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帝松口气,将虎符交由关庭宇,沉声道,“不论禁卫军,还是两营兵马,均由卿家调配。”

关庭宇正色领命。

正因关庭宇主持战事,林靖方能通过关小二的关系,去城墙上看一看。

林靖倒不是去看民生多艰,或者看战事如何的,他就是去看看,荣四有多惨。是的,这位荣大将军,被蛮人活捉,一路带到帝都城外,准备同朝廷要一笔重金相赎。

此时此刻,昭德帝也不必担心荣四表弟的下落了,荣四表弟就在城外等赎金呢。

昭德帝恨不能荣四死了算了,可惜,蛮人认为荣四代表大笔赎金,如何肯让荣四死呢。宫里荣皇贵妃更是苦苦哀求,“只求陛下看在骨肉血亲的面子上,救一救四哥吧。”

关键,荣皇贵妃不是一人哭,还拉着二皇子一道哭求。

昭德帝见不得儿子这般,先命将二皇子抱走,道,“送到贵妃那里,让贵妃暂且照看。”林太后已逝,但,由林太后点名升至贵妃位的孔贵妃却是极得昭德帝的信重,见荣皇贵妃带着二皇子这么闹不像话,昭德帝自然先顾儿子。宫里妃嫔,昭德帝最宠的无疑是柔嫔甄氏,但,昭德帝认为最可靠的,无疑是孔贵妃,故而,当下就要将二皇子交给孔贵妃照看。

只是,荣皇贵妃如何肯依,荣皇贵妃死抱着孩子不松手。内侍宫人看昭德帝面无表情,不似要容情的模样,立刻一拥上前,连哄带劝的将大哭的二皇子抱去了贵妃宫里。

昭德帝对荣皇贵妃道,“你也乏了,回宫好生歇一歇,眼下宫中之事,让孔贵妃暂且接手。朝中之事,有朕,有内阁,你不必费心。”

昭德帝脸沉若水,荣皇贵妃硬是一字未敢多言。待得宫人劝了荣皇贵妃回宫,昭德帝缓缓的坐在龙榻之上,良久无言。心腹内侍见状,忖度着奉上香茗,昭德帝忽然道,“母后在时,朕从未为后宫操过一点儿心。”

内侍寻思半晌,小心翼翼道,“太后娘娘与先帝,会保佑陛下的。”

昭德帝永远不能诉诸于口的,并不是林太后在时,他从未为后宫操过一点儿心。事实上,林太后在时,后宫之事,也时有波澜。只是,那时的昭德帝从未有过这等孤立无援之感,那时的昭德帝,不论后宫还是朝堂,他总会觉着,他是这天下顶天立地的天子。他已亲政多年,他并不认为,他还需要嫡母的辅佐,可是而今,他又是这样的孤独而彷徨。他会想,如果那个人还在,何至寡人之地!

昭德帝的心思,无人能明白。

毕竟大家的心思都与蛮人打仗上,谁会料到皇帝陛下会怀念已过逝足有一年之久的林太后呢?天下人都知道,昭德帝对嫡母感情平平。

关庭宇根本没考虑拿银子赎荣四,倒不是关庭宇未将陛下的表弟放在眼里,而是蛮人一开始也没把荣四抬出来要银子,蛮人不傻,一到帝都城,首先便是两军交战。毕竟,蛮人虽叫一个蛮字,脑子却是很清楚,倘能攻进帝都城,多少好处没有,岂肯是几个小钱能打发得了的。倘打不进,再拿荣四交换亦可。此时,朝廷尚不知荣四已落入蛮人之手。此时,全帝都戒严,在编武将皆听从关庭宇调谴,便是林翊,也参加了帝都保卫战,上了战场。舒静韵跟在一畔相随,家里的事便由林靖接手,反正自从蛮人到了帝都城下,官学也不开课了。

林靖还把打听到的,关庭宇如何抗击蛮人的消息都一一记录在册。其他的,就是林靖令家下人深居简出,现在也没什么要出门的事,街上都戒严了。而且,林靖早便不看好荣四,先时就四处散播牧州府必然亡于荣四之手的事儿。林靖说话吧,刻薄是有的,但你细听,总有其道理所在。他不是平白无故的说,他自己说的,自己就信,所以,林靖自家屯下了不少吃喝用度之物,尤其粮食,颇是丰盈。

就是与林靖交好的,谢太妃、还有岳家夏家,林靖的几处朋友那里,林靖都提醒到了,至于各家有没有听他的,林靖就不晓得的。反正,林家的粮食是极充足的。尽管府中有粮,越氏依旧令家下人节俭些,她自己的例先减了,下人更是大米白面吃饱就成。现在帝都城多少人家给这突如其来的战事闹得粮食短缺,如林家这等给下人吃饱饭的人家,都是有数几家。

如越家,没撑几日就来林家借粮了。

越夫人自己过来的,跟闺女打听粮食可够用。越氏道,“先时听四叔的,这东西又不会坏,就备了些。”

越夫人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借粮的事,越氏目瞪口呆,“咱家粮食不够了。”

越夫人面子上很有些过意不去,道,“还不都是你嫂子,我说了叫她多买些粮,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咱家人多,帝都样样便宜,粮食便是一月一买。这该死的蛮子,好死不死这时候攻城,可不就短了。”

越氏也不能瞅着娘家饿死,就问母亲还有多少粮食,越夫人也是要面子的人,倘不是实在不够吃了,也不能过来闺女这里张这个嘴。这不,甭管主子们吃的细粮,还是下人们吃的,都要见底了。越氏想了想,道,“母亲兄弟侄儿侄女们这里,多少都有。就是下人们,怕是得备些粗粮裹腹了。”

越夫人自然晓得如今城中形势,这一打仗,东西两营兵马一到,关庭宇先是征粮,城中粮铺的粮食给征的七七八八,不然,依越家门第,何至于来闺女家借粮。如今实在是有银子也无处买去,这才同闺女张的嘴。越夫人道,“下人那里,有粗粮也是福气。以前听老人们说,遇着灾荒年,饿死人都是寻常事,眼下还能吃饱,都是念佛了。”又替二闺女多要了份儿口粮,道,“你二妹妹在婆家做不得主,她那婆家,很不把媳妇当人,她们老太太说的,现下女人每天只吃两餐,晚上都没得吃。”

越氏气得,直骂柳家刻薄,忙给二妹妹备了份儿口粮,托她娘给妹妹送去。越氏心下发狠,道,“告诉二妹妹,这是我给她的,叫她保重好自己。

越夫人说到另一个亲家柳家也是一肚子气,道,“原本看柳家是读书人家,不想竟是这等迂腐,你爹当年看走眼哪。”想想,还是大闺女这亲事结得好。

越氏叫人预备了粮食,留母亲一道用过午饭。越夫人午饭时见着林靖还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把事推到长媳身上,可说到底,还是自家人没把人林靖的话放心里,这不,自打自脸了。林靖倒没觉如何,因着兄长不在家,越夫人过来,毕竟亲家母,他过来相陪。越氏也把给娘家粮食的事儿大致与小叔子说了一声,林靖道,“眼下帝都城乱哄哄的,就是拿个烧饼都有人眼热。一会儿,派几个侍卫与亲家母一道回去。”

越夫人又是愧得慌,又是感激。

越氏亦道,“要不是四叔提醒,我还真没料到这个。”问母亲,“外头这样危险,母亲怎么一人过来?”

越夫人道,“我过来时带足了下人,并无大碍。只是也不比从前了,几家粮铺都遭了贼,便是有兵丁巡逻,街上也时不时有因粮食打架的。就是柳家,柳太爷最好个风雅,先时园里养的孔雀,不晓得如何,就不见了,毛都没找着一根。”

林靖与越氏都十分无语,这一看就是被柳家人自己偷着吃了。

越夫人都过来借粮了,可知如今帝都情势,最令百官汗颜的就谢国公府了,谢国公留下三十日粮,其他粮食都捐给了朝廷用于军事。谢国公如此高风亮节,把前女婿昭德帝感动的了不得。林靖就这般高尚,他家里倒是有粮食,不过,他没捐,他给族人了。也是越夫人过来借粮给林靖提的醒,他往那些家下困难的族人那里看一看,有些着实艰难的,林靖悄悄给他们送了些口粮,再有眼下城中打仗,要用人的地方多了。关庭宇为什么征粮啊,征粮之后首先就是征丁,打仗除了兵士们上阵厮打,一应后勤之事,全由征召的百姓来做。只要应召的,每天包三餐,管饱。关庭宇握着粮食,这征丁便格外顺遂。

这有干力气活的,也得有帮着管事的。这些小管事的职司,低微,不计品阶,也有些累,但较之卖力气的兵丁,还是要好些。林靖把这些家里困难的族人统计了一下,给大哥送饭时与大哥和舒先生说的,这些族人并不是求官,无非就是弄个小管事当当。林翊与舒静韵一商量,今城中官宦贵胄子弟,自然看不上这样的小差使,不过,这些族人本就生计寻常,且,靠着族学,亦有识些文字,俩人就商量着给安排了。

眼下正是用人之计,小事更得有人做,与其接受族中救济,略有志气的,都宁可领个差使,起码自己能混处温饱,也给家里减轻些负担,如何不愿。

当然,林靖也提点了他们一回,这些族人多是头一回做事,林靖说了,“既不必被人欺负,也不要欺负人。眼下正是打仗的时候,更不要在军中弄鬼。昨儿关大将军巡视,斩了十数人,其中一人便是正五品司粮官,如今脑袋还在粮草营外头挂着呢。但也不要被人欺负不吭气,既是同族,便当守望相助。”

不得不说,经此一事,林家兄弟在族中威望顿生。

就是一向有些倚老卖老的二太爷,也亲自到国公府赞了林靖一回,夸林靖仁义。

林靖的确很稳重了,自林太后过逝,林靖昔日那些孩子气似乎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他可靠又机伶,即便林翊在外打仗,有林靖在家,越氏就觉着安稳,便是族人亦觉着,有事寻咱们四老爷商量,也是一样的。

林靖管着家里族里的一摊事,他还每日傍晚给大哥林翊送饭,主要是过去看望一下,越氏知道丈夫平安,也能安心。林靖就是在这每天去送饭的时候,得知荣四之事的,仗打了半个月,蛮人也没能踏进帝都城一步。帝都城是朝廷中心,知帝都危事,冀州府已是发兵来救,蛮人再兵强马壮,也不可能在帝都附近停留太久。

如此,抬出战利品荣四与朝廷讨价还价,商议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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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皇贵妃之十二

第99章

不知道荣四是不是给蛮人以误解, 蛮人认为荣四身价不凡,非但要求高额赎金,还要求朝廷释放去岁被抓到的王子布日固德。

具体的, 林靖是从关小二嘴里知道的。关小二私下与林靖道,“荣四害整个牧州沦陷,十万牧州兵,今不知何在。真不晓得朝廷有什么可犹豫的, 难不成还要拿银子换这样的罪人回来!”

林靖道,“是啊,荣四除了是陛下的表弟,还是什么重要的人吗?”

“谁知道呢。”关小二撇撇嘴, 拿了块枣糕咬一口,道, “听二叔说, 这几□□中吵得厉害,就为荣四之事。荣家人说愿意砸锅卖铁自家出银钱赎回荣四,可人家蛮人可不只是要银钱,除了银子, 还要求朝廷放了布日固德,就是先时唐大人和林大哥抓来的那个蛮人王子。”

林靖唇角一勾,这事儿能吵起来,可想而知昭德帝又在举棋不定了。

说来,昭德帝这人也奇,当初蛮人围城, 他当即立断令战事经验丰富的关庭宇主持战事,不失为明断。如今眼瞅帝都城保住了,昭德帝就又怜惜起母族来。

林靖与关小二道,“眼下战事也停了,我先时就想去城头看一看,蛮人长什么样儿,我大哥是个谨慎人,一直不许。现在不打仗了,能去看看不?”

关小二一向与林靖交好,道,“这有什么难的,林大哥是怕吓着你,你要是不害怕,我带你去。”

林靖道,“要是连这点儿胆量都没有,还配与你关小二结交么。”

关小二很是得意,“这倒也是,你除了长得像丫头,其他没一个地方像丫头的。”就因这话,挨了林靖好几下。

待关小二带着林靖去城墙看蛮人时,还特意给了林靖准备了个药包,道,“这会儿味儿不大好闻,你捂着些。”知道林靖爱洁,怕呛着他。

关小二的细心还真不是多余,虽则林靖觉着挺多余的。但,城墙外完全是尸横遍野的景象,不提气味儿,林靖只瞅一眼就眼前一黑,胸中泛出无数恶心来。关小二忙扶住他,林靖抓着关小二的手,闭目好一会儿,睁开眼,方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他的目光自城外的尸身处掠过,极目远眺时望见蛮人的军队远远的驻扎着无数军帐,更有许多身着异服的蛮人来回走动,林靖望了一时,问关小二,“荣四呢?”

关小二指了个极小的小黑点儿,道,“就是瞅那儿一笼子,笼子里的就是。”

林靖看了一会儿,道,“怎么朝廷这么窝囊啊,蛮人都把咱们荣四将军关笼子里了,难不成我朝还把布日固德好吃好喝的供着不成?”

“也没好吃好喝,说是在大牢里呢。”

“牢里起码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林靖道,“他们这样关着荣四将军,我们就该把那蛮子抓出来,关笼子里,就搁城墙上,省得蛮子们见不着,以为咱们怕他们呢。”

关小二道,“你会说,可咱俩谁也不管事儿啊。”

林靖道,“管不管的,心有不平就得说出来,不然,难不成要憋着?”

林翊在帝都的风评偏敦厚,这人心胸宽阔,当差也勤谨。林靖就不同了,林靖的风评多与刻薄有关,但,林靖这性子吧,你要与他同个立场,看他出的这损招儿,真是心下暗爽。就如同荣四为俘之事,林靖这话说的,颇切合一些大臣的心理,就是啊,荣四是死是活咱们不关心,但这事儿实在伤脸,蛮人把荣四关笼子里,咱们也把他家王子关笼子里风吹日晒大雨淋。

谁怕谁呀,荣四不过外戚,你们这可是正经王子。

打仗咱也不怕,反正帝都城守住了,形势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有种你们长长久久的就在城外长住,看我们援军不给你来个包饺子!

于是,虽然关小二和林小四都只是家里官N代,现下也管不了事儿,但家里有权有势,他们能跟家里掌权的说得上话。何况,林靖这主意完全能给朝廷出一口恶气。被蛮人围城,如今又被以荣四这等败军之将相要胁,朝中谁不来气!于是,朝廷就把布日固德王子抬城墙关笼子里摆着了。

只是,纵将布日王子搁墙头,有关荣四之事如何处置,朝廷仍是没个定论。

林靖简直不必问都能猜到昭德帝的母族心软病又犯了,荣家愿以万贯家财相赎荣四,不费朝廷一分银子。荣家苦苦哀求,内阁以白相为首的大臣却是不能坐视此等荒唐之事发生,唐赢更是激烈,直接道,“荣四葬送十万牧州将士,此等大罪,何何相赎!”

便是白相这位荣家的亲家,倒不是不同意赎荣四,白相不同意的是要交换布日固德,用白相的话说,“当立斩布日,以示天威!”布日固德当初活捉,朝廷没杀,是想从布日这里得到些军事情报啥的。这一年多的时间,基本上该榨的也榨出来了。何况,蛮人围城,此等大辱,布日固德在蛮人那里不一定多么有权有势,但此人身份是如今蛮王之孙,杀了只当祭牧州十万将士。如何能用布日去换败军之将荣四!白相要是吐口答应,名声立刻臭大街。

纵荣家是亲家,白相更得为朝廷为自己的名誉考虑!

此事一时难决。

和谈陷入僵持。

蛮人那里却是等不急了,说是再不答应条件,立刻杀了荣四祭旗。

朝廷这里仍是争执不休,更有许多大臣想着,蛮子你们赶紧杀了荣四,我们这边儿就好动手了!

只是,倘两方各杀人质,必然面临新的战事!

最后,昭德帝与关庭宇道,“卿可临阵决断!”

关庭宇完全是要给昭德帝坑死的节奏,也就关庭宇这样的大将,又在内阁多年,能有这份定力,关庭宇纵是为难,依旧是应了下来。关小二却是不傻,私下与林靖道,“你说,我爹要是把荣四赎回来,朝里人人得骂他。要是坐视荣四被蛮人杀了,荣家不知道怎么记恨我家。”有句话关小二没说,那就是,倘荣四有个好歹,怕不只是荣家会记恨关家,就是陛下这一向偏心母族的,难保心里给关家记上一笔。

林靖听得此事,先是皱眉,后忽地唇角一勾,道,“咱们不是外人,你回去与大将军说,倘大将军愿意,我有一计,可解大将军烦难!”

“什么法子?”关小二好奇的紧,只是,林靖凭他如何问,偏生不言,把关小二好奇的够呛。不过,关小二回家还是与他爹说了,关庭宇道,“他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法子?”

“把布日搁墙头的主意,不就是林小四想的,他脑袋瓜子可好使了。”关小二对于林竹马的智慧非常信服,道,“要不,明儿我带他去城墙,要是他有法子,不是正解了咱家的难处。爹你只管放心,我跟林小四什么关情啊。”

关庭宇不置可否,他家将门,虽然规矩严,但小儿子上城墙什么的,关庭宇素来不禁。关小二就带了林靖过去,蛮人已提着荣四在城下叫嚣,关小二催问林靖,“有什么法子,你就说吧。”

林靖正在观量荣四,听关小二一问,林靖道,“简单至极。”他出门身边一向带侍卫,侍卫不是寻常的随从,林靖的侍卫都是带刀的,这一回,侍卫还带了一张琥珀色的牛角劲弓。

林靖一声吩咐,那侍卫张弓一箭,此箭快若流星,疾若迅雷,关小二听到了清晰的破空之声,然后,他还未来得及尖叫,那一箭,已正中荣四喉咙,将人咽喉射个对穿。

荣四立毙当场,关小二腿下一软,林靖接着指了指关笼子里的布日固德王子,侍卫抽出佩刀,一刀捅死了囚在笼子里的布日固德。

关庭宇一干大将朝臣来的时候,林靖已经把人杀完了,林靖冷冷道,“兵临城下,而定盟约,靖虽年少,犹不耻为之。况,此等祸国之贼,还需重金相赎,天下未闻有此等荒谬绝伦之事!杀已杀了,有何处置,我静领。”

作者有话要说:PS:存稿箱君~~~~~

第100章 皇贵妃之十三

第100章

林靖说完, 掸一掸衣袖,便下城墙回家去了。

关小二与他一并走了,怕留下来被他爹打。

关小二路上就啰嗦上了, 抱怨林靖,“你这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林靖袖管里握掌成拳,方能勉力控制心内激动,他一幅不以为然的模样道, “这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跟我说八百回朝廷不该换荣四回来么,我这正是如你所愿。”

关小二道,“我那就是抱怨一二。”

“男子汉大丈夫, 又不是怨妇,抱怨像什么样,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便是。”难得林靖柔弱面孔竟摆出一幅铁人样。

关小二可不吃这一套, 道,“你少拿我说事儿,你哪里是为我,你肯定早想干掉荣四了。”

林靖也不否认, “是啊,我盼这天盼许久了。”

关小二悄悄凑到林靖耳际,“杀的好。”

林靖推开他,“别凑耳根子边儿说话,怪热的。”

关小二白林靖一眼,“我回家, 说不得得挨我爹一顿打。”

林靖道,“到时你就把事儿推我身上,不就得了。”

关小二一听此言,仿佛受到莫大侮辱,大叫,“难道在你林小四眼里,我是这么没义气的人!”

林靖险没给他震聋,道,“你喊什么喊,这是要跟我翻脸吗?”

关小二气的险没跳下车去,他想了想,咬牙道,“要是现在我下车,别人定得以为我没义气。我告诉你林四丫,我可不是你那样的小心眼儿!”还是先送林靖回家,自己才坐车回自己家了。关小二决定,林小四要是不主动找他道歉,他再不理他!

林靖到家先回自己院儿换衣裳,张嬷嬷见他衣裳沾了血污,吓的脸都白了。林靖连忙道,“不是我的血。”

张嬷嬷脸色稍暖,仍是直哆嗦,问,“外头都乱成这样了?”

“没有。在城墙上沾上的。”林靖在丫环的服侍下换了衣裳,此方去主院儿说话。越氏见林靖脸色舒缓,问起外头的话,林靖道,“还得打几天,不过,不大要紧了,估计冀州的援军在到了,帝都城里也有兵士十几万。朝廷再差也就是这样,蛮人却是消耗不起,他们粮草供应就是问题。”

越氏舒了口气,“这就好。”又担心娘家粮食到底够不够吃。听小叔子这般说,越氏松口气,道,“那我就再打发人给侯府送些去,咱家粮食还够吃。”

林靖道,“大嫂多送些无妨,打不了几天了。”

越氏点点头,想着娘家这回也长些教训才好。当初不屯粮,越氏做闺女的,自家吃的足够,自然会照顾娘家。只是一对比夏家,人夏家就有准备,这些天帝都城打仗,夏夫人还打发四儿子过来问林家粮食可够吃,说自家粮食备的足,倘要是觉着短缺,只管开口。

越氏并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只是两相一对比,越氏就觉着,娘家这回委实不大聪明。

话说,林靖一箭一刀杀了两人,朝廷顿时也没什么难办的了,就是关庭宇,唯有继续打仗一途了。昭德帝这里,有林小四帮他做了决断,昭德帝也不犹豫不决了,也不左右摇摆了,死都死了,继续打呗。而且,昭德帝眼下也不与蛮人和谈了,直接吩咐关庭宇,必歼蛮人于城外!

虽然这话有点儿野心,但,关庭宇本身是用兵行家,蛮人兵临城下,其实没占到什么便宜,冀州军一到,立刻里外合围,蛮人不得不退。至于议和,见鬼去吧!

关庭宇亲率大军追蛮人杀出百里,遇到赶来救驾的晋中军,谢尚飞率大军与关庭宇合围,直接留下了蛮王第三子的性命。之后,蛮人率大军远去,遁逃草原。朝廷经此一战,亦是元气大伤,收拾局面,安抚百姓,赏赐将士,重建牧州府军事,朝中百官忙得脚不沾地。

另则,城中还有不少办丧事的,这一战,虽未叫蛮人得了便宜,但帝都军亦死伤不少,包括许多中低阶将领。这些人家,自然要为战死子弟发丧出殡。最让朝臣无语的就是荣家竟然参了林靖一本,参奏林靖私自杀害朝臣俘虏,反正用荣家的话说,就是荣四被侮,是生是死都该朝廷决断,你林靖是老几啊,你就敢杀人。要不是林靖杀了布日固德,后头这仗,根本就不用打,早便天下太平了。

林翊直接道,“懒与汝等强词夺理之人说话。”

关于林靖杀荣四之事,林翊听闻此事后,只是轻轻点头,回家也未责备林靖,自然在朝上也不会叫林靖吃亏。要是林靖杀了这俩人后,朝廷大败,割地赔款,那林靖自然是要被人诟病的。如今朝廷胜了,还杀了蛮王第三子,朝廷唯一能挽回颜面的就是这事儿了,如今荣家又在朝上唧歪,简直不必林翊说话,清流就能把荣家喷死,就有御史说,“不杀蛮贼,难不成还留着过年!”

这还是敦厚的,但有刻薄的,直接道,“荣四葬送十万牧州将士,实不知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此等祸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荣家怒道,“当年林国公,一样战败牧州府。”

林翊冷声道,“故家父宁可马革裹尸。”

崔侯爷淡淡,“当年林老国公虽则战亡,牧州军仍留有八万之众,林国公爷之败,乃战事胜负之数。故,林老国公战亡,关大将军可凭牧州军力挽狂澜!而今!牧州军何在!究竟是谁勾结蛮贼,假报战功,进而祸国祸民,至蛮贼围城,令陛下蒙此奇耻大辱。将来史书会如何评断今事,陛下亲政以来,无不兢兢业业,勤勉朝政,爱民如子,却蒙此大辱,皆为你荣氏所赐!”

真是群情激愤,恨不能生吃了荣家。

本来就是,荣家你虚报战功啥的,你是陛下母族,能过去的,基本上看着陛下偏心眼儿的样,就过去了。可因你勾通蛮人招至大祸,咱们这些人是还活着,在帝都城呢,都没死。可谁家没几门子亲戚啊,那些老家在陕地,亲戚在牧州府为官的,还有郊外的产业,都给蛮**害的不轻。何况,大家当朝为臣,尤其高官,越是高官,越是在意身后之评。像白相,他身为内阁首辅,将来史书上记他时,就得记一笔,主持内阁期间,蛮人围城啥的。白相只要一想到此事,就把荣四恨的不行,这还是荣家的亲家呢,更不必提其他人。

荣四是死了,就是没死,换回来他也活不了。

至于林靖杀荣四之事,这等祸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林家小四又没杀错,至于林荣两家的仇怨,就看荣家干的这祸国殃民的事儿,大家对林家充满好感。

还有脸当朝提此事,就是昭德帝,哪怕再心偏母族,可崔侯爷之事极入昭德帝的心,他在位时至蛮人破牧州府兵围帝都城,哪怕保下了帝都城,打跑了蛮人,可史笔如刀,后人会如何评说呢。

一想到自己的名声皆由此而损,昭德帝也没了好脸色。

荣家委实没有什么政治眼光,不然,断不该当朝参劾林靖。

不过,荣家实在是很会看昭德帝的脸色,见昭德帝龙颜不悦,荣家很识时务的没再不依不饶。其实,不依不饶的倒不是荣家,而是朝臣给荣家勾起火气,坚决要请陛下派人清查荣四勾连蛮人,虚报战事之事。

何况,牧州府十万将士,今十不存一,那些死了的,朝廷得有个交待。

这一下子,荣家冷汗都出来了。

昭德帝也觉牧州之事窝囊异常,便允了朝臣所奏,允代牧州大将军谢岩详查此事。说来,谢岩原任冀州府大将军,此次抗击蛮人有功,再加上谢国公在战事之初便为朝廷献粮之事,昭德帝对谢家充满好感,便令谢岩再组牧州军,任代大将军一职。

接下来就是帝都保卫战的赏赐,林翊也升了从三品,相对于先时在兵部打酱油,如今任职禁卫军,算是实实在在的实缺了。

至于大战指挥者关庭宇关大将军,昭德帝更是赏赐丰厚,直接赐关大将军永平侯的爵位,爱重非常,更胜百官。

不过,最得颜面的该是谢国公了,因为,接下来谢国公大寿,虽然谢国公早说了,国难刚解,不办寿宴,昭德帝还是亲写了一幅寿字,赏赐谢国公。

尽管谢国公不庆寿辰,林家一向与谢家交好,林靖与兄长仍是过去为谢国公祝了一回寿。谢国公待林家兄弟亦是亲近,待林家兄弟告辞时,亲命长子长孙送到门外。

林靖瞧了一眼过来行赏一并告辞的内务司李总管,笑道,“时久未见李大人了。”

甭看林靖无官无职,但林靖如今可谓帝都名人,李总管道,“四老爷您贵人事忙,您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好生亲近亲近。”

林靖脸上带着笑,眼中透出意味深长,没说什么,就与兄长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存稿箱君继续~~

第101章 皇贵妃之十四

第101章

林靖在帝都城大是扬名, 只是,他也遇到一桩郁闷事,自从他不小心“玷污”了关小二的名声。当然, 这是关小二的话,林靖是不承认的。林靖觉着,他就随口一说,明明关小二以往都不会在意, 这会不知怎么就玻璃心了。关小二是下定决心,林小四一日不道歉,他一日不与林小四说话。

林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跟人道歉,其实, 在道歉前,林靖还想了许多法子, 譬如, 买点心讨好关小二,拿私房钱去馆子请关小二吃饭,送关小二东西。至于关小二的反应么,那就是, 给啥收啥,请啥吃啥,但,收了东西,吃了饭,关小二还是不理林靖, 把林靖郁闷的,“还真要给你道歉啊!”

关小二一副正气凛然样,反问,“你说呢。”

林靖只好跟关小二正式说了“对不起”,关小二这才展颜,再三告诫林小四,“以后再不准说这种怀疑我人品的话,知道不?咱俩什么关系,我可不是会出卖朋友的人。在我心里,除了我哥,就是你了。”

“知道啦。”林靖心里也知道,要不是他与关小二关系好,关小二哪里会带他去墙城。他突然杀了荣四,关小二也是担了风险的,林靖道,“我知道你义气,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也不瞒你了,好不好?”

“你本就不该瞒我。”关小二平生头一遭在林小四面前占足了道理,他道,“我爹打了我五棍子。”

林靖既意外也内疚,道,“看不出来啊,打你哪儿了,还疼不疼。来,我给你看看。”

“早好了。”关小二道。

“大将军怎么这样严厉啊,有理讲理,干嘛动手啊。”林靖自认为是个爱讲道理的人。

“行啦,你以为人人都像林大哥那样好性子啊。”关小二问,“林大哥没揍你。”

“揍我做什么,荣四难道不该死!”

关小二不禁再次感慨,“林大哥真是好性子。”

林靖心说,大哥也深恨荣家,他把荣四宰了,大哥心里不知道多畅快。

林靖批评关小二道,“你就该把道理跟大将军说清楚,你这明明是与我一道为民除害,哪里该打,分明该赏你些什么才好。”