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贾琏的回答,纷纷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领头的守卫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可别真的追出来了,哈哈哈哈。”

“行,那明日给你们带酒来。”

“好叻,老子等着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贾琏二人推着水车往宫门外走去,忠顺心里满满落了下来,出了这道门,后面倒是容易多了。

二人刚刚经过那首领的旁边,突然,“慢着。”随即二人身前出现一根锋利的长矛。

贾琏镇静道,“又如何了?”

那人拿着长矛挑着忠顺的帽子,“这人似乎不是刚才那个小子。”

又指着忠顺道:“你,摘下帽子让本大爷瞧瞧。”

帽沿下,忠顺的琉璃般的眼中闪过一道森寒的杀气,很快又被淹没在黑暗中。伸手摘下头上的帽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刚刚贾琏所扮的模样。

那领头的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瞧了瞧,疑惑道:“嘶,难道是黑天瞎火的,老子看花眼了?”

贾琏弓着身子笑道,“大爷,这些可以走了吧,家里的婆娘等着呢。”

“滚滚滚,就这点子出息。”首领收回了长矛,不耐放的挥了挥手。

“行行,那多谢了。”又对着后面的忠顺吩咐道:“还不快给推车,你这小子毛手毛脚的,回去了好好收拾你。”

车轮滚滚的动了起来,在黑暗中发出咕隆咕隆咕隆的声音。

推着车子行了一会儿,待到了街中的一处隐蔽之处,二人方才弃了水车,贾琏吹了口哨,绵长的口哨方才停下,便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忠顺脱□上那带着恶心臭味的皮衣,看着那奔至眼前的马儿,眯着眼睛道:“没想到你早有准备。”

贾琏牵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我从不做无准备之事。快走吧,他们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果不其然,暗夜中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忠顺回过头时,贾琏已经端坐在马上,伸下一只手来,“在这里藏两匹马不易,暂且将就一下吧。”

“我没有你想的那般没用。”

接着一匹黑马便从暗巷中跑了出去。

郁久闾楼凤此次亲自带着亲卫队前来抓忠顺。

想着这般的守卫都能让一个病重之人跑出去了,果然都是一群饭桶!想到这,不禁怒火中烧,狠狠的一鞭子抽到马背上,马儿惊痛,撒着马蹄子跑的飞快。

黑夜慢慢有了渐明之色,旁边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城门口是去不了了,看来只能走后面的那条险路了。

贾琏所选的这条后路乃是柔然与中原的连接之山——云山。此山高大无比,远望似入云中,因此而得名。柔然人常年生活在平坦之地,走不得山路,再加上山上陡峭险象环生,此处便成了无人管之地。

这山对于常人来说不可攀援,但是对于贾琏来说却是最好的兵家重地。可惜中原大军无法在这样的山中行走,以至于失了先机。此次来柔然寻忠顺,自然也是将这里当做最好退路。

忠顺坐在马背上,备着马颠的几次险些滑了下去。紧紧的抓住贾琏的衣裳,强撑着身子,“你为何不易容走城门?”

“你体内药味太足,只怕逃不过楼凤的猎犬。”

楼凤饲养的驯养犬追踪功夫倒是比人强出百倍,没想到这贾琏连着抖知道。“你对柔然很了解?”

前面山路陡峭,贾琏放慢了速度,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话未说完,便见贾琏突然停马。

“你这是作何?”

贾琏未答,静静听了一会,便勾起唇角,溢出一丝冷笑,“他们来了。”

突然,贾琏跳下了马背。

忠顺强撑着身子,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想将我交出去?”

“我虽称不上君子,但亦不是如此小人。” 说完便一跃而上,坐到了忠顺王身后。

“你身上带着伤,坐前面吧,我可不想你半途摔下马,平添了许多麻烦,那我这番岂不是白费功夫。”

贾琏伸手抓住前面的缰绳,“前面山路险恶,须得坐稳了。”

“放心,本王子亦是堂堂七尺男儿。”

“那便好。”随即一扬鞭子便往山中寻去。

山中果然如贾琏所说地势险要,险象环生,马儿在这种路上行的很是颠簸。忠顺本来就是旧疾复发未曾好生医治,加之路颠簸,身体自是坚持不住,凭着一口气方能死死的忍住。

突然,贾琏受伤感觉到温热之感,抬眼看去,之间上面星星点点的红色液体。

勒住缰绳,停住马儿。“郁兄,你怎么了?”

忠顺强咬着唇部,不让血从唇边流出,咬着牙道:“无事,你行路便是。”虽然如此说着,身子却越发的软了下来,险些从背上滑了下去,幸亏贾琏伸手将人拦住。

“噔噔噔”

一阵阵马蹄声传来,在这只问虫鸣鸟叫的深山中显得惊天动地一般。楼凤已然带着兵马追了过来。响声越来越近,附近的鸟儿虫子皆展翅逃窜。

“来的真快。”

贾琏忙将忠顺揽住,一手拉着缰绳往前策马。

“咻”的一声一根箭羽从贾琏袖子旁擦过,噔的一声便插入了前面的树干中。

“好强的臂力。”

随着身后的剑锋传来,贾琏将忠顺扑倒在马背上,躲开箭雨。随着一只箭插入马背上,马儿惊痛,撒起蹄子,将两人抛在地上。马儿惊痛的窜逃而去。

两人还未落定,贾琏便感觉到森寒之气袭来,凭着本能将忠顺推倒一边,“嗯——”一声闷哼。

忠顺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见到贾琏脸色瞬间苍白,血色全无。

抬眼看去,一只箭雨正深深的没入贾琏的背中,触目惊心。

忠顺推开贾琏扶着自己的手,“你不要管我了,先自己逃出去吧,他们不敢对我如何的。”

后面追着的人马脚步声越来越响,拉着忠顺的手就往前继续跑着,“既是一起出来,自是一道走。”

贾琏虽武功不弱,可是刚刚中的那一箭亦是不轻,背上那根触目惊心的箭羽还深深的插着,鲜血直流。

这是一场生命的赌局,若是赢了,日后便能达成所愿,若是输了…

哼,输了便输了,如今便是悔了亦是没有退路,便看看这老天爷到底要将自己置于何种境地方能罢休!

“楼争,你若是再跑,今日就让你命丧于此,可不要怪本殿不念手足之情。”

远处传来楼凤的喊声,夹着一声声马儿的鸣声,由远及近。

大批的人马已经慢慢接近,二人毫无逃走之力。

贾琏捂着伤口,突然笑道:“你可想和他回去?”

“我从不是贪身怕死之辈。”

“那便好,今日便再赌一次。”随即拉着忠顺向旁边的一处隐秘的洞中跳去。

第三十三章

贾琏醒过来的时候,是被身上的箭伤痛醒的。

入目之处是一片深山之中,抬头看去,上方的洞中被树枝给遮住了,倒是看不清那一头是如何的景象。

“嘶——”捂住伤口处,贾琏咬着牙,站了起来,便看见忠顺一身是伤的躺在旁边,昏迷不醒,身上的暗花金丝的锦袍已经被树枝刮的破陋不堪,满身皆是血迹斑斑。

“郁兄?”

伸手探了探鼻息和脉搏,终于松了口气。

贾琏艰难的将昏迷的忠顺背到最近的一处山洞中,里间处了点杂草之外,何物都没有。找了块地势平坦的地方将背上的忠顺放下。拿着怀中的匕首将地上的杂草斩断,摆放在地上,又将身上的外袍扑在草上。待将忠顺好好的放到临时的地铺上。

拿出一节木棍放在口中咬住,伸手将背后的箭羽狠狠一拔,“唔——”一声重重的闷哼声夹杂着箭与血肉的摩擦声,一串献血喷射在周围的草地上,血迹迅速淹没在地上。拿着随手扯的一些普通的止血草药细细揉碎了,放在伤口处,再从身上扯了一条长长的布条子,将伤口草草的包扎好了,贾琏方才坐在地上稍作歇息。

这山地势险要,又灌木丛生,一般人只怕难以走出去,何况他们二人又是满身伤痕,只怕难上加难。

“贾琏。”声音略显虚弱,却不失强硬。

贾琏闻声看看向忠顺,见忠顺果然睁开眼睛,喜道:“你终于醒了。”

忠顺王睁开眼睛,便看见贾琏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虽然灰头土脸,那双眼眸却依然熠熠清亮。

忠顺王挣扎着要坐起来,贾琏忙伸手去帮忙,让他靠着墙壁上。

待坐了起来,忠顺王才发现自己身上暗花金丝的锦袍早已残破不堪,如今身上披着的是一件墨色的藤纹袍子,和贾琏如今身上穿的那件衣服的花纹是一样的。呆呆的看着这袍子发,竟是一时无语。

贾琏不知其心思,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忠顺王摇了摇头。

“那便好了,我先去外面找点水来,顺便看能不能打点野味。”

忠顺王低着头未语。

贾琏见忠顺不言,便自己站起身子准备出去。刚站起来,便感觉到自己的袍脚被扯住,低头一看,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你…”

“你为何如此拼命救我?”

贾琏抬眼看着忠顺,脸上带着笑意,“生死面前,哪里来的那般思考?”

忠顺闻言,久久不语。

许久终于出声,“相识一场,我竟是还未告诉你我的身份。”

“我无意知道。”贾琏此时是不想将两人的身份挑明的。

忠顺王将头慢慢靠向墙壁,眼中慢慢带着笑意,“我是中原人,亦是柔然人。我的母亲亦是中原人和柔然人的骨血。”

说到这里,忠顺王自嘲的笑了起来,“呵,我母…母亲,我以前很不喜欢她,她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不守妇道,总之这世间女子所耻辱的事情,她似乎都做过。”

贾琏站起身子,“在下无意听人*。”这种王室秘史还是少知为妙,此时他神志不清说了出来,难免日后又心生悔恨,届时又是一堆麻烦。

“哼,你也看不起她了吧,咳咳咳。”忠顺咳嗽的揉着心口,眼神朦胧起来。

“她起初是柔然王太后的私生女,但是后来得到了柔然王的眷顾,给了她柔然王室的尊荣。她不顾一切的跟着柔然王,但是在为了他生下楼铭不到一年后,她便遇到了我的父亲,后来便又随着父亲回了家。如果你以为她就这样安安分分过一生,你便错了,在我出生后,她便又跟着一个男子离开了。那时候我被父亲迁怒,家中之人无一个不对我落井下石,只有三哥和三哥的母亲一直照顾我,才让我得以保存。”

贾琏知他口中所说的是当今皇帝。下意识问道:“所以你和你三哥关系很好?”

“呵呵呵,在那个家中哪里来的兄弟之情,我知道他看中的是我母族的柔然势力,可是他对我的恩情却是真真实实,我这一生欠他的,亦是会还的清清楚楚。”说完又用琉璃色的眸子看向贾琏,墨色的眉头轻轻蹙着,“贾琏,这一生我除了三哥,唯一欠着的便是你,日后定当报答。”

“…”贾琏不知道忠顺这句话是为了收买自己,让自己继续拼命护着他回中原,还是果真如此知恩必报。不过若真是如此,他倒是果真要重新看待这个孤傲的王爷了。

“咳咳咳,你不信?”忠顺皱着眉头,眼中露出不满。

贾琏轻轻弯着薄唇,黑亮的眼中带着笑意,“郁兄,我倒是相信,只不过若是出不去,只怕得要下辈子才能受到你的报答了,所以在下此时最担心的是如何出去。”

“哼,没想到你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贾琏没想到这忠顺王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一面,理了理衣摆,笑着道:“难道郁兄不想活着出去?别的不说,若是这么死了,可就真就满足了野兽口腹之欲。好了,天要黑下来了,我先去弄点柴火来,再弄点食物。”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小的灰色暗纹匕首来,递给忠顺,“你有伤在身,这把匕首给你防身。”

忠顺憋了一眼,闭眼道,“我在这里死不了,你自个留着防身吧,免得到时候死在外面了,便没人护我出去了。”

贾琏摇了摇头,将匕首轻轻放在忠顺旁边的草地上,便往外走去。

山中的野兽最喜欢晚间出没,特别是如今这时节越发的冷了,很多动物都要提前备着粮食,所以此时山中最是危险。

贾琏亦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敢走远。便在山洞外不远的地方拾掇了许多干柴,拿到洞中点了起来。

火点起来的时候,忠顺正在闭着眼睛靠在床上睡觉,眉头皱着,似乎睡得不踏实。

看着这位伤痕累累的王爷,贾琏心里叹了口气。皇室中人也未必如寻常百姓之家好许多,除了那些荣华富贵,他们一出生便面对着来自各方的暗杀和威胁,当初林束若不是因为父王的保护,也不会活着登上皇位,只可惜在那个地方呆长了时间,他到底是失了初心,对自己的家族下了毒手。

皇权霸业,容不得半点沙子,忠顺王和皇帝此时虽然关系亲密,可是日后当一切的阻碍扫除后,这二人还能不疑吗?

也许忠顺王府的下场便是当年康平王府的下场。

山间的天色暗的很快,不过洞中点了火把,倒是明亮许多。

忠顺醒来的时候,贾琏正在烤着一只肥肥的兔子,香气扑鼻,惹得忠顺肚中咕隆作响。忠顺一时尴尬,将披在身上的袍子扔开,眯着眼睛道:“我只是久未进食之缘故,并不是想吃。”

贾琏自然不拆穿,反而自顾自的在香喷喷的兔子上洒了点粉末,一时间更加香气四溢。

忠顺偷偷的吞了口口水,“你洒了什么东西在上面?”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贾琏拿起那装粉末的大树叶,“这是椒粉,平日山中就有此物,此物不仅可以出去肉中的异味,亦是温补之药。”

“你竟然懂这个?荣国府虽然不复当年盛名,但是你身为长房嫡子,应该不会让你自己动手寻吃食吧。”

贾琏将兔子翻了个面,继续放在火中烤着,“行军打仗的,常常需要自己去寻找吃的,若是没这点本事,只怕早就要饿死了。”当年随着父王西征,被困在山谷中,那地方蛇虫鼠蚁最多,父王担心将士们误食毒物,便下令全军只能吃老鼠,到最后终于大败敌军,回了留国后,人人谈鼠色变。后来想起来,若不是当时父王的命令,有多少人要魂归他乡了。

忠顺憋了一眼,挪到火堆旁坐着,“说的好似你行军打仗多年似的。”

贾琏笑道:“我虽未曾打仗,可是我祖上可是战功立业,做子孙的自然耳熟能详了。”

说完将兔子从火中拿了出来,拿着一旁的小棍子轻轻一戳,便将兔子肉给戳开了。外焦里嫩,香气弥漫整个山洞。贾琏满意的将兔子放到一旁的大树叶上,又用一片稍小点的树叶将兔子腿扯了下,包在树叶中递给忠顺。

忠顺别扭的伸手接过,看了一眼低头安静扯着兔肉的贾琏.

“你祖上有你这般的子孙,亦是知足了。”

贾琏但笑不语。

晚间风大,贾琏寻了许多树枝树叶将洞口堵住。冷风透过门口的树枝吹进洞中,冻得忠顺瑟缩在一起。

贾琏将身上的袍子又脱了一件盖在忠顺身上,将洞内的火拨的大大的。因是担心晚间火熄灭了,难免引来野兽,便一直坐在火堆旁看着火。

忠顺体内天生的寒气,本就畏寒,加之这段时间的奔波劳累,身子更是难敌风寒。到了下半夜,竟是发起了高烧来。

“母妃,别走…母妃…”忠顺整个人缩在袍子中,脸上溢出冷汗来。

“郁兄,郁兄。”贾琏伸手轻轻拍着,试图唤醒忠顺。

岂料手被忠顺牢牢的抓在手中。

“母妃,儿臣冷。他们把儿臣推到池子里了,儿臣好冷。”仿若回到了六岁那一年的冬天,那些兄弟们第一次主动邀他去荷花池旁玩捉迷藏,他欣喜极了。虽然带着黑黑的眼罩,他却笑得极开心,他喜欢和兄弟们一道玩耍,可是…

“好冷,母妃,池子里好冷,好冷…”

贾琏见忠顺已经神志不清,心里更是着急,若是此人就这样死了,岂不是白费功夫。想到这里,不禁心急如焚,看了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狂风作响,贾琏定了定心神,将洞中的火堆添足了柴火,又将忠顺身上的衣服裹得紧紧的,待一切安顿好了,便快速的出了洞外。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