的吆喝,飞快的跑了过来,对左傲霜哈腰笑道:“公子,请随小的来。”

傲霜刚踩上楼梯,忽然听水靖说道:“掌柜的,没有上房没关系,我只问你,你那天字七号房的房顶可租是不租?”

掌柜的干笑道:“瞧客官这话说的,这大冷的天,屋顶可怎么能住人…掌柜的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一只小金元宝被拍到他的面前,水靖脸上带着淘气的笑问道:“掌柜的,有没有?”

掌柜的眼睛都直了,连连点头道:“有,有有!爷要什么都有!”

水靖拍拍掌柜的脸,让他回过神来,只说道:“只要让爷住到屋顶上去,这金子就是你的了。”

掌柜的一把将金子抓起来藏到怀中,出了柜台笑道:“爷,小的给您引路,我们后院有梯子可以送您上去。”

水靖大肆露富的情形终于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有两个贼眉鼠眼的人家伙头靠头的嘀咕了好一阵子,趁人不注意也跑到了后院。

左傲霜听了水靖的话,只是脚步略滞了一下,便又继续上楼。安置下之后,左傲霜只坐在桌前,冷冷道:“仁兄这样有意思么?”

原来水靖上了房,只将天字七号房上的瓦揭开,正从上往下看着。“公子好耳力,这样都被你听到了!”水靖被人识被,非但不脸红,反而更觉有趣。

左傲霜皱眉冷声道:“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水靖笑道:“在下李清,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在下也不想做什么,只不过是想同公子聊聊天,打发这漫漫长夜。”

左傲霜冷声道:“我明天要赶路,不便奉陪。”

水靖却道:“那好呀,你去睡吧,我看着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