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还是嫌弃了,也是,这么丑的东西,他们要是敢带出去,那才是厉害呢!好在这是三岁小儿的作品,想来也没什么。收藏就是了。

舅甥三个正说着话,林海终于出现了,一进来,先给邢德全行了大礼,倒是把邢德全吓了一跳,赶忙起身避过。

“林大人,这时做什么?”

邢德全有点莫名其妙了,可一边的林海却是分外的慎重,开口道谢到:

“纳敏,大恩不言谢啊!我都知道了,当初来我家帮着看拙荆病情,查出我家子嗣大事的大夫是你提醒送来的,大舅兄都说了,这关系到我林家承继大事,怎么能不谢啊!”

林海眼神真诚,语气严肃,可是邢德全愣是从这里听出了他对于贾家那个死去的王氏的怨念,和对贾家牵连到他林家头上的不满,也是,换个人估计也会这样吧,如今他守孝在家,这仕途不顺,估计多少也有些迁怒到贾家的头上,说不得还觉得若不是贾家,自家老娘能多活几年,或者自己能早日回京述职了。

估计这林海是把邢家当成了同命相连了,毕竟邢夫人也是受害者啊!邢德全心里有数,但是这脸上却依然是一派老实人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

“若是这样说起来,林大人,您好像没有请小弟喝酒啊!算算,这洗三的,满月的,百日的,还有周岁的,这得有多少顿?”

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林海看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转眼想到了自己那个已经周岁的儿子林琰,立马脸上露出了笑容。心里对于妻子贾敏的埋怨似乎也小了些。不无感慨的说道:

“说起来,这次家慈也算是心愿的了,没有遗憾了,亲眼看着孙子出生,林家有后,是笑着走的。我也算是对得起林家列祖列宗了。大夫说了,如今这孩子身子健壮,眼见是个养的大的,太太身子也好,过了孝期,说不得还能继续给林家开枝散叶,我也算是安心了。”

邢德全看着林海带着淡淡的哀伤和满满的希望的样子,心里也为他高兴,上一世他只听过林海,却从没见过,但是却也知道这时候有能力的,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人,都很不错,若是他能和自家父亲相互扶持,说不得自家也能再安稳些。

邢德全心里有了计较,便顺嘴说道:

“家父在小弟来时还说,此次倒是我福气不小,正好林大人有闲暇,这科举的事情倒是有了指点之人,说不得这次就能脱了你的福,一举得中也是可能的,小弟这里还没有请教,你这里倒是先谢了起来,弄得小弟差点都没法子张嘴了。”

说笑间把自己老爹给带了出来,林海眉头就是一挑,虽然怀疑邢德全话里有话,可是一看这邢德全的老实人的脸,又压下了怀疑,转而问起了京城的情况,朝廷的动向,这可是所有官员必修的功课啊!他往常虽然也和京城一些同年有信件来往,但是他连着守孝,官职上一直上不去,对于官场那种讲究有来有往的潜规则来说,就是个只有索取,没有付出,他也不好意思多问。生怕欠下人情,以后不好还,这邢德全主动送上门,他自然是欢喜的。

你说贾家那两个?不是林海看不起他们,他早明白了,那个二房,那就是个祸殃子,他是不想搭理的,要不是他们,自家怎么会如今才有孩子!再加上贾政这么些年,一点本事也没有,总是在七品上晃悠,他还不明白这家伙的无能,那就不是林海了。

至于贾赦,不好意思,那信写得,动不动就是岳父怎么的怎么的,不用说,他是全听邢老爷的,既然这样,他如今直接问邢德全也是一样。

两个人在这花厅中你问我说,一点也不顾及还有两个孩子在场,说的那个热闹啊,林海呢!偷偷看了一眼,见贾瑚听得认真,而贾琏依然是懵懂的样子,心里也对贾家的未来有了点信心,好歹是自己教导出来的,说是侄子,其实也和半个儿子差不多了,这么几年里,要不是他们,自家也不会这样有生气,再说,他总觉得,这自己的儿子也有些被这两个侄子带来的意思,所以也希望这两个孩子出息,不说别的,林家子嗣单薄,五代以内的亲族没有几个,他也希望以后自己儿子也多个臂助。

“纳敏,看来你如今对于朝中的动向倒是知之甚深,想来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啊!这样倒是我借了光,一会儿可要多喝几杯才是。”

邢德全露出了羞涩的笑容,自我打趣说道:

“那里是我知道的多,只是听父亲说的多而已,你看,我这个字就知道了,纳于言敏于行,这是我家老爷对我的期待呢,可惜,我也就前三个字比较符合些。”

这一说,不但是林海,就是边上装壁花的两个小子也偷偷笑了起来。舅舅真是有趣。

60、学文还是学武

邢德全和林海的交流是和谐的,是圆满的,就是林家的独苗苗林琰也被抱出来晒了一下秀色,吐了两个泡泡,并且获得了邢德全的见面礼一份

对于这个原本历史上从不曾出现的孩子,邢德全总觉得有些心里不安,可是人家当爹的兴头正浓,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不好听的,只好想了些对孩子好的话来建议一下。也算是安了自己的心了。

“这孩子看着倒是机灵,想来将来又是一个小才子的料。不过,林大人,不是我说,好歹,这孩子也算是文臣武将家的结合,以后你这到底是准备让这孩子从文啊!还是从武?或者文武双全?说实话,我这也头疼,我家那个也有这问题呢!我想听听你的意思,回去也好做个参考。”

他这一说,林海也想起,邢德全娶的媳妇是牛家的姑娘,还是听说是个性子爽利,喜欢骑马扬鞭的。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再想想自己媳妇,虽然是武勋人家出身,却是个知书达理的才女型,对着邢德全倒是同情了几分,不知道这邢德全平日里有没有受媳妇的磋磨,看看这小身板,还真不是个经得住折腾的料啊!

邢德全若是知道这时候林海的心思,不知道会不会想要掐死他,谁受媳妇磋磨了,合着他就是个被媳妇欺负的人?不过他不知道,还一脸求知欲很浓厚的看着林海,期待他有什么高见呢!

林海这里看着一边老实坐在床榻上,眼珠子滴溜溜转,好似正在听他们说话一般,小手还含在嘴里,嘴角还带着憨憨的笑容,带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呢!看着就是分外的可爱,想到邢德全的话,林海心里也是一阵的思索。他还真是没有这样想过,总觉得儿子是林家子,读书考科举自是应该的,倒是忘了,这还有武勋家的血脉,倒也有可能是学武的料子呢!

想罢难得笑了起来,笑呵呵的对着那小小的人儿说道:

“我的儿,父亲问你,你喜欢读书还是学武啊!”

邢德全想要翻白眼了,这是怎么说的,这才几岁的娃娃,说话还不利索吧。这倒是先问上了,他知道什么叫读书,什么叫学武吗!这不是白问吗!

果然,那孩子,听得皱这小眉头,含糊着说道:

“父,学,”

就这么两个字,邢德全听了就想笑,倒是那个当爹的就像是得了圣旨一般,立马眉开眼笑,乐呵呵的抱着那个小子,很是得意的说道:

“真是父亲的好儿子,居然这样用功,好,既然你喜欢,那咱们就都学,都学。我的儿子自是什么都好的。”

邢德全想要拍额头了,这就是傻爹啊。十足的傻爹啊!这样两个字就听出了这样深厚的意思来了,真是厉害啊!

再看看那个傻呵呵的还在笑的小子,邢德全心里觉得这孩子以后要是知道自己只用了两个字就把自己置于文韬武略的学习中,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了。估计很是郁闷吧!这要成什么文武双全的人,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呢,想来是有的苦吃了。

边上凑热闹的贾瑚兄弟二人看着这个表弟也是一脸的可怜,为他未来的日子默哀了,可是他们却什么都不敢说,生怕被这姑父和舅舅记挂上,也步入后尘,可惜已经晚了。邢德全的眼睛已经看到了他们身上。笑的很是温和憨厚的说道:

“说起来,外甥也是一样呢,张家也是书香世家,你们读书倒是合了,只是这贾家的武功骑射倒是荒废了,看来,我还是要和你们父亲说一声,从家里找两个积年的老人来,你们家里还有好些个原本在你们祖父帐下的老兵在贾家当差,他竟是忘了给你们哥两派几个来,真是疏忽了,舅舅去说。”

恩?老兵?这他们怎么不知道?

贾瑚眼睛里满满的疑惑,他虽说从小离家求学,可是真没有听说过自家还有这样的人呢!舅舅怎么就知道?真是奇怪啊!难不成这样的好人,连外头的人都知道,只有咱们自家不在乎?那可是太不应该了!

邢德全无声无息间把自己原本提出的问题转了开去,把大家的注意力开始往这贾家老兵的身上引了去,就像是无意间说起一般,林海一时间也忘了这邢德全关于学文学武的事情,倒是很是有兴趣的问起了这老兵的事情。

这说来也是邢德全的蝴蝶的一种了,这贾珍自从开始折腾起那些族人之后,深感自己身边得用的人不多,原先的几个管事,这好些个都是和那些不争气的族人一起合着骗他银子的,他卖了一批,如今手下人少了,这折腾起来一点都不利索,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原来他爷爷那时候的几个老亲兵了,那可是都荣养在家的,他索性都一一找了出来,让他们担任了新的管事,就是那个焦大那一批的人,一个个都是战场上下来的,身手好,性子急,人也忠义,贾珍使唤了几回,很是欢喜,一下子这些个人一个个都抖了起来了,连带的贾赦也想起了这些人,把荣府的那些也启用了起来,这都是这几年的事情了,这也是贾瑚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邢德全一看他们的脸色,估计这贾赦是真没把这是说给两个儿子听,也是在贾赦眼里这两个儿子还小呢,再说这真是小事啊!不说也是有的,于是邢德全把那贾珍折腾名字,结果到最后宁府大清洗,贾家族人鸡飞狗跳,最后这老兵出马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贾瑚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吃惊的不行,就是林海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笑,一边心里倒是安稳了些,这贾家既然开始整顿了,想来这名声不好,也就是这些年的事,过上些年,等着都淡了,贾家依然是门风严谨的勋贵大家,倒是能少了是非了,这样也好。

就在大家说说笑笑间,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林琰,小小的身子已经爬到了另一边,自顾自的开始睡觉了,最要命的是这孩子睡觉,居然把自己的脚丫子拽了起来,含到了嘴里,这让正好回头的邢德全看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了,林海看着邢德全的表情不对,顺着他的眼神一看,脸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羞恼的不行,这孩子真是太不给自己长脸了,这,这,这什么做派。太丢脸了!

林海想要大声喊人,又想呵斥儿子,可是最终还是生怕吓到了儿子,憋屈的忍住了,好在还有会看眼色的邢德全在,轻声说了一句:

“这,这怎么都这样啊!我家逸儿一个不注意也是这样,这孩子难不成小的时候,都没有骨头不成?”

林海的心瞬间安定了,啊,原来不是我儿子一个人出丑啊!那就好,那就好,脸上立马又露出了笑容,兴致勃勃的开始讨论起这孩子的骨头问题了,另一边连忙挥手,让奶嬷嬷把孩子抱下去,他不傻,也能明白几分,说不得这是邢德全给他解围呢。不管真的假的,还是带下去妥当,至于以后,哼,这孩子要好好教导呢,一定要文武双全才行,不然太丢脸了。

你说贾瑚他们,在看到那小儿的样子,林海脸色尴尬的时候,已经很是机灵的往外跑了,他们可不想被姑父记住,还有舅舅,也是坏人呢,他这一来,自家的功课,估计又要重了,呜呜,他们也很可怜的。

61中举

待到邢德全这一天做客之后,那是往林家跑的很是勤快,有时候还会带着邢忠和已经是妹夫的谢逊,缘故很简单,这林海可是探花,探花,全国第三名的牛人,这科考上没有一点本事技巧那是不可能的,怎么也要多接触才好,说不得就能得益呢。

不说谢逊有多激动,他虽然是个有点仇贵的性子,但是也不是不分好坏人的糊涂人,头一次见面就已经被林海的学识折服了,再加上这科考前辈的身份,他也是尊重的,人家那是靠自己本事上位的,可不是光凭着家世。

至于林海,也愿意多结交些科考中人,这些人说起来都是亲戚,也是致力于朝堂的,以后也是自己的助力,自己亲戚吗!以后也能相互扶持,看到这邢家如今的架势,他也看出了,就这样下去,在朝上能有多少作为,当多大的官说不好,但是这官宦世家是必定的了。互惠互利的事情,他也是很愿意做的。

就是贾敏在后宅听闻也是满脸的笑意,自从自己娘家出了那样接二连三的丑事,她在这苏州都快没脸了,如今这大嫂的娘家这样,也算是给她张了脸了,再说这还住在附近的,那就是说自己最起码以后也能有了可以走动的人家了,这才是好事啊!虽说这守孝不好走动,不过前些日子这大嫂的二妹不是还来看过自己吗!那可是举人娘子,以后说不得也是进士娘子,老爷可是说了,那个妹夫也是个会读书,会做人的,很是个好苗子呢!

守孝读书本就是官员最常见的,林海在守孝的时候和读书人来往,大家不会觉得他越礼,反而会觉得他不愧是个读书人,时时不忘读书进益。而邢德全几个更是受益匪浅。甚至邢德全还觉得这林海守孝期间,要是能到邢家书院给大家讲讲课就好了。邢家书院如今蒙童居多,秀才也有几个,但是这举人,不好意思,真的少啊,就谢逊和那山长,就是山长的儿子,到现在也只有秀才身份。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邢德全如今一心要往八月的乡试努力呢!别的可以往后靠了。

前面我们就说过这乡试,他们要去金陵考,而且这考试人非常的多,多到住宿都成问题,也为了这个,金陵的客栈生意一向很好,就是金陵的店铺也是非常的紧俏,邢大老爷花费了好多力气,愣是没有在金陵买到合适的店铺。

好在金陵是贾家的老家,贾赦也好,贾珍也好,知道邢德全要考试,早就安排了这看守老家老宅的管事整理好了宅子,就等着邢德全去住呢!这好歹是贾家的舅爷,这样的待遇还是可以的。就是当年的林海也是享受过的。

别说邢德全了,上一次谢逊科考,也是沾了贾家的光,在考场外一处贾家族人的铺子里住的,可以说这一次的两家联姻,邢家真的得了好些的方便啊!

好了,不说废话了,反正就是邢德全带着一帮子人,在八月开考前几天,终于进入了金陵了。看着这遍地都是长袍方巾的士子,邢德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都是考试的?这,这也太夸张了!”

邢德全真的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眼睛立马虎视眈眈的盯着谢逊,这孩子因为考过,所以这一次被当做了领队,来带着邢家的兄弟和那些邢家资助的学子前来参考,看到大家都这么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谢逊依然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是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恩,差不多,就这么些,放心,要是不行,下次来就好些了,听说,有好些大臣上奏,说是这乡试只分两处考场,太过拥挤,如今国泰民安,读书人越来越多,已经不是开国那会儿了,请奏皇帝,恢复这乡试在这行省举行的惯例呢!估计也是大家都受不了了吧,听说上回有个蜀中的,赶到的时候,这考试都要结束了,白赶了大半年,在贡院门口哭的那个惨啊!”

明明说着大八卦,这脸上还能一本正劲的,没有一点情绪波动,这孩子也是奇人啊!邢德全有时候也疑惑,这样的一个人,自家妹妹这是怎么和他过日子的?太难了,何况自家二妹可是哭包啊!看到他这样脸,没有吓哭?真是奇迹啊!

不说邢德全的胡思乱想,一边的邢忠叹息了一声,说道:

“还真是要分一分了,这要人再多些,这金陵城墙也围不住了,上回科考,就是我们书院,借住的人就不少,听说越是靠近金陵这人越多,就是金陵城外的茅草屋都有些不够用了。”

众人听到这里七嘴八舌的也说起了近些年这附近的变化有多少是和这科举有关的,说说笑笑间,这紧张的气氛倒是有所缓解了。

“舅爷,就是这里,这可是咱们家离着贡院最近的房子了,老爷来信让咱们收拾了好大的一个院子,专门为您和堂舅爷准备的。”

一个带路的小厮,老实憨厚的样子,邢德全看着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半响才发现,这样子不是和自己差不多吗!在仔细看看,咦,这不是林之孝吗!好家伙,原来这小子这个时候是在这金陵当差啊!那可是以后的大总管啊,除了赖大,贾家权利最大的奴仆了,啊!对了,如今没有赖大了,这上次加压,搜检,清洗中,赖家被查出了不少的问题,再加上这赖家的嬷嬷是贾母的陪房,最后他们一家子还是靠着祖上的苦劳,换了个净身出户了。

哎呀,不想了,反正,这世道已经不一样了,自己还是一心考试要紧啊!邢德全收回自己的思绪,跟着林之孝到了一处敞亮的院子,果然这里准备的很是充分,几乎是一人一间的屋子,还有专门负责洒扫的婆子,专门的小厨房,厨娘,就是挽衣婆也有一个,安排的周到的不行。

一行人有了贾家作为坚实的后盾,这小日子立马档次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可以说这是解决了除了写文章以外所有的事情。以至于大家这一次的考试居然一个都没有被横着抬出来,实在是功德无量啊!谢逊都有些对贾家另眼相看了,太不容易了,这后勤工作做得,世家大族也有他们的优点啊!

九天的考试,让所有人几乎都熬空了身体,也熬干了脑子,别人怎么样,邢德全是管不到的,可是他自己,那是整整睡了三天,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又整整调养了三天,喝了三天的补品,才算是又恢复了健康。

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等。一瞬间,似乎整个金陵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所有的眼睛都看着一个地方,就等着张榜了。

这贡院张榜基本上要到考试后近一个月,缘故很简单,考试的人太多,考官也很憋屈啊!这看考卷都能看的人发晕啊!这差事也很折磨人的好不,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要求这乡试分到行省去,他们真的撑不住啊!一个个眼睛都熬成了兔子了。

在所有认得期待中,在金陵众人的侧目中,终于这贡院外的墙上开始张榜了,在江南道的那一处出榜墙前,邢德全和所有人一样,死死的盯着那一张刚贴上去的纸张,心跳的飞快,他紧张,害怕,又带着不敢置信,是的不敢置信,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居然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就在第一百七十五名。不是什么好名次,几乎是下游了,三百人中的一百七十五,要是个什么读书种子,估计就要羞愧了,可是邢德全很激动,他对自己认识的很是清楚,他读书上没有什么天分,若说他比别人多什么,也许多的就是运气了,因为这一次的考试的策论,前些时候,林海曾和大家讨论过相似的题目,虽然不是什么正紧的做了文章,可是大家多少心里都有了一些见解。估计这一次大家考的应该都不错啊!

激动的邢德全完全没有看到其他人,他只是有点晕乎乎的往外面走去,在所有人的后面看着前面一波波的哭喊,激动,百态不一的众人,傻傻的笑了。

“我中了,我是举人了,我是举人了,哈哈哈,我真的是举人了。哈哈哈!”

邢忠飞快的窜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邢德全,又蹦又跳的,激动的眼泪汪汪啊!只顾着欢喜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邢德全傻笑的样子,脸上带着笑意,大声的问道:

“弟弟,我中了,中了,一百四十三名,中了,你呢!你怎么样?看到名字没有?看你这样,怕是也有好消息了,第几名?快说说!”

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是这邢德全居然什么都没有回答,脸上依然是那傻傻的笑,眼神依然带着懵懂。一下子把邢忠吓到了。

“哎呀,来人啊!快来人啊!德全被痰迷了,请大夫啊!”

…………………………………………………………

“老爷,大喜啊!大爷中了,第一百七十五名啊!忠大爷也中了,一百四十三名,咱们书院这一次去的有7个,中了四个举人啊!大喜啊!”

京城,回来报信的是邢大老爷派来的积年老仆,一路上骑着快马赶来的,人到的时候,除了喊了这样一声,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直喘气啊!这句话他可是憋了一路了,整整跑了九天的快马啊!就为了这一句话啊!你说为什么这们拼命?傻了吧,这样的消息,能得多少赏银啊!人为财死,知道不?

邢家爆竹声想了一天,就是贾家也陪着放了不少,邢老爷很得瑟,自家儿子太争气了,恩,三妹或许能找个好人家联络有亲啊!

老狐狸的算计之路永无尽头啊!

62林家花园的谈话

“西面那处是小戏楼,原本是家里待客唱戏的地方,我曾祖母是个爱听戏的,特别是喜欢黄梅戏,为了这个,在她老人家五十大寿的时候,我祖父特意建了这个小戏楼,正好对着回廊水榭,看戏宴客都很是方便。

林海领着邢德全在林家花园慢慢的走着,一边走,一边介绍着这花园中的事物,说着这营建上的事情,说着各处山石,木材的好坏,两人说的倒是投契。说道后来,林海很是疑惑的问道:

“纳敏怎么对着这些事情知道的这样详细?我若不是这些日子无事,正读着家中杂记,看着祖上建院子的册子,也不会知道这么多。莫不是,你这中举之后,直接往工部报道去不成?”

邢德全心里苦笑,他能不说吗!当初他在贾家依附着过活,自然什么都要做些,哪怕是搭把手,也好多谢借口好讨点银钱不是。当初贾家建造大观园,他也是帮过忙的,这些事情自然也是懂了些,看书?看书哪有实实在在动手知道的多啊!

不过好在他也是能找出借口的。

“我父亲有个好友,前些年一直在工部,担任员外郎,负责的就是这营建上的事情,小时我也常随着父亲去他家玩耍,听他说些闲话。他家关于营建的书多的不行,听得有兴致了,有时也借上一本回家看看。一来二去倒是也有些心得了。”

话说的那个自然啊!林海一听,也觉得合理,一想到这邢家老爷当年可是做了好几年的兵部员外郎,忍不住就笑了。打趣的说道:

“听说令尊在兵部十来年,从最底层做起,一直到员外郎,这兵部的差事大多都做过,我说,你怎么就不知道子承父业,把这兵部的差事弄弄清楚?”

邢德全要翻白眼了,郁闷的回了一句。

“兵部?除了调拨粮草,统计器具,还有匠作监,其实还真是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地方,可是这几个地方我都没法学,这粮草储备是朝廷机密,器具也会严加看管的,匠作监更是闲人免进,我能怎么办!”

说道这里,邢德全又撇了一下嘴,恨恨的说道:

“父亲倒是教过别的,比如这伤亡统计,人员分配,战功分等,可是这东西,都是一个个的表格,数字,弄得我头疼了好些日子,真不知道,父亲怎么就能做的那么起劲,我看了都觉得头晕。”

然后一脸悲惨的邢德全注视着边上的木头,说道:

“我十四岁那年,就被父亲抓着当小厮,帮着整理册子了,那一连串的伤亡,哎,惨不忍睹啊!倒不是我悲天悯人,见不得打仗死人,而是这里头居然说,这大军行进每天都会有意外伤亡,仗还没有打,这死人就不少了,这都什么啊!父亲居然说,这都是正常的。我真是不懂,这都怎么死的!偏偏这关键的父亲说是秘密,就不教了,害的我三天没有睡着,愣是以为是什么冤魂索命了。”

林海是文官,他也不懂啊!一听这话也有点愣住了,傻眼了,这还真是没听说过呢。这是怎么回事?

林海自己不懂,不过这不代表他不会看眼色,拉着邢德全在一边的亭子里座下,笑呵呵的说道:

“且看在我请了你来我家院子养病的份上,快和我说说,这里头有什么玄机?”

邢德全看了林海一眼,然后端着架子,缓缓的说道:

“这个吗!等到这贾家的那些老兵来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反正我也从他们那里知道的。不可说,不可说哦!“

“你个坏小子。“

两人说说笑笑,倒是又亲近了几分。说道这里大家可能奇怪了,这邢德全怎么会在林家呢?

说来也是没法子啊!这邢德全不是看到自己中举之后有些迷糊了吗!这不是什么迷了痰什么的,其实是一下子欢喜的过了头,有些伤了身了。原本在贾家老宅养着,可是这毕竟里头没有主人,不好多待,于是便往家里赶,到了苏州城里,邢德全脸色更白了,咳嗽了起来,请了请大夫一看,这是旧病没好,又添了新症,有些风寒了,这下子邢忠不敢再走了,这回家还有一天呢。这要是回去路上有什么,自家老爹不把自己揍死才怪。

想了半天,索性把邢德全托到了林家,请林家帮着照顾几天,等邢德全缓过来,再回去。林海一看这样子,立马就同意了,好歹是亲戚,这关键时候还是要帮忙的。于是邢德全便留下了,邢忠他们呢,先过去报信什么的,说好了三天后来接他。

不知道是不是这林家风水好,才一天,这风寒就好了好些,人都能走动了,林海想着闷着也不是法子,便带着邢德全来逛园子,好松快些。他也是科举过来的人了,自然知道,这邢德全所谓的病症,其实说白了就是高度紧张以后,一下子放松下来,身子有些吃不住劲罢了,只要缓一缓,自然就能恢复,不是什么大病症。只是因为带着风寒,倒是不好让家里的孩子靠近而已。

却不想这一逛倒是意外的发现了邢德全的才干来,这般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本事,也是难得的了,想来将来说不得也是能在朝廷中有一番作为的,心里倒是更加亲近了些。

说白了,真是做官的人,利益这两个字看得相对还是重些,亲戚情分固然重要,但是若是利益相违背,那也是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若是利益相合,仇家说不得也能变成亲人,这就是现实啊!

这里头林海和邢德全说说笑笑,从工部说道兵部,一会儿又说道了礼部,几乎把六部都兜了一圈,邢德全重生后,为了能在家里站住脚,为了对付田家,把律法,规矩,礼法这些东西那是都正经研究了一番的,不说有多少的见底,但是这说起来一套套的,却也难不住他,在加上这上一辈子看多了贾家的事情,对着官场上的龌蹉也是知之甚深,今生还有邢老爷言传身教,直接在这个林家花园里就把林海给震了一番,当然说起来,自然是自家老爹教的。只让林海觉得这邢老爷怕是个有大才的,对着这个儿子也是有大期望的,这真是把官场都快要揉碎了教啊!一时间倒是有点羡慕邢德全了。这样一个绝世好爹啊!真是难得啊!

“真是没想到啊!令尊如此才学,真是恨不能当面请教啊!“

去吧去吧!老爹一定欢迎,多个人脉,还是探花出身的晚辈,老爹一定很得意的。

“不知道这次纳敏对于明年会试有多少把握?”

你故意的吧!进士,进士很难的好不,我还指望你呢!这什么意思?

63进士很难?

“林大人,会试,会试,会试我没有信心啊!那么多的举人,一个个的,那个不是天资卓绝的,那个不是才学惊人,学富五车的,我呢,说穿了,才读了几本书?别的我不敢说,这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明年这会试,我是会参加,只是这考中?只怕是没有多少指望的,我想着,不过是去试一试,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罢了。

说话间,邢德全也没有多少的沮丧,只是那一脸的自嘲,看着让人发笑,不过林海倒是举得这邢德全很有些务实的意思,心下忍不住帮着想起了主意。

“那,这令尊就没有别的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我父亲,不瞒你,当年也不过是个举人,进士也是没有考上的,当初,家里不过是个寒门,也没有那么多的财力让父亲一次次的考,所以,这不就开始在衙门做事了,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好在父亲也是个有本事的,这才有了我如今的好日子,父亲说了,不管考得上,考不上,反正考到三十岁,再不成,也就和他一样,好好的从底层做起吧!切不可白费了光阴。”

诚恳,务实,有条理,林海对着邢家越发的有了好感,心里思索着自家说是书香大族,如今人才凋零,族人大多已经是个务农的多,有限的几个读书的,也不是什么好苗子,倒是这邢德全是个值得培养的,这性子也是好的。罢了且试一试,若是能成,也是造化了。

想到这里,林海便笑着说道:

“若是你只想着要中进士,不计较其他,按照如今你的文章,其实也是可以一搏的。”

话才说了一半,邢德全已经抓住了林海的衣袖,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一副吃人的样子,两眼发红。

“能有一搏?真的,怎么办?你教我吗?那,那,天啊!这太不可思议了!”

那激动的样子,林海心里越发确认了自己的心思,这样一个赤忱的,今日帮了他,想来日后,必然也是有自己的好处的。

接下来,林海便开始和邢德全说起了这搏一搏的法子,当然这是要分几步走的的,首先,要去信给邢老爷,让他在京城好好查查,这今年皇帝最中意的读书人是哪个,京城有可能担任这考官的是哪几个。这考验的是邢老爷的人脉啊!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打听的,这已经关系到了皇帝的喜好了,一般人都不告诉的啊!

等到邢老爷打听到了,那就要开始把这几个考官的性子,爱好,以前做过的文章,当年考试时候的文章,想法子都找出来,这考的是做事细致,周全,这考试文章还行,一般来说,乡试以后的文章,好的都会刊印天下,能做到考官的,一般都是学问好的,必然是进士出身,这找些文章还是找得到的。至于爱好,不好意思,那东西,除了收买下人打听,就完全考眼力了。

等到这些都到手了,就该邢德全的了,分析这些人的文章特点,他们的政治理念,对文章的喜好,是喜欢开朗的,还是谨慎的,是喜欢激进的,还是无为的,反正是一个个的研究透了,然后试着像这几个方向做文。

最后一步,那就是在皇帝确认考官人选后,按照惯例,这考官是在开考前一天左右定下,然后这考官就直接去贡院住着了,是不会出来的,谁也接触不到,但是,这不是前面已经研究了吗,或许就是这研究中的一个啊!这时候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指定的人选以前写的文章多读几遍。

这就是考试中的所谓投其所好,你说什么?带小抄?拜托,你这什么些八股,你能把所有的八股都写一遍然后带进去?拿东西还是当场发挥的多,其他的,读了这么些年书,若是连书都没有被全,还真是有问题了,这一般估计都是买来的监生了,不是考出来的。

至于代考,老实说真是不多了,这南北只设两个乡试,就是当初的代考个闹的,这以后,代考这事情,特别的严格啊!弄得乡试都要相互结保啊!

所以说,如今这作弊也是需要技术含量的。这不是林海这里就有一套操作方法啊!邢德全听完林海的说辞,已经有点傻眼了,脑子里一阵的发晕。

怪不得啊!老爹考不上啊!谢逊也考不上啊!你想想啊!他们不仅在和那些天才竞争,还在和有一群有传承,有指点的人竞争啊!大家想想,在两个差不多水平的文章只能取一个的情况下,一个写的有点合自己的心意,一个政治观点有差异,你会选哪个?这都不用说了!

在这种情况下,一次次被淘汰那是基本肯定的,除非你的文章惊艳了一群人,不然也只有泯然于众的结局啊!

不用说,这样的考试秘笈,绝对是属于书香人家代代相传的,或者是有师傅指点的,不然真不会往这上头去想。另外不是官宦之家,甚至可以说不是京城的官宦之家,这就是知道了,估计也难办成,这消耗的不是一点两点的人力物力啊!

怪不得啊!邢德全在心里感慨,这当官的人,读书人,进士们,掰着手指头帕拉,寒门出身永远都只有少数,说白了就是,若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你真是挤不进这个圈子啊!

邢德全听林海说完,很是慎重的向着林海行了一个大礼。这些事情,若是告诉了邢老爷,估计这都能当成传家秘笈啊!就是家里的书院,估计也能得益匪浅,只是,邢德全皱了皱眉头,不用说,这事情可不是随便都能传出去的,他考虑再三,这才呐呐的说道:

“林大人,这,我都知道了,只是我堂兄,那个还有妹夫,你看,你看,这怎么好?我,我,不是得寸进尺,只是这,这。”

这语无伦次,满脸涨红,看的林海一阵的好笑,好一会儿才说道:

“等你得到了那些文章书籍,让他们多看看也就是了,到了考试前一天,在提醒一句,应该也能成了,只是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毕竟不是什么正道,不过是你不求名次,不想浪费时间的法子,再说了在,这成不成也难说,毕竟这事情有点取巧了,不是每次都能有这个运气,让人撞上的。”

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只求一个取巧,这本来就是大户人家能做的啊!邢德全心里叹息了一句,脸上什么都不动,只是一脸欢喜的又行了一礼,开始说起了这谢逊前些年进京考试时候的趣事,顺带问了这会试要注意的地方。一来一往的,倒是越发说的热闹起来。

64回京

又一次在冰雪覆盖大地之前,邢德全回京了,这一次跟着他进京的人不少,不但有邢忠和几个这次考中举人的几个,还有谢逊,还有赵家的老大,也就是邢忠的大舅哥,还有一个人,就是谭磊,这孩子如今也是举人了,才18岁的年纪,绝对是少年举人啊!可见这几年他有多用功。

说起谭磊,这孩子也成亲了,娶得是谢逊的妹妹,邢家,谢家,赵家,谭家,从此已经不再是什么资助的问题,而是直接都成了亲戚了,其实这才是最牢靠的关系啊!大家对此都很满意。

这几年,因为有邢家的帮助,再加上谢逊给妹妹准备的嫁妆,谭家也算是有些资产了,虽然不多,不过是二三十亩田地,却也能请得起长工做活了,谭磊的弟弟如今也在邢家书院读书了,也许是从小受苦惯了,这谭家一家子都是节俭的,便是谭家兄弟,到现在还时不时的从外头接点抄书的活计,即挣了银钱,又能练字,两全其美,谭磊的母亲和两个妹妹,更是在家里养了也鸡仔,养了两头猪,养了牛,还常做些绣活,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一个两进带着后院菜地猪圈的院子,不算太大,却也是整整齐齐,很是像样了。说不得几十年后,就又是一个邢家。

谭磊也是有心人,他知道自己家能变化这样好事邢家的帮助,自己也得了邢家不少的好处,所以常在蒙学那里免费教课。邢大老爷对着邢磊也很是喜欢,觉得是个好孩子,若不是考虑到这谭家还有寡母,怕听着不好,差点认了干儿子。

“这次进京,我父亲已经让母亲准备了一个大院子,给咱们读书用,对了,我家藏书也不少,还有好些都是父亲托人从翰林院抄的,都是些珍本呢!就在外书房,大家到时候可有福了,父亲来信说,还搜集了不少以前科考的范文,说是说不得咱们多看看,对于这科考也能有些帮助。”

“这可是好事啊!说来咱们这些人,看得书不少,这范文学的却是不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