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脸面的事情,所以我们带齐了丫头婆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王夫人的院里来,此时迎春姐妹三人已经由李纨陪同着退下,宝玉尚自守在王夫人身边,二老爷因有事还在书房同相公们说话,凤姐儿因不敢就走,所以还陪坐在一边,同王夫人说些家常话。

赵姨娘和周姨娘见黛玉和我带着丫头婆子一群人进来,忙上前来赔笑问候,然后打起帘子来,我和黛玉一起进门。

“二太太,我和林姐姐来瞧瞧您的伤。”我装模作样的对着软榻上的人福了一福。

“舅母。”黛玉亦跟我一起行礼。

“两位大姑娘都快请坐,凤丫头,快叫人给你两个妹妹看茶。”王夫人倒是和蔼的紧,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有些许憔悴,些许神伤。

其实不用凤姐儿劳动,赵姨娘早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有两盏香茶。

“舅母,甥女寄居在此,吃穿用度都是舅母家中之物,并没什么东西可以孝敬舅母,唯有这一包燕窝,是我南边带来的,请舅母不要嫌弃。”黛玉说着,一摆手,身后的王嬷嬷便把手中的一个纸包交给赵姨娘。

王夫人忙含笑道:“你自己留着吃罢了,又拿出来给我,难为大姑娘了。”

“舅母客气了,这是甥女应该的。”黛玉道。

“二太太,湘云只有两瓶香露,请二太太笑纳。”我也跟着后面微笑着,一改平日的疯疯癫癫,装作一副淑女的模样。却瞧见宝玉在角落里偷偷的笑话我。

凤姐儿便在边上陪笑道:“林妹妹倒也罢了,原是个细心地姑娘,只是云丫头什么时候也这样仔细起来?”

“凤姐姐,难道就我是应该疯疯傻傻的不成?”我不依不饶,转头笑看着凤姐儿。

“咦?云丫头长大了呢。”凤姐别有深意的看着我笑道。

“原来凤姐姐也看出来了,云妹妹回家去住了这些日子,此次回来,的确与往日不同了。”宝玉在王夫人身边坐着,也凑趣笑道。

“是啊,大姑娘虽然还是调皮,却比原来的话少了,你们记不记得,原来她在咱们这里住着,整夜整夜的说话,不知哪里来那么多话。”王夫人此时到有了些精神。

“二太太说笑了,云儿是因为跟林姐姐在一起住的时间长了,受到她的熏陶教育,所以近朱者赤罢了。”我悄悄地看了黛玉一眼,却见她正因为我提到她而扭头瞪我。

“你们说她变了,我却没觉出来,她可不还是跟原来一样讨人厌?”黛玉一边笑着,有抬手在我额角上点了一下,然后起身对二太太说道:“舅母身上不好,原应早些歇着,又被我们劳烦了这半日的精神,请舅母早安歇吧,甥女明儿再来瞧舅母。”

“好,你这孩子,身子也单弱,不过来也使得。”二太太忙含笑说道,那一副慈母般的笑容,倒让我有些神情恍惚,有些怀疑她到底是真的恨我们,还是我们对她有偏见?

凤姐儿和宝玉,还有赵姨娘周姨娘几人将我们送至房门外,凤姐儿止步,两位姨娘也都在廊檐下站住,唯有宝玉悄悄地牵着黛玉的衣袖,送出院门来。

“林妹妹,今儿晚上的晚饭可还可口?”宝玉在黛玉身边小声问道。

“有什么可口不可口的?你没瞧见老太太的脸色,哎!”黛玉轻声叹了一口气,老太太脸色不好看,一大家子谁还敢大声喘气?不过我倒是例外的。

“我房里有宫里赏下的点心,回头叫晴雯拿些给你送去。”宝玉忙道。

“你不好好地守着舅母,又胡乱操些心做什么?我横竖有我的丫头婆子伺候呢,倒是袭人,你不管吗?”黛玉皱了皱眉头,看着宝玉问道。

“自然是要去老太太跟前讨个情的,只是怕太太不肯就此饶恕了她,哎!”宝玉的确很为难,左右为难。

“再为难,爱哥哥也要去说两句话吧?毕竟,她也是服侍了你一场。”我冷冷的笑道。

“云妹妹,我倒是有些瞧不明白——可是袭人得罪了你?”宝玉见我冷笑,便转过身来奇怪的问道,“原来你不是同她很好的吗?早年你在这里住着,咱们同在老太太跟前,她还服侍了你两年。”

“那些小时候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如今她有时为了讨自己一点好,便不惜去害别人。”我淡淡的笑道。

“害别人?害谁了?”宝玉茫然。

“害谁了,她自己知道,你告诉她,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是要讨好,也要把着主子巴结,别拿这个管家娘子当主子奉承,到时候自己吃了亏,还帮人家数钱。”我淡淡的说完,便拉着黛玉的手,径自离开。

宝玉无奈,只得转身回房,走至门口,却听见屋里凤姐儿对王夫人轻声说道:“连太太也觉得云丫头此番是变了一个人,索性还有一件奇事呢,前几天事情多,我也没来得及跟太太说,那天素月拿着五十两银子给我送来,说是她们姑娘这些日子在咱们府上的用度,我当时便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老太太专门试探我,便没敢收。谁知今儿我问了鸳鸯,鸳鸯竟然不知道这事…”

“嗯,这个云丫头,心机很深啊,咱们可别被她乐呵呵傻乎乎的外表给迷惑了…”王夫人眯着眼睛,看着闪烁的烛光,脸上露出了沉重的表情,和刚才的和蔼可卿判若两人。

宝玉站在屋门外,心中一沉,这样的母亲让他都感到陌生,迟疑之间,他竟然慢慢的转身回房,不敢再进去。

宝玉回到房里,因没有袭人服侍,小丫头们都着三不着两的,一个个都不敢散开,只在外间屋子里站着,有的已经困得不行,索性站着打盹儿。晴雯和麝月在里面收拾床铺,点了香,因见宝玉回房,二人忙迎过来,晴雯上前给宝玉换衣服,麝月便在一边抹着眼泪。

“行啦,你也别哭了,我心里够烦的了。”宝玉皱了皱眉头,衣裳也不换了,转身躺在床上。

晴雯撇了撇嘴,把换了一般的衣裳往那边一挂,然后上前拉了被子给宝玉盖好,将帐子放下,然后转身离开。

我和黛玉回房之后,各自换了衣裳,准备歇息,却听到远处隐隐的传来一阵笛声,若有若无的,飘飘渺渺。似乎是我那晚和黛玉一起弹唱的那首《云水禅心》——于是我的心中一紧。

“林姐姐,你可曾听见笛声?”我拉着黛玉的手,坐在锦被里。

“没有啊,哪里会有笛声?”黛玉奇怪的看看我,又仔细的听了听,然后摇头。

“奇怪啊,我怎么听见有笛声?还是那么熟悉的曲子…”我喃喃的说着,正准备躺下,身边的雪雁却悄声说道:“云姑娘,是有笛声,好像是吹笛之人用内力将这笛声送出来,因为隔着很远的距离,所以只有你我有武功之人方听见。”

“是了。”我点点头,听说有一种叫做‘千里传音’的功夫,应该就是这个了,可是这人如何也知道这支曲子?隐约中,我似乎能感受到一种悲伤的思念。

“睡吧。”黛玉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慢的趟进柔软的锦被中。我也慢慢的躺下,撒花帐子被丫头放下,灯也被拿走,即使争着眼睛,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于是我索性闭上眼睛,安静的躺着,让体内的气息沿着奇经八脉慢慢的游走,这是我每晚睡前必做的功课,每晚如此,坚持不懈,以让我的内力尽快的恢复。

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晚我的心无法平静,隐隐的笛声总是若有若无,隐隐约约,却如一种强烈的气流冲击着我的神经。虽然我已经很小心,但依然在最后一个关口中,没有让气血慢慢的归于心脏的经脉,因而气血翻涌,一股热流强烈的撞击着我的五脏六腑,一忍再忍,依然没有忍住,我忙转身坐起来,刚要喊人,一张口却喷出了一口鲜血。

“云丫头!”黛玉被惊醒,大喊一声把外头的丫头们全都叫起来,众人点了灯过来看时,都吓了一跳。素月虽然见多识广,比其他丫头强多了,然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而翠缕和紫鹃等人,却都吓傻了。

幸亏雪雁机智,忙上前来点住我的几处大穴,然后扶我躺好,我忙吩咐众人不许声张,素月便带着小丫头悄悄地把血迹擦干净,然后带着众人出去,连哄带吓的,打发众人都散了,方又进屋来伺候。

“紫鹃,去把我的汤端来,给云儿喝一口。”黛玉因为身子虚弱,自打进府起,贾母便吩咐下人,在黛玉住的屋子外边,另设一个灶,上面十二个时辰不断火,一直炖着一锅汤,里面都是珍贵的药材,有一些是四贝勒府上送来的,也有黛玉自己从南边带来的,总之人参之类的东西一直不断,那汤,自然是大补的。

素月用银质的小汤匙,一勺一勺的,把那一碗汤给我慢慢喝下,因见我气息平稳,脸色也好转了许多,方叹了口气,问道:“姑娘觉得身上不好,怎么不早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奴婢是死是活不要紧,可如何…”

“没事,素月,你下去吧,紫鹃姐姐也去吧,只把雪雁姐姐一个人留下就好了。”我惨淡的笑笑,对着素月和紫鹃点了点头。

“去吧,这里没事了。”黛玉自然知道我有话要同雪雁说,所以摆手叫她们退出去,其实素月我是不怕的,但我不敢相信紫鹃,毕竟她也是贾府的家生子,所以便让素月和她一起下去。

 

【021】情迷动真心

雪雁送紫鹃和素月出去,然后将房门紧闭,才转身回来,将我扶起,一边劝道:“姑娘定是在运功时出了差错吧?”

“是啊,那笛声,好奇怪。”我一边有气无力的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我知道,雪雁自然会为我推宫过血,帮我把无法归经的血脉打顺,把内息调整好。

“没事,奴婢帮你。”雪雁的内力此时过高我,有她的帮助,我自然不怕。她脱掉鞋子,坐在我的背后,然后点了我几处穴道,又将双手压到我的天宗穴上,我感到两股绵长的内力源源而来,将我内心的烦躁一点点消融之后,我便觉得神清气朗,通体上下,舒服无比。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雪雁便将内力徐徐收住,然后将手慢慢的离开我的后背,长出一口气,说道:“云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多谢姐姐,好多了。”我睁开眼睛,看见黛玉拥着被子,紧张的看着我,一脸的担心,忙上前拥抱住她笑道,“没事了,林姐姐。”

“哎呦!你要吓死我才罢!”黛玉见我又活蹦乱跳,便抬手在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笛声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奴婢刚才也听见了,并不觉怎样,只怕云姑娘心中有事,所以才会在运功的时候岔了经脉,以后小心些就是了,若心神不定,可暂时不要调息,万一有事,那就麻烦了。”雪雁劝了我两句,然后服侍我们又躺下,才将屋内的蜡烛熄灭,出房门,到外边的床上去睡。

折腾了一个晚上,我却更加的精神,黛玉也因错过了睡觉得时候,索性也睡不着了。

“云儿,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黛玉躺在我身侧,轻声问道。

“林姐姐,那笛声,吹得是那晚,咱们俩一起弹唱的那首曲子。”

“那首曲子很好听,但却耳生的很,后来你走后,我又翻了很多琴谱,并没找到这样的曲子,想不到,世间还有人会。”黛玉悠悠的说道:“可见,天地之大,凭你再怎样博学多识,也有很多不能知道的事情。”

“不,林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想那个人并不是博学,而是那晚听到了我们弹唱。”我知道,那曲子原是这几百年之后的东西,这里的人,除非是穿越而来的,否则绝不可能这么凑巧知道。

“是啊,那晚有人从我们院子里经过…”黛玉的声音也有些飘渺,“可不知这又是什么样的人,能够一手拿着杀人的利剑,一边吹着悠扬的横笛?”

“是啊,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感慨着,睁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帐子顶。

接下来,一连几天无事,大太太每天都会过来,在上房起坐,但她平时为人刻薄,此时得了势,未免做事张扬,老太太虽然极看不上眼,但无奈要杀杀二太太的士气,也只得忍她几日。

但是那些管家娘子及下人们都是王夫人调教出来的,像周瑞家的还是王夫人的配房,还有凤姐儿带过来的旺儿家的,昭儿家的都是王家的下人,此时又岂会把邢夫人放在眼里,所以每每有事,众人依然悄悄地回了凤姐,凤姐和二太太商议着办理,大太太面前,不过应个景,哄她开心几日罢了。

却说那日袭人跪了一夜,第二天便病倒了,林之孝家的回了大太太,大太太却想着自己完全是因为沾了袭人的便宜,才出了心中一口恶气,能够来这上房管事,所以便做了个人情,叫袭人家去养病去了,等好了之后,再回老太太。

袭人的哥哥和娘自然感激不尽,进来给邢夫人再三的磕头,接了袭人家去,又暗暗地送了邢夫人一些财物。

王夫人悠闲地歪在软榻上,丫头金钏跪在地上给她捶腿,玉钏儿则在一边手中端着一碗骨头汤,一口口的喂着她,彩霞和彩云全都大气儿不敢出的侍立两旁,手中捧着巾帕,漱盂,拂尘等物。

周瑞家的慢慢的进来,因看见王夫人正在喝汤,所以便站在一边,俯首等候。

王夫人见她进来,却不喝了,抬手推开玉钏递过来的汤匙,然后摆摆手。四个丫头全都知趣的退下。

“太太。”周瑞家的见丫头们都出去,忙上前陪笑着,搀扶着王夫人坐起来。

“怎么样?”王夫人没头没尾的问道。

“回太太,袭人那丫头,跪了一夜就病了,这会儿大太太开恩,许她家去养病,说等好了,再交给老太太处置。”

“哼!她倒是会做人情!”王夫人眉头一皱,一脸的怒气,“这死蹄子,害得我这样,一家子竟然像没事人一般,我带着丰厚的妆奁进了这个家门,到头来,熬得连个填房的都不如了,别人倒也罢了,老太太跟前,那件事情不是我百般周全,如今竟连句狠话都不说,上上下下,都成了我的错了!”王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抹眼泪儿。

“太太且莫要生气,这会子,身子是最重要的,别哭坏了自己,更让亲者痛仇者快。”周瑞家的压低了声音,劝着王夫人。

“你的话很是,等我大好了,再出来狠狠地整治这些小蹄子们!”王夫人恨恨的说道。

“哎哟,我的傻太太,您是大善人,所以处处为别人着想,这原都是你太心实的缘故,在这个家里操碎了心,到头来却被别人占了便宜去,太太但凡肯用些计谋,这府里,也轮不到那起小妇儿张狂。”周瑞家的声音依然很低,但却字字句句敲在王夫人的心上。

“哎!如今我也老了,紧着他们折腾去吧,还能活几年呢。”王夫人心思一动,但知道周瑞家的话没说完,所以不宜过早的下结论。

“太太难道没觉得,二爷如今跟老太太比跟太太还亲?”周瑞家的见王夫人心思动了,于是得寸进尺的劝道,“虽说老太太疼孙子,孙子跟老太太亲那也是正理,但总归不能越过亲娘去,如今宝二爷身边的丫头都是老太太给的,个个儿都是老太太的心腹,她们整日价在二爷面前念念叨叨的,二爷的耳朵里,哪儿还能听见太太的话?”

“你的话也有些道理,但老太太如今只有这么一个亲孙子了,疼都疼不过来,她岂会害宝玉?就像兰儿在我跟前,哪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都是要留给他?”王夫人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太太疼兰哥儿,自然是没话说,那也不能把儿子的事情放在脑后呀!”周瑞家的有些着急。

“罢了,我也累了,你下去吧,回头你得了空儿,替我去看看袭人那丫头,告诉她,病养好了,只管回来,只要她伺候好了宝玉,我自然不会怪她什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那也不过是个意外罢了,不然的话,便是我借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拿着洗脸水往我的脸上倒,更不敢拿着盆子砸我的脚!”

“是,太太仁慈。”周瑞家的见王夫人换了口风,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于是忙躬身告退。

有了王夫人的这番话,袭人的病也好的快了,没过三天,她哥哥便又送她回来,进门来先给邢夫人请安,邢夫人便带着袭人去会老太太。此时贾母火气已消,便吩咐叫凤姐儿带着袭人,送至王夫人处,听凭处置,凤姐儿答应着出门的时候,老太太还皮笑肉不笑的搭上了一句:“凤丫头替我跟你太太说一声,请她原谅我老婆子老了,不会调教人了,这丫头失礼,倒让她受罪。”

凤姐儿心中咯噔一下,但不敢多说,只得带着袭人来王夫人处,把贾母的话原话学说了一遍。王夫人忙扶着丫头,一只脚站起来答应着,便叫袭人和原来一样,依然去宝玉房里当差。

凤姐儿办完了此时,回老太太跟前复命,并替王夫人给老太太请安,赔礼之时,我和黛玉及迎春等姐妹们坐在一起说笑话。

如此风波便算是过去,袭人倒比原来更加各尽职守,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凡事总是做的多,说的少,久而久之,众人自然又夸奖起她的好来。

我自那日吐血之后,经雪雁暗暗地运功调理,内力已经恢复了一半,在贾府住了这些日子,我便借着炮制胭脂,提炼香精的事情,偷偷的配置成了第二批佛心散,一共是一百一十二颗,我便将其中十二颗拿出来,偷偷地交给了黛玉,告诉她这是解毒的良药,一定收好了,将来说不定有用。然后将那一百颗让素月负责,通过暗哨,交给了胤祀,自然素月便给我拿回了四千两银子,我的腰包又鼓了起来,心情自然也大好。

晚饭后,回房,黛玉便说乏了,于是紫鹃便服侍着她,换了衣裳,然后躺在床上,借着烛光,歪在枕上看书,而我是闲不住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和雪雁闲聊了一会儿,便对黛玉说出去走走。

素月要跟着,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便撅撅嘴,乖乖的站住。而翠缕,此时却不知又和那个姐姐妹妹说话聊天去了。

出了房门,我沿着抄手游廊,一路散漫的走着,出了院子,看看左右没人,便身上上房。我自己都感觉到此时我的身子轻盈了很多,一半的武功内力回到身上,我可以说是个高手了吧?若是再见到那个说我是小痞子的臭小子,不知能不能跟他对上十招。

我踏着屋顶的灰色瓦片,往北跃起,轻轻的翻过荣国府内院的房舍,便到了后花园里。

此时黑夜,虽然有淡淡的月色,但后花园里依然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灯光。主子们都在自己房里歇息,而奴才们除了上夜的聚在门房里吃酒赌钱之外,也都各自回房。只有我一袭白影,立在杏树林的小亭子顶上,静静地看着园子里浓浓浅浅的,一层层的黑色树冠。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似乎又听见隐隐约约的笛声,曲调还是那首曲子,只是笛声更加轻灵空旷,仿佛天外之音。

【022】闲踏清风寻

我站在亭子的飞檐上,任凭晚风将我的衣衫吹起,宽幅的罗裙飒飒的展开,在背后飘摇着,恍惚中如一对白色的羽翼。

笛声忽远忽近,时急时缓,一声声催人心弦。我终于忍不住,嘤咛一声,腾空而起,循着笛声的方向飞去。

这是一座恢弘的院落,房舍整齐,规模也不算小,看上去,比荣国府也差不到哪里。笛声便是从这座院落的后花园中穿出,但我站在院子之外的柳树梢头,却感觉到那后花园中,似有高手隐匿,所以不敢轻易过去。

站在这里,笛声已经十分清楚,这的确就是那曲《云水禅心》,只是吹曲之人似乎有无限心事,原本空灵的笛声里,便多了几分忧伤。

笛声触动我的心事,于是我轻轻的跟着笛声,哼出了那首词。

雾笼烟霞兮,无上清凉地

夜静空山闻鸟语,红露湿罗衣

月迎花影兮,风送沾泥絮

暗思旧欢如梦里,只今成追忆

天上人间难再觅,相思无从寄

闲抱瑶琴理旧曲,帝乡不可期

我声音极小,原是自己唱给自己听的,不想歌声刚落,便听到身后有人轻声笑道:“小痞子原来是个野丫头。”

我心中一怔,这声音熟悉的可恶,于是我一转身,看见那白衣少年站在我身后的一棵柳树上,双手抱着肩膀,正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是,我本就是野丫头,只是你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偷偷摸摸的站在人背后,无非是想做哪些偷袭暗算的小人。”我火气上来,便不惜以恶言相讥。

“不对啊,如果你是目不识丁的野丫头,却不可能作出这般美妙的词来,算了,公子我今晚心情很好,只要你留下你的名字,我便可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白衣少年轻声笑着,带着藐视一切的狂傲。

“我留下名字也未尝不可,只是我也要知道你的名字才行。”

“你又凭什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你武功长进了,可以跟我对打三招?”白衣少年微微一笑,看来他今晚心情真是不错,我若不趁此机会弄清楚这人是谁,还等什么。于是我亦轻声一笑:

“若我果然能敌你十招,你便可说出你的真姓名吗?”

“真姓名?难道在你的心里,姓名也是可以胡乱说的吗?”

“自然不是,但我又凭什么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我淡笑,这家伙缘何如此容易被激怒?

“哼,你先看看你接的了接不了我三招再说吧。”白衣少年说话之间便出手,这次却不是利剑,他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把折扇。

“天都凉了还拿把扇子附庸风雅?”我轻轻一笑,闪身躲开他平平常常的一击,看着我轻盈的身形,他的眼睛里有一抹惊讶。

“想不到你的武功精进的还挺快,这才几天不见?”

“没几天,也就四五天吧,小公子,你若肯教我一声姐姐,我就告诉你武功精进的好窍门,如何?”我一边笑着,一边用足尖点了一下脚下柔软的柳梢,然后腾空而起。飞到他的身后,手中白绫挥手甩出,带着呼呼地风声,如钢刀一般凌厉地直取他的面门。我这一招自然是杀招,但是对于面前的这位白衣公子来说,却不过是小儿科。

“哼,野丫头,你做梦吧。”他显然又是生气了,面对我的白绫,不躲不闪,折扇啪的一声打开,顺手一挥,我却认识这是少林派的武功,且这一次他用了至少六成的内力。

撕拉一声,白绫断了一块,那一角白绫飘飘扬扬,如一朵洁净的云一般,慢慢的坠落像深深地黑渊。

哗啦一声,白色的水墨画折扇翻转过来,确如一把凌厉的斧子,相我削来,这臭小子动了杀机!

我心中一冷,原来刚才不过是个玩笑而已,所有的事情,都会在第三招结束!——这是他的如意算盘。而我心思一沉之间,便已经慢了一步,躲闪之时便有些仓皇,我奋力后对,长发飞扬到面前,背后有冷冷的风。但是他却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受众在折扇上的内力,也一点点加强。

他的折扇如此近的贴着我的咽喉,似乎稍一用力,便可以结束我的生命,我看着他势在必得的目光,心中暗暗地祈祷奇迹的发生。

上苍有眼,我的左侧骤然起了一道掌风,在我来不及思索的时候,把我推向一侧,偏离了素白水墨画的折扇,捡了一条性命,而那折扇的扇骨上,有一柄长剑将他架住。

我的心一阵温热,因为我看到如夜神一般的男子,身上那种冰冷的气息,让我十分的熟悉。

而折扇和剑的主人并没有在意一旁的我,相互对视一眼,他们便迅速分开。而黑衣人一把提起我的衣衫,便转身飞走。

“没想到,她是你的人!”在我的背后,又一声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