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分辨不出房文慧的神色,依着先前与薛姨妈商议来的话,说道:“婢妾人微言轻,怕没有福分养这孩子,将来还要劳烦娘娘教养。”

房文慧叹道:“你又多心了,安心地养着身子吧,其他的一概不必多想,左右,我也不会叫人将手伸进咱们宫里来。”

“哎。”薛宝钗见房文慧无心收下她腹中孩子,越发忐忑起来。

忽然听说皇帝来了,薛宝钗忙与房文慧一同站起来迎接。

水沐乍然进来,就被那桂花香气呛得一愣,当即有些不悦起来,暗道房文慧还不知他不喜桂花?

“主上万福。”房文慧带着薛宝钗跟水沐见了礼。

水沐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越发胆大了。”

房文慧鬼祟地笑道:“有了靠山了呗,听说主上已经封了宝郡王?”

水沐淡淡地一笑,就对薛宝钗道:“去你那说话吧。”

“是。”薛宝钗含笑答应着,心里却打起鼓来,疑惑地想水沐为何说房文慧胆大,莫非她做下了什么有违圣意的事?若是如此,为何房文慧不胆怯呢?

“不走吗?”水沐在前头走着,回了回头。

薛宝钗连忙跟上去。

房文慧在房里瞧着,就又抓了一把桂花香洒在香炉中,料想皇帝晚上会过来,于是早早地沐浴更衣,就在房中做起针线来。

果然晚间水沐就冷着脸过来了,来了就说道:“你当真是盼着朕一死,就随着老五出宫呢。”

房文慧笑道:“无缘无故说什么死不死的?”于是就请水沐坐下。

水沐见她做的针线是个小儿的围嘴,看上头绣着一堆堆的蚱蜢蝈蝈,就问:“给谁的?薛才人?”

“她也配?这是给我孙子的。”

水沐笑道:“你年纪轻轻,就等着抱孙子了。”见房文慧眉眼舒展,似乎身心舒泰,就问道:“莫非你人在宫里头,就奔着出宫那一日活了?”

房文慧怔忡住,且不言语。

“难道宫里没有你留恋的?”

房文慧仔细想了想,便为难地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水沐笑道:“还当你脑筋灵活了,知道争个高低了,原来你竟是望梅止渴呢。”

房文慧眉头微颦地说道:“宫里怎样,主上还不知道吗?又何必明知故问。”

水沐坐在榻上,摸着房文慧的针线,笑道:“若有下辈子,朕就找了你含饴弄孙,平淡度日。”见房文慧不言语,就问她:“难道你不肯?”

“不好说下辈子的事。”

“你嫌弃朕?”

房文慧轻笑道:“主上莫说这样孩子气的话,有损威仪。”

“若有下辈子,你待如何?”

房文慧沉吟一番,就说道:“若有下辈子,我就早早地嫁了人。”

水沐先是一笑,随后便又是一恼,继而笑道:“歇着吧。”

一夜无话,隔日,周、吴两贵妃纷纷打发人来试探房文慧如何看待薛宝钗腹中孩儿。

谁知进了二月中旬,宫里便处处传言周贵妃、吴贵妃、薛才人都有了身孕。

薛宝钗虽位分卑微,但奈何早有主上因妃位已满不得已才叫她做了才人的传言。于是薛宝钗虽是才人,却也与周贵妃、吴贵妃二人有了三足鼎立的架势。

四月里,眼看着将要临盆,周贵妃、吴贵妃二人双双小产,落下两个成了形的男胎。因月份大了,两贵妃双双伤了身子,其中周贵妃伤得尤其重,奄奄一息地拖了一个月,便一命呜呼。

于是本就互为眼中钉的周、吴两家再顾不得忠顺王爷告诫,撕破了脸互相攻讦起来。

五月里,太后亲自查二妃小产一事,又从常升处得知周、吴两家积怨甚深,于是令许玉珩详查周家子弟惨案并扇痴石呆子命案。

许玉珩也为这案子头疼得很,周家那边要查那道士姓甚名谁,偏生收留那道士的清虚观中无人知晓;石呆子一案,要追查赖大人在何方,少不得要查到南安王府,但南安老王爷如今又在外打仗,又不好追问到底。

正为难时,恰逢柳湘莲、迎春大喜,于是就向荣国府去。上了宁荣大街,就见先前的宁国府如今的宝郡王府中抬出两顶轿子来,那两顶轿子都装饰着各色璎珞,竟是令人一时间分不出高下来。

半路又遇上个袁靖风,许玉珩与他并骑走着,见他愁眉苦脸,就问:“忙着衙门里的事,几日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袁靖风笑说道:“原说我们家好端端的,谁知竟叫计家瞧上了。”

许玉珩笑道:“计家也是能耐,能临到婚事前,将甄家这祸根挖去。你们家叫计家瞧上,这真是奇怪了。”

“可不是吗?主上还叫了我家老人进宫说话呢。这宫里也是奇怪,先是三足鼎立,如今就只剩下薛才人。”袁靖风无耐地说。

说话间,就进了荣国府,只见荣国府内张灯结彩,沿着大门就摆下姹紫嫣红的花朵,里头迎来送往的下人,更是一簇簇地站在大门边上。

许玉珩瞧着纳罕,就与袁靖风又向内去,谁知荣禧堂堂前,贾赦一身大红衣裳地拄着拐杖满脸喜气地站在前头跟各家的老爷、大爷们说话。

许玉珩心里纳罕,暗道贾赦先前不是一露面就跟旁人诉苦的吗?走上前去,跟贾赦见了礼,就听贾赦笑说道:“原当琏儿会亏待他妹妹,如今瞧着他很将他妹妹的事当一会事,我这做老子的,心里也就舒坦了。”

许 玉珩越发纳罕,又见隔壁府上住着的胡竞枝也如贾家一样随着贾兰、贾芸、贾藻款待客人,就又纳罕了一回,随着贾芸顺着巷子向后头园子去,走在巷子里正待要问 贾芸一句话,就忽然听见一女子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还敢成日里往爷跟前凑?叫你配了小厮,你又不肯,你做这样子给谁看呢?”

许玉珩忙随着贾芸躲到一旁,就见一个花容月貌女子掐着腰气鼓鼓地领着一个仆妇过来,待那女子走了,就忙问贾芸:“这是哪个?怎么在贾家地上也不知收敛?”

贾芸笑说道:“这就是隔壁府上娶的奶奶,被骂的那个,是隔壁胡爷一直带在身边的女人。她是有意骂人给我们看,好瞧瞧能不能收拾了金钏、玉钏两个。”

许玉珩被点出旧病,于是也不再提起这事,又问:“你家老爷奇怪得很,先前不是见了人就抱怨吗?”

贾芸笑道:“他哪里还有功夫抱怨,欢喜还来不及呢。如今虽说柳二叔住在我们府上,到底不是入赘。老爷怕二叔不将这个家给琮叔,恨不得浑身长满嘴说尽二叔好话呢。”

许玉珩想想这情形,也觉有趣,随着贾芸进了院子里,遥遥地望见几个人站在桃树那,于是就向桃树那去,隔着几步远,就忽然听北静王冷笑着说:“金童玉女?谁家的金童玉女?那宝玉茜香国女国王留下就罢了,为何林姑娘也要留下?”

“据说是一见如故——宝玉说,茜香国女国王容貌就跟他先前梦见过的警幻仙姑一样,茜香国也是处处奇花异草、清溪白石,也如他梦境一般。”贾琏说道。

许玉珩顿住脚步,手上攀着一枝长满了桃子的绿枝,暗道贾宝玉去了茜香国,确实如鱼得水了。

北静王冷笑道:“难道林姑娘没说已经定下亲了吗?怎会听那女国王一句话,就也答应着留下呢。”

“……咳,看宝郡王府上无依无靠的王妃,虽也姓房,如今各样排场,与侧妃贾氏相差无几,怕林姑娘也怕遇见这样的事,才不得不如此。”

许玉珩听这声音是从一处怪石后传出,暗道原来薛蟠也在。

北静王攥紧拳头,忍了又忍,冷笑道:“她没有父母教导,只管由着性子来。你身为表兄,如今算是唯一在情在理能做了她主的人,难道也由着她?”

“不如你去追吧。”

北静王一怔,为难地说道:“我身为王爷,岂能私自离京?”

“那便请旨离京,左右将人接回来。顺道办点事。”贾琏轻笑道。

“什么事?”北静王问。

贾琏于是在他耳边嘀咕着说道:“顺便去劫个道,若见有人送了大批东西向南边去,就将东西劫下来。回来后,悄悄地,好生谢一谢胡竞枝。”

“你这话又是什么缘故?”北静王轻笑道,回想自己初见他时,还是个懵懂小儿,如今自己已经大了,他这面孔竟然没有丝毫变化。可见这人牵挂的东西太少,才会经得住岁月挫折。

“不乐意见某人日子太过清闲。”贾琏笑说道。

这某人,北静王一听就知道指的是忠顺王爷,于是冷笑着说道:“那东安郡王实在是无理取闹,若不是他苦苦相逼,如今林家也没那样多的事。他一抹脖子走的干脆利落,给旁人留下那么多的麻烦事。”说着话,便转身去了。

许玉珩站在路边匆匆见过北静王,待要上前跟贾琏说话,就又听薛蟠说道:“琏二哥说说怎么办吧,如今宫里就剩下妹妹一个有身孕的,出头的椽子一样,日日叫人磨上几回。偏生母亲进宫两次,见了房娘娘,房娘娘只说今生只有宝郡王一个就够了,不肯再养另一个。”

许玉珩见薛蟠说的是薛宝钗的事,于是又立在桃树外,等薛蟠先说了。

贾琏坐在桃树遒劲的树干上,听薛蟠说,且不答他。

薛蟠憋了好半天,才又说道:“琏二哥是气我先前因听了妹妹的话,就自作主张不成?说来也怪不得她,一个姑娘家不上不下地在宫里呆了几年,哪里还能沉住气?我原也不知这事竟然是帮着计家的。”

贾琏叹了口气,说道:“宝钗已经替计家办了事,难道还要叫房娘娘帮衬着她?”

薛蟠咕哝道:“虽不叫房娘娘帮衬着,但也别叫房娘娘害了她。据宝钗说,主上去了毓秀宫几回,旁人都道主上去寻她,却不知主上次次都是先寻房娘娘说话。”

“房娘娘若害她,她早没今日了。”贾琏说道。

薛蟠连连点头,只是想不明白房文慧为何不肯将宝钗的孩子养在膝下。

“你放心,是个女孩。”贾琏又说。

薛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说道:“亏得是个女孩,琏二哥不知先前那群人撺掇着说了怎样的话呢,那些话,听得我提心吊胆。”顿了顿,又问贾琏,“琏二哥怎么知道是个女孩?”

“房娘娘说的,不然,周贵妃、吴贵妃、计惠妃怎会放过她?”

薛蟠摸了一把头,笑说道:“真真是将人吓了个半死。”

第194章 直上青云

“别高兴的太早了,主上有意要查周、吴两家,待周贵妃、吴贵妃之后,宫里可就只剩下宝钗一人‘独大’了。”贾琏见一枚桃子中生了虫子,就伸手将那枚桃子摘下丢在地上。

薛蟠见那桃子向一边滚去,就抬脚踩在桃子上,忙又问:“她一个才人,如何独大去?”

“谁叫宫里传说,她是因妃位满了,才做了才人的呢?虽位份卑微,说话却有分量呢。”贾琏说道。

薛蟠脸上红一块紫一块,闷着头想了想,就说道:“那日后房娘娘那……”

“别想了。”

薛蟠忽然一笑,揽住贾琏臂膀,“左右二哥会替宝钗筹谋,我们只管听二哥的。”

贾琏笑道:“你糊涂了,宫里的事,我向哪里筹谋去?”

薛蟠暗道也是,于是想着宝钗在宫里度日艰难,就愁眉苦脸地转头,见许玉珩正在桃树外站着,又亲热地揽住他的膀子说话。

许玉珩猜到薛蟠这样亲热是因为许世宁在内务府的缘故,与他说了一会子话,就打发薛蟠先走,随后在贾琏对面桃树上坐着,向薛蟠背影一指,“你要怎样?”

“不怎样。”

“不怎样?由着薛家姑娘木秀于林?”许玉珩问道。

贾琏笑道:“薛家姑娘主意太多,可倚靠之人太多。”

“不如那一位人单势孤,只有你一人可依傍?”许玉珩一挑眉毛。

“你也知道了?”

许玉珩笑说道:“听你方才果断跟薛蟠说‘别想了’,就知你有能耐替那位做了决断。”

贾琏低头笑道:“日后还请诸位帮扶一把。”

许玉珩失笑一声,也懒怠去问贾琏跟房文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忽然闻到药味,就见方才在前头待客的许青珩捧着一碗药来,就问:“你病了?”

“还是内伤那事。”贾琏嘀咕着,待许青珩捧着碗走到跟前,就接了碗,吹了一吹,眉头也不皱一下地灌了下去。

许青珩捧着碗,与许玉珩寒暄两句就又向前头去了。

许玉珩讶异地睁大眼睛,良久,问道:“你果然受了内伤?我原本还不信,如今信了。”

“如今怎么就信了?”贾琏笑问。

许玉珩指着贾琏的脸说,“我们都老了,唯独你还年轻,年轻就罢了,怎么脸色越发不好?越发显得脸上精巧纤薄了。”

贾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是该寻个名医好好看看了,又问:“你来寻我是什么事?”

许玉珩笑道:“你方才已经跟薛蟠说了,奈何我本要做个青天大老爷的,偏生周、吴两家的无头案子竟是无论如何都查不出个究竟。”

“果然查不出?”贾琏反问道。

许玉珩一默,心知周家的案子要查,就查到柳湘莲、甄英莲头上,就说道:“查不出,左右是周家害吴家,吴家害周家罢了。”说话间,听人说时辰差不多了,就与贾琏向前头去。

果然笙箫声中,柳湘莲已经领着迎春的轿子绕着宁荣大街走了一遭了,如今已经到了拜堂的时候。

许 玉珩原本想多留一会子,谁知新人送入洞房后,就见周、吴两家人纷纷向他走来,唯恐被这两家人缠上,于是借口衙门里还有事,向柳湘莲道了喜,就抽身出来向衙 门里去,才进了衙门,就见大明宫的小李子来了,果然那小李子开口说了几句话后,许玉珩就明白皇帝到底是怎样想的。

于是他为省事,就打发两批人,一批向周家去讨要吴家收买道士害他家子弟的证据,一批向吴家去讨要周家收买赖大嫁祸吴家的证据。

周、吴两家起初并不知许玉珩也打发人向对家去了,于是绞尽脑汁事无巨细地,将真真假假无数证据堆到许玉珩案前。

待 过了一月,两家听到风声,得知两件案子许玉珩都过问了,登时慌了手脚,两家也怕同归于尽了,于是虽先前撕破脸,也耐下性子,一同去找忠顺王爷想法子,谁知 在忠顺王府外吃了闭门羹,二人思量着先前与许家来往不多,与贾琏倒是十分亲近,于是就又一同向荣国府去,偏生荣国府门上说贾琏去了神机营,已有四五日没有 回来,于是又要求见许青珩。

许青珩借口是妇道人家,不去见,只将新婚燕尔的柳湘莲打发出去见。

荣禧堂前厅里头,柳湘莲见着周、吴两位老爷,客客气气地请他们落了座,请人上了茶,就问道:“吴老爷,据说娘娘在皇上跟前,一定要撮合六皇子跟袁家姑娘,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吴天佑听这话,讶异地说道:“这话从何说起?”

柳湘莲笑道:“为了这事,袁家气得了不得。连带着,许家、黎家脸上也很不好看。他们家素来不愿意搅合进那些事里头,正焦头烂额地急着将姑娘嫁出去呢。”

周老爷一怒,就瞪向吴天佑,冷笑着说道:“在这节骨眼上呢,怎么又添乱?”

周、吴二人本是勉为其难才一同四处寻人说情,此时吴天佑见周老爷先责怪他,登时怒火燃上心头,也嘲讽道:“也不知究竟是哪个先添乱,若不是你家娘娘多事,这会子两家都生下皇子了。”

周老爷嘴角噙着冷笑,“我家娘娘已经没了,你还敢说三道四?你寻的,不过是些莫须有的证据罢了,我手上可是握着真凭实据。”

吴天佑也虚张声势地说道:“真凭实据?我可是送上了人证物证。”

话不投机,这二人便从荣国府出来不欢而散,回了家,回忆起对方留下的狠话,唯恐那边当真送上了不得的证据,于是忙一边教导家里下人,一边又事无巨细,将彼此做下的事呈送上去。

七 月初,许玉珩终于将所有罪名并人证物证呈送上去,恰南边战事吃紧,皇帝发话调遣粮草时,又查出国库亏空,细究下来,周、吴两家又是大头,于是不等到八月十 五,便下旨,令西宁、东平两郡王带领锦衣卫查抄了周、吴两家,又令南安郡王四处追索国库银钱;至于宫里头,因怜悯吴贵妃丧子之痛,只将她贬为嫔。

宫里没了两位贵妃,立时宫中上下都将眼睛盯在薛宝钗肚子上,等着看据说是因没有妃位才做了才人的薛宝钗诞下龙子后,又会怎样。

八月十六,王熙凤带着大批人马从茜香国回了京城,又向宫里呈上无数绮罗玉器。

这边厢皇帝正破例召见王熙凤,将北静王委托王熙凤带进宫的钱财清点一番,那边厢,后宫里头,薛宝钗便发作了。

因王熙凤是嫂子,皇帝特许她入后宫陪产,于是王熙凤两只眼睛一处也不敢多看地进了毓秀宫,到了薛宝钗门外,看见房文慧正吃着茶坐在外面盯着,忙跟房文慧见了礼。

“薛大奶奶要进去吗?”房文慧笑道,略略打量王熙凤一番,见她果然气度不凡,就又请她坐。

王熙凤心道薛蟠那样的,都有一堆女人争破头,更别说皇帝了,谁知房文慧皮笑肉不笑,心里想什么呢,于是客气地说道:“主上叫臣妇进去陪产,如此,臣妇就进去瞧着。”

“去吧。”房文慧含笑道。

王熙凤忙闪身进去,进了房门,余光扫了眼依旧镇定自若在外头坐着的房文慧,轻轻地嘘了一口气,快步踱到床边,见薛宝钗满头大汗地抓着一根从床架子上垂下的白帛用力挣扎,就说道:“快歇一歇,不用那样着急。”从袖子来拿出帕子就给薛宝钗擦汗。

“嫂子?”薛宝钗从未如此觉得王熙凤和蔼可亲,气息一泄,便哽咽起来。

“快别哭。”王熙凤忙抓着薛宝钗手腕。

“房娘娘在外头呢?”薛宝钗头扭向窗子外,却瞧不见人。

王熙凤拿着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拍,笑说道:“听我的,该用力的时候再用力。”

薛宝钗勉强点了头,只觉度日如年一样,挣扎着,就想薛蟠叫人捎话进来,房文慧说她这一胎是女儿,莫非当真是女儿?忽然间窗子外天黑了,又想什么黑了天?“过了多少时辰了?”

稳婆说道:“过了八个时辰了,娘娘喝些参汤,再加把劲。”

薛宝钗见王熙凤还在,松了一口气,勉强喝了些参汤,忽然听王熙凤叫她用力,便将浑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顺着那根抓在手中的白帛,上身挺了起来。

忽然听见哇地一声,薛宝钗登时瘫倒在床上。

“男孩,是男孩。”王熙凤亲自去接了孩子,乐不可支地对床上薛宝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