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口的宫女打开门,点着头道:“奴婢在。”

“叫乳娘将小皇子抱来吧。”

“是。”

“这天儿冷着呢,怎么能叫小皇子受寒呢?还是我走去见见吧。”赵氏想着自己来的时候刮得脸上生疼的风,有点不放心,便说道。

“婶婶,”康贵妃知道赵氏这是心疼她跟孩子,只笑着说:“乳娘知道该怎么做的,不必担心。再说了,我是婶婶亲自教养大的,论辈分如今皇儿还是你的侄孙,哪有长辈迁就晚辈的呢?”

赵氏一听,想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子经历了嫁人的喜悦、丧女的痛苦、见不得人的争斗,然后才一步一步地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眼眶一热,连忙低下头偷偷用手绢擦掉泪水,才抬起头道:“先头娘娘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才四五岁的样子,如今转眼间就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我这个做婶婶的能见到你生儿育女,也算是对得住大伯跟嫂子了。日后娘娘若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我虽没什么大本事,但绝对不会叫娘娘被别人欺负了去。”

“婶婶乱说些什么?这宫里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呢。”康贵妃听到赵氏这般斩钉截铁的话,想到自己在八皇子府里的步步惊心、在宫里的步步为营,心里一酸,“我现在过得很好,有皇上疼爱,有儿子傍身,已经没什么好求的了。”

这时乳娘抱了个大红色百婴嬉戏的刻丝襁褓进来,康贵妃连忙接过来,走下塌来到赵氏跟前,说:“婶婶,这就是你的侄孙子了,你抱抱他吧。”

赵氏接过襁褓,只见那个婴孩胎发浓密,一双大眼圆乎乎的,看起来精神头很是不错。

“小皇子真是趣致,我瞧着这小嘴跟下巴都像极了娘娘。”赵氏怜爱地看着怀中的小婴儿,笑着对康贵妃说道。

两人又逗弄了一番,等到小皇子睡去后,赵氏才告退出宫。

回到韦府,赵氏才得知今日韦泽休假,已从兵营回来了。她赶紧换了一身常服,派人召韦泽进来。

这几年韦泽一直在兵营里训练,除了寻常休假跟家中长辈生辰以外极少回家,赵氏见到晒黑了也拔高了的儿子,也不叫他行礼,只拉着他坐下,仔细地打听了他在兵营的生活才说道:“今日我进宫瞧着你沅姐姐了。”

“真的?沅姐姐身体可好?”韦泽一听,连忙问道。他自小就跟这个姐姐要好,后来韦沅嫁给八皇子,韦泽虽然也跟过母亲去八皇子府见过韦沅,但到底年岁渐长,有些事情是该避讳的,因而两人见面的机会也愈发减少。

“你啊,”赵氏见到平日一脸端正的儿子露出这般神态,笑着说:“平日你经常在兵营里,对家里的事情都不多关心一下,如今一听是你沅姐姐的消息就着急得不得了,真真让我这个做娘的伤心了。”

“娘亲说的我像个不孝子一样了。”韦泽讨好地笑了一笑,道:“我次从沅姐姐随着皇上进宫以后,我就在也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如今过得可好?”

“你沅姐姐她过得甚好,前些日子还给皇上生了个小皇子。如今有皇上宠爱,又有个孩子在身边,算是苦尽甘来了。”

韦泽虽然是男子,但也知道内宅争斗向来是看不见刀剑却代价沉重的,如今韦沅尽得皇帝宠爱,也是经历不少波折。

“还有,你沅姐姐说了,你如今快十六了,也该议亲了。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韦泽毕竟一直在兵营操练,从未接触过男女之事,听到自己娘亲这么一说,脸上一红便道:“我没什么意见,但是我跟爹爹说了,没建功立业之前我不会娶亲的。”说罢立马起身又道:“我还没给爹爹请安呢。”说完便冲出房间。

赵氏被韦泽一愣一愣地动作吓到了,回过神来时韦泽已经走远。赵氏这才放声笑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如果直接跳到黛玉13岁的话有好多故事没得写,所以改了一下。

  第二十二章归府路上黛玉再遇韦泽

趁着这几日休假,韦泽便跟几个一起在兵营训练的武将子弟一起到城郊骑马打猎。其实说是打猎,也不过几个年轻子弟练练身手罢了,毕竟都是些爱舞刀弄枪的年轻人,在家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约上几个好友出去走走。

原本韦泽休假时都会留在家中陪伴长辈,但由于先前被母亲赵氏的话给说怕了,也跟着几个知己出去松散一番。

“哎呀,难得难得呀,居然会见到韦公子跟我们一块儿。”说话的青年不过十八岁,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劲装,骑在马上笑眯眯地说道。

“我听说你上次射箭输给我后心有不甘,想着今日正巧有空,咱们再比划比划?”韦泽坐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背脊挺直,做工精美的骑装穿在身上,越发显得他面容俊朗。见着那男子扭曲了一下面容,韦泽又补充一句:“若你是怕再一次输给我,那也就算了。”

那男子一听,差点没维持住翩翩公子的模样,大声道:“我冯紫英会怕你,可笑!来呀,今日咱们就比一下吧,待会儿谁得的猎物多谁就算赢。”

“好啊,”韦泽见到冯紫英像爆炭一样的脾气,笑着道:“输者要答应胜者的一个要求,如何?”

“没问题。”冯紫英咬牙道,“我就不相信我一个神武将军之后赢不了你。”

其他几个跟着来的人只在一旁看热闹,到没有要插嘴的意思。跟韦泽和冯紫英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两人的性子虽然就是天差地别,一个狂躁到不行,另一个严肃得可以,但是平日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哎哎,我们再加一个赌约吧。谁要是输了今晚就请我们这里所有的人去太白楼吃一顿好的。”跟在冯紫英后面的青年也上前凑了一句。

太白楼的东西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贵且少,要喂饱三五个正在长身体的男子,那抛费可不是小数目。

“想得美,这是我跟韦泽的赌约,你们凑什么热闹,一边儿去!”冯紫英挥了挥手上的马鞭,道。

“哈哈哈…”几个年轻人笑闹着,各自骑马向着郊外树林跑去。

今年的初春是格外的寒,天空几乎都是阴沉沉的,还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就是身体素来强硬的林如海也在年后病了一场,更别说身子本来就有点虚弱的顾婉跟林黛玉。好在京里的大夫都是些能干的,几副药下去风寒就好得七七八八。但也正是因为病了一场,今年林黛玉的生辰也没有怎么大办,只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便算了。

这日天气难得放晴,林黛玉请示过顾婉,便出发到卧佛寺上香。前两年她身边的朝云星辰相继出嫁,虽然后来又不上两个大丫鬟,但到底没有朝云星辰两人使唤得熟悉,因而今日出行也只带了两位嬷嬷和雪鸢雪雁并上几个长随和小厮。

这卧佛寺已有近千年的历史,里面的大师都是些得道高僧,林黛玉想着去为家人祈一下福,好让天上神明保佑他们全家身体健康。

“嬷嬷,这荷包里有五百银票,是我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私房,你帮我交给这里的主持,就说是我给寺里添的香油钱。”因着是来到古寺,林黛玉也没有穿得大红大紫,妆扮都是简单素净的,一头长发也只是用翡翠发簪挽了起来。

“是。”刘嬷嬷接过荷包,便走出门将荷包交给在门口候着的小沙弥。

“信女林黛玉今日在此拜见佛祖,祈求佛祖保佑信女家人一生平安,再无病魔困扰。”林黛玉跪在释迦摩尼卧佛像前,双目合闭,双手合十,心中默默背诵心经。身边伺候的人见她这般专注,也静静地退出佛殿守在门外。

心中诵经十遍后,林黛玉方睁开眼睛,见到面前佛像慈祥的样子,她觉得自病愈后便存于心中的郁闷之气也被化解了不少。她又在佛前虔诚地三叩首,才出去吩咐小厮将马车上的三箱佛经搬到佛塔前,准备将它们烧给佛祖。

这三箱心经是她自四岁起开始抄的,每日沐浴净手后抄写一篇,已经整整抄了七年,如今她已经可以将这经书完整的背下来。雪鸢已经将火炭盆生好,林黛玉将一页一页的经书放进火里,每烧一张边默念一句“阿弥陀佛”,直至所有经文全部烧完为止。

“姑娘,天色也不早了,姑娘也该回去了。”谢嬷嬷见已经到了酉时,便上前走到林黛玉说道。“现在的天儿黑得快,再不回去夫人怕要担心了。”

林黛玉点点头,便带着人回去。

“姑娘,我瞧着姑娘好像有点不开心,不知道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雪雁自六岁起就跟着林黛玉,性子也是活泼的,见到林黛玉沉默的样子,便出声问道。

“我哪有什么心事。”林黛玉素来喜欢雪雁的性子,见到雪雁面带担忧的样子,便轻笑道:“我只是有点担心娘亲的身体,毕竟这些日子天气都不是很好。”

“姑娘不必担心,之前大夫不是说了夫人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么,一切都会好的。”雪雁听到林黛玉的话,便说道。

“是啊,一切都会好的。”林黛玉轻轻重复着,低着头不自觉地扭着手中的丝帕。

刘嬷嬷跟谢嬷嬷对视了一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下却明白黛玉所想。

原来那日顾婉带着黛玉跟林谦到荣国府拜年,贾母也不避嫌地当着她的面儿提起她的亲事来。她明白自己年岁渐长,没几年就该到了议亲的时候,但是她眼见就算是像林如海跟顾婉这么恩爱的夫妻,中间还是得夹着几个侍妾,便足以让她对婚姻之事望而却步。她恐惧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更恐惧自己将来的丈夫三妻四妾。

她心思素来有些重,这才闷闷不乐了这么些日子。

冯紫英觉得,今天肯定是他最倒霉的日子。他明明自小跟自己将军父亲学习骑术箭术,本来还想着今日要赢韦泽一次好挫挫他的锐气,没想到最后计数的时候,他就比韦泽猎少了一只锦鸡,从而也输掉了这场打赌,还要输给韦泽一个条件,真是天不住他也。

思来想去,觉得这股气是在吞不下,在回程的路上,冯紫英便偷偷纵马来到韦泽马后,趁着他不注意便给了韦泽的马一鞭子。

那马吃疼,嘶鸣了一声便加速跑起来。

“哈哈,韦泽,你就给我吹吹风吧。”冯紫英在马上叉着腰哈哈大笑。

韦泽现在也分不出心思来想着怎么报复回去,只能慢慢地控制着缰绳,好叫身下的马儿安静下来。正在此时,一两素净的马车从拐弯处驶出来,那赶车的马夫也见到快速奔来的马匹,吓得脸色大变。

韦泽也顾不得慢慢让爱马冷静下来了,用力拉住缰绳,骏马长长地嘶鸣了一声,前面两只蹄子高高举行,韦泽连忙控制住方向才不让马蹄落到马车上。

车里面传出女孩子的声音,韦泽便知道自己大概冒犯了女眷,便跳下马走到车门前,道:“韦某无意冒犯,请见谅。”心里却在暗骂冯紫英。

“我们无碍,公子也无须多礼。”悉悉索索地一顿声音以后,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

韦泽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想着自己从来没见过什么姑娘的,也觉得自己多心了,便说:“这次是我的马惊着小姐了,不管有意还是无心都是我的不对,给小姐赔礼也是应该的。”

“姑娘,天儿黑了,赶紧回去吧,不然夫人就要责怪奴婢了。”另一把清脆的声音说道。

“是韦某妨碍到小姐了,小姐请吧。”韦泽听到此话,立刻让开,让马车从自己身边过去后才骑上马在原地等着几个好友的到来,心里倒想着以后该怎么折磨一下冯紫英。

马车上的人轻轻撩开布帘,露出一张秀美的脸蛋,正是林黛玉一行人。她回头看着那个端坐在马上的人,心下暗道:原来是他啊。

林黛玉是记得韦泽的,毕竟这些年林谦偶尔会提起韦泽在军营里如何,而韦泽仍像当初她所见到他的那般,只是身量长了,五官变得更深刻罢了。

“姑娘你看什么啊?”雪雁凑过去瞧了一眼,只见到那个惊了她们马车的男子,其余也没别的什么,便道:“外面冷着呢,姑娘还是放下帘子吧,不要让冷风给吹了。”

林黛玉依言放下了帘布。

原本还在不远处看韦泽笑话的几人见到刚刚的情景,也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韦泽见到冯紫英一脸歉意,勾起嘴唇微微一笑,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冯紫英冯大爷,我刚刚可是差点就伤到人家马车上的小姐了。”

冯紫英最怕见到韦泽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便讪笑道:“你也说是‘差点’啦,没事就好。”

“人家当然没事,”韦泽笑着道出自己的想法:“不过你就有事了。反正你刚刚输给我,我现在就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回去兵营后给我洗一年的袜子,你!亲!自!洗!”

冯紫英像是被像是嘴里被塞了一大团东西一样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道:“这个不行这个不行,你换别的要求。”

韦泽轻轻挥了一下马鞭,身下的黑马便缓缓跑起来,只留下一句话:“你自己说过的,君无戏言。”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驾着马追上韦泽,只留下冯紫英一个在原地,脸色红红白白青青地变了好久,才咬着牙赶了上去。

“洗就洗,我堂堂神武将军后人,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惊天秘贾母震怒撵袭人

这个新年贾家并没有过得十分舒畅。先是顾婉和黛玉过来拜年后不小心染了风寒,拖拖拉拉的整整一个月才好起来,差点惹得别人说他们家风水不好;其次就是王熙凤,前些年给贾琏诞下长女后一直无所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两个月身子,又因着逞强操劳家务而小产,大夫也说了她这次小产后母体亏损,怕是往后不易有孕;最后就是他们府里的宝贝疙瘩贾宝玉,被人抓到跟身边的侍女白天在床上颠龙倒凤,叫贾政狠狠地抽了一顿,差点爬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自袭人被贬做二等丫鬟以后,贾宝玉对她的关怀便渐渐地减少。再加上贾宝玉院子多的是“水做的女孩”,个个模样都是极好的,又是会说话笼络宝玉哄着宝玉开心的,贾宝玉也在温柔乡中逐渐忘记了那个自己亲自改名的女孩。

但是袭人不甘心。她自小就被卖到贾府,见惯了贾府里面奢华贵气的生活,自是不愿意由家人赎身再回去过些清贫的日子。又见宝玉生得是极好的,又得贾老太太的喜欢,这些年的相处她也被贾宝玉的温柔给迷住了,她若是能做得他的第一姨娘,以后荣华富贵更是不用说。

可是她被派到宝玉身边后就被宝玉的言语哄得心下生甜,却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个丫鬟,结果大大得罪了顾家小姐。在被麝月取代她第一大丫鬟的地位、被宝玉渐渐遗忘后,她是做梦都想要重新得回这一切。

而机会,很早就来了。

两年前,秋纹嫁给了贾家一个在金陵庄子的小管事,贾宝玉身边的大丫鬟又少了一个。那时候贾母见袭人这两年的表现都是不错的,也想着她对宝玉也是照顾周全的,便升了她做回一等丫鬟,但宝玉院子的大权还是掌握在麝月手里。

那一年的冬天京城格外的寒冷,宁国府院子里的梅花开得特别漂亮。尤氏想着闲来无事,便跟自己的儿媳妇秦可卿下帖子邀请荣国府一干女眷过府赏梅。贾宝玉知道后,也死皮赖脸地跟着贾母要求过去。

贾母最是心疼他,又怎么会不允呢?恰巧麝月病了,贾母便让袭人跟着,带上晴雯跟茜雪一并过东府。

赏梅自然少不得饮温酒,贾宝玉最是爱玩,跟着几个姐妹笑闹了好一番,又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林妹妹自两年前吵了一架后便不再理会他,就是平日来了也不跟他搭话,又生了一番黯然,不知不觉便喝多了。

秦可卿见到贾宝玉犯困的样子,便带着他到自己收拾妥当的房间里,又派人叫了服侍的人才离开回到花园。

这时的贾宝玉正在梦中被一个仙姑教导着男女之事,可巧袭人听了秦可卿派来的人的传话便走进房里,半推半就间便与贾宝玉成了好事。这是的贾宝玉不过十三岁,对男女之事也正是好奇,尝过以后更是食髓知味,就连袭人说要他院子的管理大权他也就直接地给了。

贾宝玉不知道他这一举动可是把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头都得罪了。本来啊袭人一个大丫鬟,管理宝玉的院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之前贾母说过的一切事物都由麝月处理。如今贾宝玉出面将大权给了袭人,不正是说明袭人在他心目中是不一样的么?这么多丫头里,最不忿的就是麝月。她做了宝玉的大丫鬟已经好些年了,又能得王夫人的欢心,宝玉姨娘的位置本来就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现在横空出了个花袭人,就要将她的位子抢去,她又怎么能不急!

不过麝月到底是个稳重的。她一边毫不犹豫地交出管理大权,另一边就在王夫人面前有意无意地说着袭人的坏话,让王夫人疑心着宝玉是不是被袭人迷惑了。

另一边厢,麝月又联系着几个二等丫鬟悄悄看着袭人有什么动作,果不其然发现原来贾宝玉跟花袭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她们一帮黄花大闺女,自然不可能守在房门听壁角。麝月便让几个嬷嬷守在房外,有千叮万嘱不叫她们把话传出去,自己则跑到王夫人那里告密。

于是,就有了贾宝玉被揍的事情。

“你这个作死的娼妇,自己不守礼节也就罢了,还敢勾引我的宝玉!”事态严重,王夫人也不敢擅做主张,连忙派人去请贾母,自己则带人将贾宝玉跟袭人分开。贾宝玉自然是被麝月等人带走更衣沐浴,而袭人则没有那么走运,只随便套上衣服就被按着跪在地上,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天气寒冷,一个人在瑟瑟发抖。王夫人现在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这花袭人一脸狐媚相,又想到自己的儿子年纪尚小就被这娼妇勾引住,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掏空了身子,心下大怒便骂了起来。

袭人知道,她完了。这种事情就是在普通人家里也绝不能发生的,她低下头,看着衣服上华丽的花纹,再也忍不出啜泣。

“你还有脸哭!荣国府乃堂堂高门大户,就是给少爷主子通房也必须经得长辈同意。你一个外面来的野丫头也爬上龙床做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周瑞家的见王夫人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也出来指着袭人的鼻子骂道。

“周瑞家的,你带着几个婆子出去给我好好检查,要是有哪些个女孩跟这贱人一路货色的就一并告诉我!”王夫人怒道。

“是。”

周围围着的几个丫鬟脸色一白,自然明白王夫人话里的意思,便狠狠地瞪了袭人一眼,才不甘不愿地跟着周瑞家的出去。

“我现在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别以为你跟宝玉…”王夫人一窒,那些低俗的话她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了,“你想留在贾府那是门儿都没有,待会儿老太太来了自然会处罚你!”

这时,贾母也带着人急匆匆地赶过来。她刚刚得知消息后差点没晕过去,后来打听清楚后才发现那个贱婢竟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袭人,心中的火气更是有增无减,便带了好几个心腹嬷嬷跟婆子过来。

“给老太太请安。”王夫人见到贾母,立刻起来行礼。

“请什么安!我一个老婆子差点没被气死了!”贾母手中的沉香拐杖狠狠一剁,沉重的声音听得跪在地上的袭人打了一个哆嗦。

“请老太君赎罪,请老太君赎罪…”袭人不断地磕头,脸上的泪珠不断地掉下来,但到底没能得到贾母的宽恕。

“我原来以为你是个好的,把你给了宝玉也好让你尽责尽忠地照顾他。你倒好,把我的宝玉照顾到床上来!”贾母这是气昏了头,大怒道。“先前你得罪了顾家姑娘,连宝玉都落个没脸。我一个老太太,拼着自己的老脸去个人家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赔礼;又想着你这些年行为举止都有了改善,趁着秋纹出嫁把你重新提拔上来。你倒好,年纪轻轻心计却如此的重,怕是你想着如今要把持着宝玉,好等将来做他的姨娘吧。我告诉你,就你这出身,莫说做姨娘,就是配个家中管事还都是拖累了人家!”

花袭人听了贾母一番话,心知此时已无法挽回,也按下了求饶的心思,只递给了刚刚换好衣服出来的贾宝玉一个眼色,好让贾宝玉出面来救她。

可惜贾宝玉早就被贾母的气势给震住了。在他的记忆中贾母从来都是慈祥可亲的,如今这般发怒到时将他吓住了,也完全忘记了刚才还想着要袭人留下来的念头。

贾母虽然年岁渐大,但还是看得清袭人的动作,心下更怒:“来人,将这贱妇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打完后叫他们家人来领回去,明明白白告诉他们家,看看他们家生养的是什么样的女儿,年纪小小想的竟是这些不堪之事!”

“是!”跟着贾母来的婆子上前一把拉起软在地上的袭人,拖着就往外走。

花袭人最后看了一眼在角落默默不语的贾宝玉,见他连半分眼色都不愿意给她,自然明白了贾宝玉的薄凉。她闭上双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虽然这事情贾母跟王夫人都下令封口,但荣国府里的人从来都是喜欢嚼舌根的,没一会儿这事就被传得全府都知道了,而且话也传得越来越不堪。薛姨妈呆在梨香院,也听说了此事,心里也犯难着:宝玉平日看起来都是守规矩的,就算是跟姐妹们笑闹也有个度。如今发生这件事,究竟是花袭人的勾引还是宝玉的强迫,亦或者是两人私相授受呢?若是最后一项,自己的宝钗又该怎么办?

薛宝钗此时也听闻了这件事,但到底是个女儿家,有些事情是打听不到的。只是她想着自己再过一年就十五了,王夫人说的结亲之事也没见个影儿,她心下着急却也不好找王夫人询问。这一急便旧疾发作,连忙换人取来冷香丸服下才缓过来。

那边贾政回府后在赵姨娘那里听说了今日的闹剧,想到自己这个儿子被自己的母亲跟妻子宠得无法无天的,又有赵姨娘在一旁煽风点火,一怒起来就到了贾宝玉院子里,拿着木棍狠狠教训了贾宝玉一番,还是贾母闻讯后赶来阻止才没让贾宝玉伤得更重。

总而言之,这一个新春,贾家就一个“多灾多难”可言。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犯魔怔贾宝玉上门求见

话说贾宝玉被贾政狠揍了一顿,因为伤到了大腿而一直躺在床上养伤。麝月带着晴雯、茜雪几人一直忙前忙后地伺候着,就怕他惊惊蛰蛰地乱动不好转。

贾宝玉不便行走,几个女孩子的自然要过来看望一下。他过世的大哥贾珠的未亡人李纨因怕自己守寡之身冲撞了贾宝玉,只叫身边的婢女带上金疮药过去看望了一下;王熙凤因着小产后一直在养身体也没过去走动走动,不过倒叫了身边的平儿去送了药。因此只有贾家三春跟薛宝钗四人,几乎每日都留在贾宝玉跟前跟他逗趣。

贾宝玉虽然身上疼,但觉得如今既不用去私塾上课,又有这么几个好姐妹在身边一起说话聊天的,也不枉自己挨了一顿打。他这般想着,却不知道每日嬉笑的样子令身边伺候的人寒了几分心。

当日袭人被撵回家,虽然贾母发话要花家的人看看自个儿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品行,但到底关乎贾宝玉的名声,贾母也不愿意让外人觉得贾宝玉这么小就喜好女色,最后只是寻了个名头说袭人跟守门的小厮有私才撵了她出去。只是这都是蒙骗外人的。麝月瞧着自己设计赶走了袭人,贾宝玉只伤心了那么一会儿,不过一天就把袭人遗忘在脑后。她虽然高兴贾宝玉心里没有花袭人,但也怕将来自己也落得像花袭人的下场。其实不止她这么想,但凡对贾宝玉姨娘位置的人都有这般想法。

晴雯原来就是爆碳一般的性格,这日晚上见到贾宝玉依依不舍地看着几个姐妹离去的身影,一时忍不住脾气就对着贾宝玉道:“贾二爷真是忘情,只顾着跟几个眼前的好姐妹说话,怕是早就忘记了撵出府外的那个了吧。枉人家对你一往情深,你却是个没本心的,以后我们要是有什么,哪里还指望得了你!”

贾宝玉正想着明儿再跟几个姐妹吟诗作对的,自然没听到请问在说什么,只晴雯突如其来的脾气弄懵了,便道:“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

晴雯以为贾宝玉在装傻,“我说的什么话?!我说你没情没意,就是一个没良心的!”说罢气得“唰”地一下甩开珠帘走了出去。

“二爷,晴雯性子从来都是这样,你也莫要怪她。”麝月上前给贾宝玉掖了掖被角,又道:“晴雯只是想着,袭人被撵的时候二爷都没有求情,怕我们以后要是有什么的,二爷…”

贾宝玉一听是袭人的事情,只叹了一声:“我对袭人…那是老太太的主意,我又哪里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呢?”说罢又想起袭人与他之间的情分,忍不住哭出来。

“二爷!”麝月见到贾宝玉的眼泪,连忙抽出丝巾擦了擦。

贾宝玉反手抓住麝月的手,道:“我自是不愿你们离开我的,但是我也抗不过老太太跟母亲。若是你们一直在我身边,那该多好啊,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

“二爷又在说傻话了。”麝月红着脸道:“若是二爷愿意的话,我留下来伺候二爷跟未来的少夫人一辈子又如何。”

贾宝玉一听,忘记了哭,只道:“那敢情好。我没有了袭人,但却还有你在我身边。”

麝月微笑着哄了贾宝玉入睡后,才到外间躺在炕上守夜。她翻来覆去,只想着还好自己当初接受了王夫人的收买,只要以后要好好巴结王夫人,得了王夫人的欢心,还怕做不到姨娘的位置么!

休养了好几天后,这一日天空终于放晴,贾宝玉也不愿意一整天呆在床上不动,便叫人扶了自己下床,换上衣裳便慢慢走去贾母的屋子。他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若不是大动作牵连的话也不算很疼,倒是贾母一听宝玉去她的屋子给她请安,连忙叫鸳鸯出去迎接,又叫人安排好软软的蒲坐放在椅子上,叫贾宝玉做下来后才道:“我的宝玉啊,你身上还有伤呢怎么就出来了?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贾宝玉只是撒娇地笑了笑,说道:“我整日呆着床上的也是无聊得紧,想着好几日没见到老祖宗了,心里怪想的,就来看看老祖宗了。”

贾母被他哄得心里发甜,道:“我知道你有这份孝心,但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知道么?我一把老骨头了,不禁吓了。”

贾宝玉笑道:“害老祖宗担心是我的不是了。”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只有鸳鸯在屋里伺候着,几个姐妹都不在,便问道:“怎么姐姐妹妹们都没来给老祖宗请安的?”

“早来了,只不过被薛姨妈请去饮酒罢了。”

贾宝玉听了,跟着道:“是吗?那我也去瞧瞧,叫舅母也赏我几杯酒喝!”

“说什么傻话,你身上还带着伤呢,不许喝酒!”贾母怕贾宝玉真的乱来,连忙道:“我刚才才派人去接了你云妹妹来,你在这儿给我等着,到时候好好跟你云妹妹说说话不是更好?”

毕竟是跟史湘云从小长大,贾宝玉一听史湘云要来,也不吵着去喝酒了,只留在贾母跟前说几句笑话逗逗贾母开心。

“…新年时我们几个就在花园里作诗,宝姐姐写的诗可真好,只有林妹妹能跟她比了。”贾宝玉说着,突然想到自己伤了这么几天,林妹妹都没有过来探望,神色一黯道:“可惜自那日起我就没见过林妹妹了,她也不曾来看过我。”

贾母一听,只叹道:“你也不要怪你林妹妹,前些天她过府拜见后就染病了,听说整整休养了一个月才好起来。如今她既要养身体又要管家的,我也不好经常接她过来玩。”

贾宝玉听到林黛玉生病了,也顾不得心中的黯然,只问道:“林妹妹病了?!怎么没人跟我说的?!我竟不知道,也没给她送药的,也不知道妹妹会不会怪我没想着她!”复又说道:“我一早就是,嫁了人的女孩子都要变成眼珠子的,姑妈做什么要让林妹妹学管家这等俗物。林妹妹应该像二姐姐她们,无忧无虑地玩耍才对的,可叹可叹!”

贾母心生一计,问道:“你林妹妹以后也是要嫁人的,以后就再也不能跟你一起玩耍了。”她看着贾宝玉脸上露出着急的表情,才又说:“若你想跟你林妹妹一辈子一起玩耍的话,我一个办法。”

“老祖宗快点给我说说。”贾宝玉连忙问。

“你想着,你林妹妹终究要嫁给别人,跟别人一起生活的。你要是将你林妹妹娶回来,不就可以跟她在一起了吗?”

贾宝玉听到此话,一懵,却又想到林妹妹总是跟自己讲什么规矩,总不愿意跟自己一起玩耍的。要是将她娶回家,她就不会抗拒他们一起的日子,到时候他们一起作诗一起读书,也是一桩美事。

不得不说,这就是男人的天性,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薛宝钗整日在他身边出入,他自是不会挂念;倒是林黛玉,因为之前林黛玉对他的印象实在不好,因此每次见面都是冷冷清清的,跟他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是说上话来也只是敷衍了事。因而比起薛宝钗,贾宝玉更喜欢像仙子一样高高在上的林黛玉。

“我…”贾宝玉想到以后跟林妹妹的日子,便道脸红着道:“老祖宗,这个确实是好办法…”他越说越小声。

贾母见状,自然明白贾宝玉的心意,便道:“这事你我心里明白就好,千万别胡说出去,要不然惹恼了你林妹妹,她将来就不愿意的了。”

“知道了。”贾宝玉看到贾母脸上揶揄的笑意,也不顾要等史湘云的到来了,只匆匆叫守在门外的丫头扶他会自己的院子里。

贾宝玉回到自己屋里,想着贾母今日说的话,越发坐立不安,便叫人准备了些做胭脂的材料,又让人采了些桃花花瓣,准备做些桃花胭脂好送给林黛玉。

“二爷,又要做胭脂给谁啊?”麝月看着贾宝玉专心致志的样子,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