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嫂子便惊,说道:“这……是什么人家?可靠得住?”莲生说道:“虽然比不得荣国府宁国府的……但也算是家境殷实,难得的是我那兄弟,性格温柔,生的又好,又想要正妻,倘若有朝一日娶了过去,定然是如珠如宝的对待……嫂子若是不信,只叫人去打听,这京城里的莲记,是什么样儿的铺子,就知道我说话是不是真。”

平儿见状,便说道:“莲嫂子说话哪能不真,要知道,这莲记可是当今皇上御笔亲提过匾额的,那荣耀却是别家无法比,也算是京城内的成衣魁首了。”袭人也说道:“听闻那凤裘做的委实巧夺天工,宝二爷也赞赏不已呢,当时一出,多少王公大臣抢着要,都还有要不到的。”

鸳鸯那嫂子听得痴痴的,林黛玉见状,就说道:“你不信么?我莲嫂子,是从来不会骗人的。”

连林黛玉都发了话,这鸳鸯嫂子自然不敢怀疑什么。然而面上仍然带三分迟疑之色。

莲生见状,知道她心动,然而却因贪图富贵,仍旧舍不得贾赦那一边就是了,便说道:“嫂子你细细想想,当人家的小老婆,跟当人家的正妻,哪个更好?何况就跟姑娘所说的,倘若真个儿不得宠,你们也是讨不了什么好的,倘若是嫁给了正经人家……衣食无忧不说,就算是对外说起来,也有三分体面。日后你们要有个什么来往,我那兄弟家里,是个殷实宽厚的……最不缺的就是银两。这样——对鸳鸯姑娘好,对你们也好。岂不是一举两得?”

鸳鸯她嫂子一直听了这个,才也慢慢地笑起来,臊眉打眼儿地说道:“果然是这样儿的,那才算是天大的喜事呢,只不过我先前不知,早知道如此,我也就不来讨这个嫌了。”说着就笑,又看鸳鸯,说道,“既然有这样的大好事,姑娘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上一声儿?”

鸳鸯只看着莲生,若有所思,也不说话。莲生便说道:“想必因姑娘是老太太身边儿的人,姑娘便想着先跟老太太说,求老太太准了,再同你们说……这不是,我跟林姑娘正要一起去老太太那边,就是想从边上也跟着说说呢。倘若嫂子不是这番的拦挡,恐怕此刻鸳鸯姑娘已经求下来了。”

林黛玉见状,说道:“就是呢,你真是的,也不问问清楚,平白的在这里聒噪了一顿,耽搁我们的时间。”那嫂子就说道:“果然是我的不对了,好姑娘,你别气,真个你有这样好的前程,大太太那边,我也去回绝了就是了。”

鸳鸯见状,才说道:“你趁早去回绝了才好……我自己不大好说,大太太就总拿捏你们,倘若你们有志向的,替我一口回了,却才免除后患,日后好儿多着呢。”

她嫂子听了,笑道:“这是自然的,我们也要替姑娘着想,倘若姑娘找了那个好人家,我们也还不落人家闲话,难道我们不乐意么?”说着,就行礼说道,“林姑娘,冯奶奶,我这就去了。”说着,便颠颠地走了。

一直到鸳鸯嫂子走了,林黛玉才看向莲生,不说林黛玉,平儿袭人跟鸳鸯三个,也都看着她。莲生笑了笑,说道:“只因我见事情不好,心想要打发了她……才这样说,姑娘别怪。”

鸳鸯怔了怔,说道:“我……倒是要谢谢冯奶奶的。”林黛玉说道:“莲嫂子,莫非你只是信口说说的,我还以为你真的有那样的一个好兄弟呢,那也是鸳鸯姐姐的福气了。”

鸳鸯的面上也略见黯然。莲生见状,心头一动,便说道:“其实我的确是有那样一个兄弟的,人品相貌,都是上上,家里也的确是殷实的很,也正缺乏一个贤惠的妻室……”

鸳鸯闻言,便只看向莲生,可毕竟是女儿家,这些事情不好开口。就只垂眸不语。

林黛玉说道:“那样……岂不是正正好儿?”

莲生却叹了一声,说道:“只因……这其中有个缘故,我怕鸳鸯姑娘不喜欢。”

其实,鸳鸯先前本并没有要择偶的心意,只不过是想回绝太太那边。然而她没有想要择偶,却并不是一心不想,却只因她自来是在荣国府长大,放眼过去,全找不到一个可心合适之人,她又心性刚烈,决计不肯做小妾之类。

莲生也是知道的。倘若今儿她不出面,那鸳鸯势必跟她嫂子两个一拍两散,事后她嫂子在大太太面前学了这番话,那大太太跟贾赦就会摆弄鸳鸯嫂子跟哥哥,他们合计起来,一直逼得鸳鸯无路可走,才选择在贾母跟前断发明志,说出那一番誓不婚娶的话来……倘若如此,那最后鸳鸯的路,只有一条,那便是在贾母死后,也跟着自缢而死。

所以莲生灵机一动,便挺身解了鸳鸯的这个围,也打发了鸳鸯的嫂子。她嫂子虽然是个混人,但是听闻莲生说的那女婿是个难得的,最紧要的是——家境好。将来对他们自然也有好处,她这才肯舍弃了贾赦那方面的好处……另外,当人家的小老婆,也的确没有正室来的好听,就算他们说出去,也有三分颜面的。所以她那嫂子才高高兴兴去了。这样就算贾赦那方面再威逼,鸳鸯的哥嫂也不会跟贾赦一起来逼鸳鸯了。

其实莲生先前还只是随口说说,到最后,却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蒋玉菡。只不过……她心底还有一点忧虑。是以欲言又止。

平儿跟袭人两个是有名的精灵,当下便互相扯了扯衣裳,先告辞离去。

剩下鸳鸯跟林黛玉,莲生三个。鸳鸯才说道:“冯奶奶方才说的……又没有说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也算是个薄命之人,从小在大观园内,正经儿男人没有见过多少,听莲生说“性格温柔,长相又好”,鸳鸯便一时有些上心起来。

莲生便说道:“林姑娘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了……姑娘,我那兄弟,的确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性格是极其温柔,待人更是好……样貌也好,家里也好,只不过他……”停了停,便说道,“他原先是乐籍出身,最近才脱了籍。所以我……担心姑娘会不喜。”

林黛玉只看着两个人,也不说话,静静听着。没想到鸳鸯听了这个,却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样,其实这又有什么?我也是个下人而已,身份又能好到哪里去?怎么还能挑剔别人呢。”

莲生听了这话,说道:“姑娘的意思是?”鸳鸯便说道:“方才我被那女人一顿乱嚼,本来存着了心思,打算今生今世不嫁人也就完了……谁想到冯奶奶说了这番话……倘若真是个性格好,人品好的……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别的念想了。”

莲生喜道:“如此说来,姑娘是愿意的?”鸳鸯到底红了脸,缓缓地点了点头。莲生说道:“这真是意外之喜。我不同姑娘弄虚头,姑娘只放心,我那兄弟是个挑不出一点错的人……姑娘若是不信,只去问宝二爷,他也是见过的。”

鸳鸯说道:“我信冯奶奶所说,倘若……真的……有缘,那我日后,就当冯奶奶是我救命恩人,给奶奶立了长生牌位,日日来拜。”说着,便掉了几滴泪。

莲生说道:“姑娘快别如此,如今我们只想,该怎样向老太太说下这个情。”林黛玉说道:“鸳鸯姐姐是老太太第一个能用的,怕是不会轻易许了她。”鸳鸯说道:“老太太疼我是真,不过眼下果然是放不了我的。”不由略觉得忧愁。

莲生说道:“这并不急,只要先将事情定下来,最多等老太太千秋了……再行图谋。”总之免除了贾赦方面的威胁,再叫鸳鸯心中存着希望,别轻易寻死,那便一切可图。

三个人便说了一番。鸳鸯想了想,便说道:“冯奶奶你且等一等。”

莲生便跟林黛玉等着原地,鸳鸯匆匆而去,不多时候回来,将手中一物递给莲生,说道:“这是我寻常时候绣的,冯奶奶你带了去,做个见证。”莲生低头看了看,却似是个绣囊,当下便细细地先放了起来。

三个便一起去见贾母,正巧贾母午睡起来,叫鸳鸯呢。鸳鸯便进去伺候。贾母虽然年老,却仍精明,见鸳鸯双眼发红,不免问起来,鸳鸯见问,当下顺势跪倒在地,将大太太如何逼婚,自己如何拒绝之事说了,最后哭道:“先前莲嫂子给我说了一门,是个极好的人家,我因念着老太太,还不肯去呢。只想好好伺候老太太便是。”贾母听得先是大怒,后却伤心,说道:“快起来,原是我忽略了,你也这样大了……我竟没注意。”

鸳鸯起了,贾母伤怀了一会儿,须臾停了,才又问莲生,说道:“你给鸳鸯说的是哪一门人家啊?”莲生才又说道:“老太太,鸳鸯姐姐这样的人品,我倒是想到有个人,是我家的兄弟,人品性格都是一等的。”便说了一番。

贾母听了,点头叹道:“素日里我最靠的就是鸳鸯了,难为她伺候的伶伶俐俐,一点儿差错都没有,只是我的左膀右臂,实在没想到她暗地里受了这些委屈,她也的确是要找个好人家的,”摇头叹了会,又看莲生,沉思说道:“……你倒是有心了,还替她想着,只不过现在我是缺不了她的……”

鸳鸯听了,便立刻说道:“我现在也是不嫁人的。只先伺候老太太是正经。”却不哭了,略微带些羞涩。林黛玉说道:“鸳鸯姐姐到底是府内的人,要出去的话,也难……”老太太听了,看了看鸳鸯,点点头,就说道:“林丫头说的对……你从小就伺候着我,为了我本是耽误了,原也该给你找个好人家的,幸而是莲生说了。”沉吟片刻,说道偶啊,“好,既然如此……我也做主,就找个好日子,先把事情定下来,省得那些人盯着。……以后等我去了,你就脱了籍,嫁过去罢,也不辜负你伺候我一场这番辛苦。”

鸳鸯听了这话,毕生的着落便在此了,欢喜之下,又掉了几滴泪,赶紧谢贾母恩典。莲生同林黛玉在一边相识而笑,都也松了口气。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莲生便觉得身子倦怠了,就起身告辞了贾母,鸳鸯出来送了,莲生说道:“既然老太太发话了,那改日商量个好日子,让我那兄弟送了聘礼过来,把事情定下。”鸳鸯脸颊绯红,说道:“有劳奶奶上心。”莲生握了握她的手,说道:“姑娘等喜信便是。”又跟黛玉依依不舍别了,才乘坐轿子回家去,一路上也不管轿子颠簸,只是满心欢喜地想快些家去,要把这个好消息说给蒋玉菡知道。

第七十七章 喜乐

莲生回到家中,正巧冯渊站在院子里指挥下人将外头买进来的年货之类的搬运放置起来。见莲生回来了,也不理剩下的,就急急忙忙将人迎了里面去。莲生问道:“叔叔呢,怎不见人?”

冯渊说道:“他上午出去了,好似是去柳二弟家里。”又问道,“问他做什么?你去荣国府还好?这次回来的倒是快。”便握了莲生的手,怜她冷,就在手心里轻轻揉搓。

莲生说道:“我却是无意中做成了一件事,这件事跟叔叔有关的,是以问他。”冯渊好奇,问道:“是什么事?”莲生便将鸳鸯之事,来来往往跟冯渊说了,冯渊听罢了,喜得拍了拍手,说道:“这事做得极好!玉菡他虽然现在不比往日了,但他心心念念想要个妻室想成个家,才像样的,我瞧他最近虽然表面欢喜,实则有些不开心,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倘若他知道了,还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子。”

莲生说道:“我只怕我自作主张,叔叔会不喜。”冯渊说道:“你别多心,他心底怎样敬慕你,难道你不知道?只当你是嫂娘来看待了,你说的话,难道比不上外头那些媒妁之言?更是可靠的,何况你的眼光,又能差到哪里去?既然那鸳鸯姑娘是你看中说好的,定然是个极好的了。”

两口子说着,可巧外面有人说道:“蒋爷回来了。”说话间,帘子一搭,蒋玉菡走了进来,见莲生在,急忙行礼,说道:“嫂嫂回来了。”

莲生微笑说道:“叔叔也回来了,快坐。”冯渊急忙起身,说道:“你去柳二弟家做什么了?这会子才回来?”

蒋玉菡落了座,便说道:“只是为着没事,所以四处走动走动,不料这一去,却是听了个新闻。”冯渊便说道:“是什么,你且说来听听。”蒋玉菡说道:“嫂子上午是去荣国府的,这新闻却跟荣国府有些关系。”莲生也觉得惊奇,便问道:“到底是什么,叔叔且说。”

蒋玉菡便说道:“这件事本跟柳家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这事却跟柳嫂嫂有些关联的。”莲生听了心头一动,蒋玉菡便说道:“原来那柳嫂嫂还有个姐姐,名唤二姐,竟给了那荣国府的琏二爷为妾了,本是在外头的,不知怎地风声走漏,竟进了荣国府内。柳嫂嫂本以为无事,不料前日去探望了一番,见被欺负的不成样子,柳嫂嫂就怒了,不由分说地将人给接了回家。”

莲生心想:果然就是尤二姐同王熙凤那一宗的事情了……冯渊却全然不知,只说道:“竟然这样,以后呢?”蒋玉菡说道:“叫人诊了脉,发现是有了身孕呢,现在正在柳家养着。”莲生点了点头,蒋玉菡说道:“实没想到,那柳嫂嫂竟是那样厉害性格的人物。”说着就啧啧摇头。

冯渊听了最后这句,便同莲生对视一眼,笑着说道:“那不知玉菡你心底想要个怎样的妻房?”

蒋玉菡听问,便苦笑说道:“哥哥说笑了,我这样的……又能想什么?”冯渊起身,走到蒋玉菡身边,轻轻按了按他的肩头,说道:“玉菡,倘若我说,你嫂嫂给你物色了一个好人物,你会怎样?”

蒋玉菡一听,唬的呆住,半晌才说道:“哥哥这是在玩笑哄我呢?还是说真的?”冯渊说道:“倘若是真的,那你……要还是不要?你嫂子先前跟我说,怕你嫌她多管闲事呢。”

冯渊是知道蒋玉菡心意的,所以故意这样儿说。果然,他一说完,蒋玉菡即刻起身,便冲着莲生行礼,说道:“嫂子,哥哥说的可是真的?”

莲生见他满脸惶恐,眼中却闪烁惊喜之色,知道他是开心的,便也放了心,说道:“的确是真的。”蒋玉菡闻言眼睛发红,急忙说道:“嫂子,这,这……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我……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激动难耐,眼中的泪刷地便涌出来,急忙回头擦拭眼睛。

莲生放心,便说道:“那是个极好性格的人,又能干,我今日去了荣国府,在大观园内遇到她……当时,她府内的大老爷要讨她做小妾,派人来说,被她好一顿的骂,可是个很有志气的姑娘,我怜惜她一番心智,便出面接了围,只哄骗那来人,说是她早有了婚约……将那人给骗走,没想到她就上了心,我便将叔叔同她说了。”

蒋玉菡迟疑片刻,说道:“可是,我原先……”莲生说道:“叔叔,我也没有瞒她,然而她说:原本她也不过是奴才出身,高贵不到哪里去,所以叫叔叔放了这颗心。”

蒋玉菡听得怔了怔,说道:“她竟能这样说,真真是个明白之人……”一时感念,凭空思量起来。

莲生见他如此,便从旁边将那鸳鸯送的物件拿出来,说道:“叔叔,好叫你知道,我不是信口骗你欢喜呢,这是那鸳鸯姑娘送的,以为信物。她伺候的那老太太如今也首肯了,叔叔若是愿意,就定个日子,咱们下个聘给人家姑娘,也好让那些虎视眈眈的死了心……她是荣国府老太太的左膀右臂,老太太一时半会都缺不了她,着实能干伶俐的,只要叔叔耐心等些日子,老太太千秋了,她也脱了奴籍,你们成了亲,日后和和美美地日子,有的是好呢。”

蒋玉菡听得脸上发红,将那信物接了过去,打开来看,却见是个红色的绣囊,上面活灵活现地绣着一对儿鸳鸯,靠在一起,着实妙不可言。冯渊从旁看了一眼,说道:“真是好意头!绣的也好,果然是慧质巧手,”又说道,“好兄弟,如今你一颗心却放进肚子里罢?”

蒋玉菡望着那大红色锦绣囊的一对鸳鸯,眼泪扑啦啦乱掉,只是因为欢喜的……虽然不曾亲自见那鸳鸯的面儿,然而听了莲生的转述,评语,又见了这亲手刺绣之物,却如同相识了许久一样,欢喜无限,敬慕无限,心头滋味,无法言说。握着鸳鸯绣,只向着莲生一下子跪了下去,莲生吓得赶紧起身,冯渊也急忙将蒋玉菡扶起来,说道:“好兄弟,你做什么?”

蒋玉菡擦泪说道:“哥哥你别拦着我,非如此不足以表明我心头一片感激之意……哥哥嫂嫂,真正待我如再生父母,倘若将来跟鸳鸯姑娘成了亲,哥哥嫂嫂就如同我们的亲生父母一般了。”

莲生说道:“叔叔你起身了,这样大礼,我受不起。我原先说过,叔叔是个好人,将来必定有一门美满姻缘的,如今叔叔的大事定下来,我也去了一宗心事。叔叔同我们,原也不分彼此的,叔叔如此,却是生分了。”

冯渊便将蒋玉菡扶了起来。蒋玉菡将那鸳鸯绣收了起来,冯渊说道:“好了好了,如今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们赶紧去找个明白人查查,哪一天是好日子,咱们风风光光给那鸳鸯姑娘下了定礼,以后到了日子,兄弟你跟鸳鸯姑娘成了亲,好好地把日子过起来!”蒋玉菡这才停了泪,欢喜无限。

当下冯渊便同蒋玉菡一起,去查好日子,本是在置办年货的,如今顺便将聘礼之物也准备齐全,因蒋玉菡的产业都在应天府,冯渊自从中相助,出了无限东西。因莲生也知道鸳鸯的哥嫂是有名的势利眼,就也特意让冯渊多出了些好东西,又带上十几个仆人——也好把那两个给镇住。

六天后,果然同金家下了定礼,鸳鸯的哥嫂见了那许许多多仆人,又加蒋玉菡打扮的贵气,再又见了那许多隆隆重重的东西,已经欢喜的眉开眼笑,先前因为拒绝了大老爷,被好一顿狗血淋头的骂,当时还灰溜溜的,此刻却觉得就算是被大老爷打了一顿,也还是值得了的。周围一同行走的人问起来,只说鸳鸯蒙老太太恩宠,许给了一个大大财主为正妻,一干当差的看着满院子聘礼,也都啧啧赞叹,让鸳鸯哥嫂得意无限。

下定礼那一日,院子里鸳鸯也特意回去了一趟,躲在帘子后面,见果然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虽然她经管老太太的东西,见惯了的,本不在意。

不过这却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隆重的对待自己的……又可见那个人是郑重相待……她偷眼看了那蒋玉菡,——今日蒋玉菡是刻意打扮了一番,他本就是好人才,这样装扮起来,真个是风流温润,贵不可言的,人人都称赞好人物,看的转不开眼。

鸳鸯的哥嫂起初见了,简直是欢天喜地地将人迎了进来,此刻鸳鸯见了蒋玉菡的样貌,听他谈吐温柔,也看的不由痴了。隔着帘子听了一会,心底欢喜,眼中却掉出泪来,自思自己从小在荣国府内长大,虽然衣食无忧,然而前途未卜……更加上大老爷一事,本逼得她无处可逃,如今却是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真如同天上送了这样一个绝好的夫君来,让鸳鸯怎会不感叹?这泪,却是欢喜之泪。

鸳鸯的哥嫂忙了一阵,便又去看送来的礼物,看一阵,赞一阵,冯渊是跟着来的,当下便给他们介绍种种礼品之物。蒋玉菡只在堂上,察觉那帘子后面似有人,他是个聪明机灵的,当下略一留心,就看到一个蜂腰削肩,容颜娇俏的美人,隔着帘子看他,双眼之中还水汪汪的,仿佛带着泪,四目相对,蒋玉菡看她如此情态,便知道那定然就是鸳鸯姑娘了,顿时看的呆了。

鸳鸯察觉,便又看了他一眼,放下帘子,匆匆红着脸进内去了。蒋玉菡站在原地,回想方才那遥遥一望,虽非绝世美人,然而白皙出挑,一眼难忘。

蒋玉菡原本也没想过要什么绝世美人,只见鸳鸯生的干净,又有利落的气质,那一眼,含情带怯,却也是个性情中的人。果然是个不多得的,他也心头意满的。

如此一来,鸳鸯同蒋玉菡的事情便定了下来。两个痴心苦命之人,各自找到了彼此一半,便将痴心都寄托到对方身上。从此心满意足,鸳鸯自越发的尽心伺候老太太,蒋玉菡在外头,也心满意足,不再抑郁如初。越见春风得意。

转眼之间,到了年关,冯家便准备了好些鞭炮,年货之物,热闹起来,守岁那晚上,莲生,冯渊,蒋玉菡并甄夫人团团围了,只当一家子吃团圆饭,委实热闹。

吃过饭之后,冯渊便同莲生回房内去,只听得外头鞭炮声轰响,劈里啪啦,又有不知道哪里放烟花,冯渊便拥着莲生,到了那窗户边上,将窗户打开,看向外头,果然见黑漆漆的夜空之中,不时有烟花闪现绽放,着实妙不可言。

冯渊抱着莲生,莲生也不觉得冷,说道:“果然是好美。”冯渊说道:“夫人可喜欢?我们也准备了一些,只是看天晚了……不如我出去给夫人放着看?”莲生说道:“天黑黑的,你别去,小心烧着。”冯渊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哪里就那样毛手毛脚的,如今我是快要当爹的人了……自会多加小心……”莲生也抿嘴一笑,转过身,双手抱住他腰间,冯渊低头,在脸上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好夫人,以后我们每一年都这样过,平平安安,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

莲生将头靠在他胸前,说道:“嗯,我也想这样儿。”两个看了一会子烟花,便将窗户关了,冯渊抱了莲生上床休息,放了帐子,将人抱了,手慢慢地抚摸她小小的身子,又在她腹部摸来摸去,说道:“怎地也不见大起来?”莲生噗嗤一笑,说道:“怎么就那么快了?”冯渊说道:“大概是夫人吃的不够,明儿再多炖点儿补品,给夫人补补身子。”莲生笑,说道:“再吃可就要变成猪了。”冯渊说道:“就算是变成猪,我也是最爱的。”说着就低头去亲莲生。

自莲生有孕,两个就一直没有亲热过,如今乘兴,冯渊只在她身上各处乱亲。不料有孕之后,身子越发敏感,被冯渊亲了一会儿,莲生忍不住便轻轻呻吟,身子隐隐发痒,似想着要,可又不好意思说,冯渊听她的声音,便忍不住。却又不敢造次,只轻轻地在她身上蹭,唇齿相交,缠着她的舌尖儿戏耍。片刻两人微微分开,莲生终于颤着声音,说道:“从旁边来,慢慢地,不妨事的……”

冯渊本没想到会有这等“皇恩浩荡”,本正在忍得好生辛苦,听了莲生发话,身子猛地抖了一抖,不可置信问说道:“夫人……真的可以么?”莲生难耐,闻言已经蜷缩了身子,羞得小声说道:“你……再问就不要了。”

冯渊哪里会放过?如蒙大赦般,当下赶紧将两人衣裳轻轻地除了,当真就从侧边上,轻轻地抬了莲生的腿,微微一挺滑进去了,肌肤相亲之时,当下两人都觉得身子火热,微微发颤。冯渊耐着性子,缓缓地动了一会儿,耳畔只听得喘息声声,水声潺潺,冯渊手在莲生身上轻轻按揉片刻,嘴唇也贴在她颈间,不停亲吻,如此还不到一刻钟,莲生先忍不住,身子一阵阵颤动,冯渊情知她已到了,便加快了动作,略微用力撞了几下,莲生嗯了声,身子软软不动。冯渊只觉得她身上火热,绞着自己,着实销魂,便也顺势用力向内一撞,喉咙里哼了出来,也便出了。冯渊将莲生拥在怀中,两个紧紧地靠在一块儿,柔情蜜意,旖旎无边。

第七十八章 东风

过年这几天,清闲之余,冯渊便同柳湘莲、薛蟠、蒋玉菡、冯紫英,宝玉这一干人等混在一起,今日你请我,明日我请你,大家来来往往,不亦乐呼,一直闹了十多天才消停了。而莲生这边,又是荣国府的黛玉宝玉相请,别的也便辞了,独因为是黛玉,少不得又去赴宴,回来之后,薛姨妈那边也又请了她母女一回,黛玉倒是罢了不能出来,莲生跟甄夫人便又在家里相请了薛姨妈一番,三个女人围着桌子坐着,闲话家常,其乐融融,着实有趣,薛姨妈也解了不少烦闷,一直在冯家住了几日才回去。如此,转眼之间又到了元宵,少不得又是一番乐。

莲生因为有身孕的缘故,便只静静养在家中。冯渊怕她闷着,就特意去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花灯跟烟花回家来,十五这一天,就早早地叫家丁们将花灯都张罗着挂好了,满院子花团锦簇的,布置的简直如月宫一般。

到了夜晚,灯都点上了,更是满院子生光,只见什么莲花灯,走马灯,龙凤灯,灯花灯,蘑菇灯,龙灯,宫灯,一应俱全,琳琅满目,光辉灿烂,冯渊便请了莲生出来观灯,莲生事先不知冯渊做什么,出来一看,大惊之下大喜,看的目不转睛都呆了。半晌才回身靠在冯渊怀中。两人站在花灯之中,冯渊将她拥着,外头小厮们便开始放烟花,烟火呼啸声中,两个影子静静靠在一起,相拥看岁月安稳,现世静好,着实甜美缱绻无限。

这天晚上,蒋玉菡被鸳鸯的哥嫂请去吃酒。早在元宵来之前,蒋玉菡便准备了各色礼物送去,那鸳鸯哥嫂两个,见了自然是万般欢喜的,又是十分的巴结奉承蒋玉菡,在鸳鸯面前也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待鸳鸯也比平日好了许多。

十五一过,蒋玉菡又在冯家过了十六,便回应天去了,应天那边,他也自有铺子要照料的,冯渊也不留他。这边过了十七,铺子重新开张。冯渊便只将铺子交给掌柜去打理,只开业之时去了一趟,以后便安静在家中自管看书,准备过几个月的应考。

如此静静地过了三个月,莲生的肚子才显出来,冯渊越发照顾的尽心。

忽地一日却是薛蟠而来,寒暄着坐了,说道:“好教哥哥知道,最近草长莺飞,母亲恐怕我闲着无事,又胡作非为,就又派我出去跑商,三日后便离京了,特地来跟哥哥说一声。”冯渊说道:“这是正经事情,只不过一路可要多加小心。”薛蟠呵呵地笑,忽然又说道:“这是自然的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有人给我说了一门亲事,现下虽然还没应下,不过……想必不日就有哥哥喜酒吃了。”冯渊惊喜问道:“兄弟也要成亲了?”薛蟠说道:“还未定下,只不过母亲正张罗着去说和下聘。”冯渊说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薛蟠说道:“她家里也是世代皇商,倒是跟我家相似,是数一数二的……外头有个名号,只唤作桂花夏家。”冯渊听了,便不言语。

薛蟠见状,不免问道:“哥哥怎地了?”冯渊看他一眼,犹豫说道:“这个……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桩事。”薛蟠问道:“何事,哥哥快快说来。”冯渊想了想,说道:“这我却是听来的,做不得数,还是不说。”

薛蟠的性子哪里容得这个,当下求道:“哥哥,是什么事,你快说来我听,不说的话,兄弟可要急死了。”冯渊见他如此,才说道:“这……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只是……先前偶然有个下人,他有个亲戚,曾经正是在这桂花夏家做过仆从的,后来被买了出来,曾说过……”

薛蟠问道:“说过什么?”冯渊面有难色,看看左右无人,就小声说道:“我只听他们说……说那夏小姐,是个有名的泼辣性情……”

薛蟠一惊,说道:“泼辣?哥哥,这话是真的?”冯渊就认真说道:“我也不知真假,只是听是这么说的,我当时也没在意,偶尔听到了,便喝骂一声,不许他们再乱说了,倘若是真的那也罢了,倘若是假的,那却不是害了人家的好好小姐?”

薛蟠虽然粗莽,到底是关乎自己的终身之事,便说道:“空穴不来风。我只听说那夏家是有名的大家,心想这家里头教出来的小姐恐怕也坏不到哪里去。因此倒是很同意的……总不成真的是个不好的……所谓娶妻当取贤,难道我要娶个母老虎回家不成?哥哥可还听了什么不曾?此事关乎兄弟的终身,不可马虎啊。”

冯渊听问,才说道:“其实……我只听那两个说,这位小姐性情很是厉害,动辄便打骂下人,性情霸道……咳咳,兄弟你听听就算了,今日也算是我多嘴了,你且不可只听我一面之词,何况我也是听来的。”冯渊是个谨慎的。所以才如此说。

薛蟠听了,便说道:“哥哥放心,我只再细心打听便是,倘若她真个不好,总不成一点儿信儿都探听不出来。”说着,也无心再坐,便起身告辞离去。

冯渊便踱步进入内堂,不免又跟莲生说了。莲生一听,问道:“薛大爷要跟桂花夏家结亲?”心想自己竟然忘记了还有这一件事……

冯渊有些不大欢喜,只说道:“正是。只是我不合多说了两句那小姐的坏话,恐怕他会有心结。”莲生掩嘴而笑,说道:“你今日倒是嘴快,怎地你会知道这些?”

冯渊说道:“说来也是巧了,先前在应天时候,我有两个家仆,极是爱嚼舌头的,那日接了一个从桂花夏家出来的人,几个人就偷偷吃酒,吃的兴起就说起这些来,我无意中经过,听他们把那夏小姐说的不堪,听了两句,就呵斥了他们几句。今日听他这么说,就又想起,唉,夫人,你说我是不是多嘴了?先前还劝柳二弟不要轻信人言,如今自己倒也是乱说起来了,如今甚是后悔呢。”说着就皱眉,郁郁寡欢。

莲生见他果然后悔,便笑着,说道:“你放心,你并无错处,你不过只是起个点拨的用处罢了,想昔日,假如柳叔叔不亲自去探听,恐怕你说也是白说,如今,就只看薛大爷如何处置便是了。”

莲生表面这么说着,心头却想:那桂花夏家的夏金桂小姐,是个有名的生性彪悍,霸道任性,是红楼里典型的“河东狮吼”,她嫁给薛蟠之后,简直把薛家闹得是一塌糊涂,不仅仅是薛蟠,连薛姨妈都吃了不少委屈,宝钗那么能干的人,都还被她折腾了一顿……委屈的流泪呢。而且这人异常粗暴善妒,倘若自己不是阴差阳错嫁给了冯渊,如今便落在薛蟠手里,将来少不得要给夏金桂折磨至死……想来真是捏了一把汗。

本来莲生并没有想到薛蟠之事,倒是没有想到,冯渊竟能从下人口里听说夏金桂的本性,从而对薛蟠讲了。倘若薛蟠因此意动,不去娶那夏金桂,还算是活出来了……

转念又想,倘若冯渊当初被薛蟠打死,他听来的这番话,自是不会对薛蟠说,那薛蟠却是娶定了夏金桂的,将来被夏金桂糟践折腾……却不是一报还一报?

因此莲生不恼,反而觉的此事很是奇妙有趣。于是便安抚了冯渊一番。冯渊被莲生说了几句,才也开脱了,就又去看书。

到下午时候,莲生想到一件事,趁着吃过了晚饭,便同冯渊说道:“倘若薛大爷再来的话……你便同他叮嘱,叫他出去跑商的时候不要吃酒,万万不能吃酒,想要都不能的。否则容易误事。”

因莲生知道薛蟠有一宗人命官司,就是在跑商吃酒的时候生的,念在薛蟠先前出力相救冯渊面上,才叮嘱冯渊,只要尽心到了……薛蟠要应了还好,不应的话,也是他的命数如此。

冯渊虽然不知莲生为何这般说,倒也答应了。

如此两日之后,薛蟠果然急匆匆地来到。两人见了,冯渊说道:“兄弟为何一脸惊慌?”薛蟠坐了,唉声叹气,说道:“哥哥,我这里是捏了一把汗啊。”冯渊奇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薛蟠倾身看向冯渊,眼睛瞪得大大的,说道:“哥哥,你还记得我前日同你说的那桂花夏家的小姐?”

冯渊点点头,说道:“正是,如何?”薛蟠听了,急忙摇头,满面惊吓,说道:“不得了,哥哥,我听了你的话,便命人去明里暗里查探,得来的消息,竟全是那夏小姐凶悍异常,不仅经常动手打骂丫鬟不说,……还有丫鬟被她生生逼死……我本不信,一个闺阁小姐,哪里是离谱如此?我便亲自去那被逼死的丫鬟家里询问,果然是真,哥哥,你说,我这是不是捏了一把汗?

冯渊也听得悚然而惊,说道:“这……不至于罢?”薛蟠手拍着桌子,说道:“就是如此的……哥哥你想,倘若我娶了这样的人进门,家宅定然不宁,我听了这些,心想……这门亲事是万万不能要的,幸喜母亲那边还没有派人去提,也不曾下聘……好险,真是好险,多亏了我来哥哥这里这一趟,不然的话,娶了这样的人进门,简直活不出了,如今我已经跟母亲说了,这门亲事万万不能要,母亲也大吃一惊,已经派人辞了,幸好幸好。”说着,还连连庆幸。

冯渊虽然吃惊,然而心却缓缓定了,说道:“我也没料到如此,只是随口一说……”薛蟠起身,向着冯渊,大大地弯腰行礼,说道:“哥哥真是我的一语救命之人。”冯渊急忙扶他而起。薛蟠额头上都出了汗,起身之后就抬袖子擦了擦,说道:“哥哥,明日我便要启程去跑商了,今日来,就也算是向哥哥辞别罢。”

冯渊见状,便想起昨日莲生说的话来,便急忙说道:“兄弟,你要去,我却有一件事要说。”薛蟠急忙问道:“何事,哥哥快说。”冯渊说道:“却是我的多心了,我只想,出去跑商,定要仔细,打起精神,而兄弟你性喜饮酒,然而酒这种东西,喝了容易误事,倘若我们闲来无事,倒可以助兴,你如今是去做正经事情,这酒,就暂时不要喝了罢。”

薛蟠听了这个,连连点头,说道:“哥哥是我救命之人,这话我怎能不听?我这一路,滴酒不沾!想也不去想的!”冯渊本以为他会为难,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他才也高兴,说道:“那好,等你好好地回来,我们再一起喝个痛快就是了。”薛蟠说道:“正是如此,不急于一时,哈哈!”说着,冯渊便相送他出去,薛蟠翻身上马,拱手辞别,飞马离去。

如此又过了两月,到了七月份,莲生只觉得身子越发沉重了起来,每日就只在庭院里慢慢地走着作为运动。

未几日,柳湘莲府内忽地有事,派了小厮来请,冯渊便跟着去了。忙了半天回来。莲生不知何事,冯渊便说道:“夫人,不是我不说,说来怕吓到了你。”莲生说道:“你说就是了,我哪里有那样不经吓的。”冯渊便说道:“你倒是如何,先前玉菡在的时候,说起的那个二弟弟媳的姐姐,叫做尤二姐的?”莲生心头一震,问道:“怎地?”

冯渊皱眉说道:“那二姐前日子临盆……生了个男婴下来,她自己却……死了。”莲生果然吓了一跳,说道:“怎会如此?”冯渊说道:“听大夫说她身子弱,又神思过度之类的……才如此的。另外,弟媳也说她这姐姐,自到了府内,终日不见笑脸儿……想必是思着那荣国府的琏二爷罢了。”

莲生没想到二姐竟还是躲不过这一死,只是却仍留下了个孩子……倒也算是完成她一件心愿。莲生就叹了一声,说道:“真是个可怜的人。”冯渊却从后抱了莲生,说道:“夫人,我听得着实可怕。”莲生好奇说道:“你怕什么?”

冯渊迟疑了片刻,说道:“夫人,这生产之事,实在可怕,很是惊险。”说着,便用力抱住莲生的肩,说道,“我听柳二弟说着,就想到你,夫人……”说着说着,声音就微微发颤。

莲生怔了怔,说道:“你……咳,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冯渊说道:“总之我是怕的,早知道就不要这……”莲生听了这话,急忙回头,伸手捂住他的嘴,说道:“不许乱说了!”

冯渊这才停下。莲生伸手抚摸了一下肚子,说道:“宝宝都在听着呢,你这呆子……就乱说。”就白了冯渊一眼。冯渊伸手握了她的手,说道:“可是我担忧你……”莲生笑了笑,说道:“我自好端端的,不会有事的,你怕什么?”冯渊眼巴巴看着她,满目忧心。

莲生起初没孕之前,心惊胆战的,有了孕之后,有些时候未免也有些害怕……毕竟这身子还小,又不算十分的康健,古代的医术又……但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肚子里的孩子也慢慢地大起来,便逐渐地有一种“母子连心”的感觉,先前的担忧忧虑之类的,早就不翼而飞,只想要好好地保护这个孩子。

是以如今,竟是冯渊更担心她多一些,莲生见状,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便只好安慰他,冯渊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只好先去探听京城内有名的产婆,准备多请两个,总之事先先准备足了再说,总之不能叫莲生出一点儿事。

且说冯渊在这头准备着。那边上跑商回来的薛蟠,一日来到府上,眉飞色舞地便向冯渊说了个消息,原来前日在宫里头传了消息出来,说的是宝钗有了身孕,且已经封了嫔,薛家上下如今乐着呢,宝钗又赐了些东西出来,还有莲生的一份,薛蟠也带了来。两人说了片刻,薛蟠又说了些自己跑商的趣事,约定了同冯渊择日喝酒,才告辞了。

冯渊知晓了这个,便少不得又进去跟莲生说了,又把宫内赐的东西给莲生,无非是些罗扇宫花,精巧之物。莲生得了这信儿,并不觉得怎样惊讶,只是心想:如今宝钗怀了身孕,就如乘了东风一样,当真要应了她那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诗了么?

第七十九章 双玉

此后过了两月,渐渐地快将近产期。却在这时候,外头又发生了一件事,听闻那贾府的元妃娘娘在宫内染了恶疾,不知为何竟很是严重。不几日,竟然不治归天了。一刹那,荣宁两府,一片悲声。

冯渊自外头听了这消息,就回来说给莲生,莲生听了,就觉得不好……便说道:“居然是如此,别的倒也罢了,唉……我只惦记着荣国府内的黛玉姑娘,只是我如今身子不方便,也不好就进去看看她怎样了。”冯渊说道:“他们家的贵妃娘娘没了,跟她却没什么关系的。你只放宽心。”

冯渊此刻眼里心底都是莲生,最近又新买了两个能干的丫头,出入都要陪着,丁点儿的马虎都不能有。见莲生担忧,便急忙又安抚了一顿。

莲生听了冯渊安慰,才勉强地将心放下。却仍说道:“我们终究是小户人家,他们家的事,也实在管不了,只先看着就罢了……嗯,倘若你又听了什么,可要跟我说。”冯渊只答应着。

又过了些时日,忽然间柳湘莲来到,说话之间,便说道:“哥哥你可听说了,最近宝二爷竟有些呆了。听闻是因丢了那块通灵玉的缘故呢。”

冯渊这两日没怎地出门,只隐隐地听闻街面上有人找“宝玉”,却只是不以为意。如今一听,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把通灵玉给丢了?”

柳湘莲说道:“原本我也不知道,后来去找他,门上只说他病着不见人,你说这不是十分了?然后街头上有人拿宝玉去荣国府哄骗,被识破了推出来,倘若那真的宝玉没有丢,又怎会出了假的去哄骗?”

冯渊皱眉说道:“那宝二爷果真是因为丢了宝玉而有些不妥了?”柳湘莲说道:“传说是这样的,那人变得木木登登的,哥哥你说奇怪么,难道他真跟那玉有些什么关联?”

两个人正在说着,那薛蟠却又到了,三个人说了一会,就不免闲谈到宝玉,薛蟠是个知情人,又是大嘴巴,便说:“说起来我也正想要说,这件事却是真的,只不过……如今贾府内,为了这件事,却要用一件喜事来冲呢。”

冯渊正关心这些呢,便急忙问道:“这是何意?什么喜事?”薛蟠就说道:“就是那个在大观园里头的……林姑娘,我母亲前日里进去了一趟,听说里头老太太主张要林姑娘嫁给宝玉,用这样的喜事冲一冲,也许宝二爷的痴病就好了。”

冯渊听了这个,就摇头,只是说道:“病了不找医生,却做这个,这也是能冲好了的?”

薛蟠就说道:“可说不准,哥哥你想,宝玉跟那林姑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了的,两个平常也最为投契,自然跟别人不同的……且我还是有件事要说,你们只猜,这件事定了下来后,有丫鬟跟宝玉说了,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冯渊同柳湘莲面面相觑,都摇头。

薛蟠得意,才说道:“这件事你们问别人,也是不知道的,只问我才明白。当日有丫鬟问:宝玉,你这样呆呆的,恐怕林妹妹不喜欢嫁过来。宝玉说:别看我现在是呆呆的,就等着林妹妹嫁过来呢,倘若林妹妹嫁过来了,我自然也就好好的了。”

薛蟠说着,就笑的前仰后合,说道:“宝兄弟真是呆了。不过这话说的可一点不呆呢。”

冯渊惊奇,说道:“真有此事?莫非是兄弟你编出来哄我们的罢?”柳湘莲也笑。

薛蟠见两人不信,赌咒发誓,又说道:“倘若我编排,就让我当真娶一个母老虎回家……这件事实在是老太太亲自说的,我母亲回来才也跟我说了。只因老太太心疼宝玉,想叫他早些好,如今又听了这明白话,就喜不自禁,跟我母亲说了,我也才知道的,我自己又哪里编的出来呢。”

柳湘莲沉思片刻,便说道:“既然如此,或许是因为宝二爷跟这位林姑娘之间有些渊源,所以才如此的……倘若因为丢了一块通灵宝玉,而把向来的心愿给如愿以偿了,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冯渊一瞬间也想通,当下也点头,说道:“二弟说的对,我也是这般想的。宝兄弟既然能说出那样的明白话来,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吧,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玉对宝兄弟来说是重要的物件,但那林姑娘却更是宝兄弟最亲近的人……想来这玉丢掉了,也不是件坏事。倘若因此而做成一门佳偶天成,岂不是美事一桩?”

薛蟠听了两人的话,看看冯渊,又看看柳湘莲,说道:“什么一饮一啄……我只是不明白,然而你们两个说的话我却是明白了的,你们的意思是,丢掉了一块玉,必定又有另外一块玉来补上?可巧了……我就知道,那位林姑娘,名字里也是有一个‘玉’的,这不是正应了你们两个所说?”

冯渊跟柳湘莲见薛蟠这样明白,忍不住也都哈哈大笑。

薛蟠便说道:“只不知宝兄弟成亲那天,会不会请我等。万一他仍旧是呆呆的,我们这喜酒,却是吃也气闷。”冯渊说道:“不必着急,宝兄弟既然说了那样明白的话,这亲事一成,恐怕他也就清醒了,到时候我们再去叫他请一顿,不是更好?”柳湘莲说道:“真是如此。”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薛蟠因为有事,就先行离去。等薛蟠辞了。柳湘莲说道:“这薛大爷最近倒是改邪归正了。”冯渊说道:“这却是好事。”

柳湘莲便不欲。

冯渊打量他神色,才又问道:“二弟,先前我没有说,我看你始终双眉我微蹙,似乎心中有事?”

柳湘莲见被冯渊看穿,才说道:“哥哥,我这心底……唉,此事不太好说啊。”

冯渊便问:“究竟如何?”

柳湘莲迟疑说道:“不瞒哥哥说,自打娶了三姐,当真是事事都好,无一挑剔的……只可惜,有一件事……”说着就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