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吓了一跳,暗道薛宝钗身为贵妃还有那样多的不得已,就不知她将来怎样呢。想着,只能宽慰薛宝钗。

待 到了八月十五日那一日,因太后、皇后主张节俭,因此宫里并未办下宴席,薛宝钗在太后宫里,瞧着皇太后、皇上、皇后、皇长孙一家子平平淡淡地坐在一处,不禁 心生艳羡,磕了头,就带着凤仪浩浩荡荡地出了宫,见宫门外街道已经叫工部并五城兵马司打扫干净,路上只有凤龙旌,雉羽宫扇,不见闲杂人等。

薛宝钗虽坐在八抬的一顶金顶鹅黄绣凤銮舆上,虽打扮得国色天香,脸上也不见笑容,反倒是年幼的荣郡王坐在舆上又是兴奋又是好奇地向周遭看去。

待到了薛家门前,就见王子腾、王子胜、王仁等站在男子队伍前头,薛姨妈、薛二太太并王家两位太太领着王熙凤、宝琴站在女子队伍中。

薛宝钗不禁自嘲地一笑,心道这究竟是向薛家省亲,还是向王家省亲?待舆进了家门,更见处处张灯结彩,鼻子里嗅着的是百合之香,眼睛里望见的是帐舞蟠龙、帘飞绣凤,耳朵里听着的是笙箫鼓乐。

薛宝钗心里冷笑连连,暗道她打小不爱这些,偏生有人捯饬了这些来迎她,端着威仪下了绣凤銮舆,就牵着荣郡王向内去。

不过是略走了几步,就进了锦绣珠翠堆砌的堂中,坐在珠帘子后,先见王熙凤领着薛姨妈、薛二太太、宝琴、王家女人来见,后头又有王子腾等来求见。

薛宝钗将人见过了又说了一席场面话,待移驾去花园宴席时,又借口更衣,引着王熙凤向一旁去说话。

“为何更衣的地方,不设在我早先的屋子里?”薛宝钗问道。

王熙凤毕恭毕敬地应着,笑说道:“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这些都是宫里头定下的,臣妇不敢擅作主张。”

薛宝钗见更衣之处遍插牡丹,忍不住将手指没入一朵大红牡丹花中,微微咬着唇看状似恭敬的王熙凤,语带威胁地说道:“嫂子,既然不敢擅作主张,又何必非要自作主张?”

王熙凤笑说道:“不知娘娘这话何意?”

薛宝钗屏退左右,望着指端花粉,冷笑道:“嫂子何必装傻?我在家多年,难道嫂子不知我是个什么性子?难道不记得我曾说过,舅舅家一味亲近忠顺王爷,嫂子该远着王家。怎地今日省亲,偏生薛家人没几个,王家人一堆呢?”

“说 来也好笑,”王熙凤见薛宝钗生了雄心豹子胆,敢这样跟她说话,就也不咸不淡地说,“主上下旨,叫娘娘回家省亲。臣妇这忙里忙外的,将各处布置整齐了,就连 小戏子也跟庆国公家借来了,偏生没找到个顶门立户的男子汉。虽有大哥儿、二哥儿两个,但他们小孩子,哪里顶用?又不能找到什么张三李四充门面,不得已,才 叫了王家人来。不是我们王家人爱来,实在是你们薛家没人。”

一席话,说得薛宝钗悲从中来,暗道幼时他父兄只将她当做可令薛家兴旺之人,谁知薛家不曾兴旺,竟叫王家抢了先。

“嫂子,舅舅他们……”

“知道,已经叫他们远着忠顺王府了。你放心,一切有我照应着呢。”王熙凤信誓旦旦地说。

“倘若步了周、吴两家后尘,嫂子如何照应?”薛宝钗问道。

王熙凤笑说道:“你且放心,有道是狡兔三窟,难道你嫂子我就是束手待毙的人?若有个万一……你尽管将荣郡王托付给我。”

薛宝钗心里一寒,却见王熙凤挽着她的手向屋子里去,边走边说道:“如今那宝郡王虽风光,但也不过是个在外头打仗的,咱们的荣郡王,小小年纪就封王,将来前程远大着呢。”

“嫂子竟有那样雄心?”

“难道你没有?”王熙凤心知薛宝钗野心不在她之下,不过是一个张扬些,一个内敛些罢了。

“……无缘无故,主上为何叫我回家省亲?”薛宝钗见这更衣之所,瓶中插着的也是牡丹,更觉薛家奢靡。

王熙凤笑说道:“我知道缘故,待娘娘省亲后,咱们家捐出粮食来,又能得了美名,这不比依着皇帝的话,悄悄地送粮食要痛快?”

薛宝钗恍然大悟,偏生又劝说不了王熙凤,只能由着她了。

更衣之后,姑嫂二人进了花园宴席,只见宴席上,猴脑、象拔、熊掌各色山珍海味,又有俊俏袅娜的小戏子在戏台子上轻歌曼舞。

薛宝钗瞧了两眼,就觉无趣,偏生又无宫人来催促回宫,只得按捺住,冷眼旁观瞧着王熙凤如何摆威风。

待过了三更,听执事太监起驾回銮,薛宝钗立时起身,忽然见荣郡王不在身边,向身边看去,只见荣郡王早在王熙凤怀中酣睡,想起王熙凤那一句尽管将荣郡王托付给她,登时一凛,忙令莺儿接过荣郡王,就立时带着荣郡王起驾回銮。

待回了宫里,只见宫中静谧非常,各宫室早已熄了烛火。

薛宝钗本意是再向太后、皇后磕头谢恩,待见各处都睡下了,只能待明日再去谢恩,在毓秀宫里,将荣郡王摆在床上,用力地他手脚拉直,忽然见荣郡王醒来,就笑道:“天晚了,快睡吧。”

“舅妈呢?”荣郡王天真地问。

薛宝钗笑说道:“舅妈在家里头呢。”又轻轻地拍了拍荣郡王,看他睡着了,就慢慢发呆,次日一早,就早早地向皇后宫中给房文慧请安。

请安时,少不得要听计惠妃将她比作周贵妃、吴贵妃来揶揄打趣。

薛宝钗听着话,见吴嫔不住地悄悄看他,就笑道:“吴嫔有话说?”

吴嫔笑着将头一转,心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走着瞧呢?

“皇祖母,皇祖父说,正在天灾人害之际,薛妃家拿米粮赈灾,实在是国之幸事,已经封了薛蟠为广仁伯,皇祖父叫你等薛夫人进宫请安时,再另行赏赐下去。”

“好孩子,这样长的话,也能学得一模一样。”房文慧坐在上面向皇长孙招手,待皇长孙跑到她身边,就拿着手摩挲着皇长孙的后脑,“早上吃了什么?”

“吃了两碗蒸鸡蛋。”

“吃两碗做什么?”

“皇祖父忧心国事,吃不下,我替他吃了。吃了有力气,大了就能跟着父王一起赈灾去。”

“好孩子,将来不但能像你父王那样去赈灾,还能像你五王叔那样去打仗。”房文慧搂着皇长孙称赞道。

上头祖孙二人旁若无人地说起蒸鸡蛋来,薛宝钗在下面坐着如芒刺在背,见计惠妃、吴嫔等纷纷看来,于是微微笑着不言语。

“贵妃娘娘好福气。”方才在心里诋毁的吴嫔忍不住艳羡地说了一句。

计惠妃也不由地说道:“委实是好福气,这样的好嫂子,我们家怎么就求不来呢?”

薛宝钗面上戴着笑,心里却想着皇长孙竟然跟皇帝同吃同住了。

第205章

皇帝是为投皇后所好,才待皇长孙亲近更胜于旁人。薛宝钗在心里念叨着,但眼瞅着不过是荣郡王年长一岁多的皇长孙自由地出入大明宫,荣郡王要见皇帝一面,还要特特地请人通禀。登时,她心里就明白,比之一直不能封王白讨得太后欢心的六皇子,两口子都如锯嘴葫芦一样老实的俭郡王夫妇,才是真正的大敌。

“宝钗?宝钗?”

忽然听见有人呼唤,薛宝钗登时醒了过来,恭敬地等着房文慧说话。

房文慧笑说道:“莫不是昨晚上回来晚了,没有精神?早些回去歇着吧,今儿个是荣郡王生辰,主上兴许会去你宫里。”

“是。”薛宝钗答应着,也不管计惠妃、吴嫔如何嫉妒羡慕地看她,又扫了一眼那依偎在房文慧怀中的皇长孙,就退了出去。

等回到毓秀宫里,薛宝钗有意引着荣郡王说话,见荣郡王只会些许几个词,且奶声奶气,比不得皇长孙口齿清晰,要教他几句吉利话,也十分艰难。

薛宝钗虽动了气,也只能忍耐着引导荣郡王。

待到点灯时分,果然小李子先送了太后、皇后赏赐的菜肴下来,薛宝钗才令莺儿去给太后谢恩,就见水沐过来了。

只是水沐身后,又跟着一条小尾巴。

“薛妃,荣郡王呢?”皇长孙紧跟着水沐过来,因同龄,来了立时就去寻找荣郡王。

薛宝钗见皇长孙以薛妃二字称呼她,面上不见怒色,心里却越发不喜。

“父皇,孩儿不做生日了。”忽然荣郡王走了出来。

水沐走来,将他抱在怀中问:“这是什么缘故?”

“昨儿个母妃说、说……”荣郡王往日里与水沐并不亲近,此时被水沐抱在怀中,心里害怕,记住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莫不是说你外祖家太过奢靡?”皇长孙忽然说道。

这话荣郡王说,是深明大义,皇长孙说,又像是点明告状。

荣郡王欢笑地笑道:“就是这句。”

水沐笑道:“好孩子,以后常跟着你大侄子学一学。”说着,就将不自在的荣郡王放下来,又将皇长孙抱在怀中。

皇长孙搂着水沐脖子,说道:“皇祖父,明儿个我不吃鸡蛋了,省下来,赈济灾民。”

“好孩子,不差你嘴里那一口。”水沐说着,就抱着皇长孙进了房里。

薛宝钗心知小儿差了一岁多,口齿上就差了许多,但眼瞅着荣郡王生辰,皇长孙喧宾夺主,依旧忍不住气荣郡王不争气恨俭郡王教子无方,于是待将水沐打发到傅秋芳房中,就亲自押着荣郡王将今日教导过的话重新说上一百遍,见他说得流利了,才肯放了他走。

熬到三日后,薛姨妈、王熙凤进宫谢恩时,薛宝钗请了她们二人进毓秀宫说话,又打发薛姨妈去照看荣郡王,只留了王熙凤在屋子里。

“娘娘有什么话要吩咐?”王熙凤心里冷笑薛宝钗早先清高,如今还不是一样要求着她。

薛宝钗吸了一口气,说道:“请嫂子想方设法,待俭郡王赈灾之时,叫他弄出差错来。”

“什么差错?”王熙凤逼着薛宝钗说,心道不能叫她枉做小人,也该叫薛宝钗正经地出面做一回歹人。

薛宝钗沉吟着说:“总之,要叫他出个一辈子都被人盯着的差错。”

王熙凤狐疑地说道:“俭郡王素来老实本分,也不打眼,他什么地方得罪娘娘了?”

薛宝钗坐在檀木椅子上,支着头,讳莫如深地说道:“谁叫他生了长孙呢?”

王熙凤会意,心道兴许皇帝会瞧着皇长孙聪明伶俐,将皇位给了他呢?想着,见有太监来提醒时辰,就忙领着薛姨妈退了出去。

坐 在回家的翠幄朱璎轿子里,王熙凤就不免沉思起来,想着重灾之地在江西,心里就有了主意,于是叫了旺儿过来,对旺儿悄声说:“南安郡王不是有心求和吗?叫他 想法子将俭郡王押送到江西的赈灾粮草或劫或烧了。提醒他一句,若是没了南安老王爷又打了胜仗,南安王府这辈子都休想抬得起头了。”

旺儿忙答应着,立时就向南安王府传话。

南安郡王先埋怨王熙凤阳奉阴违又献上粮草,如今听她那样说,也觉此法可行,于是悄悄令人给江西节度送信。

江西节度是官,押送粮草里头又有薛家人,如此又是官匪一路,又是里应外合,于是押送向江西的粮草,才一入江西,就不翼而飞。

此事原本算得上天衣无缝,奈何俭郡王为人老实,见粮草不见了,一边打发人回京报信,一边执意追查,恰一日发现了蛛丝马迹,俭郡王着急追查粮草,失足跌落马背,摔端了肋骨,熬了两日,就一命呜呼了。

平白无故,少了个儿子,水沐悲痛之下,罢免了江西任上上下数十名官员,白日里又听朝臣劝谏休兵,晚上又为赈灾粮草着急,于是在正月里就病倒在床上。

房文慧领着皇长孙亲自伺候汤药,见水沐忧心忡忡,叹息一声,就说道:“臣妾倒有个法子赈济灾民。”

水沐无耐地说道:“你有个什么法子?”

房文慧说道:“一,借着太后大寿,大赦天下,将那些在牢里吃白饭的,瞧着罪名不大,且有心悔过的,都放出去;二,江浙一带最是富饶,不如,臣妾恳请房、许、黎、袁、宁几家,劝说江浙一带乡绅富豪捐出钱粮来。”

“……这五家最是可恨,有十分的能耐,也只肯使出五分来,他们肯出这个风头?”水沐咬牙说道,对这几家,当真是又爱又恨。

房 文慧说道:“臣妾带着皇长孙去许家跪着,他们虽素来瞧不起臣妾,但俭郡王素有美名,皇长孙上年才没了父亲,这五家人都是不肯出风头罢了,却不是没有良心 的,定会应允了。只要他们应允,江浙两地做官的经商的,哪有敢不卖他们两分颜面的?况且,那么多赈灾粮草,被人劫去了,难道就烧了?只怕还藏在江西呢,打 发人拿出银子高价去买,瞧出谁家莫名多了钱粮,难道还不知是谁捣的鬼?”

水沐正头昏眼花,听她这样说,因想着房文慧虽是皇后,那五家却素来不将她放在眼中,就说道:“委屈你了。”

房文慧笑了一笑,就郑重地握着皇长孙肩头,问他:“可想叫你父皇在泉下瞑目?”

皇长孙登时用力地点了头。

“那就跟奶奶去许家跪着去,许家不答应帮忙,咱们就不起来。”

“嗯。”皇长孙忙又答应着。

房文慧吸了一口气,就牵着皇长孙向外去,也不坐銮舆,上了戴权平素出入宫廷的轿子,就向许老尚书家去,等进了许家,到了前头厅前,就领着皇长孙出来在厅前跪着。

许家下人瞧着,忙去支会许之安、许世宁,又忙将房家老爷、太太请来,待房家来了无用后,只得又将宁家、黎家、袁家老爷、太太请来。

一群人如何劝说,也不叫房文慧、皇长孙起身。

又见天渐渐晚了,外头凉了起来,众人唯恐皇长孙出事,再三劝说无用后,只能聚在倒厅里说话。

“老尚书,你说该怎么办?”房文慧之父恨恨地说道。

许之安揉了揉耷拉下来的眼皮子,又去看许世宁。

许世宁说道:“主上是不肯休兵了,皇后来咱们家跪着,就已经是罪,若不肯答应,岂不是罪上加罪?况且,那样多的灾民,若闹得大了不好收场,那该如何是好?”

黎碧舟因他父亲不在京都,就替黎家说道:“事到如今,不能不管了,俭郡王已经没了,皇上连个儿子都丢出去了,难道咱们就不能暂且不韬光养晦?”

许、黎两家既然说了话,袁、房、宁三家也无可无不可地点了头。

许世宁于是走到厅外,跪下对房文慧说道:“几家已经答应下来了,请娘娘带着皇长孙回去吧。”

房文慧舒心地一笑,赶紧地将皇长孙搀扶起来,略给他揉了两下腿,就带着皇长孙依旧坐了轿子向宫里去,待进了宫,见到龙床上的水沐,不禁喜极而泣。

水沐长出一口气。

“皇长孙的腿怎么了?”戴权忽然问了一声。

水沐忙坐了起来,叫戴权将皇长孙抱到龙床上,将他小靴子脱下,裤子向上撸起,就见他两只膝盖渍血发紫,肿了两个包。

“我 的乖孙儿!”水沐叫了一声,立时就叫人请太医来,见皇长孙动弹,就忙说道:“就在爷爷这龙床上躺着。”又看房文慧,见房文慧膝盖上还不怎样,于是只管用手 给皇长孙膝盖上揉搓起来。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皇家仪态,想起年少时听个小太监说唾沫能治病,于是吐了两口唾沫到皇长孙膝上,又用力揉搓着。

“轻一点,疼。”房文慧坐在床边说道。

水沐抬头去看皇长孙,却见他两眼噙着泪却始终不发一声,一时悲悯,就搂着皇长孙抱头痛哭起来,“把咱们爷孙这会子的难处记着,将来再不要遇上这样的事!”

“嗯。”皇长孙憋着哭腔说道,见太医鱼贯而入,又摸着水沐的脸安慰他说,“皇爷爷,父王能瞑目了。”

“对。”水沐克制住满腔伤悲,指着皇长孙叫太医来看他的腿。

众太医虽诧异皇长孙两膝怎会肿成这样,也不敢多问,查看之后,就对水沐说道:“回皇上,长孙殿下并无大碍,休息两日,将淤血散开就好。”

水沐点了头,指着龙床边对戴权说:“在朕这床边,再摆下一张床,朕要亲自瞧着皇长孙淤血散开。”

戴权忙答应了。

太医们也很有些见识,见水沐说出这话,登时明白先俭郡王虽不怎样,但皇帝十分看重皇长孙,忙慌退了下去,仔细商讨药方。

戴权也去了内务府里,亲自挑选了一张蟠龙拔步床来,就摆在皇帝龙床对面。

皇长孙在皇帝寝宫扎根的消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传遍了宫廷。

毓秀宫里,薛宝钗听了,望了一眼正玩着藤球的荣郡王,心道这就是机缘巧合吗?

宫外头,广仁伯家中,王熙凤坐在休憩得威武恢弘的上房里,冷着眼,许久没有言语。

半月后,旺儿来回王熙凤说:“许、黎几家,打发自家老爷向江浙两地的老爷们借粮食去了。咱们家的伙计来问,铺子里的粮食还借不借?”

“不借,这会子再借,岂不是告诉旁人咱们早先捐出米粮并未尽了全力?”王熙凤冷笑一声。

旺儿又问:“那分到咱们家的一大半米粮,要如何处置?现如今,米粮都是价值不斐的东西,这会子卖出去,能赚上不少呢。”

这米粮,就是被劫走的那一批中的一半。

王熙凤又冷笑说道:“我胆子大,又不是没脑子?这会子再卖,明摆着告诉旁人是咱们监守自盗。”

“奶奶,那怎么办?”旺儿忙说道。

王熙凤含笑说道:“另外一半米粮,交给贾家的贾芸、贾蔷去卖。”

“奶奶这是何意?”旺儿疑惑不解地问。

王 熙凤怔怔地看着外头,笑道:“皇后娘娘好大的能耐,能叫动许、黎几家,只怕将来连贾家也要拿捏住。如今就看许家的女婿拿着被劫走的粮草发卖,许、黎两家怎 么说。”瞅着天上飞燕,心想贾琏那样圆滑,虽先前帮过薛宝钗几次,但一日不十分确定他的心思,就一日不可全然信赖他。

旺儿立时明白,心道还是王熙凤脑筋转得快,答应下来,就立时向外去,叫人联络贾芸、贾蔷。

且说因尤氏身体微恙,本该要向金陵去的贾蔷暂且留在家中,正帮他小姑姑扎风筝,就听人说旺儿来了,于是手上依旧拿着浆糊,只请惜春向后堂陪着龄官说话,就请旺儿进来。

旺儿进来时,瞧着贾蔷手边一堆红红绿绿的彩纸,就笑道:“蔷哥儿忙着呢?”

贾蔷点了头,就问:“不知你家奶奶打发你来,为的是什么事?”

旺儿忙说道:“蔷哥儿可知道如今粮食是个什么价?”

贾蔷坐在凳子上,听见后头惜春不耐烦了,急着打发旺儿走,就笑说道:“如今的粮食价钱不菲,若是你们薛家粮食没捐出来,如今倒是能赚上一笔。”

“实 不相瞒,我们家只捐出了一半粮食,还剩下好多呢。但前头我们奶奶既然放了话,说是倾其所有,如今再拿出粮食来,岂不是打了自己个家的脸?是以,我们奶奶 说,既然两家亲如一家,就请蔷哥儿、芸哥儿代卖。芸哥儿带着红姑娘向金陵去了,就先来跟蔷哥儿说一声。”旺儿堆笑说道。

贾蔷至今摸不着薛家的深浅,听旺儿这样说,就沉吟起来,忽然听后堂里惜春骂说“发这样的财,等着招报应呢!”,于是就对旺儿笑了起来。

旺儿心知惜春自幼被娇宠坏了,也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于是就望着贾蔷等贾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