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粉好奇,能一连搞掉两代襄阳王的人物,不知该是何等模样。当然,林靖更关注的是,谢太妃出其不意的一击,襄阳王府败多胜少。

谢太妃毕竟是嫡母,礼法规矩,国之例律,搞掉这位袭爵不久的襄阳王并非难事。只是,接下来,襄阳王府该何去何从呢?

不说林靖,便是林太后、昭德帝亦未料得谢太妃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太妃相貌柔和,如今年老,更是眼角眉梢透出一抹慈和气息,但,这个女人说出的话,却比任何人都要决绝,“臣妇祈陛下、太后娘娘收回襄阳王爵。”

“子孙无德,无以堪配王爵。便让臣妇,成为最后一位襄阳太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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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谢皇后脑残出昏招,林公府喜庆过寿辰

谢国公都不明白妹妹的用意所在,便是这任襄阳王不好,重新过继一个就是。凭谢国公府当朝地位,凭谢太妃于两宫前的体面,此事虽繁琐些,却并不是不可能。

结果,谢太妃直接请求朝廷收回襄阳王爵。

简直…

昭德帝好生安慰谢太妃一番,却未当场应下此事。除爵并非小事,于昭德帝而言,这更不是坏事,但,还需朝廷讨论过,方好下旨。

襄阳王对谢太妃的决绝直接傻眼,他原以为谢太妃只是厌了他,却未料得谢太妃竟欲整个襄阳王一脉除爵。谢国公去帝都襄阳王府中看望谢太妃时,襄阳王与谢国公说了许多话,谢国公方去了谢太妃的院子。

谢太妃正在收拾花草,她多年来便有养花的爱好,从不假手于人。如今刚来帝都,院中花草不够精致,谢太妃来了兴致,亲自打理。见兄长来了,谢太妃将手中花剪递给桔嬷嬷,笑道,“阿兄来了。”

八月天,不冷不热,气侯宜人,老兄妹两个索性就在藤萝花架下坐了。有婢女捧来温水,谢太后净了手,指着竹桌上的瓜果道,“正当时令,阿兄尝尝。”

谢国公哪里有吃瓜果的心思,不过,见妹妹气色还好,到底放下心来,叹道,“你也忒急了些,怎么不先与我商议商议。”

谢太妃没有半分犹豫,道,“我早有此意。”

“阿兄不必担忧,哪怕襄阳王府除爵,陛下与太后娘娘应该允许我留在帝都颐养天年的。”谢太妃道。

谢国公年纪已老,很是替妹妹发愁,“你身边儿没个孩子,到底寂寞。”

谢太妃笑,“有言儿呢。”原本她与襄阳王也并不如何亲近

说到楚妙言,谢国公又是发愁,问妹妹道,“言儿这丫头也是犟,天下又不是只林翊一个好的。她现在还不算大,若妹妹信得过我,明年便是大比之年,若有出息的年轻进士,咱们挑一个。便是嫁妆,除了当年表弟留给她的,我再单给她备一份,包管她周周全全、妥妥当当的。待言儿嫁过去,谢家便是她的娘家,断不会令她受半分委屈。”

谢太妃道,“随言儿自己吧。”谢太妃之开明,千年都难得一见。见兄长忧心忡忡,谢太妃笑,“阿兄,我们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活了大半辈子,无非是希望孩子们不必再像我们以往那般殚精竭虑的过日子。随孩子们吧,她喜欢怎样便怎样。”她这一辈子从不能随心所欲,既如此,她由衷的希望楚妙言能过的顺心如意。

谢国公原本是想来劝一劝妹妹,结果,劝的话未说出口,都给谢太妃笑眯眯的堵了回来。

谢国公知妹妹素来有主意,且既在昭德帝与林太后面前说出了除爵的话,言出无悔,想收回来,可不是易事。

何况,除襄阳王爵,于朝廷于昭德帝,都不是坏事。

只是,谢国公总觉着,这样,太委屈妹妹了。没有襄阳王府在,这个太妃,终归不过是个名头儿罢了。不过,看着妹妹,似乎并不以为意。

谢国公暗叹,若是以后妹妹常住帝都,虽然没有襄阳王府可做依靠,到底兄妹间更亲近些,且,有谢国公府在,总不能叫妹妹受了委屈。

至晚间,兄妹二人一并用过晚餐,谢国公方回了家。

谢太妃的事,谢国公见并无转寰余地,只得默许。倒是谢皇后,很有些不同意见。

自甄氏所出小公主夭亡之后,除却初一、十五,昭德帝很少再踏足凤仪宫,如今前来,是与谢皇后商议太子进学之事。皇长子,又是嫡子,马上就要立太子了,尽管昭德帝不喜谢皇后,对儿子却很重视。尤其第一个儿子,一切都是后面皇子的典范。

谢皇后见着昭德帝,自然欣喜,何况她正有一肚子事要跟昭德帝商量。帝后二人先是说了太子大典之事,谢皇后如今也学的聪明了些,并未直言,反是挑了一句再也挑不出错的话,道,“听说姑妈回帝都了。”谢太妃正是谢皇后嫡亲的姑母,依二人的智商,谢太妃与谢皇后关系不差。便是楚妙言,跟谢皇后也有交情。

说到谢太妃,昭德帝面色和悦,且言语中带了一丝关心,道,“是啊,太妃年纪已高,又于襄阳城受了些委屈,朕想着,还是让太妃居于帝都,也方便照看。”古来帝王,对藩王的态度向来有些莫测。没理由,还找理由削藩呢,何况因前事,昭德帝对襄阳王府的印象本来就不咋地。今谢太妃主动要求除爵,昭德帝即使不是什么盛世明君,也不打算放过这次机会,已有顺水推舟的意思。

见昭德帝心情不错,谢皇后便觉心里有底,笑道,“是啊,我也惦记着姑妈呢。只是,依我的小见识,姑妈这个年纪,到底要老有所养。这个襄阳王不孝,不如另择一个厚道孝顺的给姑妈做嗣子…”谢皇后话尚未说完,昭德帝的脸已经彻底黑了,冷声打断谢皇后,斥道,“皇后,你把后宫管理好,把皇子皇女照顾好,这才是你的责任。不要后宫的事尚理不清,倒要管到前朝来!你现在还是不太后呢!”

谢皇后当即目瞪口呆,呆若木鸡,脸色惨白,星眸含泪,哽咽道,“皇上,皇上这是说哪里话…”

不待谢皇后再说什么,昭德帝已拂袖离开。留下谢皇后哭了大半夜。

侍女心婉劝道,“娘娘何必跟陛下拧着来,倒让陛下不喜了。”

谢皇后委屈又伤心,“刚刚还有说有笑,说翻脸就翻脸,真是的。”捏着帕子擦起眼泪来。心婉叹口气,便是她奴婢出身,也听得出来陛下是想将太妃留于帝都,皇后娘娘想给太妃过继嗣子,岂不还是叫太妃回襄阳?

谢皇帝眉心紧拧,一肚子的心事无处可诉,对心婉道,“去问一问,叫母亲明天进宫来,我也许久未见到母亲了。”

谢国公夫人乃昭德帝正经岳母,进宫再容易不过,林太后与谢国公夫人说了几句话,便让谢皇后与谢国公夫人去凤仪宫说私房话了。

昭德帝昨晚在凤仪宫生了一肚子气,不爱答理谢皇后,于是,太子进学之事只得与林太后商议。林太后道,“宗室王亲、有爵人家,着他们送适龄子弟进宫以备太子遴选伴读。太子伴读非同小可,宁可笨些,也要品性好才行。正好借此次册立东宫大典,倒是便宜。皇后毕竟是太子生子,皇帝问一问皇后的意思。再者,谢国公是太子舅家,格外照顾些。”

“还有,二皇子小太子不到一年,今年太子进学,明年便是二皇子了。多留意些出色子弟,也要为二皇子做准备了。”

尽管昭德帝对林太后颇多忌惮,但,听听林太后这面面俱到,再想想谢皇后,这差距…昭德帝既与林太后商议,也不是没有表示,道,“靖儿是朕看着长大的,他又是个聪明孩子,与太子年纪相仿,很是不错。”

林太后早与林靖林翊说过太子伴读之事,闻言一笑,“靖儿虽是可人,皇帝也喜欢他,是他的福气。只是,他到底身子骨儿不大结实。皇帝也知道,他在我身边时,太医就没断过。前些天又病了一场,怕要辜负皇帝的厚望了。”

林靖的身体情况,昭德帝是深知的,自小跟只猫崽儿似的,千辛万苦的养大,还是娇娇弱弱的模样。叫他来给太子做伴读,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确有些不合适。昭德帝道,“若嫡支无合适的子弟,便是旁支也无妨,都是亲戚,多亲近总是好的。”

林太后笑允。

另一边,谢国公夫人温声细语的把女儿哄好,母女两个一道用过午膳,又说了会儿话,临出宫前,谢国公夫人千万叮嘱,“娘娘只管把太子殿下养育好,其他事,不管是谁的事,哪怕谢家的事,都没有太子殿下要紧。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娘娘只管顺从陛下就可,千万不要惹得陛下不喜。”

亲娘的话,总能入耳,谢皇后委委屈屈的应了,谢国公夫人方放心出宫。

回家的路上,谢国公夫人暗暗叹息,女儿嫁给皇帝,一国之母的身份,荣耀是够了,但这个中滋味…不要说谢皇后屡番诉苦,谢国公夫人多么心疼,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女婿是皇帝,便是女儿泡在黄连水里,谢家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啊。

谢国公夫人早便是一品诰命夫人,丈夫能干,儿子孝顺,按理说能有什么烦恼忧心之事?只是,自女儿做了皇后,谢国公夫人老了二十岁不止。如今回家,一面心疼一面将女儿的事与丈夫说了。

谢国公刚回家,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宗亲王爵之事,朝中几番讨论都还未有定论,岂是她敢插手的!糊涂!”

谢国公夫人递了盏茶给丈夫,劝道,“生这气做什么。皇后娘娘也是为太子殿下考虑,太妃毕竟是襄阳王府的太妃,现在王爷不孝太妃,再另给太妃过继嗣子,重立王爵。不但太妃老有所养,便是日后太子殿下长大,襄阳王府就是太子殿下的助力…”

“闭嘴。”谢国公低斥,“你好糊涂,咱们与太妃是什么关系。太妃话已经说出去了,这话,是再收不回来的。便是襄阳王府不除爵又怎样,太妃并没有亲子,再过继一个,难道咱们就一定指望着上?只要太子殿下好好儿的,太子是国之储君,还怕没人支持么?何必舍近求远,弄些小人心思!”

“娘娘,娘娘也是一片爱子之心。”谢国公夫人低声道。

“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太子殿下都会被她连累。”谢国公叹道,“过两日,你进宫跟皇后说,叫她管好后宫,没事多带着太子去太后那里尽尽孝心。皇上说什么,她听着就是。即便宠爱淡些,把太子教导成人,以后有的是好时候。至于前朝的事,有我呢,不会叫太子殿下吃半点儿亏的。”

谢国公夫人连忙应下。

谢国公又是一番叹息,这哪儿是放闺女进宫做皇后,完全是弄了个炸药包啊。

谢国公几番糟心,林家倒是热闹,无他,林翊的寿辰到了。

依林翊的身份,便是想低调,也没有不办寿宴的道理。林太后的地位,林家的地位,帝都权贵纷纷捧场,便是谢国公也拨冗前来。

林萍与越氏与几个旁支媳妇在内宅忙活,林靖林飒林端也都出来待客,当然,林飒林端年长,帮着招呼官客,林靖年纪小,便负责招呼来的小伙伴们。谢国公带了长孙一道来,见了林靖,笑的别提多慈爱了,招呼道,“哟,靖哥儿越发俊俏了,来,给伯父瞧瞧。”

林靖人不大,辈份着实不小。

顶着齐留海包包头,林靖乖巧的行个礼,上前说,“谢世伯,你放心吧,我带允哥儿去玩儿。”谢家长孙,谢长允,年纪倒与林靖相仿。

谢国公摸摸林靖的包包头,对林翊道,“靖哥儿气色很不错,更加伶俐了。”

林翊笑谦,“淘气的很,我倒情愿他笨些。”这实在是林翊的心里话,弟弟太笨,着急;像林靖这种过分伶俐的,又头疼的很。

林靖乖乖巧巧的抿着嘴笑,过一时,便带着谢长允去跟小伙伴儿们玩了。

林腾与林靖一道念书,林靖并不是个小气的人,早将林腾带进了自己的小小社交圈儿,这时候,林腾也过府来跟着招呼小伙伴。

林靖拿出主人家的风度,便是兵部尚书关庭宇家的二小子叫他林四丫,林靖都忍着没一拳抡过去。

足足热闹了一整天,至诸人告辞,谢国公倒是多留了片刻,与林翊打听,“我瞧着靖哥儿的年纪与太子殿下相仿,如今太子即将进学,靖哥儿模样性情没有半分不好。”谢国公说的亲热,笑道,“不瞒阿翊,我只恨自己没这样出色的儿孙。何况又都不是外人,我瞧着靖哥儿极好,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皇后明显不靠谱,如今太子进学,谢国公早憋着心思给外孙子寻几个好的伴读。

好,是有不同定义的。

老实,忠诚,是好。

如林靖这种,有谋略有心计的,若能伴着太子殿下长大,从林家、林太后、林靖本身,对太子殿下的帮助,绝不是一般的大。因为有个智商不够用的皇后闺女扯后腿,如今谢国公也顾不得林靖命硬之事了,在他看来,命硬啥的纯粹子虚乌有。不然林太后抚育林靖长大,也没怎么着。

故此,谢国公借林翊寿宴的机会,问一问林家的意思。当然,谢国公亲问,也是与林家亲近之意。

对是否任太子伴读之事,林家早有决断,林翊叹道,“不瞒世伯,靖儿身子骨儿素来不好,怕是难以担此重任。”

谢国公没料到林翊会拒绝,一时没有言语,林翊道,“若是别人,或官场之中,称病是常事。不过,靖儿的身子,我实在不放心他。”甭看是太子伴读,到底也是伴读,是伺候人的差事,依林靖的娇贵,绝对是不成的。

谢国公心下难免遗憾,真心建议道,“你家毕竟是太后母族,即便靖哥儿身子骨不合适,便是旁支子弟,最好也准备一个。”嫡支当然是第一选择,但,许多事,若嫡支不便,将旁支推上面,同样是家族子弟,也不会便宜别人。再者,如世家大族,嫡支子弟自然要紧,但,也不会绝对漠视旁支子弟。若旁支子弟有出息,亦是家族助力。

林翊早有准备,道,“靖儿身子不成,若皇上恩典,就看腾儿的造化吧。”林翊早有此意,林腾也与林靖念了不少时日的书,他与舒静韵商量过,既然林靖不去,正好提拔旁支,论血亲,二太爷一支最是亲近。而林腾是二太爷嫡长孙,当初林二老太太送了林腾来伴林靖念书,也是盼他有出息。而且,细观量这些时日,林腾品性不差,林翊也乐意提拔家族子弟。

话到这个程度,谢国公自然要见一见林腾的。

林腾虽没有林靖那种七窍玲珑古怪心,却生的结实可靠,问啥答啥,本性憨厚,也是难得的孩子。

谢国公狠赞了林腾几句,还把随身玉佩送给了林腾。

林腾懂礼的道谢后,方出去了,心里却是觉着很奇怪,虽然林腾性子憨厚,也并不傻。在公府里,人们见到林靖肯定比对他要亲热,可是,这位谢国公怎么倒送他玉佩呢?林腾一时想不清,便准备去找他家靖四叔去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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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造化林腾做伴读,庆寿辰胡老板来访

林腾拿出谢国公送他的玉佩给林靖瞧,挠挠脑门儿,迷惑不解的问,“四叔,你说国公爷为啥要送玉佩给我啊?”

林靖一时也不明白,道,“见面礼呗。”林靖有心眼儿,他今天待客,带着林腾哥哥叔叔伯伯的一通喊,既不耽搁招呼小伙伴儿,又不耽搁收见面礼。林腾跟着林靖,得了许多私房。

林腾不明白,“先时我不是跟着四叔见过国公爷了吗?怎么又见我又给我见面礼呢?”

林靖眯着大凤眼,思量一会儿,道,“放心,有大哥哥呢,何况是他送你东西。这玉不赖,你好生收着,说不定是有什么好事呢。”

“什么好事啊?”靖四叔这样说,林腾便放心的把玉揣在怀里,问林靖。

林靖被问的不耐烦,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是什么事。不过,你想想,若不是好事,大哥哥不能特意叫你过去呢。”

比起林靖,林腾更加信服林翊,这并不是说林靖不可信,只是林翊那身量那相貌那举止那言语,就是叫小朋友觉着可靠。见林靖这样说,林腾便放下心来,天色不早,过来国公府帮忙的林腾的母亲孔氏恰派了丫头来叫林腾一道回家去。林腾与林靖说了一声,便带着他今日得的见面礼,跟着丫头走了。

林靖性子很特别,譬如谢国公送林腾玉佩这件事,明明问一下林翊就能知道了。结果,他不问,就一个人搁屋里苦思冥想,直到丁香进门提醒,“主子不是说要做了面要给国公爷送去的吗?面已做好了,主子再不去,怕要冷了。”

“是哦是哦。”林靖连忙从榻上跳下来,“丁香,着两个小丫头端着,我这就过去。”

林翊正在屋里跟越氏说话,福儿通禀一声,打起帘子,林靖进来,笑嘻嘻地,“我来找大哥哥和大嫂嫂吃长寿面。”

林翊正侧倚榻上,见着林靖很有些欢喜,招手唤他到跟前。林翊是寿星,今日喝了不少酒,脸上带了丝薄红,亦有几分醉意,比寻常的一本正经的大家长模样多了几分随意。林靖刚一到榻旁,林翊一只手便把林靖捞到身上去坐着,笑赞,“我家靖哥儿可真俊。”

因是林翊的寿日,林家人都是一身红,林翊这个寿星就不必说了,越氏亦是一身绛红,林飒林端林萍是暗红大红,皆一身的喜气。林靖年纪小,虽然他素来喜欢装个幼年老成,今天林翊过寿,林靖也应景的穿了一身大红,连带包包头上的锦带都是喜庆的大红色。林翊捏捏林靖嘟嘟的小脸儿,孩子嘛,哪怕娇弱些,小脸儿也有些肉,嫩的跟豆腐似的,好捏的很。林翊捏一把,问越氏,“夫人,瞧咱家靖哥儿,像不像年画儿上的童子?”

越氏抿嘴直笑,道,“我看年画儿上的童子也没咱家四叔俊。”

林靖被夸的美滋滋,就听林翊道,“这样留着留海像童女,若把留海梳上去,像童子。”说着,林翊一阵低笑,林靖便知被戏弄了,屁股狠狠往林翊肚子上跳了好几下,林翊忙托住林靖的屁股,笑,“开个玩笑,莫恼莫恼。”

林靖哼哼着,“就知道笑话我。”

林翊笑,“好了好了,今天喝了一肚子酒,正好吃面。”

林靖再哼唧两声,搂着林翊的脖子,挂在林翊怀里,叫林翊抱他出去才算消了气。厨下早备着饭菜,如今皆已摆了来,林靖又特意着人端来长寿面,面卤做了六样,样样精细。

不是林靖吹牛,他小厨房的厨子还是林太后给的,比林府的大厨都好。

林靖指着一样卤道,“大哥哥,这是梅子小酥肉的卤,很好吃,你尝尝。”

林翊酒喝了不少,这卤中有梅子,带了几分酸甜,极得林翊的胃口。林翊吃了一碗,又叫丫头再盛一碗,林靖另指了一样卤叫林翊尝,林翊喜欢林靖懂事,再加上今日应酬不断,着实未好生吃上一顿饭,故,足吃了三碗才停了筷子。

林靖也慢吞吞的吃着一小碗面,又喝了一小碗汤,陪着兄嫂说会儿话,林靖还挺不好意思的从怀里摸出个红皮信封来,递给林翊说,“我给大哥哥的生辰礼物。”

“不是早磕过头,送过寿礼了么。”林翊就要拆开来看,林靖两只小白手忙按住林翊的手,说,“等我回去,大哥哥再看。”

真个事儿多。

林翊只得应,“好,一会儿我再看。”

林靖又问,“大哥哥,谢老头儿怎么单独见阿腾啊?”自从知道谢国公把萧属官坑死后,林靖对谢国公的称呼就改成了谢老头儿。林翊早训过他,奈何林靖不改,好在只是私下说说,无伤大雅。

林翊道,“你不想去宫里给太子做伴读,便让林腾试试吧。”

林靖倒没想到此处,问林翊,“没关系吗?”不说昭德帝对林家的态度,便是林靖本身也的确不适合去给太子做伴读。林靖到底年纪小,想不了太周全,只以为他自己不去,林家便放弃了伴读之位。

林翊心情好,也愿意教导林靖,道,“有什么关系?若陛下不喜,林腾旁支子弟,选不上也正常。若陛下喜欢,叫林腾做太子伴读,咱家也没什么损失。”毕竟林腾是靠着本家做的伴读,便是日后发达,也得念本家的好。再者,现在看林腾品性不错,林翊把林腾推上去,也是应有之义。

林靖想了想,缓缓的点了下包包脑袋,“那我有空跟阿腾说说宫里的规矩,别叫他闯了祸或是吃了亏。”在林靖诡异复杂的内心里,他着实不喜欢昭德帝、以及昭德帝的皇子们。尤其是谢皇后,小时候偶然一次,大皇子去慈恩宫,他们年纪差不多,一起玩儿了半天。那日大皇子不知怎么着了凉,谢皇后脑残的便说是林靖命硬给大皇子克住了,不说给大皇子请医喂药,反是请钦天监看风水…林靖多记仇的人,从此跟皇子们都保持距离,免得“克”着他们…但,虽然林靖对皇室颇多意见,他也知自家富贵皆由皇家而来,像太子伴读的事儿,他是没兴趣,不过,让林腾去做伴读,也不赖,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林靖见外头天也晚了,跟哥嫂说一声,就打算回去。越氏吩咐福儿,“多几个人挑着灯,把路照亮。”又接过丁香捧着的大毛抖篷,亲自给林靖严严实实的穿好,叮嘱道,“路上凉,不如让嬷嬷抱四叔回去。”林靖年纪小、个子小,这个年纪,让嬷嬷抱着也无妨。

林靖却很有原则,道,“嫂嫂,不用了,我走的很稳的,又不远。”当时为了方便照看林靖,林翊特意在主院附近备了院子给林靖住。

“那四叔慢些。”

林靖应了,由丫环婆子簇拥着回自己院里休息。

越氏望着林靖出了院子,方转身回屋,见丈夫正拆了信封看里面的信笺看,林翊看的唇角都翘起来,眉眼皆是笑意。越氏笑问,“四叔给老爷写了什么?老爷这般欢喜。”

林翊与越氏感情素来融洽,递与越氏道,“人小鬼大,你看看。”

越氏见林靖放在信封里的,以为是信件之类的,接过来,竟是一幅画。说实话,越氏大家出身,自身才艺挺一般,不过眼光还是有的。这画…画的,相当一般,倒是颇具童趣。一个包包头的娃娃骑在一个青年男子脖子里,一个满脸欢喜,一个暗含喜悦。画旁还写了一行字:靖儿最喜欢大哥哥,如果大哥哥每天都驼着我走两遭,靖儿就更喜欢大哥哥了。落款:大哥哥二十四岁生辰,靖儿赠。

越氏笑,“四叔真是个孩子。”

林翊笑叹,“以往我倒想要个儿子,如今看来,还是女儿省心。”

说到孩子,越氏倒不禁心情沉重起来。林翊握住越氏的手,笑,“不用急,咱们这才出孝没几天。上回我不是请阿韵给我们把过脉吗,咱们身体都很好。”

屋内并无丫环婆子,越氏顺势倚在林翊怀里,柔声道,“我想给老爷生个像四叔那样的孩儿。”

林翊笑,“那不得头疼死。”林靖这样的,身子骨儿风吹吹就倒,很大程度限制了林靖闯祸本领的发挥,还把林翊气的巴掌上身。若是换自己儿子,身体倍儿棒的那种,林翊除了天天在家管教孩子、给孩子擦屁股,就不用干别的了。

老夫老妻,喁喁私语,直至夜深方才睡去。

谢国公亲去林家,不想林家犹无意林靖做太子殿下的伴读,只肯推出旁支子弟。林腾虎头虎脑,一眼能看到底的孩子,品性绝对是够了。只是美中不足,仅品行温厚,对太子殿下的助力是有限的。

谢国公很有几分遗憾,倒是谢国公夫人老生常谈,“林家靖哥儿命相不好,以往皇后娘娘就说过。”

“妇人短见。”当初昭德帝扣住林家承恩公府位,林翊的岳父寿昌侯来找谢国公密会,寿昌侯便是听了林靖的话,来谢国公府走了一趟。这事,谢国公门儿清。林靖命相虽不大好,初时谢国公也无意让林靖做太子殿下伴读,只是如今皇后越发脑昏,只得从外头给太子殿下使劲儿了。他实未料到,林家嫡支竟无意太子伴读之位。

谢国公微微叹息,只得另外合计起来。

御书房,昭德帝问,“阿赢,承恩公的生辰酒可还热闹?”

唐赢正伺候昭德帝读书,内侍都在门外侯着,唐赢低声道,“承恩公一天待客,多数朝臣照个面儿便辞了去。留下的多是公侯人家。”

昭德帝面色微缓,叹,“当年,朕为太子之时,承恩公便是朕的伴读,最妥当不过的一个人。”

唐赢道,“自林老公爷战死沙场,林家无涉兵权,子弟平平,并不足为虑。”

昭德帝笑一笑,未说话。

在唐赢看来,昭德帝实在不必跟林家死磕,林太后虽在宫中,不过林家这一代,林翊于朝中根基尚浅,宫中并未有林氏女为妃。昭德帝大权独掌,林家不足以为虑。倒是荣家…唐赢垂眸静思,道,“说来也巧,太子殿下的册封大典,与荣老夫人的寿辰倒是巧在了同一日。”

昭德帝浅笑,“母亲与我说起过,当年外祖母少时,一日偶遇一云游道人,那道人望了外祖母一眼,便说外祖母将来必定荣华显贵,诰命加身。”

见昭德帝说的颇为动情,唐赢附和道,“这道人倒是极有道行,果然高人。”心里真是无语,这种糊弄无知百姓的话,昭德帝竟然拿出来说…刘邦还说自己是他妈跟条白蛇生的呢,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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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有没有碍到某些人的眼,林翊的生辰,足足热闹了三日,一天招待朝廷同僚、有爵人家来贺;一天本家兄弟爷们儿吃酒;一天还有底下奴才摆酒孝敬。

林靖第一天跟着热闹了热闹,第二日就有些吃不消,在自己院里歇着了。林靖自来身子骨儿不好,大家都知道,故此也无人怪他。倒是越氏不放心亲自去瞧了林靖一遭,见林靖只是面上带了几丝倦意,身上并无不适之处,才放下心来。

林靖悄悄与越氏耳语几句,越氏点头应了,又嘱咐林靖道,“四叔好生歇着,今天有底下孝敬的新米。我命她们备些清粥小菜,四叔记着中午多少用一些。”林靖生而富贵,却有许多福分是享用不了的。譬如吃饭,他忌口之物颇多,便是这小身板儿,亦是时常这里不舒坦,那里不妥当,便是山珍海味,能吃的有限。他身体不好,偏又心思缜密,比寻常人机伶百倍。林翊是个宽厚性子,鲜少轻易出手,林前却是手段凌厉,与越氏向来说的来。

叔嫂二人说了会儿话,越氏方去了。

这一日只是自家人热闹,越氏虽辈份不高,却是正经的国公夫人,故此,便是长辈也不会在她面前摆什么长辈架子。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顿酒,送走其他妯娌长辈,越氏留二老太太与林腾的母亲孔氏多坐了片刻,将欲让林腾代替林靖参选太子伴读的事说了。

越氏温声道,“四叔身体骨不大结实,咱们家,最近的就是腾哥儿了。况我细观量这些时日,腾哥儿品性极佳,是个好孩子。老爷也是这样意思,既然四叔去不了,那不如叫腾哥儿试试。我与老爷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二婶与大嫂子的意思?”

婆媳两个顿时高兴的了不得,此时,孔氏更是对婆婆当初死皮赖脸的把林腾塞到国公府念书的事庆幸到了极点。她是山东孔圣人一族,尽管是旁支,平日还真有几分酸气,总觉着公公林二太爷刚夺爵不成,自家灰头土脸的,又要把林腾上赶着送到国公府陪林靖念书,孔氏心里真有几分不自在。只是,她出身孔家,三从四德,婆婆二老太太执意如此,孔氏也没有办法,谁竟料得…林腾才来了这几月,便有这天大的造化呢。

孔氏先谦一句,“就怕腾儿不懂规矩,令太子殿下不喜。”

越氏笑,“咱家的孩子,本就是知礼的。纵使宫里规矩严些,让他四叔教教他,就足够了。”

二老太太当即立断,“成,不如把腾儿的衣裳收拾收拾,叫他来府里住几日,也好生跟他四叔学学规矩。”

越氏温声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四叔与腾哥儿向来极好,今儿个四叔已经把屋子给腾哥儿收拾出来了,腾哥儿直接过来就是了。”顿一顿,越氏又道,“腾哥儿给太子殿下做伴读,是腾哥儿的造化,也是咱家的体面。咱家是太后娘娘的母族,皇家越是给咱们体面,咱们越当谨言慎行。尤其腾哥儿在宫里,咱们看不到摸不着的,万不能给腾哥儿招祸哪。”

越氏云里雾绕的说了一通,孔氏只以为越氏是叮嘱于她们凡事谨慎仔细,何况又是自己儿子进宫做伴读,再如何谨慎也不为过的。越氏自然满口应下,倒是二老太太听出了别样意思,点了点头,道,“侄儿媳妇,你就放心吧。我在家里守着,定是平平安安的。”

越氏笑意见深,明眸望向二老太太肃整的脸庞,道,“有二婶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初时二太爷何等“雄心”,竟要夺爵林翊。如今抬举林腾,真是林翊胸襟大度了。男人心肠宽大,许多话不好说,越氏可是不管这个,何况又有林靖的提醒,她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二太爷一系再野心勃勃,不知餍足,林腾这个伴读,本家能捧他上去,自然能弄他下来。

二老太太满脸笑意,先时自家老头子那般不地道,林翊还能把腾哥儿推上去给太子殿下做伴读,这是何等的体面。纵使越氏说话不大中听,二老太太亦不以为意了。婆媳两个欢欢喜喜的回了家去。

送走了二老太太与孔氏,越氏叹口气,可惜这恩典不能落在四叔头上,不然,哪里还用费这等力气。

大丫头福儿道,“太太累了这两天了,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好,暂且歇一歇吧。”

越氏点了点头,仍不忘吩咐,“着厨下备了醒酒汤,一会儿老爷回来要用的。”

“厨下早就备着了。”福儿服侍着越氏换了轻便衣裳,柔声道,“四老爷那里,奴婢也差人去问过了。说四老爷中午用了一碗清粥,两样小菜,饭后看了一刻钟的书,午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后去了舒先生那里。四老爷吩咐小厨房做几样拿手的好菜,待傍晚送到舒先生的院子,估摸着是要与舒先生一道用晚饭了。”

林靖正在舒静韵的院子里,舒静韵煮了双皮奶给林靖喝,林靖抱着个巴掌大的小玉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还问舒静韵,“先生,你还会烧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