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笑骂道:“瞧把个小九儿能的,抢人都抢到我这里了。林哥儿,你是文静秀气的孩子,可别跟他们几个猴崽子一起,没的将你带坏了。”

众妃知道太皇太后是在说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说笑了一回,太皇太后便也放了人,让黛玉跟着胤禟他们去了。其实太皇太后的意思也只是让黛玉在后宫妃嫔和各府诰命面前亮个相儿,目的已经达到,黛玉自是可以离开了。

毓庆宫中张灯结彩,太子妃瓜尔佳氏见太子与兄弟们和睦融洽,心里也欢喜的紧,不顾有孕在身,亲自带人张罗着。而胤褆也命人叫来大福晋帮衬着,大福晋这阵子已经习惯了张罗招呼众阿哥们,便将太子妃按在椅上休息,爽利的笑道:“弟媳你这是头一胎,可要当心着,只坐在这里瞧着,嫂子替你张罗。”

瓜尔佳氏早就得了太子话,因此只笑着应了,吩咐毓庆宫诸人听大福晋的指派。一时毓庆宫上下都忙了起来。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安排的妥妥当当,大福晋这才得了闲,坐下来陪着瓜尔佳氏说些生养孩子的话题,瓜尔佳氏新有孕,对这些事情极有兴趣的,妯娌两个越说越热络,不觉有相见恨晚之感。

正说到热闹之处,一个低眉顺眼儿的粉衣宫女走了过来,蹲身行礼道:“回太子妃,太子殿下回宫,诸位阿哥们也都到了。”

瓜尔佳氏瞧着这个宫女,神色微有些异样,大福晋心里明镜似的,只是这种事情在皇家是再寻常不过的,她也不好说什么。

瓜尔佳氏淡淡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粉衣宫女行了礼退下,石氏轻叹一声,缓缓站起来,对大福晋笑道:“嫂子,我们出去吧。”

迎出门,便见胤礽胤褆带着几个弟弟走了进来,瓜尔佳氏与太子见了礼,阿哥们也都拜见了大嫂二嫂,瓜尔佳氏瞧了一圈,见自九阿哥以下都没来,便笑着问道:“爷,九弟十弟他们呢?不是说好了一起过来么?”

胤礽笑道:“他们几个在老祖宗那里,回头就过来,你有身子,去歇着吧。”然后又对大福晋笑道:“偏劳大嫂了。”

胤褆大福晋只笑道:“应该的。”

因时候还早,且又要等黛玉,胤礽便引着兄弟往园子里去了,毓庆宫后园有一大片池塘,冻的实实的,正好打冰戏,阿哥们纷纷上了冰刀,在冰面上嬉戏起来,你追我赶之间时不时摔上一跤,却也没人叫疼,大家笑成一团。

在后园门边儿,那个粉衣宫女咬着帕子瞧着这些阿哥们玩得开心,心中不由暗恨,好不容易太子妃有了身孕不能伺候,听说太子是个喜好美色的,她原以为自己的机会到了,满毓庆宫比她更有姿色也没几个,便是那几位侧福晋庶福晋和她比起来,也没出色多少。可谁知太子最近整日不在宫中,她就算有满心主意,却也无法施展。她今日原计划好了,可这阿哥们一来,她的计划又得泡汤了。

没过多会儿,胤禟胤俄和那几个小阿哥便将黛玉引到毓庆宫,因胤礽早就吩咐了门上,所以胤禟黛玉他们直接来到后园子。那粉衣宫女忙躲了起来。忽然一句“林石哥哥,我听九哥说你极有本事的…”飘入这粉衣宫女的耳中,这宫女不由一愣,只偷偷去看黛玉。家里已经悄悄递了消息,除了要她一定得到太子的宠幸之外,便说了让她打听出那乐平侯林石的底细。

那说话之人是十一阿哥胤禌,他是胤禟的同母弟弟,自打出生便一直身子不好,一直养在宜妃宫中,鲜少出宫,这一回还是他苦苦求了宜妃,胤禟再三保证会照顾好弟弟,宜妃才特许胤禌到毓庆宫来。胤禌可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却让一个有心机的宫女存了心,还在眼巴巴的瞧着黛玉呢。

黛玉生在江南,可玩不了冰戏,因此只和十一阿哥在岸上说话,瞧着比自己来虚弱的十一阿哥,黛玉心里对他倒是同情的紧,十一阿哥又一口一个“林石哥哥”的叫着,也由不得黛玉不好声好气的陪着他。

毓庆宫里的黛玉却也自在,可是正阳殿里的林海却不自在了,他几乎成了一个中心,请他吃年酒的邀约一个接一个,特别是那些人的眼光,赤果果的让人由不得不生疑。随意找了个借口,林海出了屋子,只在御花园里随意走走,这大冬天里的御花园着实没什么看头,因此人烟也少,林海顿觉清静。只是…这份清静没能维持多少时间,不过一盏茶的时候,那些妃嫔便引着娘家的姑娘往御花园里来了,美其名曰逛逛宫里的园子,其实就是冲着林海去的。

林海负手而立,看着面前的一株老梅树,又想起了和贾敏于梅树下温酒赏梅,其乐融融。他正想着,忽然听到一个温婉的女子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难得这株梅花应景,竟赶着大年初一开了。”

林海眉头皱起,却也不回头,只往旁边的小径走去。那说话的女子立时急了,忙唤道:“这位大人且请留步。”

林海双眉锁的更紧,还是不回头,只淡淡道:“在下乃是外臣,与礼不合。”

“这位大人误会了,小女并非宫中之人,原是随家人进宫朝贺的,只因里面气闷,又想着赏赏凌霜傲雪的寒梅,才特意到御花园来,见大人在些赏梅,小女以为大人是同好之人,便冒昧出言,请大人见谅。”这女子的声音倒也好听,软软的,听着挺舒服。

林海负手背对那女子,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来,只淡淡道:“原来是亲贵内眷,在下更不应该在此停留了,姑娘只继续赏梅,在下还有他事。”说完这话林海便头也不回的径直而去。

“哼,你狂什么狂!”林海不回头,可惹恼了这位自视清高的姑娘,只见她死死拧着手里的帕子,一张艳丽的脸上满是恼恨之意,她伸手胡乱折断略低些的梅枝,用花盆底子死死的碾着,何其可怜的梅花儿,生生遭了荼毒。

林海这会儿可不知道他走后发生了什么,刚转过一弯儿,迎头便看到一位姑娘迎着他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这姑娘好似是吃醉酒了一般,脚步虚浮跌撞,眼瞅着就要撞进林海怀中了,林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只将身子一闪,那姑娘原本计划的好好的,要摔入林海怀中,那么为了她的名声,林海不想娶也得娶她的。可是林海这一闪,这位姑娘收不住脚步,便直直的往地上摔去,林海只站在一旁,冷冷唤道:“来人…”两个小太监也不知从何外冒了出来,林海淡淡道:“这里有人摔着了,你们处理一下。”说完转身便走,那摔倒的姑娘直气的哭了起来,两个小太监一边上前扶一边劝,这姑娘越想越恼,哭得更加伤心。

林海的举动都看在不远处观景阁里的诸位娘娘的眼中,那搭讪碰壁的就是慧妃的表妹青格格,摔倒的是德妃的小堂妹,这两位娘娘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对林海也多了几分怨意,而宜妃和荣妃则暗自高兴,毕竟她们娘家的姑娘们已经少了两个对手。

林海已经觉察出来不对劲了,便也不再逛园子,直接回了正阳殿,一进正阳殿,便看到高座在上的康熙皇帝眼中的一抹促狭笑意,林海彻底明白了,眼光一寒,便上前道:“启禀万岁,臣身子不适,请万岁允臣回府。”

康熙知道林海真生气了,忙收了眼中的笑意,只说道:“林爱卿身子不适岂能奔波,不若到后殿休息,李德全,送林爱卿到后殿歇着,传陈医正为林爱卿请脉。”众臣一听这话,那眼光嗖嗖的如箭一般,都射到林海身上了。

林海也不好在大厅广众之下让皇帝下不来台,只得上前谢了恩地,往后殿去了,依着林海的想法,这后殿应该安静一些,那些亲贵女子们总不能再到这里骚扰于他吧,可是林海真的想错了,为了和林海攀上关系,那些有心思的人家是会不惜一切的,而且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出点儿什么事情,正好请皇帝做主…

马佳氏弄巧成拙

正阳殿后殿有间小书房,李德林便将林海送来此处,还真的传来了太医院的陈医正。林海中相思绝的时候,陈医正曾跟着康熙到扬州去为他诊脉,这两人也算是旧识,只走过场般的把了脉,林海如今身子调养的不错,也不用吃什么药,陈医正只与林海在小书房里吃着茶说笑着,倒比在前头战战兢兢的候着要自在的多。

小太监将茶水点心果子送了上来,刚布好,林海便觉得腰间的荷包一阵阵发烫,那荷包里装的正是那方能验百毒的墨玉髓。抬眼瞧了瞧上茶的小太监,倒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布好了茶便恭敬的退了下去。林海伸手去端茶杯,发现在墨玉髓变得越发灼热,林海知道问题出在茶水里,便对陈医正笑道:“陈兄,年上雨水大,这御茶瞧着不如从前,闻着味道也差了些。”

陈医正不由的一怔,去年一年风调雨顺,这御茶的品质也出奇的好,怎么林大人竟如此说?看了看林海,见林海微笑点头,颇有深意的看了那茶水一眼。陈医正会意,点头笑道:“可不是么,真是不如从前了。”他边说边将林海这般的茶盏拿到自己的面前,因陈医正是背对着门的,他只以身子挡着茶杯,悄悄的验毒。

片刻之后,陈医正的神色有些尴尬,他只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出一个“春”字和一个“迷”字,林海先是一楞,继而面上泛红的点了点头,心里却生出怒气,真真是后宫之中永远都少不了算计,他已经一让再让了,竟还如此不依不饶,真若让这奸计得逞,他林海定要背上秽乱宫闱之罪,这可是灭族之祸。

不加思索的,林海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陈医正点了点头,便笑言道:“林大人且宽坐,下官这就向万岁爷复旨。”

林海淡淡道:“陈大人请。”陈医正起身便离开了小书房,林海端起茶杯,假装喝了一口,实则将那茶水尽数倒在握在手中的帕子里。然后,林海只往桌上一伏,装出中了药的样子。

林海一伏倒,小书房的门便被推开了,林海双眼微闭,迷迷糊糊的瞧着走进来的是一个旗装女子,这女子上前轻声唤道:“林大人…林大人…”见林海并无反应,那女子仿佛吁了一口气,上前将林海扶起来,把他架到小书房靠墙的罗汉榻上。然后又伸手去解林海的衣服,林海只装出不舒服的样子翻了个身,背对着这女人,那女人吓了一跳,伸出的手忙又收了回来,只放到自己的身上,开始解自己的衣裙。脱了外面的旗袍,这女子只着中衣上了榻,便伸手去抚摸林海。

在那女子解自己衣裙的时候,书房的门便被悄无声息的推开了,康熙带着李德全陈医正和一个身着王袍的男子站在门前,只见那男子双拳紧握双眼圆瞪,整张脸气得变了形,如果眼光能杀人,那女子早就被他用眼光烧成灰烬。若不是康熙早有旨意,只怕他已经暴跳着冲了进来起来。瞧着那女子上了榻,康熙清咳一声,这一声清咳听在那女子的耳中,真如惊雷一般,她吓的猛一哆嗦,竟从榻下掉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纵然地面上铺了地毯,却也摔得不轻,又惊又吓之下,这女子面色青白,大睁着一双眼睛,惊骇的瞪着门口。

那身着王服的男子再也忍不住了,只冲上前重重一记耳光甩在这女子的脸上,怒骂道:“贱人!”

“阿…阿玛…”那女子手捂着火烫的脸,唇角直流血,颤声叫道。这身着王服的男子正是肃郡王马佳·索罗次伦。而自解罗裳的女子就是他的女儿多罗格格马佳多兰。这肃郡王正是宫中四妃之人荣妃马佳氏的堂哥,隶郡王倒不是那种汲汲名利之人,可是他的郡王妃却热衷权势,索罗次伦几乎可以断定,马佳多兰的行为就是郡王妃的授意,否则他的女儿断断做不出这等不知羞耻之事。

“陈卿,速将林爱卿救醒。”康熙故意说道,陈医正会意,便拿出鼻药壶,走过场般的在林海鼻下晃了一回,林海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只装着大梦初醒的样子,赶紧下榻行礼,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惊诧的问康熙道:“万岁如何来了?这位衣衫不整的姑娘又是何人?”

这话臊得肃郡王无地自容,那马佳多兰更是脸上忽青忽红忽而围白,这会子她只恨自己身体太好,怎么就是昏不过去。

康熙面沉似铁,走到书房桌前坐下,冷声道:“传荣妃见朕。”

荣妃早就有准备了,她还以为是马佳多兰得了手,皇上要描补呢,便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进小书房,荣妃飞快的打眼瞄了一圈,只见堂哥气得青了脸,堂侄女马佳多兰只着中衣颤微微的跪伏在地上,而林海,那个最应该衣衫不整的人却是衣冠整齐纹丝儿不乱,只垂手站在皇上身边,这情形,怎么瞧怎么不象呀!

“荣妃,你可知罪?”康熙沉声喝道。

荣妃大惊,慌忙跪下来道:“请万岁爷明示。”

康熙冷冷道:“若无你的相助,马佳多兰岂能进得了正阳殿。”

荣妃心里惊慌失措,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都用不上了,原本荣妃和肃郡王妃商量好的,只说命马佳多兰来给肃郡王送东西,不想因路不熟错入小书房,然后便被林大人强要的身子,如此一来,康熙不得不赐婚,林海也不得不娶马佳多兰,只有这样才能一床大被遮了天大的丑事。给林海下了两料药粉,也就是为了让林海无法将自己摘干净了。可是现在,什么话都没法说了,荣妃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怎么林海瞧着是那般的灵台清明。

不过此刻也容不得荣妃细想了,康熙只沉声喝道:“马佳氏行为不端,除妃号,降为荣嫔,迁往寒翠宫偏殿,去绿头牌,罚俸一年。”

荣妃万万没想到皇帝会罚得如此之狠,惊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无力的瘫软在地。肃郡王也惊住了,他忙跪下道:“皇上开恩啊…”寒翠宫就是冷宫,还去绿头牌,这生生是断了荣妃在宫里的生路,就算肃郡王心里怨恨荣妃和自己的王妃设下这等见不得人的诡计,他也不能看着荣妃被打入冷宫而无动于衷,毕竟马佳一族还指着荣妃。

康熙冷哼一声,沉声道:“马佳·索罗次伦与福晋教女无方,着去郡王爵,降为肃贝勒,去郡王妃爵,贬为庶福晋;马佳·多兰不知礼义廉耻,废多罗格格封号,贬为庶民。”

康熙旨意一下,肃郡王也跪不住了,只伏在地上连声哀求皇上开恩,荣妃心如刀绞,白眼一翻便昏了过去。康熙看也不看一眼,只命李德全传小太监将荣妃拖出去,直接送到寒翠宫。又命人将马佳·索罗次伦一家撵出宫,收了其进宫的腰牌,也曾经显赫的马佳一族,自此便消失在亲贵们的眼中。

发落完了荣妃和马佳一家,康熙微笑说道:“二弟,这样处置你可满意?”

林海并不领情,只冷哼了一声,不高兴的说道:“你爱发落谁是你的事,别拿我做阀子,大哥,你可别告诉我这事你事先一点都不知道。”因小书房里再无其他人,林海同康熙说话也自由许多。

康熙却也不恼,只微微笑道:“到底是瞒不过二弟,荣妃这阵子不安分的近,我正想敲打敲打她。”

林海白了康熙一眼,淡淡道:“这一回便算了,下回若再拿我当枪使还不提前告诉我,我立刻带着玉儿回姑苏,凭是谁来我都不见。”

康熙一直都拿林海没脾气的,只得好声好气的笑道:“好好好,都大哥的不是,我的好二弟,大哥给你赔礼好不好?”康熙边说边拉拉林海的手,惹得林海脸上一阵泛红,只摔开康熙的手道:“少来动手动脚,你只坐一边去好生说话。”

瞧着林海脸上发红,康熙心里高兴的紧,只笑道:“好好好,二弟呀,我好歹也是个皇帝,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林海瞪了康熙一眼,淡淡道:“要面子,找别人去!”这话噎的康熙无法回答,好半晌才幽幽叹道:“世间哪得再有一个林如海!”

林海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一黯,过了片刻方才说道:“大哥,这会子只怕旨意已经传开了。”

康熙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点头道:“嗯,我得出去了,你若是心里不舒服,便先回家去吧,玉儿在胤礽那里,你尽可以放心,年前这孩子忙累的不轻,让她好好散散吧,我会让李德全送玉儿回家的。”

林海摇摇头道:“不必了,只要大哥帮我挡了那些个算计,我还是出去尽臣子之职吧。”

康熙笑着点头,看着林海走出小书房,过了片刻他也回了前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只与群臣同乐。

大臣们陪着皇帝,命妇们便陪着后宫妃嫔,荣妃被叫走还没太引起谁的注意,可是荣妃被贬的消息传来,由不得德妃宜妃慧妃不吃惊,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下面传开,一时之间,命妇中间便暗流涌动了。

林黛玉醉酒毓庆宫

宫里既是最隐秘的地方,又是最没有秘密的地方,不过一个时辰,马佳氏算计林海不成反遭贬谪之事就传开了,那些打林海主意的人自是惊心,而坐在命妇之中的贾太夫人则若有所思,瞧着在出神,连坐在她旁边的史鼎夫人同她说话,贾母都不曾注意到。

刑夫人忙悄悄拉了拉贾母的衣袖,贾母回头一瞧,刑夫人只低声笑道:“老太太,表弟妹同您说话。”

贾母这才回过神来,只转头看向史夫人,史夫人笑道:“姑太太,云丫头今儿不得来,她特特要我替她给老祖宗问安。”

贾母方笑道:“哦,难得云丫头心里念着,侄媳妇,明儿咱们荣国府请年酒,你别忘了带云丫头一起过来,我有日子没见着她了。”

史鼎夫人忙笑道:“那里能忘记的,初二原该我们接姑太太回来,不过姑太太是那府里的定海神针,我们也不敢惊动,还不如我们去给姑太太请安,真真烦劳姑太太惦记着了。”

贾母笑道:“我也是有女婿的人,初二这日正该接贵客,等日后得了闲,你便是不请我吃酒,我也是不依的。”

史鼎夫人立刻笑道:“可说是呢,常日家听说林姑老爷家的千金出落的如仙子一般,这可是姑太太的福气呀,我们正想长长见识呢。”

这姑侄两人的对话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足够让旁人听到,荣国府里初二这日要请贵客,这贵客就是如今最炙手可热的盐政林老爷。一时各色眼光一齐看向贾母,贾母心中不免暗自得意,自那日灰溜溜的从林府离开,老太太就没停过动心思,二十八这日她打发了贾赦贾政两兄弟到林家,特特的请林海一家初二到荣国府吃年酒。原以为林海会有所推辞,可出乎意料的是,林海竟一口答应下来,这让贾母顿时喜出望外,“姑太太,乐平小侯爷明儿也会过去吧?”史鼎夫人故意问道,有几位夫人听了这话,立刻将眼光射向贾母。贾母满足的享受着这种关注,自得的说道:“那是自然,石儿是敏儿名下的孩子,是我的宝贝外孙孙,他是一定要来的。”

听了这话,安国公夫人笑着说道:“贾太夫人真真是有福气的,养了个好女儿,得了那般好的女婿,就连收养的外孙子都极有出息,深得两位圣人的欢心,只是…贾太夫人,缘何您的嫡亲外孙女儿却什么都不是呢?”

这话堵的贾母心里透不过气来,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那林海虽说对女儿千般宠爱,缘何却不替女儿讨个封,竟让一个来路不明的林石得了济?不过贾母可不是一般人,只笑说道:“我那外孙女儿素性淡薄,且又身子弱,娇养在深闺之中,姑爷恐她小小年纪受封,于福分上不利,方苦辞了。”

大家听了这话,便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坐在贾母斜对面的固山贝子绪经福晋只笑道:“原来贾太夫人今年要接贵客,怪不得我们爷请林大人吃年酒,林大人却推了,却原是与府上冲了日子。”

贾母一听便明白那话里的意思,心中暗自盘算了一回,只假装不解的问道:“怎么福晋竟没收到咱们家的贴子么,一早就打发人送到府上的,这大年下的,自是人多吃年酒才热闹。”说完她又瞧着凤姐皱眉问道:“琏儿媳妇,你怎么把请福晋的贴子发漏了?回去快查查,别再落下谁家,我成日家说你是个省心的,怎么也这样马虎起来,还不快去给福晋赔不是。”

凤姐知道这是贾母自找台阶,可也只能先认下,便起身向着绪经福晋行礼致歉,这里的门道在座的命妇都清楚,只不过都不说破罢了,而且绪经福晋也是有目的的,她可是有一个年方六岁,聪明灵巧的女儿。只要能在初二这日到贾府与乐平见面,其他的便也无所谓了。其他家里的和黛玉年纪相仿女孩儿的命妇们也都说笑打趣起来,其用意和绪经夫人一样,就是想让乐平侯见到自家的姑娘。

贾母也明白她们的用意,只不过是在贾府上吃年酒,让林石见谁不见谁,还不是由着贾母说了算,因此她也干脆装大方,命凤姐给那些公侯夫人都下了贴子,只等明日林海一登门,便有一出热闹的好戏。

一直都是贾母和各位公侯夫人周旋,刑夫人王夫人只在一旁服侍着,王夫人暗想,那狐媚子瞧着是个得宠的,可是连朝贺大礼也没有资格参加,看来也不过如此,倒是这个林石,虽是个养子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起来,将来那狐媚子出嫁,林家也不过赔送一付嫁妆,大头竟是要落他的手中。看来得好生盘算盘算。

毓庆宫里,胤俄吵着闹酒,硬是灌了黛玉一杯,多亏胤褆开口护着黛玉,其他的阿哥们才没有跟着胤俄闹起来。康熙的阿哥们个个都是好酒量,因此吃的是最烈的关外烧刀子,只一小杯,黛玉便觉得头晕目眩,瞧着谁的脸都直晃悠,黛玉苦着小脸,平素白净的小脸上如同氲了最澄净的桃花胭脂,无助的抓着身边的大阿哥委屈的叫道:“大哥,我好难受。”

胤褆忙扶稳黛玉唤道:“顺子,快请大福晋来,让她带小石头去歇着,再着人煎浓浓的醒酒茶送去。”

胤礽听了胤褆的吩咐不由微微一楞,看向黛玉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胤褆知道这事是终究瞒不过胤礽,便向胤礽笑着轻轻点点头。胤礽立刻明白了,嘴角噙起笑意,一双凤目微微弯了起来。

大福晋过来,听了自家爷的吩咐不由得一楞,就算这林石年纪小,可到底也是个男孩子呀,又不是姑娘家,满人再豪爽,也得讲个男女有别。胤褆悄悄在大福晋手上捏了一下,笑着说道:“小石头素来体弱,女孩儿一样的人品,让别人伺候她我不放心。”

大福晋忙笑着应了,也不顾忌什么,亲自扶了黛玉往外走,黛玉迷迷糊糊听胤褆说了一句,“小石头,有什么不舒服的只管跟你大嫂说。”

黛玉只嘟囔一句:“素绢…”便歪在大福晋的身上,大福晋只摇头埋怨了你一句:“你们兄弟呀,瞧小石头醒了能愿意你们才怪。”

胤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起身跑到大福晋身边说道:“大嫂,我帮你照顾小石头。”

瞧了胤褆的眼神,大福晋便摇头道:“九弟,你还得要人伺候,如何会照顾人的,只喝你们的吧,大嫂照顾小石头你难道还不放心?”

将黛玉带到客房,大福晋将她放到床上,拿湿帕子给黛玉擦脸,却发现帕子变黑了,她再看看黛玉,见眉头上黑乎乎的一片,大福晋不由笑了,只用帕子将黛玉的眉眼儿擦干净,只见一个清雅脱俗灵秀可人的一个小玉人儿出现在她的面前。大福晋不由轻叹了一声,好漂亮的孩子!

少时醒酒汤煎好送来,大福晋先尝了一口,试着并不烫才细细的喂黛玉喝了。黛玉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开,大福晋瞧着黛玉安稳些了,便哄着她睡了。

没过多会儿,黛玉便醒了过来,她一睁眼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急忙翻身坐起来,这一起起猛了,便又觉得头晕,大福晋原坐在一旁守着,见黛玉如此忙伸手扶着黛玉笑道:“小石头,可小心些。”

黛玉定睛一瞧,见是大福晋,忙低头道:“大嫂。”

大福晋笑道:“小石头,或者大嫂该叫你黛玉?”

黛玉一惊,猛的抬头看着大福晋,大福晋微笑道:“别担心,只我一个人在这里,你大哥只让我一人照顾你。”

黛玉闻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要解释几句,却发现无从解释,大福晋笑道:“没事儿,大嫂知道你的难处。除了你大哥和我,也没别人知道。刚才已经打发人去你家里接你的丫头们,刚才大嫂不知道,将你的妆擦了。”

黛玉脸儿绯红,低头停了一会儿才抬头瞧着大福晋说道:“谢谢大嫂。”

大福晋摸着黛玉的小脸笑道:“多好看的姑娘呀,你也是不得已才扮成小子,难为你了。”

黛玉是个乖巧的,便靠着大福晋软语说道:“多谢大嫂子疼爱玉儿。”

她们俩人正说着话,外面便传来太监的声音,“大福晋,侯爷的婢女已经接来了。”

大福晋扶着黛玉躺下,为她盖好被子才吩咐道:“让她们进来。”

来的是素绢和彩绫,她们两个有些不安,上前给大福晋见了礼,大福晋笑道:“上来伺候你们小爷吧。”说完便起身离开,还将在廊下当值的小太监打发了。

素绢和彩绫伺候黛玉扮装了,仍是扮成林石,又服侍黛玉吃了茶,等黛玉酒醒了十分,方才伺候着出了屋子。刚一出门,迎面便瞧着一个身着粉衣的宫女,看她那衣着,象是个品级比较低的女官。黛玉也没有在意,只往厅里走去。可是那个宫女却叫住黛玉,唤道:“小侯爷请留步。”

黛玉停了下来,回身看着她皱眉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

小意气黛玉报复大心机元春献策

这女官向前走了几步,盈盈笑道:“我是荣国府二房长女贾元春,是侯爷的表姐。”

黛玉眉一挑,淡淡问道:“贾宫女叫住本侯,有何指教?”

元春听了这话心头一凛,忙更加谦卑的笑道:“常日见听老太太说起姑妈家的表弟表妹,总是无缘一见,如今可巧见着了,自是要上前见了才是亲戚之间的情份。”

黛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本侯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小选入宫的女子便是皇家的奴才,贾宫女以为,我堂堂乐平侯应该叫一个奴才为表姐么?”

贾元春被黛玉臊的面红耳赤,此时的她不过虚岁十五,尚未修练到家,只红了眼圈,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又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事实上便是如此,小秀入宫的就是奴才,虽然服侍的是皇室之人,可是身份却比先前的国公府嫡小姐要低的多,最起码,那时候她还是个主子。瞪大眼睛瞧着黛玉,贾元春“你,你”了两声,终是什么都没敢再说,只捂着脸掉头跑了。

素绢彩绫两个相视而笑,服侍了黛玉这么久,她们自是了解黛玉的性子,黛玉虽然看着没有不高兴,可是心里却憋着不痛快,在毓庆宫里醉酒,还险些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黛玉心头正恼着。偏那贾元春没有眼力劲儿,上赶着攀亲戚,黛玉不呲得她呲谁。

贾元春跑走了,黛玉也懒得理会,便往花厅里去。可是刚才那一幕被太子妃的奶嬷嬷瞧在眼中,她忙忙回去禀了太子妃,太子妃听了回禀,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对她的奶嬷嬷说道:“叫依红取些玫瑰清露送到茶厅给乐平小侯爷,再回太子爷,就说乐平侯年纪小,又是文秀之人,不比他们兄弟胡打海摔的,别尽着逼他吃酒为难他。只让他用玫瑰清露代了也是一样。”

黛玉刚到花厅,太子妃的贴身侍女依红便来了,将太子妃的话说了一回,别的阿哥听了却不说什么,唯有粗线条的胤俄大声囔道:“二嫂子好偏心!”

胤礽听了只笑骂道:“老十,刚才就是你作妖儿,害得小石头大醉,这会子不说好好给你小石头弟弟陪个不是,反而又闹,回头受了罚,可别怪我们不帮你讲情。”

黛玉先谢了太子妃的关心,接过玫瑰清露,然后只向胤俄笑道:“听说十爷酒量极好,林石原该奉陪的,可我偏没有酒量,为了不扫十爷的兴,这么着吧,我让彩绫代我敬十爷,彩绫喝两杯十爷喝一杯,可好?”

胤俄是最经不起激的那种人,一听这话眉毛都立了起来,将袖子一挽叫道:“谁要她一个小丫头相让,一杯对一杯,爷还不信了,难道我连个小丫头都比不过。”

素绢听了只闷笑的肝肠打结,彩绫天赋异禀,是千杯不醉的体质,喝酒于她来说,如同喝水一般。自胤褆以下,人人都知道黛玉敢这么说,必然有万全的把握,便只等着看笑话了。彩绫不卑不亢的走上前,先给诸位阿哥见了礼,然后执起酒壶,将一只粉彩金鱼戏莲碗斟满了,双手端起对胤俄说道:“奴婢先干一杯为敬。”

只见彩绫头一扬,便将一整碗酒一气喝干,然后干脆利落的一翻手腕,将空碗展示给众位阿哥,立刻赢得一片喝彩之声。胤俄听了这喝彩声可坐不住了,也拿出一只同样的粉彩金鱼戏莲碗倒满酒,大声道:“爷不占你个小丫头的便宜。”说完亦一口饮尽。

彩绫便又倒了一碗喝干,胤俄又喝,如是七碗之后,彩绫还是眼清目明神智清醒,脸上微泛红晕,为她添了几分丽色,而胤俄却不行了,只见他目光散乱身子打晃,舌头大的说话别人都听不懂了,彩绫看向黛玉,黛玉扬起头,略带几分得意的问道:“十爷,还喝么?”

胤俄只摇晃着脑袋瓮声瓮气的囔道:“小石头…你别…别晃,我…”我了半天,胤俄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然后便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片刻之后,震天响的呼噜声从桌子底下传了出来,大家听了不由放声大笑起来,这老十也实在是太憨了!

胤礽忙让人将胤俄从桌子底下拉出来,送到客房去歇着,命人传来铁锤铜锏伺候,这会儿诸位阿哥可真是了解黛玉的性子,好家伙,真个是人不大脾气不小,再不肯吃一丁点儿亏的。

四阿哥一个劲儿的皱眉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八阿哥还是和平日里一样,脸上带着一丝宠溺的笑,九阿哥瞧着黛玉,竟是满脸的骄傲,真不知道他骄傲的是那一门子,自十二以下,都以崇敬的目光瞧着黛玉,这位林石哥哥,可是太牛了!

且按下黛玉不提,单说那贾元春被黛玉挤兑的无地自容,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她的小丫环抱琴见元春哭着跑回去,吓坏了,忙迎上前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抱琴,我放着好好的国公府嫡小姐不做,偏来当奴才,我图的是什么呀?”元春一把抱住抱琴哭诉了起来。抱琴一楞,自来姑娘便一直有青云之志,似今天这般的说话,还真是头一回。到底发生了什么?

元春哭了一阵子,才抽泣着说道:“适才我遇见乐平侯,他是姑丈收的养子,竟也封了侯,他在太子爷面前极有体面,我只想和他相认,看在他的面子上,太子爷许就能抬举我,这样咱们主仆便再也不用受欺负了,可是…可是他竟然说我是奴才,不配与他论亲,抱琴,我心里好苦呀!”抱琴与元春自小一起长大,在她的面前,元春什么都能说。

“姑娘您先别哭,许是有什么误会,奴婢听说那乐平侯是姑太太过世后姑老爷才收养的,外家的亲戚他不知道也是有的。”抱琴只能这样劝解。可元春却摇头道:“不,他知道。”

抱琴无语,只能用帕子给元春擦眼泪,元春哭了一阵,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了,不再是刚才的委屈,而是显得有几分狠厉,抱琴跟着元春十几年,这还是头一回在元春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抱琴刚想问,却听门外有人叫道:“贾宫人,太子妃传你过去。”

抱琴忙低声说道:“姑娘,快别哭了。”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笑道:“姐姐辛苦了,贾宫人这就过去。”说完便将一只小银锭子塞到来人手中,那宫女看在银子的面上勉强笑了一下,低声道:“别让贾宫人在太子妃面前带出幌子。”

抱琴忙伺候元春洗了脸,又扑了粉遮盖哭红的眼睛,然后便随元春去了太子妃的房间。

太子妃正半卧在榻上闭目养神,元春也不敢惊动,只和的抱琴两个恭敬的跪着,直到她的腿都跪麻了,太子妃才缓缓张开眼睛,不悦的说道:“这大节下的,人人都图个喜庆,贾宫人为何却在房中哭泣?”

元春急忙磕头道:“回福晋,奴婢,奴婢只是思念家人,这才…”

“贾宫人进宫当差才两三个月吧,若是这样都想家想的大年节里哭,那些个当差两三年的人可怎么办?难道都要哭天抢地不成?”太子妃双目微垂,抚着手指上的镂金点翠护甲淡淡说道。

元春只得伏于地上,无奈的哀声禀道:“启禀福晋,奴婢生于大年初一,今日原是奴婢十五岁的生日。”

太子妃眉眼一展笑道:“原来今儿是贾宫人的好日子,本福晋还真不知道,说起来这荣国府里也真是的,家里的姑娘虽然进宫当了差,可这样的好日子,只求上一求,主子岂有不赏恩典的,怎么竟没人来提起,你到底也荣国府嫡小姐的出身,若是在旗,也能参加大选了,凭你的小模样儿,岂有选不上的,唉,真真是可惜了。罢了,今儿既是你的生日,便不责罚于你,点翠,去厨下吩咐一声,好歹给贾宫人做碗寿面,咱们毓庆宫可不能刻薄了下人。”

元春忙磕头谢恩,太子妃忽然语风一转,淡淡道:“在毓庆宫里有什么本福晋自是能兜着,可是你若是冲撞了阿哥侯爷,本福晋却护不了你,贾宫人,你也是个聪明的,当自己心里明白才是。”

元春吓得心头一颤,忙说道:“是,奴婢谨遵福晋教导。”

太子妃挥了挥手,元春和抱琴两个磕了头,方才小心的退了下去。至于那碗寿面吃起来是什么滋味,那也只有贾元春自己知道了。宫宴散了,贾母带着刑夫人王夫人凤姐正要回府,不料却听到一句话,“今天太子殿下竟得了皇上的恩旨,请所有的阿哥到毓庆宫吃酒,还特特请了乐平侯,这乐平侯可真是有本事,不独太皇太后喜欢,皇上瞧着也喜欢,就连太子殿下对他也另眼相看。”

贾母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停了脚步,回头对王夫人说道:“今天是大丫头的生日。”

王夫人忙应着,却不知贾母突如其来的说这一句是什么意思。贾母见王夫人竟然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心中有些不快,皱眉说道:“元丫头进宫时间短,只怕还不能适应宫里的生活,在家的时候她也是金尊玉贵的,况且又是她十五岁的生日,我们很应该去求见太子妃,若是能求个恩典见上元丫头一面,也是好的。”

王夫人忙说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可是我们并不曾备礼物,只这般空手去,只怕…”

贾母想了想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左右这里离毓庆宫也不远,我们便过去吧。”

正歇着的太子妃听到宫女来报,说是荣国公夫人携威烈将军夫人,工部员外郎夫人同知夫人求见。太子妃不由笑了起来,懒懒的说道:“这荣国府还真是不经念叨,罢了,叫她们进来吧。”

贾母等人入内叩见,只见她从袖中拿出一只精致的小叶紫檀盒子,双手捧着说道:“奴才给福晋请安,恭祝福晋凤体安康。这是奴才家的一点心意,请福晋笑纳。”

太子妃示意依红将盒子接过来,打开扫了一眼,盒子里放着两颗龙眼大小的明珠,光华圆润异常,确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太子妃挥了挥手笑道:“贾太夫人客气了,看座,起来说话。”

贾母等人斜签着坐在绣凳上,陪着小心的说道:“回福晋的话,我们府里的大姑娘在毓庆宫当差,她才进宫数月,奴才恐她不会伺候惹福晋生气,便趁着进宫朝贺的机会想再嘱咐她几句,让她好好伺候福晋。”

太子妃淡笑道:“贾太夫人有心了,今儿是贾宫人的好日子,本福晋也是才知道的,刚才还命厨下给她做了寿面,你们来的正好,便去瞧瞧她吧,看看可委屈着了。”

贾母听着这话意思有些儿不对,忙起来欠身道:“有福晋调教她,是她的福气,哪里会委屈着,福晋说笑了。”

一时小宫女领着贾母她们去了元春的房间,太子妃便吩咐人将贾母送的东西远远的丢到库房去,不过是两个明珠,她还不看在眼中,何况如今她有孕在身,更是倍加小心。

元春见了祖母伯母母亲和弟媳,悲喜交加,却也不敢再落泪,只哽噎的说道:“老祖母,元儿还以为你们不要元儿了…”

贾母忙搂着元春叫道:“傻孩子,哪儿能不要你,快别委屈了,我们这不是瞧你来了么。”贾母边说边拿出一叠银票对元春道:“元丫头,宫里要打点的地方多,你快收起来,若是用完了,只想法子捎信出来,我们再给你送。”

元春忙将银票交于抱琴,让她好生收起来,然后扶着贾母坐了下来,哽噎道:“老祖母,母亲,伯母,凤妹妹,我好想你们。”

贾母拍着元春的手道:“元丫头,我们也想你,都是为了这一大家子,生让你受委屈了。”

王夫人自见了女儿,连句话都说不全了,元春是她的头一个女儿,自是看做眼珠子一般,这几个月没见,已经想得不行了,如今见着,王夫人发现元春的脸色并不好,这心里便难受的如同刀绞一般,身为母亲,那有不盼着儿女好的。听了贾母的话,王夫人的泪珠落了下来,却也不敢哭出声,只死死用帕子捂着嘴。

凤姐在一旁轻声劝了,王夫人好歹收了泪,看着元春问道:“元儿,你在宫里过得好么?太子殿下可否注意到你?”

元春脸上一红,低声道:“太子殿下对女儿也是留意的。”

贾母王夫人闻言心中一喜,连神色也轻松了许多,凤姐亦凑趣轻笑道:“咱家可是要出娘娘了。”

贾母满面带笑,只轻拍了凤姐一下,笑骂道:“瞧把你这猴儿聪明的。”

元春面上红意淡去,让抱琴出门守着,然后轻轻皱眉道:“老祖母,不知林姑丈家的乐平侯您可了解?”

贾母一听说道:“元丫头,我们今日过来,一是为了给你送生日贺礼,再一个便是为了这乐平侯。那林石也不知怎么就得了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心意,听说太子殿下对他也极看重,元儿,你见过他了?”

元春咬着下唇点点头,王夫人瞧着神色不对,急忙问道:“元儿,莫不是他给你气受了?”

元春不愿实话实说,只摇头笑道:“那却不是,今儿太子殿下请阿哥们,只请了他做陪,听说阿哥们和他都极好的。”

贾母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半晌才说道:“元儿,你瞧着这乐平侯如何?”

元春慢慢道:“瞧着他眉眼儿倒和咱们家人很象,依元儿浅见,说不得姑丈就是因为瞧着他生得象姑妈,才收他为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