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景年虽说发现承庆帝心情晴转阴了,但是,承庆帝让他自个回去,他也就乖乖回去了,也没有故意去打听承庆帝为什么生气,无非就是那些事情罢了,他想了想,算了一下时间,便吩咐人去膳房做了一份清火平气的羹汤,又点了几份清淡适口的点心,让人给承庆帝送了过去,自个也开始琢磨起江南这边的局势来。

江南这边差不多已经有了资本主义的萌芽,这也是难免的,江南人口多,相对人均耕地就少了很多,哪怕朝廷抑制兼并,但是也只能保证那些官宦人家的土地不会过多,却不能免费将耕地送给贫困的百姓,因此,没有土地的人,除了做佃户,也就是做雇工,比如说织造府,就雇佣了数百甚至是上千名织工,不过,这些织工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就是了。

徒景年并不希望出现如同英国那样羊吃人的局面,又想要推动资本主义的发展,只是他之前也不是学经济的,这会儿一时半会儿也是想不到什么办法,好在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还可以缓缓图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在杭州又逗留了几日,心情不是非常美妙的承庆帝很是找了一些官员的茬,将这些官员弄得心情忽上忽下,深感伴君如伴虎,一些想要进京的官员已经有些犹豫了,与其跑到京城看一大堆上官和皇帝的脸色,还不如在外面做自己的地方官,让别人看自己的脸色呢!

承庆帝成功地将自己的不爽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之后,直接就下令回程了。这会儿已经快八月下旬了,回京怎么着也得花个一个月的时间,遇到天气不好,还要耽误。也就是说,等到了京城,都快十月了,那时候天气已经冷起来了,先皇后的冥寿又在十月里头,承庆帝还想着亲自祭拜一下呢,因此自然不能在外面耽误了。

按照来时的路线,大队人马再次回京,又是一番兵荒马乱,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心满意足。随驾的京官勋贵本来在京中就颇有些权势,人在京里,还有的是人按照三节两寿,冰敬炭敬的标准上门孝敬呢,何况他们这会儿亲自过来了,自然有一堆巴结的人找上门来,打着各种旗号,奉上丰厚的礼物,从最俗气的金银珠宝到古玩字画,甚至姣婢娈童,应有尽有。尤其这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就没什么穷乡僻壤,莫不是繁华之所,富贵之乡,自然叫这些官员收礼收得手软。

承庆帝对此睁只眼闭只眼,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难免的,他还是皇子那会儿,照旧有人整日里想着法子找上门去,只要他肯收,哪怕一句答复都没有,有的是人愿意奉上奇珍异宝,只求他能记得自家的名号,也就足够了。作为一个皇帝,指望下面的官员清廉如水,两袖清风,还不如指望饿狼从此吃斋念佛呢!因此,只要下面的人忠君能干,他并不介意这些人收受一些贿赂。当然,如果这些人吃相太难看,叫他知道了,也会着手处理。

对徒景年,他也是这般提点:“这世上,可以说没人是圣人,便是现在被捧到了圣人位置上的孔丘和孟轲,也算不上什么圣人。别看那些读书人嘴上说得好听,大义凛然得厉害,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朝廷的俸禄看起来不少,普通老百姓有那样的钱,日子就能过得很滋润,可是,对于官员来说,就不够了!他们有了合法纳妾的资格,男人要聘请幕僚师爷,家里前院要养着管家账房护院小厮,后院要有丫鬟婆子,出门要车马轿夫,加起来一个月的钱就顶得上一年的俸禄呢!何况,还有诸多人情往来,因此,俸禄是远远不够花销的。前些年,有人为了阻止官员贪污受贿,说是要让朝廷加发养廉银,事实上,再多的养廉银也是喂不饱这些人的胃口的,跟养廉银相比,只要他们动动嘴皮子,就有人亲自上门送银子,养廉银哪有这样来得快呢?所以,只要这些人能干肯干,贪贿还在一定程度之内,不要没了良心,那就可以放过了!何况,对于这样的官员来说,你要收拾他们,这也是现成的罪名!”

承庆帝说着叹息不已:“如今的官员许多是寒门出身,这些人虽说出身不算高,没准年少的时候,也受过一些官员的欺压,但是等到他们科举及第之后,却转而开始欺压别人了,他们从小信奉的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一套,等到做官之后,自然就知道如何给自家牟利了!”

徒景年在一边听着,也觉得无奈,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从来没消失过,当年朱元璋对贪污何等深恶痛绝,发现官员贪污银两,就扒皮充草,饶是如此,也不能制止这些人伸出来的手。宋朝算是高薪养廉了吧,但是官员真的就清廉了?以徒景年如今的阅历,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来。真要搞什么三权分立那一套,那纯粹是动摇皇室统治的根基了,问题是,以现在这些老百姓的觉悟来看,所谓的三权分立,除了架空皇权,大概是起不到什么民主自由的作用的,所谓的民主自由,也就是只有那些有钱有权的人才能够享受到了,到了那时候,自以为是的善症,反而是祸国殃民之举了。

另外说什么官员财产公示之类的,更是痴人说梦,这年头当官的,哪个不是人精子,律法说,官员不许经商,他们就将铺子挂在奴仆的名下,反正奴仆的卖身契在自己家里面,也不怕这些人卷了钱跑了。何况,这年头又没有银行,你知道谁家有多少钱啊!什么房子地的,同样的道理,一般的官员家大业大,产业完全可以挂在亲戚甚至是族里面,就算将来抄家了,也有产业可以东山再起。

在这种生产力非常不发达的年代,很多事情你也就是想想,真要实现起来,这种地方上人治大于法治,族规大过王法的年代,那简直是寸步难行。搞到最后,还是要科教兴国吗?徒景年不由腹诽起来。

这么想着,徒景年觉得,自己首要的大概不是奋发图强,而是要保重自己,争取长命百岁才行,要不然,就算熬过了自个老爹,也没那么多时间让自己大展宏图了。

徒景年在那里胡思乱想,承庆帝也觉得自个说得太多了,便住了口,笑吟吟道:“听说阿鲤那边也有人进上了不少好东西?”

徒景年点了点头,开口道:“可不是,江南这边的人手笔可是够大的,儿臣在宫里面算是见过不少好东西了,这回出来,却发现,只怕真正的好东西还被人藏着掖着呢!”

承庆帝轻哼了一声,又斥道:“说什么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宫里的好东西是不少,难道你都见过了?”

“嘿嘿,那是儿臣见识短浅了!父皇私库里面有什么儿臣没见过的好东西,什么时候拿出来给儿臣掌掌眼呗?”徒景年嬉笑着凑过去道。

承庆帝笑着摸了摸徒景年的头发:“瞧你这眼皮子浅的,看起来,不光是女儿要富养,儿子也得富养呢!”

徒景年笑嘻嘻道:“儿子还不够富养啊!父皇,你要把儿臣给宠坏了!”

承庆帝笑道:“说的什么话,亏得生在我家里,放到别人家里,还不被人嫌娇气啊!说说吧,见到什么稀罕玩意了?”

徒景年笑道:“书画什么的也就罢了,儿子倒是见过不少真迹了,倒是几个摆件颇有些意思,有个是个翡翠的果盘,上好的玻璃种的,偏偏颇有几种颜色,雕成了各色佳果的模样,看着颇有点野趣!”翡翠这年头算不上值钱,这年头大家喜欢软玉,这才符合谦谦君子的身份,翡翠质地太过坚硬,不符合时人的审美观。因此,徒景年也只能说个野趣二字,这就是个稀罕一点的玩意。

承庆帝轻哼了一声:“看来茜香国那边还是不老实,这样的东西,也不知道进贡过来!”

徒景年亲手给承庆帝斟了一杯茶,说道:“咱们对藩国一向宽容,自然叫这些人对宗主国缺了点敬畏,要不是之前教训了茜香国一番,这几年茜香国的贡品起码得打个对折!”

“从哪儿学的这些话!”承庆帝哭笑不得,“听着倒像是个生意人了!说吧,还有什么?”

徒景年笑嘻嘻道:“别的父皇只怕就不稀罕了,不过是两颗六尺高的珊瑚树,几个宝石盆景罢了!不过,儿子却是不相信,那些人把最好的东西送出来了呢!”

承庆帝也不以为意,这些本就算不上什么,纯粹的暴发户作风,虽说徒家准确来说,也是暴发户,最初不过是个落魄的小地主而已,只是如今过了四五代帝王,跟诸多名门淑女联了姻,又是皇族,自然培养出了卓越的审美观,对于这些东西,也就不怎么看得上了。

徒景年对这些的兴趣还不如礼单里面附带的一匣子珍珠感兴趣,他算是又找到了一个赚钱的门路,那就是人工养殖珍珠啊。这年头珍珠都是天然的,淡水的也就罢了,海水珍珠更是需要采珠人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海底捞取的,这年头可没什么潜水服,氧气管,而且还得担心鲨鱼之类的猛兽的袭击。另外,珍珠跟别的珠宝不一样,珍珠是有保质期的,普通的珍珠,一两年的时间,光泽就黯淡了,原本能做首饰,到头来,只能磨成珍珠粉入药了。所以,这玩意完全不用担心产能过剩,可以当做快速奢侈品来消费了。

承庆帝完全不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太子如今大半的心思都放在赚钱上,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爱好,皇家再缺钱,也没到需要自个去赚钱的地步。徒景年也知道这个,因此,这会儿正琢磨着,应该讲这件事情交给什么人去暗中操作,虽说他不相信有人敢背叛自己这个太子,但是,一来,他对养殖珍珠的产能和生产周期不怎么了解,二来,也担心下头的人觉得他年纪小而糊弄他,因此,还是得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或者说,既能够镇得住下头的人,又不敢起什么不对劲心思的人,当然,还得想办法找几个内行人,要不然,还得再走几年弯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回城还算顺利,一路上一直艳阳高照,自然没有耽误什么时间。但是,这并不能让人觉得多高兴,虽说秋雨连绵会影响收成,但是秋旱同样也影响地里面的收获,江南还好一些,毕竟水网遍布,可是北方麻烦就大了,除非是上好的水浇地,普通的旱田铁定要减产。

承庆帝不是不懂这个的人,说句老实话,偌大一个中国,哪年没个天灾人祸那才叫奇怪,不过这次看起来干旱范围有些大,承庆帝找钦天监的人问了一下,起码一个月之内是不会再下雨了,好在春夏的时候雨水还算正常,按照有经验的农官的说法,就算减产,也不会太严重,承庆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下旬了,长安这边同样有了干旱的意思,好在就在渭水之畔,加上这么多年经营,长安这边水利设施修建得颇为完备,渭水还有支流处都已经架上了大大小小的水车,顺着挖好的沟渠流淌出去,也能够灌溉很大一片的农田。

徒景年刚开始对这种事情还搞不清楚,他上辈子虽说一直待在大西南,但是因为研究所的特殊性,因此,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大片荒漠戈壁,附近种的无非就是一些胡杨还有引进的一些巨型仙人掌之类的,附近人烟稀少,就算外出,也很少会见到什么农田,徒景年又不是搞农作物研究的,所谓隔行如隔山,他能记得上万种材料配比,可如果超市里面不写商品标签的话,他连麦子跟韭菜都分不清楚,自然不知道种地有什么讲究。

这会儿听承庆帝忧心粮食减产的问题,便问道:“父皇,如今农户人家地里面种的是什么呢?”

承庆帝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道:“如今种的多半是稻麦,不过,南方因为气候原因,会种一季水稻,再种一季冬小麦,北方冬天比较长,一般只能种一季,有水稻,有麦子!听说有的地方还会种高粱,高粱不挑地方,也不怕旱,但就是产量很低!”

徒景年呆了一呆,忽然想到,这年头没什么杂交水稻,也没人专门培育什么生长周期短,产量高的种子,一亩地撑死长个两三百斤的粮食就了不得了,而且生长周期也挺长,北方自然没办法种两季了!不过,难道这年头只种这几种东西吗,玉米呢,红薯呢,土豆呢?哪怕徒景年是个农业小白,也知道这几种一向是有名地高产,而且抗旱好养活啊!因此,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就没什么别的不挑地,又高产的粮食吗?”

承庆帝叹道:“若真有这样的粮食,那就是祖宗保佑我大晋大兴了!”

徒景年琢磨了一下,那几种似乎都是舶来品,美洲那地方引进的玩意,因此道:“虽说中原没有这样的粮食,未必外藩或者是那些蕃人的地方没有啊!儿臣记得以前读书,上头说西瓜,葡萄,石榴还有胡瓜都是西域那边引进的,可见,地方不同,水果粮食什么的,都不一样,说不得,就有什么地方有这样的良种呢!往西没有,还有海外呢!儿臣琢磨着,不如下旨,命诸多海商出海行商的时候,将当地的各种种子带回来,找人在皇庄上试种,说不得就有什么高产的良种呢!”

承庆帝眼睛一亮,有些欣慰地摸了摸徒景年的脑袋,说道:“阿鲤果然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那些海商这么多年的确从外头带了不少好东西回中原,不过一般就是些奇花异草,如今却可以向那些海商悬赏各类种子,最好叫他们打听一下当地的种法,回来实验!这可是千秋万代的大事,若是此事能成,即便比不上神农种植五谷的功绩,相差也不远了!”

想到这里,承庆帝几乎是心潮澎湃起来,哪个皇帝没有点流芳千古的野心,所以很多皇帝好大喜功,最终弄得祸国殃民,但他们并非真的昏庸,为的无非是一个“名”字。承庆帝为什么有底气跑过去祭祀光武帝,不就是因为将茜香国拍怕了吗?如今若是能让大晋的百姓再无饥馁之祸,他不光有底气祭祀三皇五帝,都能封禅泰山了。

心里想到自己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承庆帝看徒景年的目光更加慈爱起来,这个儿子,真是自己的福星啊!哎,真是可惜了,要是皇后还在,那该多好啊!

很快便到了懿元皇后的冥寿,往年人还在的时候,势必要摆千秋宴的,如今人不在了,也只得做个冥寿,祭祀一下了。

承庆帝亲自写了几首悼亡诗,又做了一篇祭文,除了承庆帝和徒景年之外,宫中几个正妃也以侧室之礼祭拜了皇后,虽说一个个穿着素服,脸上也是一副怀念悲戚的模样,但是心里头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徒景年虽说没弄什么祭文悼亡诗,不过也是诚心诚意地将自己手写的经文供奉在了灵前,虽说懿元皇后不过陪伴了他几年时间,但是对他的疼爱,却是半点不假。懿元皇后在承庆帝心里是死在了最美好的时候,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徒景年心里也是一样。懿元皇后年轻,若是如今还在,只怕孩子都好几个了,徒景年年纪大了,又不能一直养在皇后身边,懿元皇后的母爱自然会分给别的几个孩子。前世的时候,沈柯可不是独子,尤其,也不是长子和幼子,那年头没有计划生育政策,反而国家鼓励生育,沈家生活条件也好,沈柯的妈妈一连生了五个孩子,沈柯是老二,得到的母爱实在有限得很,懿元皇后却不一样,作为婚后盼了好多年才出身的孩子,懿元皇后几乎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了徒景年身上,由不得徒景年不感念。

懿元皇后的冥寿之后几天,承庆帝都没有进后宫半步,让宫中的那些女人心中暗酸,却也没有办法,那是元后,还是救驾而死,你能怎么比呢?哪怕有着从一品的妃位,说白了还是妾,你一个小妾,嫉妒原配嫡妻,活腻味了吧!

承庆帝能做到这个地步,任谁来说,都是对先皇后情深意重了,徒景年对此心情很复杂,不过,承庆帝有这个表现,总比他绝情绝义好。

不管怎么样,日子还得接着过。北方果然减产,但是并不算严重,承庆帝干脆也没有下旨减税,现在稍微减产就减税,等到将来有了什么严重一些的天灾,百姓可不会感念之前的皇恩浩荡,只会跟现在比,生出不满之意,甚至憎恨朝廷不知道体恤民情,因此,即便是施恩,也得看情况而定。

承庆帝如今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全放到了良种上,任何新事物的出现,在有利于一部分人的同时,自然也会损害另一部分人的利益,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讨好所有人的。比如说良种问题,如果真的出现了一种抗灾害,还高产量的良种,那么,势必会增大普通农户的抗风险能力,他们可以在丰年就积攒上大量的粮食,即便是灾年,也不会因此颗粒无收,不得不卖房卖地,甚至卖儿鬻女。可是同样的,这对于那些豪族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这明显会增加土地兼并的成本,自然也就影响了他们的利益。

即便如此,承庆帝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继续做下去,说句老实话,真正的有识之士也明白,土地兼并虽说很难逆转,但是一旦超出了一定的程度,势必会引起那些吃不起饭的老百姓的反弹,到了那个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地的大户,其次才是官府衙门。毕竟,比起官府衙门来,那些大户的保卫力量可弱得太多了。承庆帝再一想,这事是延续大晋国祚的事情,关系到徒家千秋万代的事情,就算真的影响到自己下头那些臣子怎么了?三令五申不许兼并土地,藏匿隐户,既然做了,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因此,很快下了决定,好在朝堂里面虽然产生了一些争议,最后大家还是达成了共识,就算有人心里头不乐意,不过,还是抗不过大势的,你要是死犟着,皇帝回头就能命人跑你们家去丈量田亩,清查隐户去!

虽说达成了一致,不过找寻良种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的,承庆帝将提议拿出来跟内阁商议讨论了一番之后,总算是拿出了切实的悬赏方案。海商出海一趟,只要不遭遇风浪导致船只倾覆,否则的话,利润都是十倍百倍的,也因为如此,海关订制的税率也非常高,而且,会根据不同的商品制定不同的税率,你也可以想办法逃税,但是若是被发现了,那么,你这艘船上的货物就别想要了。因此,内阁直接提出,根据种子的种类、数量和种植方法,对这些商船实施减税,最高可减免一半。对于这些商船来说,哪怕只减半成,就有可能增加数万两的利润,何况,很有可能减免一半!而且,需要又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就是一些作物种子而已,不占什么地方,重量也不大,随便找个干燥一点的舱房一放就行了,费不了什么事,这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勾当了,由不得那些海商不心动。

很快,朝廷关于这件事情的公文直接发到了各个海关,然后就被抄录了不知道多少份,发到了各个商船上,一下子引起了轰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这件事同样给徒景年带来了一定的政治资本,因为承庆帝并没有隐瞒他的功劳,而是带着点炫耀,说这事是徒景年第一个想起来的,朝臣自然众口一词,言道太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系百姓,实在是国家之福,社稷之福云云。

徒景年对此也是乐见其成,他需要一些东西来保证自己的地位,比如说名望。当然,这个名望不能压过皇帝,否则的话,这不是福气,而是祸害。承庆帝这个人也算得上是明君,但是,是明君不代表会在继承人的问题上一直明智正确,明君闹出来的事情会更加严重,比如说汉武帝,唐太宗,做这些皇帝的太子,那真是太艰辛了。当然,如果上头是个二货昏君,日子也不会好过,因为,明君起码要顾忌自己的名声,先想办法把太子搞臭了,或者引诱太子做点什么不该做的,比如说逼宫造反什么的,但是昏君纯粹是脑子一上头,就能直接下决定了。就像是晋惠帝他们家那位儿子,说句老实话,没他那儿子,他还能不能做皇帝还是个问题呢,他老爹要不是瞅着孙子聪明伶俐,怎么可能犯傻弄个傻子做皇帝,结果,老爹死了没多久,晋惠帝就被人撺掇着把儿子给干掉了。

徒景年需要的就是一个光辉灿烂的名声,当然,不能真的完美无瑕,完美无瑕的那是圣人。要是弄个王莽那样走路都能用尺子量,一点过失都没有的,担心的就是皇帝了,王莽谦恭未篡时啊!你这么辛苦经营名声,可见有悖逆之心,那就该死!

何况,徒景年也不可能真的一直保持那种规行矩步的状态,来自后世的灵魂天生对一些规矩有着蔑视之意,徒景年自个也不乐意装一辈子,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可不是来受罪的。

当然,这些想得有点早,在大多数人看来,目前徒景年还算是一个比较称职的太子,聪明但是不自负,性情平和并不骄纵,能够听得进别人的话,却不会人云亦云,如今更是发现,太子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人,对民生还是很关注的,那么,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只要接下来不长歪,大臣们也不乐意掺和到夺嫡这种高风险的事情里面,有个确定的效忠对象,对谁都好!不说前朝,光是本朝,因为残酷的夺嫡之争,多少原本官声不错,前途无量的官员栽进去了啊,别说自己,连家族都要被牵连。

很多时候不是他们想掺和,而是不得不掺和。遇上个不靠谱的太子,或者说,皇帝不喜欢太子,明显喜欢别的儿子,起了易储的心思,原先认定了太子的人难道就要立刻反水?虽说气节这玩意未必如何值钱,但是,你背叛了一个,人家就会担心你也会背叛第二个好不好?就算是你肯抛弃这么多年自己喝家族的投资反水了,人家信吗?他们自个身后还跟着一大帮等着主子黄袍加身好分到好处的呢,一下子多出一群人来想要分润好处,人家也不干啊!因此,除了一些投机分子之外,大多数臣子比谁都希望皇权能够平平稳稳的过渡,这样的话,下一任继承人因为名分比较正,也不会对朝堂进行多大的清洗,就算想要提拔自己人,也会缓缓图之,不会不给老臣面子。

如此一来,作为嫡长子名分很正,又是一直接受的帝王式教育,下面最大的皇子也比他小五六岁呢,而且出身也不高,再往后,只有差距更大的道理,因此,只要徒景年持身正,不胡作非为,大多数人都是得保着这个太子的。当然,大家也没几个人想到承庆帝寿命比较长的情况,说实在的,徒家开国以来,除了太祖他老人家活到了花甲之年,一般的也就是四五十岁,做个二十几年的皇帝便差不多了,大家也没觉得承庆帝是不是会活成人瑞,因此,起码在这个时候,就算是后来蹦跶得非常起劲的甄家,现在的想法也无非是让甄昭容早点生个儿子,将来做个亲王而已。

虽说徒景年没到着急的时候,但是,苏家那边却开始着急了。因为来年就要选秀,苏家已经将女儿的名字报上了户部,这也让许多人惊讶了一番。如果说是苏皇后的亲妹妹,那么,说是苏家找个女儿进宫照看太子还算说得过去,偏偏是个跟苏皇后几乎没怎么相处过的小堂妹,还是苏家那位提不起来的二爷的女儿,自然叫一些明眼人看出来,苏家打了别的什么的主意。因此,很多人对苏家不免有了一些微词。

当然,苏家内部对此也是有些争端的,只不过苏牧既然答应了下来,自然镇压了下面的意见,这事又已经定了下来,哪怕是徒景年的两个亲舅舅也认了。

承庆帝对此早就下了决心,因为徒景年和苏皇后的关系,他也不想对苏家下手,但是苏家居然存了两头下注的心思,哪怕承庆帝明白世家这一套,心里还是有些腻味,苏家觉得皇家对他们还不够客气吗?一个承恩公不够,还想来第二个,这是拿皇家当冤大头了啊!不过,承庆帝这边也不是吃干饭的,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也让苏家知道一点厉害。

这是苏皇后过世之后的第一次选秀,已经有确切消息传出来,这次的秀女中将会有一个是皇后,因此,倒是叫不少人家跃跃欲试,家中没有合适女儿的人家却是连连惋惜不已。

本朝选秀制度其实很人性化,大选选的是四品官员家的女儿,而且也不是强迫性的,家中独女不需要参选,就算家中女儿比较多的,如果你不想让她进宫,那么,一方面可以赶在选秀之前给女儿订亲,这也是最普遍的办法,如果你舍不得女儿早早出嫁呢,请安折子上陈个情,报个免选也是很容易通过的!像苏家这次打的就是个擦边球,苏均身上也没职位,也没爵位,就一个举人的功名,如今就是仗着苏家没有分家,因此,报上去的时候,说的是承恩公府的五姑娘,只要苏牧认,那就没问题。

至于别的人家,也是各显神通,上赶着将庶女记在嫡母名下的,过继侄女的,应有尽有。虽说本朝对外戚管得有点严,比如说不许当官,不过其实主要就是皇后皇太后的娘家,他们就是封个承恩公的爵位,担任一些闲职什么的。另外公主的驸马,郡主县主的仪宾,算是宗室,就算任职,也就是在宗人府了,问题是宗人府里正宗的徒家人还没地方安放呢,何况外姓人。因此,驸马、仪宾多半就是勋贵人家或者是王府的亲戚家的子弟,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大出息,也就是靠着宗人府的俸禄之类的混日子而已,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但是,自古至今,想要攀龙附凤的人家都不会少,谁家都希望出个卫子夫,再不济,也好出个母以子贵的王皇后,这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因此,哪怕希望渺茫,很多有资格送女儿参加大选的人家都会争先恐后地将女儿送去选秀,要不然,皇宫里的诸多嫔妃是怎么来的?宫里面,宫女就算得了侍寝的机会,想要往上爬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没有意外的话,一个嫔位顶天了,真正的高位妃嫔,多半还是大家出身。

徒景年对选秀的事情其实并不怎么关注,承庆帝还年轻,后宫里面的妃位、嫔位也都没有满,没有这次,还有下次。何况,对他来说,那些女人也算不上什么敌人,他日后跟她们打交道的几率太小了,他既然没办法直接将承庆帝给结扎了,那拦着后宫进人自然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听说承庆帝会立后之后,徒景年多少还是有些郁闷,这算是正经的后妈了,要说后妈对前面妻子的孩子视若己出的,徒景年还真没怎么听说过,不是亲生的,面上做得再好,实际上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而继后可是比一般的后妈杀伤力大多了,因为继后也是皇后啊,皇后的权利是很大的,起码后宫还有外命妇都归她管,而且跟妃嫔不同,皇后每个月起码有两天是可以跟皇帝合法滚床单的,这就增加了受孕率。只要这个皇后是个聪明的,她就有本事为自己将来的儿子,不管是亲生的还是养子,拉拢出一大批人来为其效命!

而只要继后有了儿子,那么徒景年俨然就是继后的眼中钉,肉中刺,没了徒景年,继后的儿子在礼法上就是最合法的继承人,饶是徒景年对自己还有些自信,但是,还是不乐意多出一个敌人来,尤其是一个在礼法上压自己一头的敌人。

只是在这一点上,徒景年并没有话语权,他也没那么闲工夫掺和到承庆帝的后宫里面,因此最终,只能寄希望于承庆帝基于爱护他的心思,不会立一个太难缠的继后了。

第 41 章

承庆帝与徒景年父子两个对选秀的事情算起来并不是很上心,不过,下面的人却是不敢怠慢。户部早就将选秀的名单统计好了,顺带着连秀女出身背景、画像还有基本的容貌特征都送过来了。说实在的,这年头的画像,真是没什么好说的,长得都是差不多的模样,除了发型还有衣饰,就没什么分辨率。承庆帝登基以来也举行过三四次的选秀,对这些流程自然是清楚的,对此自然也懒得管,干脆将事情转手塞给了贤妃和淑妃,另外暗示了一下几个自己打算留下来的人,其他的,就让贤妃和淑妃去做了。贤妃和淑妃两个虽说心里酸溜溜的,却也知道轻重,自然将事情接了下来。想到自己选进来的秀女里面,还会有将来的顶头上司,两个就不由生出想要呕血的冲动。

而因为选秀定在阳春三月,京城附近的秀女也就罢了,各个省份的秀女这会儿已经提前进了京,有资格选秀的人家无不是一地大员,在京中就算没自己的宅子,也有亲戚,这会儿京城的绣坊、银楼、水粉店如今简直是要忙得脚不沾地了,差一点的人家派下人上门去订做,身份更贵重一点的,干脆派了伙计上门给家里的太太姑娘们挑选衣料、款式,整个京城相关的零售业的业绩因为选秀的刺激,足足上涨了百分之二百。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这年头也没有那种不怎么科学的可以冬暖夏凉的内功,徒景年虽说学了点强身健体的功夫,不过是点调息的法门,按照科学的法子分析,应该是锻炼心肺功能的,因此,自然没有点亮寒暑不侵的技能点,因此,徒景年这会儿已经换上了玄狐裘衣,小半张脸都被埋在长长的风毛里面,加上基因良好,看着格外玉雪可爱,倒是让承庆帝也忍不住捏一捏他的脸,见他鼓起的脸颊,就哈哈大笑。

无论在什么时候,年底总是比较忙的,各个衙门都在忙着年终总结,有资格进京述职的地方官员也陆陆续续进了京,官职小的去吏部,官职高的等着承庆帝接见,这也导致了除了日常的朝会之外,承庆帝也不得不整日里泡在御书房,接见一个又一个的官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资格让承庆帝接见的官员怎么着也是巡抚布政使总督那样的人物,这些人即便不都是皇帝的心腹,差得也不是太多,总不能随随便便面个圣就把人打发了,怎么着也得聊个一两个时辰,到了点还得赐膳。

接见这些官员的时候,有时候承庆帝就将徒景年带在身边,徒景年也很少需要开口,就是在一边听着,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问,不过,一般也是接见之后,不会当着徒景年的面。

这日午后,徒景年刚刚结束了午休,就有曹安平的徒弟戴利跑过来说圣人让他直接去御书房,徒景年自然明白下来,直接跟着戴利往暖阁那边而去。

御书房里面,承庆帝正在接见山西布政使林梓,林梓出身姑苏林氏,姑苏林氏算是大族了,如今嫡支总共有六房人,不过,一直以来子嗣不丰,出仕的人也不算多,官位也不高,林梓这一支当年也是开国功臣,从龙颇早,当时算是太祖的军师,开国后就被封为靖安侯,从静安侯起,到如今的林梓,林家已经是五代单传,林梓这边同样如此,直到三十多岁,才生下了一个儿子,磕磕绊绊也长成人了,总算没让林家这一支给断掉了。

林梓这时候,身上不过一个骑都尉的爵位,而且林家本就是书香世家,不是靠着爵位混日子的,林梓这一支历来就是科举出身,名次都不算差,加上林家这么多年经营下来的人脉,还有世家独有的处事方针,林梓如今四十多岁,已经成为了三品大员,而且官声很不错。这也是正常的,林梓他们家既然人少,那开销也就少,加上开国那会儿很是发了一笔横财,林家算是家大业大了,自家有个几百万的家私,也就没必要冒着风险贪污受贿什么的,至于寻常的一些冰敬炭敬,人情往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林梓这几年的布政使过得并不容易,山西是晋商的地盘,晋商是出了名的胆大妄为,为了钱什么都敢干,什么都能干,山西虽说不是科举大省,但是那些晋商的手段也是通了天的,手里有钱,上头有靠山,家里还能养护院,这么多年来,栽在晋商手上的官员真心不少。林梓是姑苏人,在山西这边也没有姻亲故旧,哪怕有一二同年,这些人也是受过晋商恩惠的人,自然没办法帮他的忙。不过,林梓也是狠人,林家哪怕人丁单薄,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上门的,因此,使了许多手段,又抓住了几个晋商私自跟蒙元余孽通商的把柄,直接干掉了好几户晋商,不过,也因为这个,林梓这个山西布政使算是干不下去了,承庆帝对这个臣子还是看重的,因此,便将林梓招了回来,至于山西那边,既然已经被打了一巴掌,就派个温和一点的人过去给个甜枣,安抚一下便是。林梓算是立了功的,承庆帝直接令其做了刑部侍郎,就等着刑部那位尚书这两年致仕之后,就能够直接做尚书,入内阁了。

承庆帝对林梓很是看重,因此,虽说已经决定找人接替林梓了,还是开始仔细问林梓山西那边的情况:“此次林卿一举铲除晋商中的张家、常家、方家,实在是辛苦了,不知山西如今境况如何?”

林梓拱了拱手,说道:“回圣上的话,张家、常家、方家一直就是晋商里头牵头的人物,无论是票号还是官盐,他们都占了大头,另外,他们做得最赚钱的生意便是北上蒙古还有东北那边,用盐铁茶粮食之类的货物,向蒙古人鞑靼人还有女真人换取金银牛羊皮毛药材,一转手便是百倍之利,这也罢了,蒙古一直对中原贼心不死,怀念蒙元时候的荣光,至今还常常南下打草谷,建州女真同样也是狼子野心,常年侵扰朝鲜,据说有时候也会冒充鞑靼人在边境打劫商队百姓,晋商却因为一己之私,为其提供中原的军情甚至为其带路,万死不足以赎其罪!臣以为,此次虽说晋商元气大伤,但是本性难移,只怕日后故态复萌,实在是朝廷的大患!”

承庆帝冷笑了一声:“哼,仅仅是一帮商贾,哪有这么大的能耐,若非有人通风报信,为其遮掩,他们哪能轻易出关,还能通报军情?”

林梓沉默不语,各地叫得出名字的大商人,哪个在朝中没有背景,不认识一个甚至几个内阁大臣,都不好意思出门,这事也算是潜规则了,但是问题是大家都不会说出口。这会儿皇帝这么说,林梓自然也不好出口附和,叫人知道了,这就是得罪人了。

承庆帝看了林梓一眼,见林梓这般,虽说有些失望,心中却也了然,林梓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如果跟愣头青一样,做出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承庆帝也不会相信。

就在这时,外面伺候的太监传话道:“太子殿下求见!”

承庆帝脸上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来:“林卿多年未回京城,怕是还没见过朕的太子吧!”

林梓谨慎地说道:“虽说未曾见过,却也耳闻,道太子虽然年幼,但是聪明过人,勤学好问,是圣上之福,社稷之福!”

承庆帝笑容更甚:“林卿啊林卿,如今也会说这些虚头了!”说着扬声道:“让太子进来吧!”

徒景年很快走了进来,外面本来披着的一件灰鼠皮的斗篷,因为屋里烧了地龙,比较热便脱了下来,这会儿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蜀锦常服,进了门先行了一礼:“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安!”

“起来吧!”承庆帝笑吟吟道,“来,见见这位林大人,当初若非他在外任职,这会儿应该是你的少傅呢!”

徒景年听了,转向了已经站了起来的林梓,林梓连忙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徒景年侧了侧身,只受了半礼:“林大人是长者,实在是过于多礼了!”

“礼不可废!”林梓坚持道,“殿下乃是储君,当得起臣一礼!”林梓是个聪明人,他本是先帝朝的传胪,也没赶得上夺嫡时候的投效,能够在本朝还混得风生水起,可见他对承庆帝心思的把握如何,之前见承庆帝的言行,就知道徒景年这个太子深得他的心意。何况,这会儿他打量了一下徒景年,徒景年卖相也就不说了,虽说年纪还小,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颇有几分稚气,但是看着已经很是沉稳,言行举止颇有法度,再想想之前听到的传闻,一个看着挺靠谱的嫡长子,又已经立了太子,天然便有了八成的胜算,这会儿稍微敲敲边鼓,表一下忠心自然是有必要的。

承庆帝暗自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君臣有别,徒景年再小,也是储君,于是便道:“林卿说的是,来人,给太子设座,林卿,你也坐吧!”

“谢圣上(父皇)赐座!”徒景年与林梓陆续坐了下来,不过徒景年坐得四平八稳,林梓却只敢斜签着坐着,一时间竟然有些沉默。

徒景年坐定之后,笑道:“刚刚在外面就听父皇与林大人谈笑风生,颇为投契,不知儿臣是否可以听听看呢?”

第 42 章

徒景年这话说得有些冒昧,但是承庆帝却不以为意,笑道:“朕正在跟林卿说山西的事情呢?之前在江南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晋商的吗?林卿在山西这些年,正是在与晋商打交道呢!”

徒景年露出了一个感兴趣的神色,说实话,后世的人,对晋商的印象,一般就是带路党,还有乔家大院什么的,至于晋商是干什么的,他还真不太清楚,因此问道:“林大人,听说山西多煤矿,晋商是专门开采煤炭的吗?”

林梓呆了一下,不过很快还是反应过来,道:“这倒不是,煤炭开采不易,价格也不高,晋商很少为之。晋商如今经营的是票号还有盐业,另外,也做一些药材皮毛的生意!”

徒景年这才想起来,在蒸汽机没有发明的年代,煤炭的用途还是很有限的,冶铁不行,中国的铁矿本来硫含量就多,加上煤炭里面也含硫,加起来,炼出来的铁质量自然好不起来,因此,如今炼铁多半还是用的是木炭,这也严重影响了铁器的产量,毕竟木炭是要消耗树木的,而且木炭能够提供的热量也比较有限,这也导致了,这个年代,铁器的质量也算不上高,自然比不上同时代的马革士刀还有倭刀。这年头也没蜂窝煤,取暖靠的还是木炭,因为跟木炭比起来,没有经过处理的煤炭更容易产生一氧化碳,也就是这年代所谓的炭毒,在发现煤炭容易导致中毒致死之后,还有谁敢用啊。就算是瓷窑里头,也没几个人乐意用煤炭啊,毕竟,瓷器也很考究配料的,煤炭里面的杂质很容易导致瓷器的质量出现问题。

也就是说,煤炭用途不多,开采没什么利润,大家自然没人去搞了,徒景年不由撇了撇嘴,开始回忆煤炭脱硫还有炼制钢铁的工艺,等到这些搞定之后,再去南方弄些橡胶回来,就可以开始搞蒸汽机了。

不过目前他也只有胡思乱想的份了,那边林梓仔细讲了晋商的事情,然后便说到了晋商与外族勾结的事情,徒景年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大晋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他们竟会做出这般事情?”

“不过就是欲壑难填而已!”承庆帝冷笑了一声,“此次晋商伤筋动骨,只怕会老实一阵子,不过,能够老实多长时间,那可就说不准了!”底线一旦被打破,那么,更进一步就很容易了。做惯了这种几乎没本钱的买卖,等到风头过后,继续做下去,也是难免的事情。

承庆帝很快转移了话题,笑道:“听说林卿的儿子之前中了解元?”

“侥幸而已!”林梓谦虚道,“犬子学问尚且浅薄,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林卿实在是太谦虚了,若仅仅是榜上有名,还能归结于运气,能够得中解元,却不是仅仅是运气了,可见的确底子扎实!”承庆帝道,“来年就有会试,不知林卿是否有意让令公子下场一试啊?”

林梓想了想,说道:“既然圣上这般说了,回头让犬子下场试试手便是,只怕辜负了圣上的希望!”

承庆帝哈哈一笑:“虎父无犬子,我看林卿之子还要青出于蓝啊!不知令公子可曾订亲?”

林梓呆了一下,心里不由嘀咕起来,皇家没有适龄的公主啊,难道谁家跟圣人提了这事,犹豫了一会儿,林梓还是咬了咬牙,说道:“犬子当年年少气盛,说不中进士,不肯成婚!”

承庆帝抚掌大笑:“果然是好志气,林卿若是不介意的话,日后令公子金榜题名,朕便给令公子做个媒人,如何?”

林梓赶紧跪下道:“圣上有意赐婚,自然是林家的荣幸!”

承庆帝心情很好,示意徒景年扶林梓起身,然后道:“林卿是国之肱骨,到时候父子同殿为臣,也是佳话啊!”

林梓一听,立刻放下了心,承庆帝的意思很明显了,不会给自家儿子配个郡主县主什么的,估计应该也是朝中哪位大臣家的女儿,自家也算多了一个得力的姻亲,尤其这是皇帝赐婚,端得体面,因此,又是谢了一番。

折腾了一番,天色已经是不早了,干脆又留林梓一起用膳,林梓自然是一副感激涕零之色,恨不得拍着胸脯说自己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等到林梓陪着用过晚饭,带着不知道是不是饱了的肚子离开之后,徒景年才问道:“父皇见过林大人家的公子吗?”

承庆帝不由一笑:“林梓这么多年一直在外为官,其家眷也是在姑苏老家,朕如何见过?”

“那父皇怎么会想起来为他赐婚?”徒景年有些疑惑。

承庆帝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将杯子放了下来,说道:“之前你也听林梓说了晋商的事情,但是,这事可还没完呢,晋商自个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泄露军机大事,背后自然有人做靠山,朕有意继续用林梓解决后续的事情,自然要给林家一些体面!林梓的功劳不足以封爵,那么,无非就是加恩于其妻儿,给他儿子赐婚,自然是最简单的办法!”

“父皇可是想好了人选?”徒景年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择一勋贵之女便是!”承庆帝这会儿还没想到具体选什么人,“回头朕看看秀女的名单吧,在里面选一个合适的便是了!”

徒景年点了点头,果然是个好办法,秀女的质量自然是比较高的,到时候选一个差不多的,林家跟勋贵联了姻,手头也有了一定的力量,自然可以应对一些原本应对不了的人和事情了。这会儿的勋贵可不像是红楼剧情里面的,一个个空有爵位,其实已经没了实权。开国这么多年来,边境上其实一直没有太平过,大多数勋贵也没有一直躺在原本的功劳簿上,子弟往往都要从军参战,保持着武将之风。因此,这年头的勋贵,手里有兵权,朝中有人脉,府里有亲兵,算是朝堂中不可忽视的一支力量,所谓的四王八公自然是其中的中流砥柱。

终于,徒景年想起来还有什么没问了,林梓的儿子到底是谁啊,于是,他顺口问了出来,就听承庆帝用一种不是很确定的语气道:“似乎是叫林海?”林海中解元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本来当年就可以进京参加会试,不过林梓觉得儿子年纪太小,便想要压一压,便命林海在江南几大书院游学,好纯化一下学问,也压一下他那年少得意的心思,不要小觑了天下人,免得阴沟里面翻船。过了两年多,承庆帝还记得林海的名字,可见承庆帝的记忆力如何了。

徒景年听了,不由呆了一下,林海,这不是林妹妹她老爹吗,不过,这么说起来,林家的家世很是不差啊,开国时候的靖安侯,林梓如今也是三品,这次进京,还得升上半级,过两年就是阁臣了,怎么红楼梦里头,贾家还一副挺瞧不起林家的样子。徒景年当初不过是跟着他老妈看了一遍电视剧,里面好多细节也记不清楚了,这会儿不免有些糊涂了起来。再一想,承庆帝是想要选个出身勋贵的秀女,那看起来,贾敏就是这一次的秀女之一?

虽说徒景年这般猜测,不过也没想着跑过去查秀女的单子,虽说秀女还没有入宫,但是在这之前,这名义上其实就是给承庆帝准备的女人了,徒景年随便去查看,就不怎么像话了!何况,这事还得到来年呢,到时候就知道是不是了,说不得就有蝴蝶效益呢?

承庆帝还在那边叹道:“林家别的都好,这子嗣上着实有些艰难,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一脉单传,听说好几次当家的家主都想要过继旁支的子嗣了,这次朕可一定得挑个人丁兴旺的人家,而且武将家的姑娘,身体好,也易生养,到时候等林梓有了孙子,非让他好好谢谢朕不可!”

徒景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做的那个媒,别说让林梓有孙子了,人家林家直接断子绝孙了,林梓要是早知道,估计宁可抗旨,也不肯让你赐婚的。当然,嘴上自然没有这么说,他笑嘻嘻地恭维道:“父皇这般用心良苦,林大人知道了,自然会感念非常的!”

承庆帝也是笑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徒景年,眼中露出遗憾的神色,徒景年暗觉不妙,果然,承庆帝说道:“阿鲤,你也要快快长大啊,朕也想早点抱孙子呢!”

徒景年简直傻了眼,承庆帝如今才三十出头呢,上辈子这个年纪,好多男人连对象还没有,还没准备结婚呢,结果呢,承庆帝如今居然都在惦记孙子了,有这样的吗?

徒景年只有故作哀怨:“儿子也想快点长大,好给父皇分忧,谁知道,这时间过得这么慢啊!”

承庆帝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他伸出大手,用力揉了揉徒景年的头发,将徒景年原本整齐的头发揉得一团乱,这才住了手,笑道:“你小子,就会哄父皇高兴!”

徒景年也是笑道:“人家彩衣娱亲,儿子不过是耍点嘴皮子,实在是不如远矣!”徒景年对这个没有半点压力,承庆帝也喜欢他这样,潜意识里,并不愿意儿子真的摆出一副君臣奏对的模式,若是到了那个地步,只怕就是太子与皇权之间的对抗了。

第 4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