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比我们还早?”云晖笑笑,斜着眼睛看我。

“我又没跟你说话。”我调皮的笑着,瞥了一眼云晖,这家伙怎么看怎么欠扁,就知道缠着林姐姐,就连昨晚我去找姐姐说话,都遇到他在荣国府的屋顶上呆呆的站着,害我和他一起受了会子冻,才进门。

说笑间我们三人进门,原本坐在榻上的胤祀便慢慢的站起来,含笑看着黛玉。

云晖眉头一皱,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但却没有说话。胤祀说过了,他是八岁那年被害死的,如今事过四五年,他自然知道,即便是胤祀本人见到他,也只会是半信半疑罢了,若非有真凭实据,没人会去说,这个云晖就是弘晖的。

“八爷吉祥。”黛玉看了看我,轻轻一笑,对着胤祀福身下去。

“林姑娘请起,以后我们会常见面的,这些俗礼免了就罢了。”

“不敢,八爷身份尊贵,黛玉不过草木之人,怎敢在八爷面前放肆。”黛玉轻笑,但这次却没福身下去。

“原来这就是八爷,真是久仰大名。”云晖也不得不对着胤祀施礼。

“十三弟妹身边的人,果然是后起之秀,出色的很。”胤祀一脸和蔼的笑容,上前拉住云晖的手腕。但云晖面色一紧,眉头便微微的皱了起来。

我心中一惊,再看胤祀,眉头也微微的皱着,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谁也不说话,仿佛在暗暗的较劲。是的,他们是在较劲,胤祀抓住云晖的手腕,云晖想用内力振开他,但胤祀两世为人,原又是康熙的侍卫,武功自然不若,所以云晖凭借自己得少林名师指点,内力深厚,但却没有在胤祀的手中脱出手腕,心中勘定恼怒。

如此一来两个人可不就杠上了?

黛玉初时不明所以,不过她十分聪明,一看我为难的表情,便知道这两个男人是在较劲,但她又不好多说,只的无奈的看看我。

“你们继续,姐姐,咱们走。”我伸手拉住黛玉,转身就要从屏风后面转出去。

“喂!”云晖看黛玉被我带走,心中一急,喊了一声。

胤祀也就此罢手,放开了云晖的胳膊,然后满面笑容,对着云晖点点头,说道:“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功夫,的确很难得。”

“多谢八爷夸奖,我们做奴才的,若功夫不好,早就被人杀死几百回了。”云晖瞪了胤祀一眼,跟上来一把拉住黛玉,“去哪儿?”

“说是来瞧铺子的,可你们非要较量武功,我们觉得这实在是无聊的很,所以二位大侠轻便,我们姐妹先去后面歇歇儿。”我瞥了一眼胤祀,抱怨的说道。

“素月,叫卫若兰把那几间铺子的契约拿上,咱们出去走走。”胤祀一边吩咐,一边上前拉住了我的手腕,“走吧,午饭我们在外边吃。”

“我们穿成这样,就这样招摇过市?”我看看自己身上冰蓝色的白狐鹤氅,再看看黛玉一身淡紫色的华服,我们两个女子,往大街上一站,那些人就不用做别的了。

“没事,你们做马车,不用露面,到了铺子在门口看一眼就得了,有一家绣庄,到可以进去坐坐,然后我们去摘星楼吃饭。”胤祀笑笑,拉着我就走。

好吧,反正都是穿着出门的衣裳,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大街上的人们想必都很忙,谁也不会在意我们几个闲人,况且京城地面上,出现几个有钱有势的人,还真不算什么奇闻——京城的官儿太多了。

我和黛玉上了一辆马车,紫鹃和素月二人跟上来。胤祀和云晖同上了一辆马车,那辆马车上赶车的是一个老汉,据说是马尔汗家的世仆,看他的脑门儿就知道,此人内力很高。

顺着繁华的大街一路走来,外边卫若兰一直骑着马,跟在马车一侧,每到一处,都会指给我看。

一共是三家铺子,一家是杂货铺,里面都是些日常用具,什么扫帚,弹子,杯盘,茶具,铜镜,烛火等等,凡事日常杂用的东西都有,铺子也不小,位置也很好。

一家是胭脂铺子,里面都是些胭脂水粉,头油假花,也有珠翠钗钏,到了这家铺子,我和黛玉二人都下了车,进去看了看,货品还都不错,属于上等的,只是品种还不是很全,依照我的意思,应该可以加上一些珠翠首饰之类的头面,这样才全面嘛,看来回去之后要写了单子给他们,让她们务必置办齐全了,所谓货全才好卖嘛。

还有一家就是胤祀说的绣庄了,这倒是个听排场的店面,里面屋子也多,进门是普通常用的刺绣用品,针线,布匹,绣架之类的用具都是全的。

店铺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见了卫若兰,忙上来行礼,卫若兰忙道:“我可不是什么主子,这二位姑娘才是你真正的主子呢。”

“奴才给主子请安了。”这女人满脸堆笑,上前来给我们行礼。

“你起来吧,这生意如何?”黛玉看了一眼这女人,轻声问道,“我们又该怎么称呼你呢?”

“回姑娘的话,奴才夫家姓宁,四十岁上男人死了,只有奴才带着一个儿子过活,街坊都叫我宁嬷嬷。”女人恭敬回道,“这店铺刚盘给主子,昨儿奴才刚刚带着人盘点完毕,建造了账目,不过这家原就是绣庄,虽然我们盘点,也没耽误了生意,昨儿到今儿上午,一共卖出了一斤八两绣线,一副绣架,四件绣品,还有一位官家夫人为她们家的姑娘定了出嫁用的全副绣品,一共进账一百三十六两八钱银子,并七百二十六个大钱。”

“嗯,你的口角和头脑都很好,年前就先整理这铺子,不用急着赚钱,过了年,出了正月,你可就要好好地做了,你的工钱原就是订好了的,不过如果你做的好,我们姐妹,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但你如果营私舞弊,我们自然也饶不了你。账房呢?”黛玉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但说出话来却让人心生敬畏。

我回头瞧着边上的胤祀和云晖,两个男人都是惊讶的目光看着黛玉,显然是想不到,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儿,说起话来,竟也是一副当家主母的气度。

我们不便在前厅多做停留,便跟着宁嬷嬷去了后面,前厅后面是一个院子,厢房齐全,一半屋子都是放着存货,另外一半是宁嬷嬷和几个下人的住所。账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稀稀落落的花白胡子,一副老夫子的迂腐像,我看他第一眼,就想笑。

胤祀又问了账房几句话,听起来好像都是有关账房的事情,我听不懂,于是便坐在吃茶。

直到胤祀直接说明了身份,宁嬷嬷众人才明白我们的身份,十多个下人又忙忙的对着胤祀行礼,胤祀摆摆手,含笑说道:“我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的主子是两位姑娘,不过这两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如果她们有事,我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你们都小心做事,也就罢了。”

“是,奴才一定用心做事。”宁嬷嬷带头说道。

“你们都起来吧,我们也不过是来看看,平时呢,自然是卫公子过来查看,若有什么需要,或者外边官府上有什么事情,你们都交给卫公子好了。”我把手中的茶盏放到一边的高几上,然后对黛玉说:“姐姐,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吧,宁嬷嬷这里也忙着呢,这会儿也不是叙话的时候。”

“嗯,那咱们就先走吧,回头再说吧。”黛玉知道,此地也不能久留,于是我们主子奴才七八个人又出了绣庄,上了车,往十四爷的酒楼——摘星楼走去。

走了没多远,便听到前面一阵喧哗之声。

“素月,你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我坐直了身子,透过人声的喧哗,我听见了一个女孩儿隐隐的哭声。

“是,姑娘。”素月答应了一声,便起身挑帘子出去,马车被拥挤的人群挡住了去路,赶车的家人拉着马缰绳下了车。

“云公子,我们主子问是怎么了?”

“前面有个孩子,说是要卖身救父,哎!大清繁华盛世——天子脚下,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事情。”云晖的声音里带着对皇室的鄙夷。

“若兰,去看看。”胤祀也皱起了眉头,即便是卖身葬父的孩子,也不该有这么多围观的人吵闹吧。

“是。”卫若兰答应了一声,从马上跳下来,挤入如人群。

“云儿,既然是卖身救父,可见这做子女的,还有些孝心,反正也用不了多少银子,不如我们就买了他。”黛玉和我坐在车里,外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黛玉听了这事,眼圈儿已经发红。

“姐姐说的不错,云儿也是这样想的。”我笑了笑,握住了黛玉的手。

“嗯。”黛玉笑笑,和我相视而笑。

安静的等在车里,听着外边嘈杂的声音,我心里逐渐烦躁起来,于是贴着车窗对外边的人说道:“怎么还没回来?”

“他过来了。”胤祀坐在马上,淡淡的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嘛!”我焦急的问道。

“回主子,里面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说谁医好了他的父亲,她就甘愿给谁做奴才,终生服侍,可是好多人都不敢上前,她的父亲,看上去不仅仅是生了重病,好像还…中了毒,百姓们都不敢管闲事,偏偏有两个富家公子看上了小姑娘的容貌,要弄回家做妾,两个人在那里吵了起来,马上要动手了。”

“怎么这么乱?九门提督府的人是干什么吃的?”胤祀冷冷的说道。

“主子,是不是叫他们的人过来?”卫若兰忙问。

“不用叫,已经来了。”云晖淡淡的笑道。

果然有官兵驱散百姓的声音,不多时,街上的百姓全都散去,但那两个争小姑娘的富家少爷却有恃无恐,不动地方。我和黛玉坐在车里,感觉到老家人把车子带到了街道的一边,看上去胤祀和云晖都没打算管这件事情,于是我在车里开了口:

“若兰,我去给那老人看看,若能医治得了他,也算是救人一命。”我一边说着,便要下车。

“姑娘,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姑娘就这样抛头露面,这名声体面,要是不要?”素月见我一身姑娘家的打扮便要下车,忙拦着我劝道。

“名声体面是用来做什么的?不就是用来嫁人的吗?姑娘我今生不嫁,还要它做什么?”我冷冷一笑,名声体面值几个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们满人,从不像汉人那么多讲究,草原上,女儿家一样骑马射箭,有什么不能做的?”胤祀淡淡的说着,便侧身下马,站在车前,抬手把出了车门的我抱了下去。

“你很过分呢。”我轻声一笑,看到云晖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和胤祀,心中一片羞涩。

“你不过一个小娃娃而已。”胤祀大喇喇的一笑,拉着我的手,往那边官兵处走去。

黛玉却没有下车,我知道,此时她是不能露面的,云晖便在原地守护着她,寸步不离。

“小姑娘,我可以看看你父亲的病吗?”我看都不看正在劝解两个富少的官兵等人一眼,直接走到那个头顶上插着三根稻草的小女孩。

她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浆洗的干干净净,即便是补丁,也补得整整齐齐,她的发辫梳理的整整齐齐,虽然只有几根不再艳红的头绳绑着,但却更加清纯可人。一双眼睛因为哭泣而变得红肿,如果不是这样,我想那一定是一双明亮的会说话的眼睛。

“呃…”一身粉绿锦缎衣裙身披鹅黄鹤氅的我,站在她的身边,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和我一起过来的胤祀,已经去跟那边的官兵头儿说着什么,顺便在那两个富少的肩膀上拍了拍,众人便纷纷散去了。

“你的父亲,不是病了吗?我略通医术,不知可不可以为你父亲把脉?”

“姑娘大慈大悲…奴才红绫多谢姑娘…”

“好了,先别磕头,再说了,我可不是观音菩萨,怎么能够大慈大悲呢,你看,那边有个药铺,我叫人把你父亲抬过去,你若是不相信我的医术,我也可以请那里面的郎中帮你父亲看病,如何?”

“多谢姑娘!”这位叫红绫的姑娘,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胤祀一摆手,卫若兰马上过来,把那位奄奄一息的老者抱进了边上的济世堂。

真是好巧不巧,这里离济世堂,只有几十步之遥,看来这老者天生命不该绝。

济世堂坐堂的老郎中给这奄奄一息的中年诊了脉,开出了药方,我又上前去,看了看那人有些发青的嘴唇,众人都以为他是冻坏了,所以嘴唇发青,但我知道,卫若兰说的不错,这老人是中了毒。

于是我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颗佛心散——这东西还真是有用。

“给你父亲先吃下去,等会儿汤药好了,再给他服三副汤药,他就没事了。”我淡淡一笑,看着红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多谢姑娘!”红绫再次给我跪下去。

“好了,起来吧,你留在这里照顾你的父亲,三日后,自然有人来领你。”我看看胤祀,他坐在那边椅子上吃茶,林姐姐和云晖也在一侧,这里是济世堂后面的屋子,原是胤禟弟兄们偶尔来坐坐的地方,平时都有好茶好水,屋子里也极暖和。

“是,奴婢听凭姑娘吩咐,这是奴婢的卖身契,姑娘请收好。”红绫依然跪着说道,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双手捧给我。

我伸手接过那卖身契,看也没看,转手交给了素月,其实我很想撕掉的,因为这姑娘实在可怜的很,但胤祀的一个眼神,我便忍住了,他不让我撕那卖身的契约,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

“好了,我们还有事,你就留下来照顾你父亲吧。”我说完摆了摆手,让红绫下去。

“是,奴婢遵命。”红绫原来不是个啥都不懂的毛丫头,看她的行事做派,倒有些大家的规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

吃了一盏茶,吩咐了济世堂的伙计几句话,我们便离了这里,上了车,继续去摘星楼吃饭。摘星楼的饭菜,那叫一个精致,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了,所以今儿胤祀一说去摘星楼吃饭,我当即就乐翻了天。

车子出了这条繁华的街道,拐到了另一条宽敞的大街上,

【058】薛家大姑娘

公元1711年,清康熙五十年,南部地区的三藩之乱已经平定了近三十年,京城,歌舞升平,一片繁荣,国泰民安,礼部自从农历的春节后就开始在准备着庆祝当今圣上的五十年登基大典,众人不断筹办着各省各旗送传至京城的贺礼,近至关外,远到半岛,众人忙忙碌碌好不热闹

而我,却过了一个寡淡无味的春节。大正月里,胤祀便跟随皇上出门了,听说是去通州视察河堤,具体怎么回事,我一个女孩子家,自然是无法知道的,但他不在京城,我便好像少了玩伴的孩子。

因为我娘亲孝期两年,虽然比去年的春节热闹了些,家里也有不少亲朋好友来吃年酒,但我都推说效期未满,而推了出去。

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半个月的时间,我一边潜心修习内力,一边研制一种比佛心散更灵验的解毒良药,这可是我独门秘制的灵药,我给它取名:佛心散二代。不是我不想取个好听的名字,是因为佛心散的名头很大,而我这药丸又是在佛心散的基础上改良的,所以干脆捡个现成的用罢了。

和佛心散二代一起,我还配置了一种治外伤的丸药——紫玉丹。我想,那些人整天打打杀杀,除了中毒之外,自然免不了跌打骨折,淤青出血之类的硬伤,这个丸药,自然也能赚些银子吧。配置这个丸药,我主要是用来赚钱的。

出了正月十五,天气越发的暖和起来,闷了一天的我,摇着酸痛的脖子,看着炕桌上一小撮一小撮的药沫子,我伸了伸懒腰,然后下炕,一边活动着酸麻的手臂,一边出了房门。

“姑娘,累了吧?不叫奴婢打扰您,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半天的时间,不吃不喝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真是闷死奴婢了。”素月好听的声音又在耳边想起,伴着声音由远及近,一杯热茶便递到我的手里。

“好姐姐,还是你贴心。”我开心的笑笑,“把屋子里的东西都小心的收起来吧。”

“是,红绫刚才来过一次了,她说姑娘要她看的那个账本有很多问题,原是要回姑娘的,我让她晚上再进来。”素月不忙着进屋,待我喝完了茶,接过茶杯去放好。

“恩,我去看看她。”我心中一动,果然有问题,看来没有自己人真的不行,新盘下来的铺子,到了我的手里,看来不是没有多少盈利,而是看铺子的掌柜的有问题呀!我长叹一声,老天总算是有眼,让我在大街上遇到了红绫父女,红绫的父亲原就是一个很好的账房,因不愿听从东家的意思做假账,所以辞了差事,想要回乡种地去,却被东家在送行宴上下了毒,从金陵一路走到京城,可怜的红绫想尽了办法为父亲治病,最终落到卖身的境况。

这真的是一种幸运,于红绫来说,遇到我,她很幸运,于我来说,遇到红绫父女,也很幸运。她和父亲可以继续活下去,而且可以衣食无忧,而我呢,却可以放开心去开展我的想法,因为我有了一个好账房。

听完了红绫的话,我没有一丝主意,虽然红绫从小跟着她的父亲,替人家看帐,那算盘也是打的啪啪响,并且可以左右开弓,算起帐来,一小姑娘,顶两个账房先生。但对于经营管理之道,她却没有太多的见解。

“好了,你的话我都知道了。你且歇息几天吧,回头我跟你素月姐姐说,让她安排人带你出去逛逛。你父亲的身子怎样了?无大碍了吧?”我慢慢的吃着茶,问站在跟前的红绫。

“回姑娘的话,奴婢不累,奴婢的爹爹已经好了,爹爹说了,随时听候姑娘的吩咐。”

“嗯,等出了正月吧,我跟二婶娘说一声,家里的账目也该理一理了。”我眉头微皱,这个家,实在是糟透了,二婶娘看上去挺精明的一个人,却看不出来李平李安这两房家人的可恶之处

——这一年多,娘亲去了,二叔父又经常不在家,二婶娘外强中干,这该死的奴才,竟然欺上瞒下,从中贪墨,若不是春节前,我听浆洗上的婆子们说,她们已经有三个月没拿到月钱了。才知道,他们的胆子竟然大到了这种程度。

“是。”红绫福了一福,回答的干脆利落,甜甜的声音把我的神思拉回来,看看面前这个清丽的姑娘,一身靛蓝色茧绸衣裳穿在她的身上,越发衬得她的眼睛水灵灵的。

“红绫,红绫,名叫红绫,却穿一身蓝衣。”我微笑着,慢慢的摇摇头。

“呃…”红绫显然是不知如何回答我的话,证了一下,旋即笑道:“这是素月姐姐的衣裳,因之穿了一两次,所以给了奴婢。”

“嗯,她的衣裳,原来很多都是我额娘赏下的,虽然有些是别人孝敬上来的,但面料和针脚无一不是好的。”我浅笑着看着她,“你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年,大正月里府上也没有给你们做衣裳的定例,等过了这段日子,府里做春衣的时候,叫他们给你多做两套衣裳,算是补了你年下的衣裳吧。”

“奴婢谢姑娘恩典。”红绫忙跪下磕头。

“什么恩典不恩典的,我这里,没有这许多规矩。”我笑笑,摆手让她起来。

素月收拾完了东西,从我卧室里出来,见到红绫从地上爬起来,便打趣道:“这丫头,又在这儿给姑娘陪小心了?”

“收拾好了?”我一斜眼睛,笑看着素月。

“好了。姑娘,上午荣府的宝二爷叫人送了两盆水仙花来,姑娘原说过那水仙是不能摆在卧室的,所以奴婢叫人放到厢房了,姑娘可去瞧瞧?”

“什么没见过的好花?这会子我乏得很,你帮我捏捏肩吧。”我突然感觉到没精神起来,于是往后靠在引枕上,让素月过来给我捏肩,红绫忙拿了美人垂来,给我捶腿。

晚饭后,我和往常一样,看会儿书,便要睡下,刚要换衣服,红绫便从外边进来,悄声回道:“姑娘,卫公子来了,留下这个纸条。”

“嗯。”我伸手接过红绫按在我手心里的纸条,点点头,她便转身出去,临走时拉着翠缕一起出门。

“姑娘,怎么了?”素月见我看完纸条,脸色很不好,纳闷的问道。

“那个金锁,竟然和安亲王府的一个奴才私通。”我咬着牙根儿,轻声说道。

“啊?这个烂货真是活腻烦了。”素月大吃一惊,这种事伤风败俗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史家几辈子的脸面要还是不要?

我手指一捻,纸条立刻变成了碎末,被我随手洒在手炉里。此刻,我心中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想把安亲王府的那个奴才和金锁一起叫到面前,看看他们到底般配不般配。

但转念一想,我又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我想我是被气疯了。

“姑娘,要不直接把她打发出去算了。”素月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实在是被气着了,“她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姑娘自然不好处置,干脆叫了李平家的来,把她打发出去算了。”

“不行,她和安亲王府上的奴才有染,这恐怕不是偶然的事情,我们还是弄清楚事实再说。”我摆摆手,我不相信她跟安亲王府只是男女私情那么简单,天下男子众多,金锁丫头平时没什么机会出门,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跟安亲王府上的奴才有私情,就算是有私情,也应该是同我们府上的奴才才是。

“姑娘,这种事情,您不快点制止,还要任凭她做下去吗?那我们府上的颜面,还有夫人,姑娘的名声…这…”素月着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查自然要查,但金锁丫头也不能在夫人身边伺候了…”我浅笑一声,在素月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素月立刻拼命地点头,然后恳切的说道:“姑娘,您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嗯,去吧,我累了,要睡一会儿。”我含笑下了矮炕,转身去床上睡下。

第二日,素月告诉我,金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没出门。李平娘子叫人去问她,她只说身上略感不舒服,躺躺就好。

第三日,金锁依然没有出门,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二婶娘事多,也没在意她,反正家里的丫头多得是,少了哪个都一样过。但李平娘子着了忙,她回了二婶娘一声,便叫人把金锁的房门撬开了。

素月得了消息,忙来回我,我淡淡一笑,说道:“走!咱们看热闹去。”

素月,红绫,翠缕和我的奶娘一起跟着我来到二婶娘的院子里时,李平家的带着几个婆子进了金锁的门,却见金锁用面纱蒙着自己的脸,整个人窝在被窝里,不敢出声。

“金锁姑娘,你病了?”李平家的觉得很奇怪,若说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请个太医过来瞧瞧也就罢了,实在没必要这样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

“没有,你们别过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嘛?病了就搬出去养病!府上也不是没这定例,你是夫人房里的大丫头,凡事更应该知道轻重,你这样遮遮掩掩的,到底什么意思!”李平家的见金锁这般,不由得恼了。上前去一把扯开了金锁的面纱。

我站在廊檐底下,透过敞开的门,看见李平娘子大惊失色,她急匆匆的往后退着,一边指着金锁的脸,叫道:“你…你的脸上…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