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一边给两位郡王斟酒,一边借口在孝中,并不饮酒。

水宏升一连吃了两杯酒,忽地问贾琏:“你思忖着,娘家舅的能耐,有多大?”

“要往大处说,就能大了,要往小处说,也没什么用。”贾琏说道。

“可能给失怙女子定亲?”水宏升握着酒杯笑问。

贾琏先前还当水宏升在试探着问国舅家的事,此时听他这样问,不觉想起宝玉的话来,于是怔住。

“你何必非要跟你溶叔争呢?”东平郡王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眉头紧锁,似乎十分不赞成水宏升。

水宏升意有所指地笑说道:“我偏要争,你们二人,都是聪明人,听出些蛛丝马迹,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倘若此事出了纰漏,本王也知道,该去寻哪个多管闲事的聪明人了。”

林如海在,断然轮不到贾府去管林黛玉的亲事。贾琏见水宏升寡淡的眉眼间尽是自负,暗道水宏升要铲除林如海?待要装傻,又见那水宏升目光灼灼地看他,于是忙说道:“王爷何必?林如海、北静王都是主上信赖……”

“那又如何?父皇信不得我,焉能信得了他们?”水宏升冷笑一声,因见贾琏错愕,就缓缓地说,“那茜香国女国王,不知怀了什么春心,意味不明地送了一条汗巾子给父皇,父皇竟将汗巾子给了水溶。”

“不过是一条汗巾子。”贾琏、东平郡王异口同声地说道。

水宏升忽然将酒杯掷在梨花树上,对着那飘洒下来的梨花冷笑着说:“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说‘不过是一条汗巾子’!难道那汗巾是什么意思,只我不懂?”

“息怒息怒,坐下说话。”东平郡王安抚着,叫猛然站起来的水宏升坐下。

水 宏升却不坐,只对贾琏冷笑着说道:“我就等着荣国府做主将人送到东安王府,若有差池,唯你们是问!且,既然传出是北静王下的手,既然你与北静王留有旧仇, 我就拭目以待,看你怎样报复北静王!倘若你并不下手,那我倒是能去忠顺王爷跟前说说话了。”说罢,便甩了袖子向外去。

贾琏心道这水宏升容貌不像皇家人那样俊美,就连皇家人那喜怒不形于色的脾性也没有,见东平郡王连连叹气,就忙拉住他,悄声问:“王爷,这可怎么办?”

“谁知道该怎么办?”东平郡王唉声叹气地说道。

“……莫不是东安郡王因要封王出宫,心里责怪戴权在主上跟前多嘴,所以杀了卞桩嫁祸戴权?”贾琏几不可闻地问。

东平郡王叹气说:“你都听见了,还问我?如今被这阎王掐在脖子上,叫我想跟林如海支会一声都不能。”说着,连连跺脚就紧跟着水宏升去了。

贾琏也不去送客,对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发起呆来,权衡着是叫林如海出事,还是叫自己个被东安郡王猜忌,忽然听见狗叫声,就拿着筷子捡了块鹅肉喂给那哈巴狗,却见那狗儿张着嘴用力咀嚼那鹅胸脯肉,忽然腿一蹬眼一翻,就满嘴白沫地躺在地上抽搐起来。

“哎呦,这怎么了?”正过来的许青珩见了,惊慌地叫起来。

贾琏忙提着狗向溪水边去,到了溪水边,拨开枯黄的水草,将手伸到冰凉的溪水中捞了一把臭烘烘的淤泥向狗嘴里塞去,塞了一把,就见狗儿抽搐着呕吐起来,呕吐中就将吃下去的鹅肉吐出来,随后便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趴在贾琏手上。

“这怎么了?”许青珩心疼地问。

“没事,将剩下的菜肴全部拿出去埋了。”贾琏摩挲着狗头,回忆起方才东平、东安二人都是只吃酒并不吃菜,心道那东安郡王是要借着剩菜毒死他家下人给他下马威吗?这样毒辣的人,委实不好惹,但胆敢给他这样的下马威,他偏要去惹!

许青珩忙令人将剩下的菜肴连着盘子也拿出园子,又见贾琏还在溪水边洗手,就令五儿接过小狗去请大夫瞧,蹲在溪水边,问他:“可是得罪人了?”

“有人失意了,到咱们家发泄呢。”

许青珩猜着贾琏说的是谁,就说道:“那就忍一忍吧。”

“忍? 好死不死地撞到我手上,就叫他死一死。”贾琏冷笑一声,心道东安郡王还有一桩事并不知道,那便是他早已知道洪和隆不但没死,反倒做了他的部下。于是仔细洗 了手,就向前院书房去,在书房柜子中,拿出先前给洪和隆的画像揣在怀中,就令人备马急赶着向忠顺王府去,出了宁荣大街东街门,瞥见东安郡王骑在马上远远地 悄悄地看他,只装作没看见,一径地向忠顺王府去,谁知没到忠顺王府,先望见常升红着鼻子从薛家酒楼上下来,于是忙下马迎上去。

“常公公。”贾琏喊了一声。

常升大抵是这两日常皱着眉头,于是眉心留下一个浅淡的粉色川字,见了贾琏吸了吸鼻子。

贾琏忙说道:“公公这几天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常升冷笑着说:“还不是戴权那老小子,小李子被牵扯了,他就指着我鼻子骂,你说这可笑不可笑?你这是去忠顺王府?”

贾琏点了头,忽觉芒刺在背,猛然回过头,就见那东安郡王还骑马在后头跟着。

“那是大皇子?”常升打了个哆嗦。

“……公公也被要挟了?”贾琏问道。

常升因一个也字又打了个哆嗦,见东安郡王既然不上前来,就也装作没瞧见,悄声说道:“遇上天魔星了,咱家明知道冤枉,明知道是哪个挑拨我跟戴权两个,偏生有人放出话来,咸公公有个不好,咱家这条老命赔上,于是见了戴权,平白受了委屈,也不敢分辨呢。”

咸公公?贾琏微微蹙眉,见常升殷殷切切地看他,就知常升不敢说给忠顺王爷听,只请他转给忠顺王爷。于是劝说了一句:“公公将心放宽一些吧。”说完,就又上了马目不斜视地向前去。

第176章 愿者上钩

贾琏有些不解东安郡王为何有胆量要挟东平郡王、他并常升三个。心下不解着,忽然想到东安郡王在荣国府里,临走前那一句论情论理,他当寻北静王报复的话。

因想起这一句,顿时心思清明了。心道既然东安郡王以“情理”推敲他的行动,那么自然推敲出他见有事,必然会去寻忠顺王爷做主。倘若他不去忠顺王府,那就不在情理之中了。

如 此,可见,东安郡王杀卞桩、扬言抢黛玉,不过是为了理清京城人脉。譬如,他若向林如海告密,若不去寻忠顺王爷商议,便算不得忠顺王府那边的嫡系;再譬如, 内务府小太监“杀人”,许世宁若不将内务府中戴权、北静王送去的人清理出来,便算是倾向皇上,称不上在皇帝、太上皇中间不偏不倚。

分辨出谁是谁来,自然就要动手拉拢了。虽他不肯被东安郡王拉拢去,但也要吊着东安郡王,叫他不敢轻易对他出手。

想起这些,贾琏却不立时向忠顺王府去了,而是拐了弯地骑马向吴天佑家去,在吴天佑家好吃好喝地玩了半天,才在黄昏时分又回了荣国府。

回到府中大跨院,就见许青珩过来说:“太医说,幸亏吐出来的早,狗没事。”

“没事就好。”贾琏说着,就向房里去,到了房中坐在椅子上,见许青珩要给他脱衣裳,就说:“免了,等会子还有人来。”

“都这会子,还有谁要来?”许青珩坐在贾琏身边,又托着腮问:“到底怎么把人得罪了,竟然到咱们家来下砒霜。”

贾琏笑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那我操心什么?”许青珩笑问。

“你只管寻愁觅恨,旁的一概跟你没有关系。”贾琏说完,见许青珩讪讪地不是十分欢喜,就又说,“不如,你放了碧莲出去,叫她披金戴银地向清虚观、水月庵、铁槛寺各处溜达。”

“这是为什么?”许青珩问。

贾琏在她耳边说道:“这就叫做愿者上钩,我琢磨着,总能钓上大鱼来。”见许青珩不解,就将洪和隆兴许没死,他若见碧莲四处去,定会为报洪二老爷的大仇来寻碧莲。

许青珩咬着嘴唇答应了,正要叫贾琏去洗漱,就听鸳鸯进来说:“白日里走了的大皇子又回来了,正在二爷书房里跟宝玉说话呢。”

“宝玉?”贾琏眉毛一舒,就向外去,出了角门,穿过荣禧堂穿堂时,见贾兰干站着,就问他,“这么晚了,不回警幻斋歇着,在这做什么?”

贾兰尴尬地说:“回叔父,听说大皇子过来,唯恐大皇子传话,于是母亲叫我在这等候。”

贾琏心知他们孤儿寡母度日艰难,一心要出人头地,就对贾兰说:“等闲了,随着我去见一见房家、许家、袁家老爷们去。”

“哎,多谢叔父。”贾兰欢天喜地地答应着。

贾琏一笑,背着手就向前去,到了外书房外,就见宝玉战战兢兢地出来了。

“二哥。”宝玉苦恼地回头向院子里望一眼,不知是因大皇子相貌不入他的眼,还是被大皇子言谈间的狠厉吓着了,哆哆嗦嗦地就来拉扯贾琏的衣袖。

“知道了,去老太太那说话吧。”

“哎。”

贾琏见宝玉向荣庆堂去,才要进书房,就见水宏升已经阴沉沉地站在这院子门框后了。

“见过王爷。”贾琏拱手。

水宏升笑说道:“你今儿个怎么不去忠顺王府?我还当你去跟忠顺王爷汇报去了。”

“……回王爷,本要去的,半路上,一时胆怯,不敢再去。”

水宏升手上扯着一片在庭院摘的桃花,轻轻嗅了嗅桃花,随后说道:“那老太监跟你说什么?”

“他说是咸公公干的。”

“就知道那老太监靠不住。”水宏升忽然将桃花掷在地上,用脚踩了一踩才解气。

贾琏忽然笑道:“俗话说,相由心生,王爷相貌并不像是狠厉粗鲁的人物,何必非要做出这样的举止给在下看?”

水宏升一怔,良久扶着门框笑道:“旁人并不敢提起我的相貌,你倒是第一个提起来的。你说说,你去忠顺王府路上半道改路,是为什么?”

“自然是想到人往高处走这一句话。”

“好一个人往高处走。”水宏升忽然泄了口气,肩膀垂了下去,叹说道,“因戴权那老东西胡言乱语,父皇因我外祖家太过显赫,连我也防备起来了。本当今年册封太子,谁知只封了一个郡王,难为你这会子,还敢对我说人往高处走。”

贾琏笑道:“人生在世,经得起起起伏伏的,才是好汉。”

水宏升因贾琏这话又怔住,喃喃道:“你这话很有道理。”

“是以,贾某实在不知,王爷为何跟北静王过不去?”

水宏升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贾 琏不信他这话,又与水宏升絮叨了一会子,便亲自送他出荣国府大门,望着水宏升向西去了,就背着手慢慢地向警幻斋去,在警幻斋外的穿堂上,请人去唤了李纨 来,须臾,等李纨过来了,就对她说:“嫂子督促兰儿读书,叫他出去见人也是好事,但你妇道人家,并不知道哪些人可见,哪些人见不得,若是一留心,便给家里 惹出祸来。”

李纨听得面红耳赤,暗道自己鲁莽了,忙连声答应着是。

贾琏见她点头了,待要叮嘱宝玉去让北静王提醒林如海小心,又想起方才宝玉那受惊的样子,心知宝玉必定也被东安郡王唬住了,于是就又向大跨院去,在许青珩房里洗漱后,留宿到四更天,起来擦洗后,重新穿了衣裳要向后楼上去。

许青珩披着衣裳趴在床上,看他穿鞋,就嘟嚷道:“你可真不嫌麻烦。”

“快睡吧,你一夜也睡不了几个时辰了。”

许青珩打了个哈欠,身上又酸又疼,嘀咕了一句:“下次别捂我嘴了。”于是裹着被子就去睡了。

次日一早,许青珩起身后,听说贾琏领着贾兰寻房在思、胡竞存去了,便独自吃了饭,随后领着迎春、司棋、侍书向贾赦那东北院去。

大门还没打开,就听见贾琮嗷嗷的叫声,许青珩、迎春站住脚,就听里头碧莲骂道:“不好生读书写字,将来怎么继承家业!”

“想得美!”司棋隔着门不屑地嗤笑。

“开门吧。”许青珩说,等大门打开了,就见碧莲握着鸡毛掸子追着满脸墨水的贾琮打,贾赦坐在廊下嘴里念念有词地瞧着却不阻止。

碧莲望见许青珩衣着光鲜地过来,悻悻地放下鸡毛掸子,拿着手整理了一下微微有些凌乱的鬓发。

“一大早就打孩子?”许青珩笑道,瞥了一眼贾琮,心道这么小的孩子读什么书?

“回二奶奶,那也得有的打才行。”碧莲噙着冷笑说。

贾赦见许青珩过来,一边指着贾琮骂道:“兔崽子,还不回去读书?”一边走来问许青珩,“园子早修好了,什么时候叫我们搬进去住?”

“园子里只有游玩的亭台廊庑,并没有屋子。”司棋说道。

贾赦睁大眼睛说道:“那那么些地空着做什么了?”

“给狗儿遛弯玩。”司棋说道。

贾赦举着拐棍要向司棋打来,见迎春握着帕子尴尬地看他,想着要劝说迎春外嫁,便强忍下了,又问许青珩,“你过来做什么?”

许青珩笑道:“因二爷的内伤总不见好,请了个高人看了,那人说,该叫个家中女眷去各处寺庙庵堂里诚信求佛。偏生老太太年迈,我又要伺候老太太,思来想去,只能请碧莲姨娘去了。”

碧莲微微偏着头,心道事有反常必有妖。

“可是,去清虚观那些地方?”贾赦迟疑地问。

“正是。”

“那就叫她去。”贾赦说道。

许青珩笑道:“衣裳头面已经送来了。”说着话,叫人将四件簇新的衣裳,并两副头面送来,就领着迎春等退下。

碧莲望见大门重新关上,忙对贾赦说:“老爷糊涂了?别不是二爷他们要将我哄出去卖了呢。”

“他若卖你,还用哄?”贾赦很了解贾琏,见贾琮从房里冒出头,就拿着拐棍将他吓唬回去,又对碧莲说,“你去吧,那些地方常年都有各家的奶奶太太去呢。你见了人,只管将琏儿公婆两个将咱们锁在院子里的事说给他们听,看各家都知道了,琏儿还敢不敢这样不孝。”

碧 莲闻言,也想将贾琏放着庶出弟弟不管叫庶出妹妹继承家业的事说给别人听了评理,于是就答应了,回了房,挑了件芙蓉色的褙子穿上,又对着镜子仔细描眉画眼, 待见镜子旁的贾赦看痴了,又得意又恼恨他那副老态,于是眼波流转间在贾赦脖颈处吹了口气,就向门外去,见许青珩吩咐下司棋、侍书随着她去,心里冷笑道:果 然还派人监视她呢。于是扫了司棋、侍书一眼,就随着人向前去,在前院上了轿子,就径直向清虚观去。

正是开春大好时光,清虚观果然如贾赦所说,来了许许多多的太太奶奶打醮。不料越是如此,碧莲越发见不得那些太太奶奶们的面,她又不肯跟各家里的婆子媳妇说话,于是白白错过了一次时机。

次日,听闻要去铁槛寺,贾赦便叮嘱碧莲说:“有几个要紧的老和尚,是很有脸面的人,你去说给他们听,他们去各处公侯家时,定会替你传话。”

碧莲依着贾赦的话,到了次日,便去寻铁槛寺中有脸面的老和尚,谁知贾赦许久不曾听说外头的事,并不知铁槛寺挂靠在别家门上后,就连主持方丈都换了。

于是又一次无功而返,到了第三日,贾赦在碧莲临行前,叮嘱她说:“有一个叫净虚的尼姑,最爱揽事,你去寻了她说话。”

碧莲答应着,就又坐了轿子领着司棋、侍书向水月庵去,到了庵堂中,草草地上了香,有意对司棋、侍书说:“你们去求个姻缘签吧,我在这走一走——一连三日了,你们跟着我还不嫌烦吗?”

司棋于是拉了拉侍书,嬉笑道:“叫她去,看她鬼鬼祟祟的,能找到谁说话?”

侍书抿着嘴笑着点头。

碧莲冷笑一声,心道还不知谁笑到最后呢,于是离开这边,就顺着游廊向净室去,在路上遇见一小尼姑,就问她:“可知道净虚师太在哪么?”

“你找她?她替个李衙门办事,逼死了一双男女,早被官府抓去了。”小尼姑说着,就要走。

碧莲暗恨贾赦消息不通,于是又忙问:“你可知道有哪位师太,常去大家大户走动的?”

“师太就没有,只有一位,据说跟王公人家有些来往,王公家常送东西来呢。”

碧 莲忙摘下头上簪子塞在小尼姑手上,问她:“那师太在哪边?”见小尼姑向东边指,就握着小尼姑的手说:“你替我引开那两个丫鬟,回头我这耳坠子,也送了给 你。”说着话,就脚步匆匆地向东边去,走到游廊尽头,不见禅房,忽地听见出一道内山门后,有木鱼叮咚声,于是就忙向那木鱼声方向去,见是一处花草掩映的禅 房,见那花草比旁出更精致灿烂,就觉这人出身不俗,于是走到门边,口中呼喊着:“师太,贾府内眷求见。”就动手去推门。

推开后,见是一个冰肌玉骨的女子。那女子头带妙常髻,身上穿一件月白素袖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见她进来,一双握着麈尾念珠的手便顿住。

碧莲原当是大户人家前来修行的太太,不料是位妙龄女子,于是便怔住。

“你找谁?”那女子冷淡地问。

碧莲还没张口,忽地听见背后砰地一声,回头后,登时吓得手脚发软,见是洪和隆气势汹汹地握着铁锤般大的拳头向她走来,顾不得跟那女子说话,忙夺步进去,见洪和隆已经近在咫尺,就将那女子用力推向洪和隆,随后便奋力将门关上。

被推出去的女子一声娇呼,就被洪和隆掐住脖颈禁锢在怀中。

“臭丫头,快开门,不然老子拧断她的脖子。”洪和隆在外叫嚣道。

门内,碧莲拼命地抵住门,脸色苍白地不敢吭声。

“死丫头,还不开门?”洪和隆忽然将怀中女子丢开,任凭那娇花一样的女子撞在廊柱上昏厥过去,抬脚就向门上踹了出去。

只一下,两扇门就无声地倒在房内。

碧莲受不住那力道,随着掉下来的门倒在地上,正念叨着今日要死在这里,忽然听见砰地一声,随后洪和隆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咚地倒在地上,震得先倒在地上的门扇嗡嗡作响。

迎着光,碧莲望见贾琏手中握着一样正在冒烟的奇怪物件,登时落下泪来,喊着琏二爷,就起身向贾琏身上扑去,“我的天神……”

“滚开。”贾琏不耐烦地将碧莲推开,见司棋、侍书过来了,就对她们说,“领着姨娘回去吧。”

“哎。”司棋、侍书只当洪和隆并那女子都死了,提心吊胆地过来。

司棋去拉扯吓傻了的碧莲,侍书去将地上昏厥过去的女子抱在怀中看,见她睫毛闪动,却并未苏醒,忙拿了帕子按住她头上咕咕冒血的伤口,抬头问贾琏:“二爷,这位小师父怎么办?”

贾琏此时已经走进了这禅房里,见这禅房收拾得十分雅致,一旁桌上,还摆着一枚绿玉斗,于是回头看地上女子,问她:“妙玉?”

地上那女子缓缓苏醒过来,惊慌地挣扎一下,见有人喊她名字,便望了过来。

“伺候你的老尼姑呢?”贾琏纳闷这禅房内怎只有她一个。

“……她们不肯离开周家……”妙玉缓缓地说道,见抱着她的侍书和蔼可亲,便也不十分挣扎,忽地想起自己被个粗鲁男子抱在怀中,一时又恨不得立时死去。

“你旧邻邢蚰烟姑娘在我们府上呢,你也随着我家人去我家吧。”贾琏猜着洪和隆不见,后头人循着踪迹找来,看她那样美貌,定不会放过她。

侍书见妙玉为难,虽不知贾琏如何知道这尼姑是邢蚰烟的邻居,也忙说道:“你这样漂亮,我们老太太一准喜欢,就留在我们老太太身边吧。”说着话,就搀扶着妙玉起来。

妙玉两眼昏花地站起身来,见两个男子入内给她整理东西,又羞又恼地忙说:“不许动,不许动。”

她一个柔弱女子这样说,哪里有什么气势,全福、全禧心里想着什么样的美人她们没见过,替她收拾一下东西又能怎样?

谁知这一收拾,偏翻出一个男人用的扇囊来,全福忙将扇囊拿给贾琏看。

贾琏接过扇囊,翻看后,见上头绣着一块风姿傲然的奇石,就问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