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会儿听贾赦这话,不由恼火:“瑚儿是晚辈!”心里却觉得贾赦蠢笨,王氏入了佛堂,多年不出现在人前,再病逝可不就顺理成章了!何况,王氏算是贾瑚的长辈,哪有叫王氏给小辈偿命的道理。

贾赦却是说道:“瑚儿姓贾,是我贾赦的嫡长子!”潜台词就是贾瑚是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贾代善死了,贾家分了家,贾政不过是旁支,王氏不过是旁支的妻子,还是外姓人,如何比得上贾瑚!

贾代善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又是一拍桌子:“逆子,我还没死呢!”

贾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看着贾代善,忽然说出了一句让贾代善都觉得心惊的话:“老爷,儿子今儿个把话说开了,王氏之所以害了瑚儿,为的无非就是这个荣国府!老爷太太一向看不上儿子,觉得儿子无能纨绔,觉得二弟有能耐,会念书,会说话,所以,四王八公里头,咱们那些老交情的人家,多半请封了世子,老爷却一直没有动静,只怕也是有些权衡之心!”

贾赦话还没说完,贾代善就被这有些诛心的话弄得恼羞成怒起来:“逆子,你胡说八道什么?”贾赦简直是个混不吝的,这种事情,已经算是家丑了,能随便说出口吗?

贾赦却是继续说道:“儿子是不是胡说,老爷太太心里清楚,十指尚且有长短之分,人心本就有偏颇之处!儿子以前想着,儿子自个没出息,老爷太太嫌弃,忍忍也就是了,这一忍,却把瑚儿的性命给忍没了!儿子算是明白了,忍是没有用的!儿子不要这荣国府,父亲尽可以将荣国府交给二弟,儿子分府出去也就是了,不过今日,瑚儿的事情,父亲必须给儿子一个明确的交代!”

第8章

贾赦此言简直是石破天惊,谁也没想到贾赦会说出不要爵位,也要一个公道的话来。

贾代善手指有些哆嗦地指着贾赦:“你个逆子,你,你威胁你老子我!”

贾赦看着贾代善,摇了摇头,冷声说道:“父亲,这可不是什么威胁,说老实话,我早就受够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为的不还是这荣国府的归属吗?哈,我贾赦无能无为,一向就是这个性子,我凭什么要为了这个爵位委屈自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这爵位我不要了,你们爱给谁给谁去,我还是那句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瑚儿死了,害他的人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贾代善见贾赦眼神冰冷,看样子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他转向了一直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只是偶尔用冰冷仇恨的眼神看着贾政王氏和史氏的张氏,问道:“老大家的,你也是这个想法?要知道,一个爵位,远的不说,可保三代富贵,你虽说没了瑚儿,但是还能再有别的孩子!”

张氏却是摇了摇头,摆出了一副温婉柔顺的样子,说道:“老爷,儿媳妇出身张家,一向知道什么叫做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大爷不管做了什么决定,媳妇听从便是了!”她心里面却是冷笑不已,果然如贾赦所说,贾代善就是想要和稀泥,但是问题是,贾代善如今多大年纪了,因为当年的旧伤,还能活多久,可是史氏呢,她只比贾代善小几岁,如今看着还是中年贵妇呢,谁知道还能活多少年,史氏一向偏爱老二,等到贾代善没了,史氏拿着一个孝字,加上史氏跟宫中有些情面,到时候,大房又能有多大作为,还得被算计,总不能折了一个瑚儿,连以后的孩子也折进去。因此,这次非得撕撸清楚不可。

至于爵位什么的,贾赦没了爵位又如何,他手里头有老太太给的家业,他放弃了爵位,贾代善也得有足够的补偿,再有张家的庇护,他们一家也能过得安稳顺心。何况,张氏已经发现,贾赦之前表现出来的纨绔无能似乎就是个假象,对于真实的贾赦来说,爵位还有贾家,其实就是一个拖累。如此一来,张氏也就没别的想法了,那就按照贾赦的想法,撕破脸,为瑚儿讨个公道吧!

史氏和贾政却是有些兴奋,史氏原本就想着让贾代善立贾政做世子,不光是偏爱贾政的问题,而是贾政这个人迂腐,不通庶务,王氏又是个蠢货,不比张氏那样,看着温顺,实际上外柔内刚,心中有数,不好拿捏。而贾政呢,虽说心中颇有些自负,实际上内心深处也知道自个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他真的不甘心,等到贾代善过世之后,自个只能带着微博的家产分家另过,他想要继续过如今人上人的生活,施展自己所为的抱负,那么,继承爵位,那就是最佳的捷径。

贾代善和等人也,一眼就看到了史氏跟贾政的想法,心里不由有些疲惫,他忽然觉得,其实这样也好,原本以为贾赦就是个虽说不能进取,但是也不会闯出什么祸端,可以守成的人,哪知道贾赦居然是这样胆大妄为的性子,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大局为重,只想着出气,这样的人,若是没什么能耐,迟早将荣国府带到沟里。而贾政呢,喜欢读书,虽说性子上也有些问题,不过他继承了荣国府,也能算荣国府改换门庭了,既然要跟勋贵划开界限,那么跟王家的关系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贾代善如今烦恼的是,自个如何对外头交代,总不能说,自家出了丑事,大儿子宁愿不要爵位,也要干掉小儿媳妇吧!

贾代善脑子飞快地转了几圈,最终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咬了咬牙,再次问道:“老大,老大家的,你们真的想好了?”

贾赦点了点头,不耐道:“当然想好了,不过,儿子要的是真正的交代,不是随便找个替罪羊,就将事情糊弄过去了!”

贾代善心中一凛,他并不确定贾赦知道了多少,但是,很多事情做了之后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迹,史氏看着聪明,若是她一开始就干脆借着王氏的手,不管是将人灭口还是真的发卖了,说不得明面上还真扯不上干系,但是,史氏将几个人送到了史家的庄子上,这事可是瞒不了一辈子的,只怕贾赦也知道了一些,他之所以不肯要爵位,也是看清楚了史氏的态度,史氏对贾赦可以说是毫无慈心了。

对于史氏,贾代善也有些失望,不过见贾赦如此无情,贾代善也是失望的,这样的人,的确不适合袭爵做一家之主,不懂得退让,睚眦必报,这样的人真的走不远。不过,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贾赦是不可能善罢甘休了,因此有些干巴巴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么,通知一下宁国府还有族老那边,回头开祠堂吧!”

史氏一呆,她也不是傻瓜,自然听出了贾赦还有贾代善的言中之意,她想要从中取利,可不是想要把自己陷进去,不由有些紧张地说道:“老爷,你这是?”

贾代善有些冷漠地看了史氏一眼:“我说得很明白了,你若是不明白,到时候开了祠堂就知道了!”

史氏顿时大惊,看着贾代善,一贯言辞伶俐的她,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时间心乱如麻。

那边,太医也赶过来了,给王氏把了脉,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做太医的,最烦的就是卷入内帷阴私之事里面,最喜欢的也是和稀泥,因此,也就是说王氏之前稍微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喝点安胎药就好了,然后拿了上等的银封就走了。太医的做派,大家伙都知道,自然明白王氏之前根本就是装腔作势,顿时贾代善心中更是生出了厌恶之心,原本对王氏肚子里面的孩子还有些顾念,如今想着,与其让那个孩子有个被休弃的娘,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出生呢!

不过,很多事情其实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因为这事牵扯到了王家和史家,开祠堂之前,贾代善还叫人将王家的人和史家的人都叫过来了,顿时又是一番口舌官司。

第9章

首先是王家,之前王氏将一些人送到了王家,让王家人处置,他们就从那些下人口中知道了始末,除了女人家觉得王氏心狠手辣,男人都暗骂一声蠢货,你要是有那个本事,干掉贾赦就是了,对着一个三岁小童下手,亏心伤阴德什么的就不说了,王家人都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对于什么阴司报应,多半是不相信的,问题是,贾赦才多大年纪呢,你就觉得他生不出第二个了?这会儿下手,结果还不弄得干脆利落,死无对证,简直是愚不可及。

王家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只是问清楚了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事之后,发现史氏居然也在里头插了一手,本来还觉得王氏简直是傻到家了,居然还叫史氏抓住了把柄,但是再一想,史氏居然在这事上袒护了王氏,还帮王氏遮掩,换个角度,史氏的把柄也落到他们手上了,若是日后史氏敢对王家如何,他们将这事往贾赦那边一捅,便是史氏是贾赦的生母,也得承受贾赦的愤怒。

王家想得倒好,谁知道在贾赦的逼迫下,贾代善居然准备将这本来应该捂好的盖子揭开了,王家顿时就不乐意了。

对于王氏的死活,王家其实也是不是真的那么在意,王氏做出这种事情,贾家将王氏休弃或者是直接病逝了,王家这边也不能说贾家做错了,但是,很明显,这事捅出去,不光是王家跟贾家原本还算亲密的关系从此化作泡影,王家女子的名声也将受到毁灭性的伤害,因此,王家得到贾家的传信之后,商议了一番之后,立马就匆匆跑到荣国府来了。

史家那边,这会儿史侯还活着,他跟史氏这个妹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这么多年,史氏作为贾家与史家的纽带,的确也给史家带来了不少的便利,毕竟,贾代善一直圣眷不衰,大权在握,着实给了史家不少好处。

知道史氏居然做出了那等事情之后,史侯几乎是眼前一黑,老实说,史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史氏的亲生儿子,史氏对贾赦和对贾政的态度相差那么多,如今居然做出了包庇害死了自个长孙的二儿媳妇的事情,这对史侯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他真的觉得,自个的妹妹这是油蒙了心,脂迷了窍,简直是在作死。一个大家族,最怕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内耗,遇上这种事情,当机立断,赶紧将事情掐灭在萌芽状态还来不及,居然听之任之,事后还要包庇。甭说受害者是贾赦这个正统的继承人,哪怕受害的是族中的其他子弟,也不能这般,如此一来,定然叫族中人心散乱。

史侯也顾不得史氏要史家藏着那几个人了,直接就将人给处置了,别说他们是奉命而为,敢做出这种弑主之事,就是该死!

贾家这边,祠堂还没有开,但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贾代善虽说顾忌面子,讲得语焉不详,但是,越是如此,越是会让人脑补,贾代善不是不知道这事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只是,他实在是不能够确定若是自个真的将这事捂下去了,贾赦会是什么反应。

贾代善对贾赦如今算是彻底失望,半点不懂得什么叫做家族为重,什么叫做大局,为了大局,稍微委屈一下,又如何呢?

亏得他没有问贾赦,对于贾赦来说,他早就受够了所谓的大局了,第一世的时候,他做个小公务员,很多事情看不惯,结果成天各种大局为重,最终原本还有些意气的他最后干脆也变成了原本最不齿的人,坐在办公室里面,喝喝茶,看看报纸,上上网,跟同事磨磨牙,简直跟离退休老干部差不多。

后来到了大唐,他明明知道安禄山要造反,费了不少心思,还冒着危险,弄出了一些证据来,想要对师长示警,结果呢,又是大局为重,他几乎丢了性命得来的东西被付诸一炬,上头依旧歌舞升平,最终安史之乱还是如期爆发,山河残破,赤地千里,他最终能做的,也唯有放弃离经易道心法,改修花间游,螳臂当车,成为被所谓的历史车轮碾压的一员罢了。

如今到了这里,还跟他说什么大局,他早就累了,凭什么自己总是被牺牲的那个呢?贾代善说得轻松,牺牲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史氏看着精明,但是眼睛只盯着内宅那一亩三分地,毫无长远目光,难不成,他依旧要如同原有的轨迹一般,为这个从未让贾赦这个人得到真心的荣国府陪葬吗?

贾代化如今还是族长,他同样不能理解贾赦的选择,爵位多难得啊,尤其荣国公这个爵位还是可以往下传的爵位,不说保五代富贵吧,三代总是有的,为了个本来就未必能够长成的小儿,连爵位也不要了,这值得吗?

张家那边也听到了风声,虽说他们对贾赦的感官不怎么样,但是贾赦这回爆发,连爵位也不要,都要给自个的外孙报仇,这等两败俱伤的办法,张家那边虽说未必赞同,但是看张氏的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默许了。

在开祠堂之前,几家人凑到了一块儿,互相之间难免有些利益交换,比如说,王家那边,坚持王家不能有被休弃的女儿,所以王氏可以死,但是得等到她生了孩子之后,这年头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熬不过去也是有的,这样的话,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而贾政以后必须再娶一个王氏女,以保持王家与贾家的关系。这个决定对贾家自然也是有利的,贾代善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个决定,王氏自己是不知道的,她之前装着动了胎气,贾代善一声令下,既然胎像不好,那就躺在床上养着吧,别的有什么事情,都不要跟她说了。因此,王氏还当自己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侥幸逃过一劫,正暗自得意呢!

王氏的事情好办,难办的是史氏,史氏给贾代善生儿育女,是守过老荣国公夫妇的孝的,休弃是显然不可能的,而她做的事情,说起来也就是知情不报,事后包庇而已,绝对是罪不至死。贾赦显然也不能担负为了儿子逼死母亲的罪责,二十四孝里头,人家为了奉养老母,还要直接杀了儿子呢!因此,对于史氏的处置,轻不得重不得,最终不过是叫史氏在佛堂给贾家斋戒祈福一年而已。

第10章

饶是如此,还是让史氏快要气疯了,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贾赦骂个狗血淋头,要不是贾代善跟史侯都在,她已经按捺不住自个的情绪了,最终看着贾赦的眼神,压根不是看儿子,俨然是看仇人。

大家都不是傻瓜,都看在眼里,甚至有人怀疑,贾赦根本就不是史氏所出了,要不然,同样是自个十月怀胎所出,何以因此态度天差地别呢,当年郑庄公是难产也就罢了,贾赦虽说是头生子,但是出生的时候,也没听说是难产啊,相反,史氏生得挺顺利的。

不过,虽说大家心里头都有些想法,现在关键的问题还是贾赦这边该怎么处置。贾赦用继承权给枉死的儿子换来公道,这种事情,显然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另外,贾赦在这事上显示出来的心性还有决断,显然也让贾家不能因为贾赦坚持捅出了这个丑闻,就真的让他自生自灭,趁早滚蛋了,这么做,不谈贾赦的反应,贾家在外头只怕立马要变成所有人的谈资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污水都会直接浇上来。

贾代化问贾代善到底是个什么打算的时候,贾代善眯了眯眼睛,说道:“堂兄可还记得,我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同胞兄长?”

当年老国公夫人并不是只生了贾代善一个儿子,贾代善上头还是有个兄长的,只是他出生的时候不好,那时候,天下未定,不管是前朝余孽还是一干反王,都在兴风作浪,老国公夫人当年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嫁给了贾源,在战乱中产下长子贾代琦,但是贾代琦却是早产,身体虚弱,七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贾代化比贾代善大一点,还是记得贾代琦的,这会儿听贾代善一说,立马反应过来,看向了贾代善,吃惊地问道:“你,你是想要过继赦儿?”

贾代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就算是掩耳盗铃,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贾代化想想也是叹了口气,原本贾赦与史氏母子之情就极为淡薄,经此一事,更是雪上加霜,日后贾代善过世,史氏做个太夫人,贾赦又没了爵位依靠,她作为生母拿捏贾赦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此,干脆就让这母子关系断了得了。

一切商量好之后,贾代化作为族长开了祠堂,别的事情没说,只说了过继贾赦的事情,贾赦被记载了贾代琦的名下,日后荣国府的嫡长子便是贾政了。

当然了,贾赦不要这个爵位,自然也得有一定的补偿,原本老荣国公夫人留给她的东西也就不说了,贾代善直接将除了需要袭爵之人继承的祖产之外的家业,分了一半给了贾赦,史氏倒是想要叫嚣什么,被贾代善瞪了一眼之后,顿时就没了底气。

贾赦如今已经不算是荣国府的人了,只能说是旁支,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荣国府里头,正准备搬家的时候,贾敏出来了。

贾敏是老来女,这会儿不过是十岁光景,这件事从头到尾,大家都瞒着贾敏,便是史氏,也是在贾敏那里粉饰太平。

贾瑚年纪小,会说话,贾敏对这个小侄子还是很喜欢的,经常逗贾瑚玩,贾瑚死了匆匆下葬,贾敏心中难过,等到贾瑚下葬之后,便说要给贾瑚抄经祈福。她要抄经,很少出院子,贾代善后来又刻意敲打了伺候贾敏的人,不许她们跟贾敏说什么,直到开了祠堂之后,史氏进了佛堂抄经念佛,贾赦忙着搬家,贾敏才反应过来。

贾敏一向得贾代善喜爱,便是贾政,对上贾敏,也得退上一射之地,她犟起来,那些下人哪里敢瞒着她,何况,还有史氏不甘心真的在佛堂念经,说是一年时间,但是一年之后,谁知道会是什么局面。

因此,史氏将主意打到了贾敏身上,贾敏一向受贾代善喜爱,她若是开口,贾代善没有不答应的,虽说祈福一年的事情是定居,但是这里头也是有可操作余地的,念一天的经也是念,一天念个半个时辰也是念,单看贾代善的态度了。

贾敏所知道的,无非就是贾赦作为人子,逼迫贾代善和史氏,以至于如此,也没有去想,贾赦为此付出了什么,只觉得贾赦不孝。

也难怪,贾敏跟贾赦根本不亲近,贾敏养在史氏身边,史氏对贾赦一向不耐烦,说个两句话就赶人,在史氏口中,贾赦那是一无是处,贾敏从小却是按照才女贵女的规格教养的,一贯心高气傲,在史氏的影响下,觉得贾赦不肖无能也是正常的,遇到贾赦与贾政有冲突,也是习惯于偏向贾政。

这会儿贾敏直接跑了过来,对着贾赦就是一番指责,说什么生为人子,要孝顺父母,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如何如何,要贾赦去给史氏道歉,还要跟贾代善说让史氏出来云云,总之,在贾敏口中,什么都是贾赦的错,便是贾瑚死了,也是贾赦的错,谁让他一个在家闲着没事,却连儿子都看不住。

贾敏跟贾赦这般,贾赦跟贾敏又能有多少感情,贾赦也不觉得绛珠仙子生母又有什么了不得的,而且,他也不想跟贾敏争辩什么,贾敏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跟这么大孩子讲道理,不管是输是赢,他都是错了,因此,贾赦直接了当地将事情交给了张氏,自个派人去找了贾代善,然后又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贾代善得知了消息,也是心烦,将贾敏身边的人痛骂了一顿,叫人将贾敏带回了自个院子。他对史氏失望,也在怀疑,贾政或者是贾敏真是史氏给他看的那样吗?因此,一时间,对贾敏也没有太多慈爱之心了,倒是引得贾敏痛哭了一场,又是迁怒到了贾赦身上。

贾赦却是不理会这些,只是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住。贾代善在分家这件事上,还真没有亏待贾赦,光是城内的宅子,就给贾赦准备了两套,一套是荣宁街的,五进的大宅,还有一套也在内城,更大一些,却是七进,贾赦日后怎么都够用了。

贾赦显然不想住在城内,尤其是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住在城里面,以后麻烦多着呢,而且贾赦对于入朝为官兴趣也不大,因此,跟张氏商量了一下,干脆准备直接住到城外的庄子上去,日后有什么事情,再回城也来得及。

贾赦这次离开,直接将所有的姨娘通房都遣散了,身边伺候的人也没留几个,这些人多半是贾家的家生子,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史氏的命令下做出什么事情来。因此,贾赦跟张氏带走的都是老国公夫人给贾赦的人还有张氏自个的陪房。

选了个日子,贾赦跟张氏就带着人低调地离开了荣宁街,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

第11章

贾家分家,贾赦被过继给了老荣国公早已夭折的长子的事情很是在京中起了一番波澜,没人相信贾代善说什么梦见亡母,亡母吩咐要让他给过世的兄长过继嗣子,以免兄长泉下凄凉什么的。

贾代善还有史氏不喜欢贾赦,在京中勋贵人家即便不是人人皆知,也差不多了,贾赦在京中名声也不是很好,典型的纨绔子弟,而贾政却一向被吹捧为人品端方,知书达理。大家都猜测,贾代善是因为觉得自个命不久长,考量了一下两个儿子之后,决定选贾政做继承人,因此,才找了个借口,将贾赦给出继了。

很多人都觉得这才是真相,贾家那边也是默认了这一点,谁让之前贾瑚的事情,贾家那边迅速封了口,知情者不是亲戚就是利益相关者,谁会将这些事情传出去呢?

至于史氏在家念佛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多,毕竟,史氏这几年因为贾代善的缘故,很少与一干贵妇往来交际,贾家这边也嫌丢脸,不肯外传,因此,外面人就算问起来,也不过是说史氏年纪大了,开始笃信佛祖,常常吃长斋念佛罢了。也有小道消息说,贾赦被过继,是史氏吹的枕头风,毕竟,贾代善两个儿子呢,人家都是过继次子,有几个人家过继长子啊,史氏喜爱次子,因此哄得贾代善将长子过继出去了,后来贾代善后悔了,便命史氏去佛堂念经。这个消息也很有市场,一大堆的小道消息传出去,真相也就被掩盖下去了。

贾赦这边对于京城的流言压根不去多管,一帮原本跟他往来的一些世交之子跑过来打听消息,也被他糊弄了过去,贾赦如今跟张氏住在城外的庄子上,日子过得很是悠闲。贾赦重拾了前两世所学,按照他对张氏的说法,他就打算隐逸乡野,做个名士什么的,倒是叫张氏惊讶了一番。

张氏真的发现自个从来没看懂过自己的丈夫,出了贾家,自个的丈夫如同一块被打磨出来的璞玉一般,立马焕发出了无比的光彩,无论是心性还是其他,都与往常截然不同了。

张氏并没有怀疑过贾赦变了一个人,毕竟,贾赦的记忆没什么问题,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也没有改变,她算是相信了贾赦之前说的话,老荣国夫人希望他做个纨绔子弟,他也就这么做下去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并无真才实学。

当张氏想到这一点之后,自然就开始从各个方面佐证自己的观点,开始回忆贾赦以前的闪光之处。比如说,贾赦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对于金石古玩非常了解,几乎是如数家珍?平常谈吐举止,也并不粗鄙,若说贪花好色,这年头男子多半如此,贾政这样的,也有几个通房姨娘呢!时间一长,贾赦以往的那些事情在张氏心中几乎已经模糊得如同晕开的墨水,很快消失不见,如今的贾赦算是全面取代了以前的那个印象。

而贾赦对张氏,同样有着类似的情感,张氏出身大家,对于原来的贾赦来说,他对妻子是敬爱有加,张氏聪明大度,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也给了原本的贾赦不少压力,不过,贾赦对这个妻子还是满意的。

而如今的贾赦,跟张氏却是有了不少共同语言,经过万花谷那一世的熏陶,贾赦也是个琴棋书画,星相医卜,无所不通的人了。张氏身体并没有调理妥当,贾赦也没有什么三妻四妾的想法,哪怕张氏给贾赦安排了通房,也被贾赦拒绝了。按照贾赦的说法,既然离开了荣国府,为什么不能按照自个的心意,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贾赦一边给张氏诊脉,开方调理身体,一边陪着张氏抚琴作画,谈古论今,张家那边,几个大小舅子偶尔也会过来,对于贾赦的表现也是非常惊讶,张家那位老爷子,也就是张氏的祖父,如今的太子太傅烤焦了贾赦一番之后,还想着让贾赦去学八股,好科举取士。

结果却被贾赦拒绝了,贾赦对官场压根没什么兴趣,何况这会儿朝局已经出现了乱象,不是别的,关键还是储位之争。

太子襁褓中就入主东宫,但是,几十年的太子当下来,有了自个的势力,也有些不甘寂寞了,何况,下面还有一帮弟弟,有的是宠妃所出,有的外家强势,有的受圣人额外偏宠,没一个,对太子来说,都是威胁,而圣人虽说年纪不小了,偏深身子骨还很是硬朗,这么多年,别说大病了,连小病都很少。

而且,随着太子日渐年长,圣人的态度也愈发暧昧不明起来,好的时候,对太子一如从前,整天拉着太子回忆元后,常有各种赏赐;不好的时候,当着朝臣的面,毫不留情,大加斥责,不少太子一派的官员被贬斥问罪,哪怕是东宫伺候的内侍,也常常被冠以教坏了太子的罪名,被杖毙,这让太子非常没有安全感,只要他头顶上还有个父皇,就得战战兢兢,一步不能走错,这种憋屈的生活,有几个人能够忍受得下来呢?

自古以来,就没几个能够善终的太子,贾赦看得实在是太多了,在大唐的时候,唐太宗开了个坏头,从李建成开始,真正活着登上皇位的太子也就是李治,即便是李治做太子的时候李世民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他那几年日子也不好过,等到后来,武则天出现,太子之位简直变成了催命符。另外,他曾经亲眼见过唐玄宗的几个皇子,唐玄宗其实一开始也没立过太子,而距离东宫最近的那位,倒霉地更是搞笑,他的王妃叫自个老爹给看上了,戴了一顶绿帽子不说,从此也离皇位越来越远,最后郁郁而终。

哪怕不知道原著,贾赦也能够看出来,如今这位太子成事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最麻烦的是,张家自从张老爷子被圣人点为太子太傅之后,算是被绑在东宫的战车上,想下来也难了,以后不管是圣人厌弃了太子,还是别的,张家想要脱身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贾赦还想着在自个老丈人家的荫蔽下过点舒畅日子呢,自然不能叫张家真的就这么倒了,张家不能做墙头草,又要有节操从一而终,只能给他们一个即便是圣人,也不能无视的功劳了。

第12章

这个年代应该是相当于明朝的生产力,民间资本主义已经开始兴起,不过规模并不大,朝廷也没有反应过来,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很多东西还是自给自足,标准的小农经济。

这种经济模式看着稳定,实际上最是脆弱不过,遇上一场天灾,便会给这样的家庭带来灭顶之灾。

一直以来,王朝的兴替本质上来说,都跟这种事情有关,因为小农经济的局限性,最底层的家庭或许会在开国的时候,获得一定的土地,然后繁衍生息,甚至是因为勤劳能干,可以不断地购入土地,使得即便是几代之后,儿女分家之后,还能够保证他们衣食无忧,但是,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说天灾,或者说,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受伤生病,或者是要服兵役,总之,遇到这样的事情,这种家庭就会破产,不得不卖掉聊以为生的田地,成为地主的佃户,若是祸不单行,还得卖儿鬻女。如此一来,即便是朝廷极力避免,土地兼并也会如同滚雪球一般不断加剧,再有一点外力一推,活不下去的百姓就会跟随着某些人揭竿而起,成为朝代兴替的先行者,当然,先出头的人往往也是炮灰。

这种事情,无非就是因为这种人家的田地能够给他们提供的也就是勉强果腹的粮食钱财,就算能有一些结余,遇到什么事情,这点结余也就是杯水车薪。朝廷极力抑制土地兼并,本来就是治标不治本,当然,贾赦的办法本质上来说也差不多,他的想法就是引进高产作物。

老实说,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明末的时候,哪怕官方推广红薯种植,百姓也是不买账的,一直到清朝,红薯才算是普及开来,形成了所谓的康乾盛世。

好在如今也没到那个时候,官方推广,一年不行,五年八年难不成还不行,以利诱之,在看到了新作物的好处之后,百姓自然也不是傻瓜。

贾赦自个并不想操作这种事情,他第一世的时候一直就在城市里面长大,连菜场都没去过几次,到了农村就是那种韭菜麦苗都分不清楚的那种,后来流行什么农家乐,一家子出去玩,到农村里面玩过几次,好歹听说了一些东西。倒是在万花谷的时候,他学过一些莳花的手段,不过针对的也多半是一些花草药草什么的,对于其他的东西也并不了解。

贾赦却明白一件事情,专业的事情,还得让专业的人去做,因此,他直接将自己所知道的那几种高产的作物,如土豆,红薯,玉米的一些形状特征什么的记了下来,只说这些的产量是稻麦的数倍,而且对于环境的要求也不高,应该是来自海外,不是本土的作物。然后直接将东西给了自家岳丈。

张氏的父亲张陵也是朝中重臣,三品大员,能坐到这一步,自然眼光见识都不差,几乎是连夜出城,再三跟贾赦确认了他给他的那本小册子,贾赦也直说了,这些也就是他之前偶然见过听说过的,但是他不懂种地,也不知道这些究竟是来自海外什么地方,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以后不得自由,因此,就想将东西交给张家,让张家打探一番。

当然,除此之外,贾赦也跟张陵说起了张家如今的隐忧,张陵也是苦笑,张家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与其随便再找一个皇子投资,给人家留下一个墙头草的印象,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只希望圣人对张家还有几分情面了。得了贾赦这个册子,张陵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个,哪怕只是初期做出了一点成绩,即便是太子自个作死,张家总能全身而退了。

张家不是没考虑过将这个功劳给太子,只是张家虽说是被圣人强行绑到了太子的船上,但是,太子对张家并不信任,甚至对张家老爷子的一些劝诫恼怒不已,加上张家虽说算不上桃李满天下,朝中也多有门生故旧,张家却不肯拉着这些人一起投靠东宫,因此觉得张家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因此,对张家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客气,甚至私底下跟他那些心腹,常有对张家不满之语。

张家因此对太子也颇为心寒,他们这样的人家,固然有忠君报国之念,但是却不是什么愚忠,何况,太子说是君,却是储君,距离那个位置还差那么一步呢,张家自然也不会热脸贴上冷屁股,平白给人家做了嫁衣,还得给人留下不是。

张陵回去之后,命张家的人去各个港口与常常往来于海外中原的海商还有那些外洋来的夷人接触,打听这些粮种的消息和种植方法的事情暂且不说,这些已经是后话了,贾赦这边,生活却也走上了正轨。

贾赦第一世也不是什么理科生,对于肥皂玻璃炸药,那是早就忘到脑后了,自然也不能指望靠这个赚钱,何况,这种东西,贾赦若是还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还算是能够保得住,如今他说起来,只不过是荣国府的旁支,他显然也不乐意去求上贾代善,如今他就算真有这种配方,回头只怕他这边投入还没回本,就要叫人给盯上,日后不得安宁,因此他很快就将这些主意给打消了。

当年老荣国公夫人给贾赦留下的家产并不少,加上贾赦分得的一半家产,这会儿荣国府可真是鼎盛之时,因此光是现钱也有个十几万两,何况更多的是不动产,如庄子铺子,古玩金玉之类,真要是折算下来,也有百万之巨了。

贾赦真的不缺钱花,按道理,他只需要安然享受就是了,不过,贾赦也多有一些爱好,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贾赦跟张氏的关系渐入佳境,渐渐的,竟是近乎有了心有灵犀之感,张氏的身体也好了起来,两人日后不会缺少儿女,总不能贾赦为了享受生活,将钱财消耗光了,留下几个孩子日后过得紧巴巴的吧,何况,贾赦自个不想入仕,可不代表他也想让孩子们也是如此,贾赦是张家的女婿,只要张家还在,他总不会真的被人欺负,可是等到他的后代,距离张家贾家关系就远了,人家的资源自个用还来不及,哪里能分多少给自个的孩子,因此,贾赦为了给自个的孩子一个光明的未来,还是得靠他自己,贾赦很快立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做个名士。

第13章

名士并不是好做的,贾赦以前的名声着实是个障碍,不过想要洗白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贾赦本来还想要包装一下,展示一下自个的才学什么的呢,却得到了荣国府那边的消息,王氏生了,生了个儿子,被取名为贾珠。不过很可惜,这个孩子并不是很好,王氏一开始的时候或许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时间长了,发现下人对她视若蛇蝎,不敢接近,连多一句话都不敢说,自然发觉了其中有着猫腻之处。

王氏那些心腹虽说要么被调离,要么干脆就被塞到了庄子上,总之,几乎全部不在荣国府的要害位置上了,混得最好的,顶多也就是到王氏陪嫁的庄子上做个管事而已。

王氏没有得到消息的渠道,但是贾府的下人出了名的嘴上没个把门的,王氏偶然就听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贾政贾赦分家,贾赦被过继,贾政被立为世子什么的,这些消息看似对自己有利,按理说,王氏应该被供起来了,偏偏虽说在衣食上没有什么克扣之处,甚至,补品什么的,几乎是应有尽有,但是下人的态度都很明显,对王氏显然并不热情,反而很有敬而远之的意思,王氏并不是傻瓜,相反,她在小节上非常精明,很快就猜出了贾家的打算。

她立马知道,自己被自个的公婆丈夫作为牺牲品,跟贾赦交换了荣国府未来继承人的位置。

王氏想明白了之后,心中就是惊恐不已,原本并不明显的妊娠反应一下子剧烈起来,吃什么吐什么,短短几天,就瘦成了一把骨头,看着憔悴无比,她抱着自个已经显怀的肚子,一方面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护身符,一方面又觉得,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自个也不会做出那种糊涂事来,以致如今的下场。最关键的是,王氏恨贾政,她觉得自个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贾政,结果,贾政倒是如愿以偿了,却是将自个给彻底卖了。而肚子里的孩子,却是贾政的血脉,顿时,王氏对自个肚子里这个孩子也迁怒怨恨起来。

因此,王氏一时好,一时歹的,好的时候,哪怕吐得厉害,恨不得将那些补品什么的直接倒进嘴里,歹的时候,却是阴测测地看着自个的肚子,手握成拳头,死命捶,偏偏那孩子稳当得很,一直没有不稳的迹象,这让王氏几乎要崩溃。

王氏的异常压根没人关心,不过是答应了王家,加上王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贾家的血脉,因此,贾代善偶然会过问几句,等到王氏生产的时候,她已经看不出曾经出身伯府的大家贵女的模样了,看着简直如同怪物一般,身体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头发干枯甚至有的地方已经有些斑白之色,脸色也很难看,因为这急剧地消瘦,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皱纹还有色斑,但是肚子却是大得可怖,叫人看着都担心她直接栽倒,肚子砸到地上。

不用贾代善他们出手,王氏这个样子,也熬不过生产,她的力气甚至不足以支撑她将孩子生下来,稳婆直接开了一副强效的催产药,这才将孩子给生了出来,而王氏那会儿已经差不多快没气了。

贾代善难得起了点慈心,为了不叫那孩子扣上生而克母的名头,直接说王氏是第二天才过世的。

而那个孩子也不是很好,看着很大,但是在母体里面憋的时间太长,脸色青紫,好几天都没恢复过来,加上王氏又死了,因此,不管是洗三满月都没有办。

百日之后,贾代善才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贾珠,而贾政热孝里头已经忙不迭地将新人迎娶了进来,却是王氏的堂妹。

不管是贾珠出生,还是王氏过世,贾政续娶,贾赦跟张氏都没有过去,贾代善心中恼火,却也知道贾赦的脾气,王氏死了,贾赦私底下庆祝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跑过来道恼,与其让他过来胡说八道,这样反而是最好的。何况,如今贾赦在礼法上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他又是个成年人,贾代善也不好随便教训一个隔房的侄子,因此,贾代善最后默认了这件事,但是看着贾政几乎是欢天喜地地迎娶了新人,对贾珠也是不闻不问,贾代善也是觉得心寒,贾政实实在在是个薄情冷酷之人,不管是对史氏,还是对王氏,都摆出了一副,既然是父亲你做出了决定,儿子遵从就是了的模样,总之,一切跟他不相干,他只要坐享其成就是了。

只是,一切已经成了定局,贾代善即便是后悔也晚了,不过,相对的,对贾政的要求也严苛了起来,用他的话来说,之前自个过继贾赦,改立贾政,在京中已经多有闲言碎语,他想要坐稳这个位置,日后不要大幅度削爵,就得表现出自己的能耐来,因此,贾代善直接要求贾政,必须靠自己的能力,考出个功名来。

贾政对自个的本事既是有点自知之明,同样还是有些侥幸之心,因此,也是沉下心来,开始苦读去了。

史氏如今也从佛堂出来了,对于贾政,同样是不满意的,人总是不知足的,以前史氏对贾赦不满,觉得贾赦跟自己不亲,贾政总是一直在史氏身边长大的,结果史氏被关进了佛堂,贾政连面都没露过,顿时叫史氏心生不满,只是如今没有两个儿子给她玩平衡了,史氏也知道,贾代善百年之后,自个能依靠的也仅仅是贾政,因此,对贾政更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说贾政读书辛苦,不顾王氏走了还没一年,就是几个或娇俏,或温柔的丫头赏了下去,贾政也是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将小王氏气得牙痒痒,只是她没有王氏那样得底气,王老爷子不过是她的伯父而已,她那一房跟长房也不算亲近,若不是长房找不出另一个女孩子来,这事也轮不到她顶上。

京中如今风平浪静,贾政回江南参加童生试的时候,贾赦这边却是闹出了大动静。

第14章

贾赦当年在万花谷,除了医术武功之外,最擅长的却是莳花之术,在谷中培养出了不少奇花异草,他对此也是真的很感兴趣,这会儿重拾之前的手艺,加上他运气好,在山里发现了几样不错的母本,因此,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就培育出了几样名品出来。

盛唐之时,牡丹最贵,为了一株好牡丹,狂热者恨不得倾家荡产,也有人因为培育出了一株名品,一夕暴富,万花谷以万花为名,自然其中也少不了牡丹,自从爱莲说出来,牡丹被称为富贵之花,一些读书人对牡丹也就没那么热衷了,反而是推崇梅兰菊等,说什么高洁隐逸,贾赦却没有这些想法,花就是花,它们说是代表了什么意思,完全是人类强行赋予的,对于花本身来说,毫无意义。

贾赦自认也是个俗人,因此,他培养的花草,也多是牡丹芍药一类,为此还专门购买了不少苗株回来,以万花谷所传的秘法,精心培育,头一年,便出了几样名品异种。

贾赦本来也没有张扬,一开始不过是请张家几个舅兄过来赏玩,结果这几个人进了贾赦专门划出来的牡丹苑,就把贾赦扔到脑后,看着那些牡丹,满脸都是惊叹甚至是痴迷之色。

在安史之乱之前,唐代牡丹的培育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许多名品的培育方法因为战乱已经失传,后人虽说也多有推陈出新的想法,但是,却是不复当年的旧观了,老实说,这也与心态有关系,几度改朝换代,盛唐那会儿的气象却是不再有了。哪怕后世也有诸多的牡丹名品被培育了出来,但是在贾赦看来,还是缺了一些味道。

贾赦既有见识,又有手段,培养出的牡丹堪称圣品,或妩媚,或娇艳,或典雅,或清爽,或霸道,极尽妍态,无不国色天香,光彩照人,叫人心为之折。

张家那几个兄弟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之前还有人用暖房培育了几盆牡丹,冬天的时候盛放,敬献宫中,圣人还专门拿出来显摆过,不过,跟这儿的牡丹相比,之前所见的那几盆牡丹就显得近乎病态了。

大舅兄张易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眼睛还是盯着一株葛巾紫,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恩侯,这些,这些真的是你培育出来的?”

贾赦笑吟吟地伸手抚过一朵色泽莹白,花瓣透着一种近乎美玉一般莹润光泽的牡丹,说道:“我庄子上的下人,大舅兄难道还不知道,花匠虽说还算得用,不过也就是那样而已,我读过不少古籍,对于盛唐之时的牡丹胜景心向往之,可惜千年已过,那等胜景早就成为烟云,因此,却是花了不少心思,才算是培育出了这些牡丹出来,只是时间尚短,品种还是少了些!”

听到贾赦口中的遗憾之意,张家次子张敏之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这,这还不多,姚黄,魏紫,欧绿,嗯,这种粉色之前也没见过,还有这个,这是贵妃醉酒吧,这是二乔?这朵居然还是三色?……”张敏之只看颜色花型,粗粗一盘算,就差不多算出了十多个品种出来,他看着贾赦,几乎要无语了。

张家幼弟张行之却是盯着一株蓝田玉,口中道:“姐夫,既然这些都是你养的,能养出一株,肯定能养出更多来,这株蓝田玉,不如就给了小弟我吧!嘿嘿,之前国子监那个刘琪,在我们面前显摆他家养的那株白牡丹,还起了个诗社,不知道出了多大风头,嘿嘿,有了这株蓝田玉,我看他还怎么整天在那边得意呢!”

张易之直接拍了张行之一巴掌:“说什么呢?这等神品,不先送给那位,倒是自己在家炫耀,你嫌命长了吗?”说着,对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贾赦顿时扫兴,老实说,他对皇权真没多少看重之心,万花谷中多有隐居的朝中重臣,那会儿君臣关系还不像后来那样尊卑分明,君臣之间还是坐而论道,各个世家在朝中的话语权也很重,皇帝对臣子也没有多少生杀予夺之权,大家对皇权并没有那么敬畏,李家那些年折腾出来的事情也很多,因此,做皇帝的权威还真是没有那么重,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世家多有各种不传之秘,皇帝也不会瞧着好,就硬逼着人家献出来。

更何况,贾赦的第一世,虽说很多人也说有种种不好,但是,什么阶级,什么贵贱的,还真的不分明,小老百姓也可以在酒桌上臆想一下最上头那几位的花边新闻,别的国家什么总统总理首相的,更是大家口中的谈资,谁家有了什么好东西,不是留着珍藏传家,就是找个渠道卖了,对于捐赠国家什么的,多半是嗤之以鼻,谁会觉得,自家有了一样举世罕见的好东西,自家不配有,得给中南海送过去?

因此,贾赦压根没这个意识,被张易之这么一说,不由意兴索然,他培养这些无非是自娱,或者是给自个扬扬名什么的,若是亲友,送出去也就是了,结果居然还得拿来做贡品,这就叫贾赦郁闷了。

贾赦最终只得叹了口气:“行吧,大舅兄,这事你安排吧!”

张行之眼巴巴地看着那株蓝田玉,好半天才移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道:“大哥,那这株蓝田玉是保不住了?那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