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早就准备好了,全福赶紧打了个手势,然后引着徒景年去沐浴了,等到徒景年洗漱一番,又梳洗更衣妥当了,回来一看,何瑜已经醒来了。

短短一天,徒景年便看出来了,何瑜这丫头实在是太规矩了,这让在承庆帝面前多少都有些言笑无忌的徒景年实在有些无奈,不过脸上也是不显,只是笑道:“怎么这会儿就起了,昨晚上你也累了,多睡一会儿也无妨,今儿个也不是大朝会,回头我领你去拜见一下父皇和母后便是!”

“殿下不愿唤醒妾身,是殿下体贴妾身,只是作为新妇,晨昏定省本是该做的,哪能懈怠呢!”何瑜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徒景年不免有些郁闷,不过,在这年头,这的确也是正理,因此便道:“既是如此,你先梳洗吧,我叫人摆膳!”见何瑜还想说什么,徒景年直接摆手道:“父皇母后一向慈爱,此时时间尚早,东宫距离大明宫固然不远,但是离华阳宫还有一段距离,何况,之后还得再去一次宜安殿,你昨儿本就受累了,不稍微用点膳食,如何还能撑得下来!”说承庆帝慈爱也就罢了,皇后慈爱那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以皇后的性子,说不得要为难一下何瑜,这会儿要是不养足了精神,只怕到了华阳宫,更是不好收拾。

何瑜见徒景年比较坚决,犹豫地答应了,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徒景年对此有些无奈,何瑜要说出身,并不差,宫里也不是什么虎穴狼窝,徒景年自觉自己对她还是挺温和的,她又是承庆帝亲自选的,何以这般谨慎小心,实在是有些过了!不过既然她愿意折腾自己,徒景年也没什么好说的,因此,便不再多说,心里却有些索然无味起来。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当初也是见过自己的生母与承庆帝相处的,虽说他也知道,希望自己的妻子真正与自己平等相处有些奢求,但是也不至于这般拘谨。

好在其实还是初见,徒景年觉得自个还是能慢慢将这位太子妃转变的,因此也不多言,等到何瑜梳妆好了,和她一起用了早膳,然后便和她一起坐着辇车往大明宫而去。

承庆帝一晚上没睡好,早早就焦急地起来等待,听说太子与太子妃已经到了宫门口,连忙端正了神色,等着两人过来。

徒景年与何瑜两人一起向承庆帝行了叩拜大礼,承庆帝连忙道:“快平身!”眼睛在何瑜身上一转,瞧她的神态举止,心中便松了口气,神情变得轻松起来,笑道:“既然成了婚,那么都是大人了,日后要好生过日子,早点给朕生个孙子!”说着便叫人将见面礼捧了过来,他出手一向大方,饶是何瑜见过不少好东西,这会儿也是心里一震,不过脸上却不动声色,羞涩地接了过来,然后,又奉上了自己亲手做的针线。承庆帝对这个并不怎么在乎,闺阁女儿家又不是专门做针线的,手艺一般也有限,哪里比得上那些世世代代做这个,拿这个当吃饭手段的人家,后宫的妃子,甚至几个公主都孝敬过各种针线,承庆帝顶多挂个荷包扇套什么的意思意思罢了!不过嘴上还是夸了几句,然后满意地让两人去华阳宫拜见皇后了!

皇后这会儿心里堵得慌,按理说,太子的婚事,自个这个做嫡母的,也是有发言权的,偏偏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用,才想着吹点枕头风,就被承庆帝警告了一番,丢了不少脸面,然后这事就被承庆帝一手包办了。现在看起来,虽说何瑜的出身算不上很高,但是在皇后看来,还是给东宫增加了不少助力,毕竟,何家那位老先生虽说过世多年,卖何家面子的人还是有不少的。再想想自家儿子徒景逸,虽说挺得宠,但是太子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承庆帝上朝听政了,可是儿子如今在宫学里面,都算不得最出挑的,对比一下,心里感觉更憋屈了。想到徒景年以前的作风,皇后今儿个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就等着徒景年何瑜他们一起过来请安,结果她比往常起早了,本来等宫里过来请安的妃嫔就等了挺长时间,这会儿跟这群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情敌敷衍了半天,好不容易将这些想要看笑话的人弄走了,心里更加不耐烦了,差点发作的时候,徒景年他们终于过来了!

72

皇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徒景年,她就沉不住气,这会儿见徒景年跟何瑜并肩过来,只觉得刺眼,原本想着走个过场就好了,毕竟后妈不好当,何况还是个心存恶意,又想留面子的后妈更不好当!皇后的智商情商也就是一般人的水准,混在后宫里面,更是中下的水平,偏偏皇后又对谨言慎行这四个字领悟一向不怎么样,这会儿见两人,竟是出言讥讽:“果然是春宵苦短,太子倒是让本宫好等!”

何瑜正要请罪,徒景年却是淡定地拉了一下何瑜的袖子,然后气定神闲道:“烦请母后恕罪,儿臣与太子妃在大明宫耽误的时间稍长了一些,又想着乘坐步辇难免有些对母后不敬,便与太子妃步行过来,实在是叫母后久等了!”

皇后不由气结,不过还是摆了摆手,挤出一个笑脸来:“原来是这样,这皇宫太大了,太子你又是日理万机的,下次就坐辇车过来便是了!这便是太子妃了吧,还是第一次见到,果然是个标致的!”这话又说得酸溜溜的,有几个人家的婆婆直到新妇过来问安,才见到儿媳妇第一面呢!

徒景年也懒得搭话,旁边的女官瞧着不像,轻声提醒了皇后一句,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开始见礼奉茶,皇后准备的东西中规中矩,不过是一套头面,一副水头很足的玉镯,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让徒景年他们走了。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皇后才气恼地将手里的茶杯盖往桌上一丢,杯盖直接顺着桌面划了出去,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几块,皇后咬牙道:“本宫这皇后做得有什么意思,太子难道不是本宫的儿子吗?结果选太子妃的事情,本宫一点手也插不上,那也就罢了,两个人来奉茶,圣上竟是不跟本宫一起出面,还叫那小子挤兑一番!如今便如此,等日后那小子得了势,哪里还有本宫的容身之地!”

边上伺候的人都是战战兢兢,有的心里面暗自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先挤兑别人,人家干嘛没事跟你过不去呢!再说了,你选的太子妃算什么,一个个都是破落户,圣人要是听了你的,那才怪呢!

不管怎么样,皇后也知道自己也算不上理直气壮,却是不好跟承庆帝告状的,不过回头就对徒景逸耳提面命,哭诉徒景年如何不给自己这个继母面子,要徒景逸一定要争气云云。徒景逸从小听多了这些,私底下对徒景年也是充满了敌意,偏偏在对上徒景年看着温和的脸时,心中又生出了畏惧之意,这让他极为难受,这会儿听着皇后的抱怨哭诉,徒景逸不由阴郁暴躁起来。

而这时,徒景年跟何瑜却已经到了宜安殿,宜安殿算是宫中的家庙,里面放着徒家历代皇帝皇后太后的牌位,懿元皇后的自然也在其中。徒景年领着何瑜到了懿元皇后灵位所在的配殿,与何瑜一起点燃了三炷香,然后下拜叩首,徒景年闭着眼睛,默默祷祝,经历过穿越这种事情之后,徒景年对无神论的信仰已经消失了,因此,真心希望懿元皇后死后有灵,看到自己平安长大,娶妻生子,也能含笑九泉。

何瑜也是跪在那里,闭着眼睛口中似乎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半天,等到何瑜睁开眼睛,徒景年站起身来,轻声道:“走吧,咱们回东宫!”

何瑜点了点头:“嗯!”不管怎么样,徒景年带她来祭拜先皇后,可见对她还是满意的。

承庆帝在知道太子领着太子妃去了宜安殿之后,当晚也没有召幸宫妃,而是去了一趟长春宫,回来又写了两首悼亡诗,对徒景年更是和颜悦色了不少,倒是又让后宫人酸了一番,暗自念叨活人比不过死人!

这年头的婚假也就三天,这三天里面,徒景年自然不可能跟何瑜一直过那种没羞没臊的生活,何瑜需要见一下宫中的诸多公主皇子,还有各宫的主位,送上自己准备好的见面礼,原本徒景年作为东宫太子,不能跟这些庶母多打交道。可是,何瑜以后却是要一直生活在宫中的,起码以后,她得跟诸多妃嫔一样,每日里要给皇后请安,在这点上,徒景年也帮不了她。因此,她需要趁着现在,早点开始交际起来,知道宫中的人哪些要交好,哪些人的立场跟东宫是相悖的,哪些人是中立的,以后好站在东宫的立场上,与这些庶母还有小叔小姑们来往。

徒景年只是稍微跟何瑜说了一下后宫的事情,当然,他没有明说,谁谁谁需要防范,谁谁谁需要拉拢,谁只需要面上客气一下什么的,只是让她就当做自家的一般长辈一般,敬重点就好,但是作为太子妃,宫中除了皇后之外,名分上就大不过她去,若是那些人对她不客气,她也没必要热脸去贴冷屁股。哪怕徒景年对后宫那些女人算不上轻视,却也知道,一切的关键根本不在那些庶母还有弟弟们身上,除了承庆帝的心意,还得看自己。要到以后,哪怕自己已经羽翼丰满,承庆帝对自己生出了忌讳之心,却也不能随便罢黜他,这才是最快的捷径,当然,他也不希望原本亲密的父子走到这一步。

除此之外,第三天就是册封太子妃的仪式,何瑜也得好好准备,拿到了金册之后,她才算是正式的太子妃,日后只要没什么大过,即便是日后徒景年登基,也不能随意废掉休弃她。

作为太子妃,住对月这种风俗显然是行不通的,而且,现在算一下,何瑜已经是君,原本的父母家人,那就是臣了,因此,不过是拿了金册,召季氏和其大嫂宋氏进宫觐见罢了!而徒景年也在前朝见了一下自己的岳父何铮和大舅哥何霖,何铮算起来跟老油条差不多了,何霖这会儿也就跟徒景年一样大,前两年刚刚考上了秀才,当年想要乡试,却名落孙山,干脆拿了何家的一个国子监的名额,如今在国子监念书,等到明年再考。不过很显然,作为太子妃的同母兄长,日后仕途也有限了考个举人也就差不多了,倒是几个堂兄弟,反而可以继续参加科考。

何家那边也很乖觉,何安泽之前就递了折子,称自己老病不堪,要乞骸骨回乡了,承庆帝大笔一挥,直接封了何安泽一个延龄伯的爵位,又在京中赐了伯爵府,让其可以进京养老。至于何铮,鸿胪寺那边的官位并不紧要,正好以前的鸿胪寺卿被调到礼部做左侍郎了,何铮顺势接过了鸿胪寺卿的位置,算是升官了。

这样看来,何家算是失去了大半的实权,但是对何家来说,这并没什么坏处,作为太子妃的娘家,有的是人愿意攀附,愿意通过这个渠道跟东宫扯上关系。当然,在太子登基之前,何安泽却直接告诫他们,不许跟那些官员交接,哪怕他们本来就是东宫出来的人也不行,跟东宫的交往也要限制在一定的限度之内,一切都等到太子登基之后再说!

如此折腾了一番之后,何瑜的太子妃生涯才算是走上了正轨。

徒景年这边很多事情都是交给身边的总管太监做的,别说太监这种制度不人道,但事实上,在这种年代,还是太监最保险。因为太监一辈子只能待在宫里,就算他们跟宫女搞对食,也生不出孩子来。而且一般他们在外面就算有家人,关系也比较淡薄,最多会收一两个子侄,为他们打算一二,好给自个留个香火。可是宫女不一样,宫女一般出身良家,家中有父母兄弟,内廷也有德政,允许宫女隔一段时间跟家人见一面,而且宫女到了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嫁人,纵然到时候年纪大了,但是,除非真的是遇人不淑,否则的话,没人真的乐意孤苦一辈子。因此,很难保证这些宫女会不会将宫中的事情说出去,甚至是以这个为自个的父母家人或者是夫家牟利!

最重要的是,徒景年外面的产业里面,多有些比较秘密的东西,这些自然是不能随便交给别人的,何况,他才认识何瑜几天啊,对何瑜的品性手段也了解不多,因此,只是将东宫的部分库房的钥匙给了何瑜,另外,日后东宫的份例,上头的赏赐之类的东西,也可以由何瑜来管着了!

何瑜对此显然还是很高兴的,虽说她也明白,徒景年给她的东西不可能是全部,但是,仅仅是看了那几个库房的单子,也让原本觉得何家远比京中很多人家富贵的何瑜吓了一跳。有了徒景年的首肯,东宫的那些宫人自然也不能对何瑜怠慢了,不管现在是不是心服,但是明面上,却都得遵从何瑜的命令。

新上任的太子妃开始逐渐跟东宫的人事进行磨合,何瑜之前在家就管过家,徒景年以前在东宫制定的规矩也很是简单明了,反正就是责任下放,除了问题,直接追责到个人,何瑜哪怕是萧规曹随,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渐渐也上了手,就是对后宫的事情,有的地方还有些摸不着眉目,徒景年也不会直白地跟她说,她也只有自个领悟。

第73章

太子大婚刚过,就迎来了新一轮的选秀,果不其然,承庆帝在这一届的秀女里面,挑了一个秀女给徒景平做了正妻,徒景平如今刚刚十三,还没到封王的时候,因此,只能说是二皇子妃,这位幸运的秀女姓韩,出身并不高,是寒门出身,其祖父韩庆也算是个人物,弄到五六十岁了,终于做到了贵州承宣布政使司的右参议,虽说贵州那里穷山恶水,那边的地方官好多都得不了善终,有的是水土不服,有的干脆是染了瘴气疫病,还有的是弹压那些生苗的时候被杀的,因此,那边的地方官流动性很大。

韩庆本身出身寒门,没有什么背景,因此,当年好不容易考上了进士,就被打发到了云贵这边,他运气还算不错,这么多年还算活得不错,又借着当官的便利,跟那些少数民族交易山里的特产,总算攒下了一笔家业。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右参议本就没有定员,说难听点,就是有编制的幕僚,他赶在选秀报名前升了官,看看自家大儿子因为在贵州这边找不到合适的老师,生生被耽误了,至今不过是个秀才,小儿子干脆开始舞刀弄棒了。想着指望下一代不行了,只得看第三代,正好听说四品官可以报选,咬了咬牙,将家里最出挑的孙女的名字报了上去,结果一下子撞了大运,孙女直接变成了二皇子妃!

韩家很高兴,徒景平就比较郁闷,好在林充容好生安慰了他一通,妻族不显有妻族不显的好处,若是妻族昌盛,就算你没什么野心,也要防止人家把你架到火堆上啊!何况,他偷偷去看过秀女了,未来的妻子看着很是明丽大方,这也让他原本的不忿渐渐消失了,继而期待起自己的婚事来。

当然,只是赐了婚,要正式完婚,起码得等到徒景平满了十五。到时候,徒景平差不多就可以提前加冠,并且出宫开府了。

徒景平有了正妃的同时,承庆帝不知道听了谁的撺掇,觉得东宫如今就一个太子妃未免有些不像样,干脆又赐下了两个出身同样不高的秀女给了东宫,当然,为了不给太子妃难看,初封也就是个正七品的昭训,仅仅比最低的奉仪强一点。

这两个新鲜出炉的昭训几乎是前后脚就进了东宫,她们一个是出身理国公府的旁支,就像是荣国府仅仅是长安就有十二房一样,理国公柳家原本出身太原,京城这边就有九房,太原老家那里还有十三个外房,算是旁支的旁支了,这位柳昭训就是出身外五房,不过其父是军中出身,在大同那边做了个指挥佥事,正四品的武官,就算是理国公这边的内九房,这样的人才也不多。按理说这样的人家,女儿送到东宫做昭训算是比较低了,不过这个却不是嫡出,因此也就无所谓了。

另外一个却是破落户出身,姓王,祖上算是阔过的,祖父是先帝时候的重臣,名叫王禹,曾经做过侍讲学士的人物,后来在户部做侍郎,乞休之后,还被先帝赐了一个三品嘉议大夫的散职,风风光光地回乡了,偏偏儿孙不肖,不光没什么出息,还游手好闲,差点没把祖上的基业给败掉了,这次就是他儿子私自拿了老父的帖子,将小女儿的名字报了上去,本想着做个便宜的国丈,结果也算不错,被选到了东宫。

两个昭训对于何瑜来说,造不成什么威胁,一个是庶女,家族的支持有限,一个如今根本连表面的风光都没有了,何况,徒景年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很明显,除了两人刚刚入宫的那两三天在她们房里过了夜,大半的时间还是在何瑜那里!徒景年给她这个太子妃面子,她自然也要把面子做足了,因此,对两个昭训很是宽容大度,该有的份例都有,时常有些赏赐,也不要求她们跟奴婢一样伺候自己,面子上的事情,做得足足的。

当然,最让何瑜高兴的是,她怀孕了!说实话,徒景年并没想到会这么早,虽说没有故意做什么避孕措施,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毕竟何瑜还很年轻,过了年才十六,放到后世还是中学生呢!不过既然已经怀上了,徒景年自然也非常高兴。

徒景年高兴,承庆帝更高兴,才听说了太子妃有孕的消息,立马大手笔地赏赐了一大堆东西,里面还有一顶百子千孙的帐子,一个翡翠的葡萄摆件,取的都是多子之意,可见承庆帝的期待。

太子与太子妃的长子,那就是皇长孙,即便是后世,这样的身份,也是非常重要的,长子嫡孙,那就是天然的继承人,人家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但是谁都喜欢大孙子!有了嫡长子,再有嫡长孙,这名分上就可以说是压倒一大片人。支持太子的人几乎要日夜祈祷,这个孩子一定要是儿子,而一直对东宫的位置虎视眈眈的人,却暗自诅咒,巴不得这个孩子半途掉了,或者说是个丫头片子。

老实说,徒景年对何瑜并不算特别满意,何瑜实在是太讲规矩了,做事简直是用模子比量过的,这让天性里面对这些规矩什么的,就不怎么在意的徒景年不免有些郁闷。其实在徒景年看来,规矩这玩意,约束的其实就是下面的人,而自己这一个阶层,那就属于制造规矩的人,完全可以让自己过得自在些,就像是承庆帝,他如今年纪大了,看着心软了,对臣子多有放纵,恨不得将来能得个仁字做谥号,但是真要是狠下心来,又有什么能束缚他!想要出去玩,找个理由南巡便是了!但是何瑜缺乏这种自觉,她用那些条条框框把自己也给规定死了。

徒景年对此也算不上失望,一个规矩懂事的太子妃,哪怕有些不知变通,总比一个心思机变,想方设法给自个牟利的强!反正他也没指望在这个年代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干脆按照这个年代的道德观,给太子妃足够的体面与敬重便是了,更多的,也就那样了!

太子妃有孕,柳昭训和王昭训两个人自然心眼也活泛起来,她们的出身都不怎么样,柳昭训在家里虽说因为生得美貌,其父对其颇有期望,觉得可以做个联姻的好人选,因此过得还可以,当然,比起自己嫡出的姐妹肯定要差了一些。但问题是,进了宫,谁认你一个远在山西大同的指挥佥事是谁啊!柳家本家这边,家里嫡出的女儿还照应不过来呢,谁还管得了她。家里既然指望不上,也就只能指望自己了,因此,太子妃怀孕不便伺候,她们两个心思一活,便想着为太子妃分忧了。

这年头,甭说什么三十无子方可纳妾之类的话,这里面漏洞多着呢,妾是什么,对于官宦人家来说,正规的妾是要在官府做备案的,你要是弄个通房丫头,家里养几个戏子什么的,那根本就不算妾,何家自然也是有侍妾姨娘的,何瑜从小见多了,不过因为何铮品性还算不错,季氏也拢得住丈夫,这些侍妾姨娘在府里面也没什么地位,因此,何瑜天生对侍妾有着轻视,并不在意,自然,自己不能伺候了,让柳昭训和王昭训代劳也不是不行。

不过,徒景年想得可不止这么多,甭管一个个都信誓旦旦,太子妃怀的是皇长孙,问题是,就算是彩超还有看错的时候呢,孩子不生出来,谁也不知道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就算真的是皇长孙,但是若是次子跟长子年龄太过接近,将来没准又要起了纠纷。徒景年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被这个世界同化了,这会儿琢磨着长子跟次子之间的差距起码要有个五六岁,才算是稳当了,若是到了那种程度,老大还争不过下面的弟弟,那就是他的能力问题了。

因此,尽管需要纾解的时候,召了柳昭训或者是王昭训过来伺候,事后都会有人盯着二女喝下避子汤。原本的徒景年就不是什么过于儿女情长的人,而身在此世时间长了,对于很多事情看得也很淡,哪怕柳昭训娇俏可人,王昭训温柔似水,徒景年对她们也谈不上什么感情,自然也不会因为暂时断绝了她们生孩子的希望而生出什么愧疚怜爱之心,这也让何瑜感到了安心。

当然,对于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徒景年还是很有感情的,因此,无论多忙,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太子妃的寝殿看看,跟何瑜说说话,等到何瑜肚子显出来了,还开始给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做起了胎教,主要就是念念书什么的,还吩咐了宫里的女官,经常给太子妃弄点音乐听听。

徒景年的日常行程也没瞒过别人,在别人看来,徒景年算是难得的好男人了,对怀孕的太子妃那般体贴关照,实在是异数。更有一些嫔妃酸溜溜地对承庆帝表示,太子妃实在是驭夫有道,太子何等人才,竟是对太子妃服服帖帖的,太子妃都成了大肚婆了,太子居然还那般体贴有加云云,承庆帝听了,也觉得有些过了,还叫了徒景年过来,委婉地提示徒景年,不要太过儿女情长了,弄得徒景年哭笑不得,又是撒娇卖萌了一番,却也不说何瑜如何,只说何瑜肚子里孩子的动静,什么经常动弹,几乎能感觉到手脚啊,听到别人弹琴就安静什么的,倒是弄得承庆帝也心痒起来,对孙子充满了期待。

第74章

又是一年中秋节,本来按照太医的意思,何瑜还有半个月左右临产,因此,徒景年自然跟何瑜一起出席了中秋宴。

这年头正儿八经庆祝的节日也就那么几个,元旦(也就是新年),端午,中秋,万寿,另外,皇帝主持的亲耕礼,皇后主持的先蚕礼也是大节日,但是说白了还是祭祀。因此,中秋节就显得非常重要了,每年宫中都会举办中秋宴,赏秋海棠、玉簪花,吃月饼瓜果,后宫还要拜月。

徒景年以前搞出来的冰皮月饼如今是中秋宴必备的点心,加上御膳房原本擅长的苏式月饼和广式月饼,种类馅料都非常丰富,咸甜都有,照顾了所有人的口味,不怎么喜欢吃的人,也可以吃上一些应应景。

中秋宴是家宴,因此,也就没分什么内外两席,不过是在大明宫后面的望月台上设了席面,为了方便,用的是小型的食案,两人一席,按照品级次序排开。

徒景年与何瑜就坐在承庆帝与皇后的下首,开宴之后不久,皇后提议让皇子公主各吟一首关于中秋赏月的诗,若是自己不会作,背诵前人的也行。承庆帝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于是便从徒景年开始。

老实说,徒景年在诗词上几乎是毫无灵性,平常就没见他作过诗,但是没作过,不代表没看过啊,琢磨了一下,便笑吟吟道:“母后实在是为难儿臣了,儿臣在诗词上却是拙了些,今儿个便抛砖引玉,大家可别见笑啊!”说着,便吟道:“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抬头看!”

这是以前红楼梦里看到的,用词很简单,徒景年不记得什么葬花吟,螃蟹诗,却一直记得这一首,顺口就吟了出来,至于日后贾雨村怎么弄,跟他就没多大干系了,估计这会儿贾雨村还是个小屁孩,正在念书等着科考呢!

承庆帝在诗词上也比较寻常,不过还是有点赏析能力的,因此也是笑道:“虽说用词粗了些,不过倒是有些气魄!”说着,又指了徒景平,徒景平却是个一向不出头的,中规中矩地念了一首刘禹锡的赏月诗:“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徒景睿却是早就准备好了,中秋赏月吟诗本就是寻常,因此早早就找了枪手,准备了不少中秋诗,这会儿拿了一首吟了出来,用词便也罢了,颇有些忧国忧民之心了,承庆帝听了,不由笑了出来:“你这么点大的孩子,哪来那么多忧思,可见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了,不过也不错了!”

徒景清也是中规中矩地念了一首杜甫的中秋诗,那边徒景逸正跃跃欲试,何瑜却是脸色一变,原本端坐的她一下子捂住肚子弯下腰去,边上伺候的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徒景年也是吃了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何瑜有些吃力地说道:“我,我大概是要生了!”

承庆帝却是皱起了眉头:“不是还有半个月吗?”不过,何瑜肚子里的是第三代的第一个孩子,他也顾不上先命人追查为何会突然早产,只是急忙叫人传御医。

于是,一场中秋宴只得草草收场,气得原本想要让儿子好好露个脸的皇后脸色发青,紧攥着拳头,差点没将指甲折在了手心里头:“不早不晚的,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们夫妻两个难不成商量好的?”徒景逸也是一脸不忿,跺了跺脚,压低了声音诅咒起来,边上伺候的人充耳不闻,权当什么都没听见。一个女官壮着胆子走了过来,提醒道:“娘娘,太子妃临产,娘娘可要去亲自守着?”

皇后更加气恼了,咬牙切齿道:“去,怎么不去!”然后便吩咐宫人送徒景逸回兴庆宫,自个带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地跟上了承庆帝徒景年一行人

这边离东宫还比较远,徒景年本来还想着叫人备辇车,将何瑜送到东宫已经准备好了的产房里,结果承庆帝直接道:“这般麻烦作甚,事急从权,直接叫人在这边找个偏殿布置一下便是了!”

徒景年犹豫道:“那这不是太过打扰父皇了?”

“打扰什么,那也是朕的孙子!”承庆帝直接拍板决定了。很快,产房就布置好了,何瑜被人搀扶着进了产房,原本准备好的稳婆也已经跟了进去,而擅长妇科的太医已经在外面随时待命!

这年头没有剖腹产,生孩子就得拼命!徒景年有些焦躁地站在产房外面,听到里面不时传出的呻吟声,只觉得心乱如麻。

承庆帝也很着急,他端着一杯茶,里面茶水都喝空了,还不时地凑到嘴里不知道喝的是什么。皇后气定神闲地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她巴不得何瑜一尸两命呢!

承庆帝懒得理她,对于何瑜突然早产,哪怕太医说了,早产半个月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他也不可能觉得这事真的就是这样了,说不得里面就有什么阴谋。

徒景年没想这么多,只是担心何瑜的安全。何瑜年纪并不大,这会儿还是第一胎,因此生得很是艰难。眼看着已经是半夜了,徒景年虽然焦急,还是对承庆帝说道:“父皇,这会儿已经不早了,您先回去休息吧,总不能为了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把您给累着了!”

“什么叫还没出生的孩子,那是朕的孙子!”承庆帝吹胡子瞪眼道,“看不到孙子,你让朕怎么睡得着?”

承庆帝这边刚刚说了话,徒景年就看到皇后隐晦地打了个呵欠,他当做没看到,继续赔笑着劝道:“是,是您的孙子,不过,您孙子要是知道您因为等他累着了,心里也过意不去啊!儿子在这儿等着呢,一有消息,就告诉您,行吗?”

承庆帝年纪大了,也的确熬不住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嗯,朕就在那边的暖阁小憩一会儿,孙子出生了,一定要先抱过来给朕看看!”

承庆帝走了没多久,皇后也慢悠悠开了口:“太子啊,本宫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最近忙着中秋的事情,累得很,这会儿也有些坐不住,本宫先回华阳宫了,有了消息,叫人过去传个话便是!”

徒景年点了点头:“那母后慢走,儿臣就不送了,还请母后见谅!”他也懒得跟皇后敷衍,见皇后要走,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这个孩子生得实在是很艰难,何瑜中途饥饿,强忍着疼痛,起身吃了一碗鸡汤面,然后继续用力,又折腾了两三个时辰,终于,产房里面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啼哭,徒景年几乎腿一软,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抬头正看见因为太阳即将升起,天边灿烂的云霞。有几个太监在那里惊呼:“紫气东来,这是吉兆啊!”

正好稳婆抱着擦洗赶紧,裹上了襁褓的婴儿走了出来,满脸都是喜色:“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孙!”

“快去给父皇母后报喜!”徒景年大手笔地赏赐了在场的稳婆太医还有伺候的宫女太监,有些生疏地将婴儿抱了过来,因为以前抱过女儿,很快就进入了状态,给孩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仔细打量着怀里这小小的一团,因为才刚刚出生,孩子还显得红彤彤,皱巴巴的,头上贴着一层薄薄的胎毛,因为早产的缘故,手脚上指甲长得并不全,眼睛还闭着,这么一团小东西,几乎让徒景年的心都要融化了!好在他还算有理智,还知道问一下何瑜的情况:“太子妃现在如何了?”

“娘娘生了皇孙,有些脱力,这会儿睡着了!”那稳婆也是满脸欢喜,接生了皇长孙,而且还是母子平安,赏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徒景年听了放下了心,又低头看自己的儿子。

徒景年抱着儿子不肯撒手,承庆帝这会儿也过来了,看他的模样,根本就没好好梳洗,发髻还有些散乱,估计就是直接拿毛巾擦了把脸,穿着便鞋就跑了过来,曹安平抱着靴子小跑着跟了上来,正想着伺候承庆帝穿鞋,承庆帝已经板着脸对徒景年道:“不是叫你赶紧将孩子送去给朕看的吗?怎么自个就在这里抱上了!”说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将孩子自己抱了过来,脸上露出了笑意:“哎呦喂,果然是朕的孙子,瞧这眉毛,这鼻子这小嘴,长得真像朕!”

徒景年暗地里面翻了个白眼,旁边一个小太监凑趣道:“圣上,之前小皇孙出生,就有紫气东来,可见小皇孙的来历定然是不凡的,将来自有一番大造化!”

承庆帝听得眉开眼笑:“朕的嫡长孙,自然是来历不凡,有大造化的!”说着也是一番大手笔,直接赏赐了在场诸人,每人二十两银子,稳婆太医加倍,然后又命人按照皇后生嫡子的规格赏赐太子妃,可见对这个孙子是如何看重了。

很快,后宫都听说了太子妃产子的消息,倾向于东宫的自然是连声念佛,说声佛祖保佑,而皇后还有德妃那边脸色却不是很好看,皇后冷笑一声:“皇长孙,紫气东来?吉兆?这么点孩子,也不知道受不受得起这般福气呢!”下面的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言,心中却多有怨愤,你一个皇后,这样的话能当着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说吗?你倒是有地位,有儿子,不担心皇帝算账,我们呢,追究起来,死一百次都不够的!

第75章

皇长孙降生,又有紫气东来的吉兆,承庆帝一时欢喜之下,竟是直接宣布大赦天下,除了十恶不赦之人,其他人等均免罪一等。

皇长孙的洗三礼也办得异常隆重,是直接在大明宫办的,当然,这时候何瑜已经乘坐了密不透风的辇车回东宫坐月子去了。

参与洗三礼的多半是宗室成员,还有一些朝中的重臣,看到承庆帝对皇长孙这般看重,不免心里都有了底。

接下来的满月、百日,更是半点没有从简的意思,承庆帝恨不得昭告天下,太子有子,徒家有后了!

承庆帝对孙子的宠爱真是众所周知,恨不得直接将孩子直接抱到大明宫亲自抚养,好在他还算是心里有数,并没有真的将孙子抱过来,不过却是经常亲自去东宫看望,哪怕那孩子刚刚长开没多久,什么都不懂,有的时候还会在承庆帝身上画地图,承庆帝不仅不恼,依旧满脸欢喜之色。

一些见风使舵之人已经在私底下唤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一生皇太孙,被徒景年知道了,心中一惊,直接将几个当着徒景年的面说什么皇太孙的人给当廷打死,这才算是压下了此风。饶是如此,宫外也有人这般称呼,徒景年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却也不好去跟承庆帝说,他能怎么说,难道逼着承庆帝真的立自己的儿子做太孙吗?

也有人在承庆帝耳边这么说,承庆帝权当没听到,甚至还有乐见其成的意思。

好在孩子百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到腊月了,接下来就是过年,大家的心思自然慢慢不在这位皇长孙身上了。倒是承庆帝,对这位嫡长孙依旧非常上心,令钦天监那边排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又选了一大堆的吉祥字眼,开始给孙子取名字。当年他给徒景年取名字虽说算不上随意,却也比不得如今这般郑重,每每都能挑出不好的意思来,最终只得作罢。一直到过年了,才算是勉强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因想着孩子在中秋之后的第一个清晨出生,便干脆取了个明字,徒景年听得哭笑不得,原来自个儿子变成试卷教科书上从不清闲,胡乱折腾的小明了!

不过,这会儿大家也不会叫小明,只是叫阿明,总算没让徒景年觉得太过怪异。

关于皇太孙的议论渐渐消失,毕竟还是个孩子,这年头,即便是皇家,一丁点大的孩子夭折的事情也是常有发生的,加上徒景年刻意低调,很少将儿子带出来,大多数人也比较知趣,也不会在这事上纠缠不放。何况,很快就有一件事,将皇长孙的风头盖过去了!

荣国府出了个天大的祥瑞,二房王夫人孝期刚过不久,便有了身孕,生下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落草的时候,竟是含了一块雀卵大小,灿若明霞的五彩美玉,上面居然还有铭文,正面写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反面写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贾家那边半点不知道避讳隐瞒,孩子刚出生,就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活灵活现。贾家那位史老太君还想着怕压了孩子的福气,命人抄了孩子的名字宝玉,叫那些贩夫走卒也念在口中,好保孩子平安长大。

消息传到皇宫的时候,承庆帝跟徒景年父子两人正兴致勃勃地逗着孩子,阿明如今已经会自己爬了,徒景年命人在地上铺上厚实的波斯地毯,旁边的摆设上都包裹了丝绸,不叫有任何尖锐之处,然后放孩子在地毯上自个爬行。承庆帝拿了个绣得异常精致的布老虎,很没形象地蹲在地上,哄着阿明往自己这边爬,听到曹安平过来禀报,说是贾家刚刚出了个含玉而生的婴儿,原本挂着笑容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将布老虎扔到地上,倒是让原本兴致勃勃往这边爬的阿明吓了一跳,抓过布老虎懵懂地看着承庆帝。

承庆帝见了,脸上重新挂了笑:“阿明乖啊,祖父不是生你的气,祖父喜欢你还来不及呢!”说着,抱起阿明又哄了一会儿,才叫人将阿明抱走,带到太子妃何瑜那边。等到宫人带着阿明走了,承庆帝阴沉着脸色,竟是怒极反笑:“含玉而诞?!果然是祥瑞啊!嘿嘿,这等祥瑞,竟是没有降到皇家,却是落到贾家去了,难不成,贾家才是天命所归不成?”说着,眼中已经有了杀机。

徒景年也呆了一下,贾宝玉这么快就出生了?他对贾宝玉的印象,实在不是很清楚了,作为红楼梦的主角,这位要说起来,真是一个毫无半点成就的男主,似乎整本书就是他的恋爱史,跟丫鬟的,跟伴读的,跟戏子的,跟表妹的,跟表姐的……似乎所有的雌性生物,包括长得漂亮的男人,都对贾宝玉有着不同寻常的好感,放到后世,妥妥的就是大众情人啊!

至于那块通灵宝玉,存在感也很强,但是,人家是女娲宫中的神瑛侍者转世,带上女娲补天剩下来的下脚料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承庆帝一说,他就琢磨出来了,这才是真正的祥瑞啊!阿明不过是生的时候好,正赶上太阳初升,天空出了朝霞,凑趣的人牵强附会,说阿明出生的时候紫气东来,实际上是经不起推敲的。

可是贾宝玉呢,那是确确实实带了块美玉出生了,玉是什么,至坚至贵之物,要不然,凭什么天子九宝都是玉制的呢?当年秦国为什么肯用十六城换一个和氏璧呢?还不是因为在这年代,玉有着极为重要的象征意义。

见承庆帝心情不妙,徒景年有些郁闷,这种事情,自己这个穿越者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就是了,贾家可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啊,居然不知道这等忌讳,还大张旗鼓地搞得人尽皆知,是个心思敏感的人都会觉得贾家有不臣之心好吧。

不过,徒景年还是劝道:“此事不过是传言而已,何况,贾家算什么人家,老荣国公已经过世了,贾赦是个胸无大志,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贾政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贾家便是有什么心思,手底下也无一兵一卒,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不如先静观其变好了!”

承庆帝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徒景年,含笑道:“阿鲤你说得是,嘿嘿,朕倒是看看,这位宝玉到底有什么造化!”

徒景年凑趣道:“这宝玉姓贾,说起来,不就是贾宝玉吗?一块假宝玉,又能翻得出什么浪花来!”

承庆帝听得一愣,继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真是促狭,可不是,再好的名字,加上一个贾字,味道就不对了!”

饶是承庆帝不再生气了,但是对贾家,还是生出了不喜之心。连想到当年的贾代善,也感觉贾代善不是什么真的忠君爱国之辈了,只觉贾代善很有私信。再想到贾代善临死还要为自家老二求官,心里更不爽了。亏得承庆帝不是什么昏庸之主,否则的话,就依着贾家搞出个祥瑞来,就直接下旨将贾家抄家灭族了。

但是不能借着祥瑞的借口处置贾家,迁怒还是可以的,只不过,贾赦是个宅男,等闲连大门都不出,贾政在工部做个多他不多,少他不少的员外郎,虽说没什么成绩,也没出过什么错,毕竟,大家瞧他什么都不懂,又迂腐得很,偏偏有个好爹,在皇帝那里挂了号的,想着工部也不差他一个闲人,因此,平常也就是让贾政负责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既是无关紧要,自然就无功无过了!

贾家这边算是暂时找不到发作的由头,但是贾家还有亲戚呢!承庆帝一盘算,贾家看着没什么有出息的,竟是修下了不少出息的亲戚呢!贾赦的原配也就算了,贾赦原配和长子死得有些蹊跷,跟原配家莫名其妙就断了往来,史太君是保龄侯府的人,生了贾宝玉的那个王氏是王家的,贾家还有个宁国府,跟其他六个国公府,甚至几个异姓王关系都不错,这么一算,贾家竟是还有些根基,这些人算是动不了了,然后,承庆帝算是逮着可以发作的人了,那便是林如海。

林如海这人运气实在是不好,当年因为母丧误了科举,间接误了婚事,要不然,他也不会娶了贾敏,后来官至刑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的父亲过世,又得回乡守制,生生丢了詹事府的差事,误了捧下一任皇帝大腿的机会,回来之后,虽说得了兰台寺大夫的职位,但是,这个清贵有了,品级有了,实权却是不足。结果,这回因为岳家,又让承庆帝给惦记上了。

林如海并无什么过失,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人,都挺有一套,林家又不缺钱,除了常规的冰敬炭敬,人情往来,林如海也不贪污受贿,随随便便加罪大臣可不是什么明君之举。但是,顶头上司想给下属穿小鞋,那有的是机会。

因此,原本有望进都察院或者是六部的林如海没多久就接到了一封调令,也没除了他身上兰台寺大夫的官位,却令其调任扬州巡盐御史,即刻出发与原巡盐御史交接!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承庆帝有多器重林如海,将他当做心腹呢,谁又能想到,这纯粹是承庆帝给林如海挖了个坑,顺便观其行为,以图后效呢?

第76章

近些年来,承庆帝宠幸甄家,巡盐御史的位置已经交给甄家人连续任了好几年,甄家一开始还好,但是时间长了,渐渐胆大妄为起来,一方面欺压盐工,勾结盐商,哄抬官盐的价格,一方面私底下干脆自己找了人直接贩卖私盐,如此两头赚钱,盐税看账本是什么问题也没有,整体却一下子降了不少,毕竟官盐太贵,大家宁可买私盐了,自然盐税就少了,而起码有三成的利润都落在了甄家手里,甄家因此过得极为滋润,极尽奢侈之能事。

哪怕如今朝廷并不指望着江南盐税过日子,但是,见送上京城的盐税越来越少,户部的人又不是傻子,何况相差这么大,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有问题了,因此户部尚书侍郎他们已经跟承庆帝提了好多次了,承庆帝皆不以为意。朝中诸臣对甄家看不顺眼,不但不遮掩,还直接告状,主要还是甄家喜欢吃独食,江南那边的官员,若是不能跟甄家处好关系,给甄家足够的好处,没一个待得长的,这让朝中的大佬如何肯干,江南本是富庶之地,朝中百官得到的孝敬,许多都是来自江南,人家给甄家的多了,给他们的就少了,自然得在朝中给甄家上眼药,谁知道,承庆帝在别的事情上挺英明,遇到甄家的事情,简直像是聋了瞎了一样,一门心思觉得甄家是忠心的。

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怪承庆帝失察,袒护甄家,主要是因为甄家自从跟薛家勾结之后,通政司那边不说甄家的坏话,反而说江南这边有人私底下贩卖私盐,然后搞出来的都是跟甄家薛家过不去的人家,很是害惨了不少还算规矩的盐商,在抄家的过程中,甄家跟薛家也都好好发了一笔,竟是得了甜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有通政司为其遮掩,锦衣卫又主要是监视朝廷文武百官还有边军动向的,在江南却没太多力量,因此考量下来,承庆帝只当甄家能力不足,不能震慑江南不法盐商,因此,之前便起了换掉巡盐御史的心思。选上林如海自然也有承庆帝的考量,不管怎么样,林梓当年死在任上,林如海也是能臣,承庆帝也没打算将林如海直接坑死。

林如海自己出身姑苏也就算了,林家家族并不兴盛,除了林如海之外,竟是没几个成器的,不过是在当地做个乡绅罢了。但林如海却是贾家的女婿,贾家在江南本来就颇有根基,在金陵很有些声望,贾家跟甄家也是故交,哪怕是看在贾家的份上,甄家应该会跟林如海好好合作,整顿江南盐政的。

承庆帝想得倒好,但是,甄家早就将盐政视作自个的钱袋子,突然来了个人跟自己抢,还指望他们好好配合,那才怪了呢,须知坏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林如海此去江南,以他的性子,不跟甄家对上才怪!

徒景年也没有提醒林如海的意思,林如海又不是傻瓜,原着里面他撑了那么长时间都没问题呢,要不是赶上皇权交替,跟下一任皇帝没感情,被坑死在了任上,也能安安稳稳地回京。何况,整顿盐政虽说艰难,却也是一项了不得的政绩,林如海做好了,自然前途光明。若是他也想要敷衍,或者是跟甄家同流合污,那自然是他自个找死了。

林如海在政治上的敏感度是不差的,自个莫名其妙就被调到江南做个巡盐御史,虽说还顶着兰台寺大夫的职位,巡盐御史也是肥差,非帝王心腹不能为之。可问题是,他宁可不做这个心腹啊!林如海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自个怎么就让承庆帝给惦记上了,他倒是没想到贾家头上,之前贾宝玉出生,他稍微提了两句太过张扬,史太君脸就拉下来了,这不过是岳家,不是自己家,林如海也没有多说的余地,只得作罢,谁知道这事会让自己被承庆帝迁怒呢!

不过,他自然也是有野心的人,当年父亲能够入阁为相,他自然想着青出于蓝,因此觉得这次也是个机会,完全可以在巡盐御史上做出点成绩出来,到时候便是自个的资历了。这么一想,林如海也懒得多想了,直接带着妻子贾敏,收拾了一些行礼,顺着运河南下扬州而去。

虽说真正的剧情算是开始了,不过对徒景年来说,这并不重要,他如今哪里管什么神瑛侍者,绛珠仙子,反正在他这个披着嫩皮的老年人看来,这两位都属于问题儿童,一般人是消受不起这样下凡历练的神仙的,反正这些人也就是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折腾,看他们两家那样子,就算想要掺和谋朝篡位的事情,也得看自个骨头有几两重啊!因此,他一点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有这个闲心,还不如自个照看一下儿子呢!

承庆帝虽说关注孙子,也没耽误生儿育女,就在贾宝玉出生前一个月,宫里还出生了一个小皇子,算上排行,已经是老十一了。既然都排到两位数了,自然儿子就不稀罕了,何况,这些年来,几个皇子的生母位份都不算高,圣宠也只能说是平常,如德妃那样的盛宠,却是至今都没怀第三个的意思,也不知道承庆帝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对这种古怪的帝王心术,徒景年一向没什么意思,他对女色并不算看重,将来也希望自己的后宫简单一些便好,省得多出什么是非来。

何瑜如今生了皇孙,底气足了起来,太子妃的架子算是端起来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拘谨,也有了些威严,不过徒景年依旧觉得有些怪怪的,跟何瑜真心亲近不起来,不过依旧保持着原本的相处态度,给了何瑜足够的尊重便是了。

至于柳昭训和王昭训两人,如今也是乖乖地在何瑜手底下混日子,她们也算明白了,在皇长孙没有长成之前,她们算是没有生孩子的机会了。太子是个讲究规矩体统的人,自然不会对一个不尊敬嫡妻的小妾有什么好感,因此,争相跑何瑜那里刷好感度,今天你送一双绣鞋,明天她就送一个炕屏,总之,跟后宫相比,东宫可是和谐太多了。

皇后之前在阿明出生那会儿的举动显然触怒了承庆帝,尤其皇后私底下说的比如孩子小,还不知道能不能长成之类的话,更是让承庆帝怒气勃发。皇后这种人到了后宫里面,有点自知之明的话,就该多听少说,宫里面便是一块石头都会说话,何况皇后说这些话的时候,压根没避着人呢!她自以为自个长阳宫里都是自己的心腹,自个不好了,他们也没个好下场,觉得他们不会背叛自己,因此很多时候,根本不避讳这些下人。

可是,承庆帝是什么人,当年皇后进了宫,对她就有些戒心,自然,在长阳宫里放了一些自个的人手,有什么风吹草动承庆帝不知道呢?何况还是这般的怨怼诅咒之语,为此,承庆帝已经大半年没给皇后好脸色,原本除了初一十五,偶尔也会给皇后面子,去长阳宫歇息,如今,连初一十五也不能保证了。皇后要是一问,下面人直接就说了,圣上国事繁忙,这会儿正在大明宫呢!还好承庆帝没有在这种日子里面召幸别人,要不然,皇后的脸皮都被扒下来被人踩了。

承庆帝对皇后不假辞色也就算了,连对徒景逸也不复从前的温和慈爱,反而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徒景逸过来请安,他嗯嗯答应两声,公式化地说几句话,然后就没了下文。皇后本来就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她早就对承庆帝失望了,明白自己这辈子也别想得了承庆帝的喜爱,但是以前她还算有指望,承庆帝对自个的儿子还是看重的,可如今呢,承庆帝眼里只有那个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孙子,半点不将自个儿子放在心上了!皇后哪里能够忍受这样的事情,因为心中的不确定甚至是恐慌,渐渐的,性格愈发尖酸刻薄起来,宫里的一些小妃嫔如今几乎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被皇后惦记上,抓住什么把柄折腾自己。

至于徒景逸,本来就被皇后教得有点歪了,如今大起大落,心理失衡之下,性格更是连从前都不如了,整个人显得有些喜怒无常起来,身边伺候的太监都动辄得咎,何况是别人。尤其他才十一二岁的人,就有了不浅的心机,叫一般人看了竟是有些害怕起来。他如今倒是没有跟徒景年作对的本钱,欺软怕硬之下,却是往往跟徒景睿这个地位有些相当的兄弟针锋相对,两人相差不过是几个月,但是皇家哪来的孩子,一个个虽说不是满肚子坏水,也差不到哪儿去了,两人互相斗法,又将自己身边伺候的人牵扯了进去,倒是让不少人遭了池鱼之殃,偏偏对方一个是皇后之子,一个是宠妃之子,都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捏的软柿子,反而是块铁板,因此,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对于孩子们之间不管是恶性还是良性的竞争,承庆帝表现出了一种近乎残酷的放任态度,反正这么点大孩子,也造不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来,承庆帝尽管听说了宫学里面的那些事情,却一直保持了漠视的态度,结果宫学里的事情是愈演愈烈,让一干师傅们实在是吃不消了。

终于,宫学里面发生了一件难以收拾的事情,宫学那些师傅们哪怕觉得脖子上已经凉飕飕的,还是苦着脸跑过来禀报了。

第77章

跟以前的小打小闹相比,宫学里面这次是闹出人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